什么？

几人都是一惊, 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坚山：“什么怪物？”

徐坚山抱着头，靠在电梯壁内，弯着腰, 甚至滑坐在了地面上, 他第一时间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催他。

游枝归在旁边轻声说：“他的SAN值可能有点低, 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这样。”

齐白一脸困惑：“……？”

什么登西？

游枝归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听懂了。

她解释：“SAN值是理智, 从某种程度来说, 你也可以理解为精神力。”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比如说密恐的人看到密密麻麻的东西就会掉SAN。”

齐白悟了：“原来说的掉SAN是这个意思啊！”

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当然有冲浪, 知道“掉SAN”, 但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只意会到了是看见自己害怕恐惧的东西, 就会“掉SAN”。

如果这是个文字游戏说“SAN值”，齐白肯定也能意识到，但口头语表达出来，齐白第一反应自然是懵的。

齐白跟游枝归说了谢谢, 游枝归看看他，露出了个浅浅的笑。

电梯内就这样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徐坚山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十分钟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看似是浪费了，但路回和朱绿的脑海里都闪过了万千思绪。

而在电梯门关上的刹那, 徐坚山就好像在这个小小且密闭的空间里, 找到了安全感, 终于再度开口：“…一开始，我们记着时间, 却没有赶上电梯。”

徐坚山坐在地上，有点颓然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们就想下了电梯后的时间是不是和电梯内的时间有点不一样。”

路回扬眉，单手抱着手里的画册，看向了徐坚山。

记着时间却没有赶上电梯？

他一直数着时间，至少在他和朱绿活动的层次里，时间和电梯的时间是完全一致的。

这样的话……要么是【12】有点不一样，要么是他们数错了时间。

路回不认为是【12】有什么特殊的，因为现有的线索来看，重要楼层大概就是地下负三层到幼儿园了。

其他楼层都是迷惑项以及增加难度的。

就像解一道数学几何应用题需要自己画辅助线，难免会画出无用的辅助线。

徐坚山不知道路回和朱绿在想什么，只继续道：“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动，而是在电梯门口等着。但是因为这一层……实在是太诡异了。”

徐坚山喃喃：“每一层的教室都是崭新的、没有任何使用痕迹，也没看到课本什么的，我和小猗就想要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因为之前没有赶上电梯，所以我们选择留一个人守着电梯，另一个人去看。”

徐坚山说：“小猗的能力是【金身】，一次副本可以使用一次，能免除一切伤害，是很强的保命手段，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定下来她去探索，我守着电梯。”

他就这样把岳猗的能力说了出来，但大家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因为都知道，在徐坚山心里，岳猗大概率是出事了。

路回微扬眉。

是【金身】么？

…也不是没有可能。

有【金身】在，岳猗也的确可以那么“猖狂”。

……电梯开门，徐坚山跑了进来后，足足十分钟也没见着岳猗的出现，也能基本确定是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所以你知道她遇见了什么吗？”

朱绿淡声开口：“她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她肯定躲过了第一次的攻击。”

而且躲过的肯定是第一次足以致命的攻击。

那这样的话，岳猗一定能够跑出来。

徐坚山听到朱绿这句话时，把头低得更下了。

他不是不知道，反而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感到深深的恐惧。

“……我一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还是小猗慌慌张张跑出来，我才感觉到不对。”

徐坚山用手掌根撑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声音既是因为恐惧在抖，也是陷入了深深的懊恼后悔中：“我去支援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在被一个很奇怪的人追逐。”

“那个人有四条胳膊、两个头和两双腿……看上去就像是两个人共用了一个躯干。”

这确实是很奇怪的“人”。

“要只是这样就算了。”

在副本里，他们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可真正让徐坚山怕成这样的，还不是这个怪物NPC长得独特。

徐坚山当然有上去帮岳猗，只是他的能力也不是绝对偏向战斗系的，最多就是能拖延一点时间，一般副本里其实是很好用的，不然他也不可能说能活过十三个副本。

但那是一般副本里。

在这个副本，他们上不了楼、下不了楼，能够躲藏的空间极其有限，这也就导致徐坚山的能力仅仅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可他们要拖延的时间实在是太长。

徐坚山：“那个、那个怪物……”

他深吸了口气：“我和小猗配合着把它的一个头砍下来后，它居然又长出来了一个脑袋！”

他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们：“而我们发现它掉在地上的脑袋是小猗的！”

“再然后小猗就突然惨叫一声，那个怪物的身体裂开，里面伸出了好多只手，硬生生把小猗拉了进去！”

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我想救小猗……但被那些手抓伤了。”

想活下来的人在面对死亡时，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徐坚山的手都还在控制不住地抖，他的外套已经破碎了，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抓挠破的，还有血痂凝固在上头。

偏偏旁边的电梯大门还开着，是到了【13】，一片漆黑。

黑黝黝的电梯口配上徐坚山说的鬼故事，实在是瘆人。

电梯里一时间有些安静，齐白在旁边弱弱问了句：“那个，我想确认一下，你还是徐坚山吗？”

