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卷娄村12(十二更)[VIP](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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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记得撑了多久,但全村上下指着这么一个,撑不了多久的。

于是村口那户不肯吃肉的姐姐,就被说是邪祟的同伙,也定是山中的走兽修炼成了妖,披了人形,他们的女儿早不是人了,被人顶替了。

然后他们家,又分了块巴掌大的肉。

……

阿满的手攥紧成了拳头,指甲嵌在自己的掌心里,阿莹躲在他背后,望着那块肉红了眼眶,却忍着不哭。

哭是没有用的,她知道。

这些人、那些人,都不配称之为人。

阿满咬着后槽牙,切齿地问:“你们做什么了?”

一贯沉默的阿爸终于开口:“阿帆要我们帮忙盯着隔壁那户人家的妖邪,我们盯着,发现她要跑,便报给了阿帆。这可是大功劳!”

他面上流露出喜意洋洋的笑,但在阿满看起来,那张脸可笑至极。

神态是又可悲又可憎的,还有几分可怜。

阿满都懒得与他们多说什么,直接拉着阿莹就出门。

去找杨皜皜?还是杨白…或者杨闻?

他眸色稍动,最终还是定下了第四个方向。

他到杨照临家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和杨照临长得七八分像的女孩手里拿着刀在一个女人面前比画,看着是在笑,但声音轻而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冷:“你们不是喜欢吃人肉么?你要还不说,我便把你这对招子剜下来塞给阿爸可好?”

阿满:“……”

女孩说完,又看向了他。

她和杨照临关系一般,但对阿满也是格外友好,尤其是同阿莹,见了阿满就有笑:“阿满哥哥。”

女孩向他挥挥手:“你是来问我知不知道那些姐姐被关在哪儿的吗?”

她笑起来,看上去有几分天真烂漫,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血腥味:“你等等,我现在在问了。”

她用刀尖指了指被她五花大绑绑起来的女人:“我看见她跟着那群…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反正是跟着那群人一起走过,她肯定知道。”

女人已经泪流满面了,她疯狂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女孩轻轻笑了声:“既然你这么没用,那这双眼睛就别要了吧。”

她正要下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顿了下,看向阿满和阿莹:“阿满哥哥,你和阿莹要不要先避一避?这场面对你们来说可能不太好看。”

阿满还没说话,他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我赢了。”

阿满回头,就见杨照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转着手里的钥匙玩,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血迹,脖子侧还有没抹干净的血。

他冲阿满轻轻一笑,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阿满,我知道那女孩儿关哪了。”

听到他这话,女孩就发了疯,猛地将刀一把扎进了女人的大腿,在女人痛到失声尖叫时,气到都有几分发抖:“没用的东西!又害我输了!”

她转头看向杨照临,紧咬着牙关,眼里的敌意明晃晃的:“你故意让阿满哥哥看见我失败的样子!”

杨照临抬抬眉,一脸无辜:“阿妹,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没用,怎么能怪哥哥不帮你?”

女孩的胸膛狠狠起伏了下。

阿满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怕两兄妹打起来,不得不调和一下:“阿敏。”

他跟女孩说:“谢谢你想帮忙的心,只是现在情况紧急,我得先跟你哥哥走一趟。”

他微顿:“…我把阿莹留给你,你保护好阿莹,可以吗?”

阿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也不气了:“好!”

她开开心心地蹦跶过来,想要去牵阿莹的手,又注意到自己这只手沾了血,于是换了一只,还把沾了血的手藏在了背后:“阿满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阿莹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保护好她!”

阿莹仰着头,并没有畏惧阿敏,而是跟阿满说:“哥哥你放心去吧,我会和阿敏待在一块儿的,绝对不乱跑。”

阿满揉了一下两个女孩的头,这才示意杨照临:“走吧。”

杨照临瞥了眼有些兴奋地看着阿莹的阿敏,无声地递了个警告过去,在收到挑衅的目光后,又轻啧了声,舌头顶了下自己的尖牙,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跟上了阿满。

“我给你带路。”

他说:“要我手里的钥匙才能打开。”

阿满也没说什么把钥匙给他他自己去,主要是带个杨照临一块儿,会安全很多。

阿满跟着杨照临到了杨千帆家。

他们没走近时,杨照临就拉着他藏了藏:“有人巡逻看守。”

阿满轻啧:“弄得跟牢狱似的。”

杨照临弯眼:“说不定比牢狱还不堪呢。”

