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临回头盯着他，在看见他的表情后，无端觉得有点牙痒，所以舌尖顶了下自己的尖牙。

小时候模样的路回做这样的表情，和长大的路回是两种模样。小时候的他，会多几分骄横的感觉，要不是太瘦了看着有些憔悴，就好像是哪家富贵养着的小少爷，骄纵得很。

……真要说起来，路回在他这儿也确实很娇气。

明照临低哂了声：“说说。”

路回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一环，故而更加志得意满了：“求我呀。”

明照临：“？”

他呵了声，抬手掐了下路回的脸：“你现在就像是翘着尾巴的狐狸…阿满，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做人不能太骄傲，小心跌得太狠么？”

路回装听不见：“求不求。”

明照临啧了声：“爱说不说。”

要Bking低头，确实有点困难。

路回自我反思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很简单，我只是觉得，先完成沈子和幻境主人的相认，反而对我们探查这个小镇的怪事更有帮助。至于能不能出去…这点不用担心。”

他笑：“相信一下我们认识的新朋友，是个知恩图报的猴儿，就算他选择留下来，也会拜托幻境主人把我们送出去。”

当然，这件事路回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

只是他也有后手，如果沈子被幻境主人策反了，反过来要杀他们，先不说他和明照临还有能力傍身，就说规则之下，沈子也没有办法跟他们动手。

毕竟这和他们杀那些没有脸的人不一样，他们不是玩偶也不是记忆，不是幻影般的存在，而是拥有“自我”的生命，【背叛】自然能够在他们之中出现诞生……他要是背叛他们，规则自然会决裁。

说到底，这是一个副本，而他们是玩家和NPC的关系，所有人都被掣肘在规则之下。

路回想到这儿时，思绪又发散到了《校园怪谈》和《旧城往事》上。

…对于那个副本的NPC来说，灾难到底是什么呢？

他的思绪散了一瞬，又被明照临一个响指打回来。

路回眼睫微动，撩起眼皮对上明照临晦涩不明的眼眸：“……”

明照临，真的有点太过了解他。

“我没事。”

路回捏了下眉心，实话实说：“我就是经常在想事情的时候，容易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明照临微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他本来是想要说一句你是中毒要死了么，怎么嘴巴里突然有句真话了，但话还没出口，又莫名有几分不舒服，所以到底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轻哂：“我之前就发现了。”

只是花了一点时间去捕捉路回的神态细微的波动，到现在已经准确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想远了。

明照临若有所思：“你这个，算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吧？”

他这一次是真的纯粹地好奇：“为什么？”

路回：“……”

他安静了两秒，语气诚恳：“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明照临又是一声轻呵，眉眼也散漫冷淡下来。

不想说就不说，又敷衍他。

明照临收手，抱胸靠上集装箱，偏过头不再看路回。

路回：“？”

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路回默了默，刚想说什么，那边明照临就道：“朱绿说卫晓黎找她了。”

朱绿在广场站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也就是黄昏时，再晚一点也算是晚上了，所以他们都判定了白天是不会出现【非表演时段出现的马戏团】这样的怪事。

再之后，路回就让明照临跟朱绿说先回去等他们出来再说。

但卫晓黎主动找朱绿……

路回暂时把明照临刚才的情绪抛到脑后：“他找她干嘛？”

“说是镇上有个人受伤了。”

明照临懒懒道：“问朱绿能不能帮帮忙，镇上唯一会点医疗知识的前几天去城里办事了。”

需要朱绿帮忙…那伤得有点重啊。

这个节骨眼？

路回皱起眉：“如果弄得很晚，朱绿要避免在夜路遇见小孩被抓进来，要么就得我们现在和幻境主人谈成交易然后出去；要么朱绿就要留宿……假设卫晓黎并不知道我们这边的进度，但他注意到了朱绿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再出来过，所以意识到朱绿可能在避免晚上十一点在外面，因此故意在这个时候找上朱绿。”

是想把朱绿推到十一点的怪小孩那儿？还是想朱绿在他那留宿？

明照临：“这里面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是啊。”路回轻声，“卫晓黎和我们在蝌蚪镇的也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他怎么知道朱绿十一点后就没有出过门？”

路回并不觉得是朱绿泄露的，朱绿现在虽然在和卫晓黎打好关系，但她是个很合格的玩家，还是乌托邦的No.4，不会干出这种蠢事。

所以……

路回勾起唇，要是明照临喜欢照镜子，一定会发现此时的路回的神态，和平时他来了兴味时是一样的：“这可真是有趣。”

这个副本，其实真的很复杂。

路回看向小工厂敞开的门：“你让朱绿自己决定。”

朱绿是有实力的玩家，不需要他们过多安排。

所以朱绿在确定自己这边可以行动不会影响到明照临他们什么的时候，就跟卫晓黎点点头：“具体是什么情况？”

卫晓黎的表情难得地有些焦急，让他看上去真的像是很担心镇民的一个好医生：“我们路上说吧。”

朱绿没有拒绝，就和他先出了门。

而在幻境里，路回轻捻着耳钉，一时间没有说话。

明照临不太适应有人脑内思考但不碎碎念的情况，所以他直接问路回，把话匣子给打开：“你觉得卫晓黎知道我们这里面的情况么？”

“……我倾向于不知道，但具体是不是不知道，也得出去了才知道。”

路回没有意识到明照临的引导，只顺着继续说：“主要是我感觉这小小一个镇，里面有很多‘阵营’，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故事，目前我们好像看到了很多故事都浮出水面，但细究起来，又有很多疑惑的点。”

他喃喃：“老李父亲的死，老李的失踪，抛尸案，刘镇长，金丝猴，马戏团，卫晓黎，山灵……有很多事情甚至感觉和其他事情都没有关联性。”

路回：“可有时候人生遇上的事就是看似没有关联性，其实伏笔一开始就埋下。”

他抬起手，手指捏在一起，做了一个轻轻打开的动作：“就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一下，一场风暴就会出现。”

有时候人们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在后来都会成为祸端。

也许这个副本里目前出现的这些事和片段的线索，都可以串联成一个故事。

只是路回缺少那根线。

路回在等待。

然后他等到了沈子走过来，站在门口跟他们说：“……他想跟你们聊一聊。”

线要来了。

路回勾起唇：“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