徐坚山不理解地看着他：“小子，你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遇见过假扮玩家的NPC，”没有人帮齐白说话，齐白只能自己鼓起勇气开口：“她甚至有玩家的记忆。”

徐坚山明白了，脸色这才好看点。

齐白在他开口前，又迅速地接了句：“所以你是徐坚山吗？”

虽然他的【测谎】在之前坑了他一把，但齐白还是能用则用。

反正系统有跟他说他的能力一次副本可以用十次，他总得摸清楚这个能力在什么情况下是最好用的。毕竟这是他目前手里唯一的牌。

徐坚山毫不犹豫：“当然是！”

【他没有说谎】

系统冰冷机械的提示音在齐白的脑海里响起，哪怕知道这个副本的BOSS可以通过汲取玩家的灵魂变成玩家欺骗人，还能因为有对方的灵魂而骗过他，但这都不妨碍齐白松了口气。

至少一半可能性是人不是吗。

目睹这一切的路回：“……”

他猜到了齐白用了能力，但他感到丝丝无语。

有意义吗？

用不用面前这个徐坚山是boss还是玩家的可能性都是对半开……算了，小伙子紧张，能理解。

路回看了眼徐坚山的眼睛。

还是原来的样子啊。

这样的话还是玩家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游枝归在旁边突然说了句：“但是NPC完全可以骗我们呀，之前那个‘吕芝月’不就是骗了我们…她还证明了自己是玩家呢。”

她说话声音轻轻的，语气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却一针见血，直接让齐白如醍醐灌顶。

他看向徐坚山，发动能力，又问了句：“那你是BOSS吗？”

徐坚山深吸了口气，显然是在强忍怒火，他的语气都冰冷了几分：“不是！”

听到他这样说，路回抬了抬眉。

他心道齐白真是不会问问题。

万一他们遇上的一直都不是BOSS，只是个NPC呢？

毕竟BOSS不是单指是一个副本里最厉害的，还有可能是副本的关键部分、重要角色。

【他没有说谎】

系统重复了这一句话，于是齐白又松了口气，电梯里都已经猜出来他能力是什么了的玩家们也有了新的定论。

“你先休息吧。”

朱绿睨着徐坚山：“你睡得着的话甚至可以小憩一下。”

齐白他们说过，往上都是一片漆黑，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NPC。

不过…也不一定。

万一BOSS想要引开他们呢？

只是有朱绿在，确实可以安心了。

徐坚山的眼睛睁着，眼白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我睡不着。”

但他还是闭上眼：“我休息一下吧。”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谢谢你们…至少没有因为我受伤了，怕我同化或者什么把我赶出去。”

齐白愣了一下。

路回跟他说：“别觉得不可思议，这在副本里很常见。”

他往后靠，靠在了电梯内壁上，和徐坚山保持了一点距离：“谁都想活下来。”

齐白弱弱：“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在电影里存在。”

听到他这么说，路回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以后会在这里看见很多只存在虚构中的东西。”

不仅是这种人性问题，还有怪物和副本……毕竟这是无限流。

但听到这话的齐白却有点蔫。

路回看了他一眼。

说起来……齐白也是“444疗养院”副本的玩家，如果按照他的猜测，每个新人玩家都有一定的精神疾病的话，齐白是有什么问题？

这孩子看着又傻又天真，不像有什么烦恼的啊。

电梯内安静了下来，一直到【13A】闭合，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异样。

只是电梯内的氛围也有几分古怪。

没有人开口，大家都好像在养精蓄锐，齐白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安静了。

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到底也还是没有吭声。

就像是齐白和游枝归说的那样，电梯一路上行，都没有再发生什么。

一直到【16】，也就是【3】的夜晚版。

到这里时，朱绿手里的手电筒打出去，灯光照亮了外头的一片。

和之前一样，铺满了地毯，还有散落一地的玩具。

玩具摆放的位置是有所变动的，并不是跟【3】复制粘贴、只换了一下光线这样，也更加证明了这是“真实”的楼层。

而且最重要的是……

路回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他在这一趟“往”中，注意到的那个让他感觉有点毛毛的布偶娃娃不见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之前也惹得他注意的长得很奇怪的娃娃不见了……但那个娃娃不是重点，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去处。

现在的重点是那个诡异的布偶女孩。

路回示意朱绿：“借一下手电筒。”

朱绿瞥了他一眼。

她不信“林路”没有购买手电筒，但一直蹭…只说明一点，这人抠门。

在游戏世界购买的手电筒也是需要电池的，就算是便宜的手电筒，也需要电池，所以有时候购买一个手电筒所诞生的后续费用，比买一个手电筒还要高。

不过朱绿倒不是很计较，只把自己的手电筒递给了他：“你想找什么？”

路回接过了手电筒：“一个娃娃。”

路回用手电扫了一圈，甚至还探身出去看了看：“不见了。”