杨照临带着阿满绕过了巡逻守卫,进到了杨千帆家里。

大厅还挂着的羊神神龛已经落上了些灰,以至于里头的羊神雕塑也有几分模糊,阿满匆匆扫过一眼。

同他家里的一样,是两脚的羊站立在神龛中,身着绫罗绸缎制成的衣裙。

记忆里的神像……有些记不清了,但好像是极其美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蒙尘,且带着几分悲悯冷然,那明明是横瞳却类人的眼睛甚至像是在睥睨着底下这显露出各种丑态的人类。

阿满跟着上了二楼。

踩上木梯时,即便再小心,都会有细微的嘎吱声,他们推开木门,杨照临用钥匙打开了三簧锁。

柜门开的那一霎那,阿满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柜子里的少女正是他家隔壁的阿妹,砍去了双腿,吊在柜子中,大概是被灌下了哑药,看见他们只会流泪,连哭喊都不会。

阿满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成了拳头。

这群畜生——

而杨照临轻轻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钥匙,同阿满低声说:“有很多户人家,都提前把自己的女儿关在了衣柜里。”

是藏,还是预备“菜”,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阿满听过一个说法,狭小封闭的空间,最容易驯服一个人。

“阿平!帆阿伯!”

阿满还未说什么,底下便传来了嘹亮的男声:“村里这是怎么了?”

是…阿庸哥。

阿满和杨照临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贴到了窗户旁侧。

就见杨平业走了出来,到阿庸面前:“阿庸啊。”

他说:“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阿观她被妖邪附身,害了我们村子好多人!还有你阿妈!也被她蛊惑了!”

听到这话,阿庸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平业:“你在说什么?”

他甚至还再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阿妈可是神婆!阿观她……”

他话并未说完,倒不是被打断,而是他自己中断的。

不可说么。

阿满在楼上微微眯眼。

杨平业很是着急的模样:“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我会骗你吗?!”

阿庸:“阿观和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但她是你阿妈从山林间抱回来的野孩子!”

“……”

阿庸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们说什么阿观是被附身了…其实是说她就是妖邪,对吗?”

杨平业没有觉察到阿庸气笑了和切齿的情绪,还很认真地点了头,露出了“你终于明白了吗”的神态来,很激动地跟阿庸说:“对啊!你都不知道,村里好些阿妹阿姐都被她给蛊惑了……”

“阿观和我阿妈现在在哪?!”

阿庸打断了他的话,甚至一把提溜起了他的领子,那双眼睛似要喷火:“她们在哪?!”

阿满望着他,他知道,阿庸其实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他还在寻求最后一个可能性。

但事实是——

杨平业毫不避讳地看着他,厉声道:“她们一个是妖邪,一个被妖邪蛊惑,害得村子今年颗粒无收,闹了这么久的饥荒,自然是被处理掉了!那个妖邪是罪魁祸首、是妖物,所以我们便将她分食——”

“嘭!”

带着剧烈响声的一拳直接在杨平业的脸上炸开,阿庸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甚至用尽了全力,他的骨头都被自己握得咯咯作响,眼眶红了的同时,眼白也是布满了血丝。

他像是失了神智,却又还能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但也是这一拳,叫其他人反应了过来,拿着手里的锄具就上前。

阿庸随手把很有可能头骨都被他这一拳砸碎了的杨平业丢开,他看着围上来了的这些村民,他喊过阿叔阿伯,甚至是阿爷的这些人……

阿庸倏地笑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着,牙根都渗出鲜血,悲凉又绝望,而在其中一个人冲他挥下镰刀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攥住了那把镰刀。

他确确实实是疯魔了。

阿庸的眼睛都淌出了血泪,他夺走了那把镰刀,犹如死神临世般,大开杀戒,嘴里还念着:“好、好…你们很好!”

“都给我死!”

“都去死吧哈哈哈哈!”

“像你们这样的人,羊神当年就不该救你们!”

“哈哈哈哈哈羊神,你看看啊,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类的后代,一群畜生!!!”

“羊神!!!你当真是瞎了眼!!!!当年就不该选择那愿意拿妻子换来的买路钱上路的畜生!!!!!!”

……

阿满立在窗户边,眼看着有一个人要砍向阿庸的背后,毫不犹豫地将手边的陶瓷花盆砸了过去,正中那人的背心。

杨照临都还未说什么,阿满就直接跳了下去。

他双膝夹住正好在窗户底下的一个男人的脑袋,猛地一拧腰,生生将其脖子折了个一百八十度,随后借力,在空中翻身落地,攥住了阿庸绝望至极要了解自己生命的刀。

阿庸天生神力,他角力不过,还是杨照临也跟着下来,在他身后、胸膛微微贴上他的脊背,隔着他的手握住了阿庸的手,才生生拖住阿庸。

“你阿妈目前下落不明,或许她有办法挽回这一切,救回阿观。”

简单一句话,就叫阿庸恢复了几分神智,他有点恍惚地看着阿满和杨照临,喃喃了句:“你们是谁……”

两人微顿,又见阿庸再恍了恍神,如梦初醒般:“啊,是阿满和阿临啊。”

“嗯。”

阿满没有多言,只是抓着他的手腕,低声:“阿庸哥,你阿妈会在哪?”

