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不要想那四个字……
他之前都没想到,怎么现在就想到了?
真就夜晚惹人犯罪???
明照临完全没意识到什么,他还在摆弄手里的叶子:“你怎么吹出来的?”
路回看他,心说这人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他面前很放松。
也不知道是因为明照临已经确定了,他真的知道他很多事,所以在他面前不需要太藏着憋着。
“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
路回低下眼,心情有点复杂:“我也是自己慢慢试出来的。”
以前无聊,这不允许做那不允许做,只好找点事打发时间,不然太累了。
明照临对叶子能吹出声是真的很感兴趣,所以他捏着叶子说:“那我再试试。”
路回确认了他没有听见那个声音,又只有他听见,就挥挥手:“你试吧,我睡了。”
.
深夜来临,寒凉也来临。
路回在感觉到冷的第一时间,就立马意识到了“女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就听凄凄幽幽的女声问他——
“你听见了吗?”
嗯?
还换台词了?
路回憋住,继续装睡,脑子里却开始飞速运转。
是因为他之前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吹叶子的歌谣声吗?可他前一天晚上明明看见了红影,却被问的是吃了吗。
路回没说话,“女人”又和昨天晚上一样,继续重复着问:“你听见了吗?”
她这一次是真的换了台词:“好不好听呀?”
她还用慢而软,却也带着点冷与森然的语调在路回耳边轻轻用这边的方言唱着——
“阿妈呀,不要哭”
“阿爸呀,不要急”
“小火慢炖不羡羊”
“阿兄呀,不要怕”
“阿妹呀,莫慌张”
“羊骨磨碎作米糊”
“吃得香,听得见”
“有了力气再宰羊”
“一头两头三四头”
“羊儿啼,羊儿哭”
“羊儿没脚跑不了”
“苍天大地不显灵”
“腹又空空颐干嚼”
“再起锅炉和骨烂”
“吃得饱,听不见”
“风啊山啊在哭泣”
……
①
她声音轻轻慢慢的,像风,也似蛇在路回耳边吐着蛇信子,听得路回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而且不知道是这个歌还有精神攻击还是怎么的,路回觉得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让自己难以呼吸。
好在他在装睡这方面向来是王者级别,连鸡皮疙瘩都能控制住。
窒息的感觉也只是一瞬就消失,这才让路回没有选择动手。
同时路回也在想——
另外那一边是谁遇上了“女人”啊?!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女人”在他这儿出现的时间也忒长了!!!!
遇上了“女人”的另一边,就是路回祈祷的明照临。
明照临在感觉到冷的第一时间就从浅眠中醒来。
他甚至直接睁开了眼睛,有所预感地朝自己身侧看去。
就见没有窗帘的窗户外不知为何透进来凄冷又有几分明亮的月光,照进屋内时,恰恰好洒落在了“女人”身上,也让明照临直接对上了那双独属于羊的横瞳。
乍一看有几分悲悯感,但出现在人身上,就显得诡异而又带着点说不清的邪恶感觉了。
尤其这个“女人”的脸还有几分像羊的模样。
“…你吃了吗?”
戚戚冷冷的声音响起时,明照临压根没有回话,而是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看“女人”。
看着不太像是一具尸体,暴露在外头的皮肤没有拼接的痕迹,还有……
没有腿。
明照临不习惯有人躺在自己的身侧,哪怕对方不是人,所以在观察的第一时间他就支棱了起来,并且离“女人”远了点。
这“女人”不仅仅是没有腿,穿着一身长袖的白裙,白裙上半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下半身裙里空荡荡的,裙摆上还有一片猩红的血迹,看着就像是这条裙子独特的染色一般,却又没有半点血腥味。
“女人”还在问:“你吃了么?”
明照临没理她,于是“女人”的声音瞬间就变了味。
不再是那种轻轻凄凄的语调了,而是带着怨愤的,甚至是咬牙切齿的:“你吃了,我知道你吃了——”
但她并不是怒吼,而是压低了声音,因此也显得有几分阴狠毒辣:“你觉得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
越往后问,她的语速就越快,甚至隐隐有点癫狂的感觉。
明照临坐在床边沿看着她,发出了真心实意地疑问:“你到底是想人吃还是不想人吃?”
“女人”:“……”
她大概是没想到明照临会是这样的反应,在沉默了一秒后,干脆张牙舞爪地朝明照临攻了过来。
明照临侧脸避开的同时,也是伸手直接抓住了“女人”的手,但和他想象的超强战力不太一样,他很轻松地就攥住了“女人”的手腕,不仅抓住了,还能将其往自己这边一拉,然后猛地一个膝顶!