知道他是说哪个娃娃，朱绿微停：“……”

她第一时间没有说话，尤其路回看向了游枝归：“你们第一趟来这一层的时候有看到一个棉花娃娃吗？那种小女孩的模样，脑袋圆圆的，穿着碎花的公主裙。”

游枝归仔细想了想，歉然道：“我没太注意。”

路回看着她，没有说话。

电梯内的气氛瞬间就有点不对劲了。

齐白也意识到了，他看了看有点无措的游枝归，又看了看路回，到底还是想开口打个圆场，就见路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这事关我们能不能出去，我不知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牌，但你要是折在这里面，说出去都丢人吧？”

游枝归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路回挑眉，他不知道，他这个姿态，在他们看来和明照临真的有点一比一复刻。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要我点破你的身份吗？”

游枝归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齐白和朱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路回心道你都是我写出来的，我能误会什么？

但他不能给自己再树敌了，他要是在这里揭穿游枝归的身份，指不定要遭到游枝归的追杀。

和还在成长的明照临不同，这个可是真大佬，都快要成长完毕了。

齐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就见朱绿皱了下眉：“她是玩家，不是NPC？”

她是问路回的：“我还以为她是NPC。”

齐白：“？？？？”

啊？？？？不是？？？？这又是什么事？？？？

路回：“是玩家，我知道TA是谁。”

他故意挑起对方的兴趣：“我见过，但他不知道我是谁。”

游枝归：“……”

在片刻的安静后，游枝归叹了口气：“好吧。”

她抱胸靠在了电梯内壁上，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你这样说了，我再装下去好像就没意思了。但我的记忆里，我确实没有见过你，你长得这么出挑，脑袋也灵光，我要是见过，一定不会忘。”

她歪头，说话的语调已经和之前怯怯的样子完全不同了：“你是谁？”

路回微微一笑：“我没注意，我不记得了。”

被自己的话扎过来，游枝归：“……”

她不怒反笑，眼里兴味更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应该知道就算你们都死了，我也有办法活着出去，你讨好讨好我，我说不定就愿意带你们出去了。”

她笑得有几分恶劣：“看你这样的人求饶谄媚，感觉很不错呢。”

路回轻哂：“能劳动你来这种本，就说明这个本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吧？这个级别的副本是没有游戏道具的奖励，你应该也不至于像明照临那种疯子一样把自己剖开，把东西藏在身体里带出去……那就只能是人了。”

路回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侧后面一点的朱绿：“你为了朱绿而来。”

朱绿不明所以：“我？”

游枝归的表情虽然绷住了，没泄露出什么情绪来，但路回敢肯定自己没猜错。

因为核心区有“神本”。

朱绿的【巫女】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个能力对于神本来说，是属于特殊的那一列，不是其他一些玩家的能力可以比拟。

游枝归：“我现在是真好奇你是谁了。”

她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人名，但都被她否决。

“这样吧，”

游枝归说：“现在开始关于副本的问题，你有问我必答，只要我知道的、注意到了的，我都会说，但你得告诉我你是谁。”

路回：“你先回答娃娃的问题。”

游枝归也不怕他不说：“我们上来的第一趟那个娃娃就不见了，另外附赠一个线索给你，我在第一趟的【3】时也看到了有黑影掠过，而且是往上走的。”

游枝归指了指上面：“现在，换你回答。”

路回毫不犹豫：“我是君朝满。”

听到这话，电梯里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哪怕是闭着眼没有参与他们刚才话题的徐坚山，都睁开了眼睛：“你是君朝满？！明照临现在全世界追杀的那个君朝满？！”

他上一次看见这种铺天盖地的追杀，还是之前的第一名发出来的追杀令，追杀明照临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新人！

没有人蠢到问他泪痣呢，想也知道，被那个疯子这样大规模下悬赏令，肯定会掩盖一二。

路回轻啧了声：“严谨点朋友，他的播报可入不了核心区。”

虽然核心区也是乌托邦，但核心区作为空中之城，和“底下”还是有壁的。

具体就是空中之城的玩家可以随意来到下面，但下面的玩家不能随意上去，所以在路回的设定中，乌托邦现在已经慢慢代指非核心区玩家了，空中之城也被称作“核心区”。

因为只有进入那里的玩家才能玩“神本”，据传，只要通关了就能够成神，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之一，甚至能够随意进出现实世界和这个游戏世界。

——不过这些是不是真的，路回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一句是真的。

后面也是他还没写到的内容，只是提了句在乌托邦里有这么一个传说。

世界规则是把他提的传说变为真实，还是传说只是传说，路回也得遇上神本才知道。

反正这个神本肯定是有的，因为他在非主角视角的配角视角已经提到了。

游枝归也彻底来了兴趣：“你做了什么？”

路回微微一笑：“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

游枝归没有停顿：“那以后我罩你，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怎么就让那疯子给你下追杀令了？”

路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直接笑出了声：“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