阿庸动动唇,还未说什么,一个锄头就冲着他们飞来。

还是杨照临反应足够快,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把锄具的同时,也是直接揽住了阿满的腰身,将他微微带离,也叫阿满松开了阿庸的手腕。

阿满来不及说他什么,因为他们看见全村还活着的男丁不知道是怎么的,全部出现在了篱笆外头,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的眼神没有畏怯,而是直勾勾的,像是饿狼看见了肉骨头,甚至在闪着不存在的绿光——

“打得过么?”

“打不过也得打。”

杨照临摸出了一把菜刀和一把他别在后腰用衣服遮盖住的镰刀,阿满知道他的意思:“你自己用。”

他也从口袋里掏出了把用布包着小菜刀。

杨照临不由笑起来,然后便猛地发力,直接蹬了出去。

他不会分身术,不可能四四方方都顾上,所以阿满也得动手。

在第一把锄草的镰刀对着他砍下时,阿满先闭上了眼睛闪开。

他在顷刻间第二次给自己做好心理构建,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一刀就直接划破了来者的肚子,同时向后折腰避开了横扫来的另一把锄草镰刀,然后又猛地翻身,凌空而起,手里的菜刀跟着他一块儿旋转,扎进了一个人的身体里的同时,也是拧转了两圈。

阿满落地时,也拔刀而出,刀刃在拔出来的轨迹上,再抹了冲到自己面前高举着锄头砍他的男人的脖子。

他没有某人那样的本事,避不开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溅了他一身。

阿满甚至的胃都甚至来不及反应一下,情况就紧急到让他不得不适应这种血丨腥丨暴丨力的杀人场面。

又是一个拿着锄草镰刀的男人和一个拿着草耙的男人合力攻向了他!

阿满不赌自己的力气能胜过二人,所以他再次向后一仰,甚至膝盖都折成了直角,在勉强避开一时的危机的同时,他的眼瞳倒映出了那两把近在咫尺的利器,他的手也猛地抬起,迅猛地一划!

那两人的手腕被他深深划开了个口子,两把武器也自然脱落,阿满将身子往后仰得更深,将自己折成了一个撑地的“C”型,那两把武器就擦着他砸落在地上。

落地的瞬间,阿满的双腿离地,猛地蹬了两人一脚后,又是一拧腰,双手离地,凭借着强大的腰力硬生生完成了一个旋子转体后落地。

就是落地的姿势多少不是很好看。

他单膝跪在地面上,眼看着又是一把菜刀朝他砍来,阿满知道自己来不及动作了,他正要拎着自己的小菜刀,掌心都抵在了刀背上准备去挡,下一秒那人的脑袋就直接被砍掉。

阿满的瞳孔微缩,只见长发上也沾了血污的杨照临还踹了一脚那人的身体,一手拎着镰刀用干净的手背蹭了一下自己脸颊上的成片也成喷溅状的血迹。

杨照临微扬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不仅有几分嗜血的兴奋,也带着冰冷的杀意,二者交织在一块,让他看上去比那边杀疯了的阿庸还要像是杀神临世。

漂亮的、秾丽的杀神。

杨照临扯起嘴角,笑容既张扬肆意,还有些许狂气:“阿满。”

他说:“你看,我们好像是同路人呢。”

路回回神,眼都不眨一下地反手捅了要从背后袭击自己的人:“……我和你不一样。”

明照临歪头,笑得更加猖狂:“光和影的不同么?”

路回没有回答这话,而是道:“焱。”

【使用装饰卡:帽子戏法】

黑金红三色的卡牌出现在他手里的刹那间,和明照临除了发色与瞳色以及衣着不一样的浑身带火的男子就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几乎是他出现的瞬间,整个世界就被烈火燎原——

如同照片被烧过一般,灰烬如雪般落下。

黑色的、红色的雪。

路回扬起头,轻轻地说了声:“我听到了,我看到了。”

你在哭泣,你在哀鸣。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屈大均的《菜人哀》

②出自张明弼《人啖人歌》

③:皜皜这里的解说有一部分是为了剧情自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