在他的膝盖顶到女人的那一刹那,他都没有实感,“女人”就倏地爆破,整个“人”都炸开成了肉末和血雨。
明照临虽然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去躲避,他毫不犹豫地就往床下落,还用手撑着床榻翻起身,借用劲风去挡开一些血沫,但还是不免沾了大半的血沫。
他落在地面上,有点不爽地用干净的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脸,嫌恶之意明晃晃。
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他的直觉就感觉到了危险——
溅在他身上的血沫瞬间凝聚!
那些血沫化作了一只没有皮肤的手,因为贴着他的皮肤凝聚起来的,所以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明照临直接被扼住了喉颈,他感觉不到痛,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连窒息的感觉都没有。
……只是装模作样吗?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明照临也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去“打”,而是猛地将那只手拉开,好在这玩意儿不是一捏就碎,不然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先败的肯定是他,除非他开能力。
明照临把这只手甩开的同时,黏在他身上的血沫也全部跟着被甩飞,不过眨眼间没腿的女人形象又凝聚起来,明照临微眯眼,撩起外套衣摆,拔出了一把匕首,然后冲着“女人”而去。
总会有弱点的。
因为他看“女人”的那双眼睛不爽,所以手里的刀直直冲着“女人”的眼睛而去。
“女人”闪身避开的同时,也是伸手欲要抓住明照临的头发。
明照临一偏头,长发飘扬,在空中旋转了个圈,也擦着“女人”的指尖而过。
他几乎是捏着刀柄的最尾一点点将刀滑出,眼看着刀刃就要刮过“女人”的眼睛了,但偏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照临突然一顿,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一瞬,“女人”也由此避开。
她那双横瞳盯着明照临,嘴里还在问着那一句话:“你吃了吗?”
明照临扬眉,暂时没有去纠结自己那一瞬的停顿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再次出手,他也没打算去回“女人”的问题。
他其实真的没有收着,但“女人”的身姿轻盈,躲避起来不说十分轻松,可让明照临碰不着是板上钉钉的事。
“女人”甚至还在喃喃:“我知道你吃了。”
“我能够闻到。”
“你身上散发着腐臭味。”
“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
“那是我的肉。”
“你吃了。”
“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
明照临轻啧。
他单脚蹬在地上,猛地发力,但刀尖再一次被“女人”躲避开来,就连明照临在她躲开的那一瞬就横扫过去,也依然没用。
就见“女人”明明没有腿,却生生地后仰折下腰,避开了明照临的这一砍。
明照临临时改势往下刺,“女人”就跟个鬼魂似的,又翩然飘开。
“你是头不听话的羊。”
“女人”突然嘻嘻一笑:“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你的弱点了。”
一直躲避的“女人”倏地朝明照临伸手,她的手原本是正常的人手,但在朝明照临伸出来的那一霎那,手腕上就突然长出了五六只手朝明照临抓去!
明照临折腰避开的同时也是猛地拧腰,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冲着“女人”就又是一脚。
血沫再次炸开,明照临这一次早有预料,踢上去的时候硬生生凭借着自己极强的腰力再次带动自己在空中旋转了几周,特殊的靴子带起破空的劲风,生生将那些要溅上来的血沫冲开!
明照临伸出手扒住衣柜顶借助支点脱离了满地的血沫,他的四指扣着衣柜顶上,半侧着身子双脚踩踏在衣柜门上。
在血沫要凝聚的瞬间,明照临就猛地发力一蹬!
他整个人借力,完全可以说是弹射出去的,而在“女人”再次凝聚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刀刃也直直到了“女人”的横瞳前,生生将那对招子剜了下来。
血液和肉末混合着溅出来时,明照临刚要提刀去挡,这些东西便化作了红色的烟雾消散。
明照临落在床铺上,也倏地睁开了眼,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
明照临若有所思地看向旁侧的窗户。
没有过于明亮的月光照进来…所以是幻境又或者是入梦。
…怎么遇上“君朝满”的副本都和梦搭边啊。
明照临翻身下床,直接去找路回。
明照临没有选择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路回的门,还顺带打开了灯,就见路回躺在床上,在灯亮起的刹那间便睁开了眼,仿佛被唤醒的睡美人,缓缓坐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只一眼,彼此就能确定对方晚上遇上“女人”了。
明照临笑得散漫,慢吞吞地走进房间里:“你……”
他还没问话,瞥见路回脖子上的指印后微顿,确认不是自己的——他在村口和路回掰头掐出来的印子,他用药给路回治好了——于是明照临话锋一转,舌尖重重扫过尖牙,顶了下腮帮子:“你跟她动手了?”
很不爽。
“君朝满”是他的猎物。
路回没有回话,只是抿着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嘶了声。
明照临:“?”
路回也很想打问号。
他抿着自己的舌尖,不太确定刚才那一霎那的疼痛是哪来的,还有:“我没跟她动手,她给我唱了首歌,然后我莫名觉得好像用东西掐住了我的脖子……你干什么?”
