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语气，实在是少见。

和当初在卷娄村村口跟他说“你告诉我我是谁，我不杀你，以后都不”的那句有点像，但又完全不像。

反正就是会让路回心里的那簇火苗狠狠摇曳一下，如同被狂风吹过，将要熄灭的样子，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瞬间蔓延到他不住收紧了拳头，也不自觉地拧了一下眉。

然而明照临已经起身，还顺带将他捞了起来：“先吃饭吧。”

完全就是“算了”的语气。

……是啊，他不明白，如果路回是先问他这个问题，他就更加不明白了。因为他连问路回他这是怎么了都没法问。

他又不会问别人这种问题。

路回看着明照临的背影，再一次诞生了负罪感。

说到底……是他把明照临塑造成这样。

让他有血有肉，却没有赋予他太多理解感情的能力，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学会感情的能力交给他。

路回坐下，看着明照临端肉下锅，一边给自己倒柠檬红茶，一边动了动唇。

他其实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话到嘴边，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变成了一句：“开个灯呗。”

今天乌托邦的天气预报是晴转雨，这会儿天已经阴起来了，所以屋内的光线比较暗。

明照临撩起眼皮：“你没手？”

路回顺着这个气氛，懒洋洋地接了句：“新鲜断的，你刚折的，自己不知道？”

明照临瞥了眼他手腕上已经开始浮现的指印，扯了下嘴角，显然是带着些讥嘲，但到底还是动手开了灯。

路回又从善如流：“感谢大佬高抬贵手。”

——字面意义上的高抬贵手。

明照临轻呵了声，又想到他身上的伤，新旧都有……

他是给路回用过治疗，但治疗只能治那个副本的伤，不能治以前的，所以……

“你身上伤怎么回事？”

“…你在关心我？”

路回轻嘶：“好恶心。”

明照临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个人痛痛快快地吃完了一顿火锅后，冰淇淋就在不久之后刷了出来。明照临每个口味都点了一个，路回也知道为什么。主要是也挺多的，他俩分着每个一人一半就好。

路回不怎么挑食，明照临就更加了。

吃饱喝足后，路回瘫在餐椅上，不是很想动。

“别在这睡觉。”

“……你更应该说别吃饱了就睡。”

路回懒懒地替明照临纠正：“对胃不好。”

明照临：“…我没义务关心你。”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沙发上：“看电影么。”

路回想了想：“看吧。”

他翻身起来，拖着步调到了沙发上坐下：“你想看什么？”

明照临不知道：“你挑吧。”

“……那看《楚门的世界》？”

路回说：“我正好想二刷一遍。”

明照临找了下，找到了。

然而说着想二刷的人，在影片播放了三分之一后，就突然砸在了明照临的肩膀上。

明照临一顿，偏头看向路回，就见他已经彻底放下了戒备，靠着他睡得很熟，手里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么，抱着靠枕，抱得有些紧。

只有这个时候，明照临看着路回，才会真心地感觉到他还是个“小孩子”。

不是那种幼稚，而是稚气青涩的面容，还有……

说不出的感觉。

明照临盯着路回看了会儿，最后抬起手关了电视机，搂住了路回的腰身，弯腰将人抱了起来。他把路回抱起来的时候，路回手里的靠枕就自然掉在了地上。

明照临见这样人都没有醒，就知道他这一次是真的累到了。

毕竟又是迷宫绷着神经急速行走和奔跑，又要算整个迷宫地图，那曲曲折折的路，就算是开上帝视角，只怕都要把人看花眼，寻常人根本做不到去记住，“君朝满”却要在身在其中的时候纯靠之前在地面上行走过加上进古堡时对方向的感知去确认终点的位置，算着方位走迷宫。

有时候走到了死胡同，还得往回倒过重来。

明照临自认自己的记忆力已经很强了，但要像“君朝满”这样在战斗并行时飞速运转大脑，不过几秒间找出路线……他感觉“君朝满”比AI计算起来还要快。

——明照临之前下过超前科技的副本。

明照临常常会想，“君朝满”真的是人吗？

但这么几个副本下来，明照临又能够肯定，他确实是人。

因为“君朝满”有他没有的丰富感情。

他们不是同类。

作者有话说:

哎，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有点想哭。

现在检查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也还是有点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