路回看向曲着一条腿半压在床边冲他弯腰的明照临,还没来得及动作,明照临就直接一把掐住了他的下颌,整个人的阴影都笼罩住了路回,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力气倒是不大,路回真要跟他打的话,也能挣脱出来。
“别动。”
明照临把他的脑袋抬起来,让路回将脖子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下。
路回的双肘撑着床铺,被迫仰起了头,这个姿势,就像是引颈受戮的羔羊一般,路回很不喜欢。
但他对上了明照临晦涩不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眼眸,又只能暂时压着不适忍一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回憋了句:“……你看好没有?”
明照临悠悠收手,路回又问:“你看出什么了?”
明照临随口道:“你脖子挺好看的。”
指印泛着点黑色,显然是鬼手,而且位置和“女人”掐他的位置差不多。
路回:“?”
你有病是吧——
“干什么?!”
路回看着他又转去抓住了他的手,还掏出了刀。
明照临说:“做个实验。”
“你要实验在你身上实验,我怕——”
路回话没说完,就被明照临很轻地划了一刀。
就破了点皮的那种,但一般来说,路回这种伤都能感到刺痛,可这一次,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而是明照临的手背上浮现出了一道很浅的刀痕,还有血丝在外渗。
更重要的是——
明照临挑眉,带着点新奇和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背,还不确定地摸了摸,甚至他很用力地用手指扣了一下那道伤。
路回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得兴奋了起来,也在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能感觉到痛了?!”
明照临看向他,舔了舔唇,握紧了手里的刀。
路回觉察到明照临的意图,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觉到这人被他写得疯到了什么地步:“不是!等等!”
路回握住他的手腕,挡住他的动作:“明照临!这是在副本里!你别发疯!”
明照临的刀尖抵在路回的肩膀上,半个身子也压在了他身上,他的长发微微滑落,像是张蛛网,困着路回。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副本。”
明照临声音轻轻的,但话语里的兴味和亢奋却把他的疯态十足十地展露出来:“我才能感觉到痛。”
他甚至还软了点语调,像是恶魔要蛊惑人类,所以得先好好哄一句:“阿满,我就再来一刀,好吗?”
……怎么会有神经病不仅不怕疼反而会因为疼痛而兴奋啊!!!
路回义正词严地拒绝:“不行!”
他咬牙:“万一这个伤害转换有上限呢?你这一刀下去受罪的是我!”
明照临微顿,以他的性格,本来是该说一句试试就知道了。
但他望着路回有几分恼怒的凤眼,到底还是收了手:“行。”
他把匕首收回去,还没等路回松口气,就再度伸手:“那换个方式。”
路回其实猜到了,可他和明照临比速度是真的比不过。
他只来得及躲第一下,明照临显然也是意识到他会躲,所以在他躲的刹那间就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大月退,然后猛地将他一扯。
路回生生被他扯得滑在了他身下,然后明照临直接扣住了他的脖子。
他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大手严丝合缝地扣在鬼手留下来的微微发黑的指印上,用力收紧的刹那,路回能够感觉到的其实只有明照临的手压在他脖子上,别的什么窒息、疼痛是一点没有。
所以他是亲眼看着明照临全身的肌肉绷了绷,整张脸也有几分憋红,但不仅不丑陋难堪,反而是将那双带着明晃晃的兴奋的桃花眼衬托得更加危险。
就好像磕了兴丨奋丨剂后上头的疯子……
路回感觉到明照临真的很用力了,他怕他自己把自己掐死,所以直接抬手——
鉴于伤害转移时疼痛也会转移,而明照临无痛症也转移给了他,他感觉不到痛,所以路回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直接打在明照临的肩臂上。
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石头上一样,而明照临也是一顿,舔着唇,终于松开了手。
路回眼睁睁看着他的脖颈开始慢慢浮现出指印,到底没忍住,骂了句:“出副本后你去找人治治你的疯病吧。”
明照临扬着眉,晃着脑袋揩去因为疼痛和窒息眼中浮现的生理性的水雾。
他用指腹捻着那一片湿润,低头垂眼望着还被他用膝盖夹着髋骨那一块儿,困在身丨下的人,因为心情很好,所以笑得都有几分真心实意了:“阿满,你说要是这样一辈子,岂不是很好?”
他低下头,俯身在路回耳侧说话,垂落的头发丝糊了路回一脸,扫得路回脖子和脸都很痒。
明照临声音轻轻地:“你怕疼,而我不怕。”
他不仅不怕,还觉得这份感觉真的很新奇,新奇到让他现在心情好到感觉可以原谅全世界,无论什么事。
连自己的猎物身上被打了属于别“人”的标记,也可以忍一忍了。
——反正回头总会杀掉那个NPC的。
作者有话说:
明,真的不是M()他只是从来没有感觉到痛,每次看到别人痛得失去判断能力什么的,都感到很不解,就是一种好奇()
注①:自编的哈,另外歌谣里面的“颐”指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