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临见他不说话，笑得更深，眼里的亢奋也更加浓郁：“继续。”

他问他：“既然是这样，你是怎么进来的？”

路回：“……”

刚才哭过那一通后，他的情绪已经消退了很多，而且这会儿被明照临困在怀里，路回也真的感觉到安心，所以他动动唇，嗓音只是有点沙哑：“我，我不是说过，我有一个朋友。”

“他是警察，他对我很好…我以前被拐卖过，是他把我从犯罪团伙里救了出来。”

路回曾经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面对这些往事，可当他嗅着明照临身上的气息，抿着自己嘴里还残留的血腥味的时候，他发现他好像并没有那么痛苦了：“后来我去了福利院，但那个福利院又有点问题，于是又是他把我救了出来。他跟国家打了申请，手续很麻烦，申请了很久很久，但最终国家破例让他收养我，他也就成了我的监护人。”

路回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那个犯罪团伙有漏网之鱼。”

路回被认出来的时候，成非也被盯上了。

没有人觉察到的黑暗悄悄靠近，吞噬了成非。

他们拼凑起成非身体的时候，尹葭在崩溃中捂着肚子里的孩子跳楼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

没有人通知他成非的死，也没有人通知他尹葭的死。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的精神状态一直很混乱，从犯罪团伙中被救出来开始就一直在勉强接受治疗，也住过几次疗养院，可是路回还是看见了新闻。

路回没有把这些说出口，他只是说：“我很后悔，我一直都很后悔……如果当年，在我小的时候，我明明有机会的。”

回想起这些事，路回的话还是有几分颠倒：“我当时真的有机会杀了他…可我下不了手，如果我当时杀了他，他们就不会因为我被报复…都是我……我……”

明照临低下头，直接亲住了又要崩溃了的路回。

他咬住了他的唇瓣，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眸就这样盯着路回。

路回动动唇，缓了一下后，闭上了眼睛。

明照临松开他。

路回嗓音沙哑：“……这里。”

他拿住明照临的手，覆盖上自己腹部那个很明显新长好不久的贯穿伤：“我去杀了他们。”

搏斗的时候，难免受伤。

毕竟现实世界没有超能力。

路回轻声，把自己真正的结局说了出来：“我其实知道我回不去了的，我就是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愿意回想起……我那天处理完最后一个人后，在监控中暴露了。”

然后路回吃完了整整一瓶药。

没有成非和尹葭，没有人管控他的药物了。

他就那样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血污，最后写了两行小说，想着要是能重回到过去，要是明照临真的存在……不，这一次他可以自己变成“明照临”，然后就此闭上眼睛睡着。

这一睡，再睁眼时他就到了《444疗养院》。

路回定定地看着明照临，轻喃了一声：“明照临，我和你一样……无家可归。”

还害死了好多人。

明照临：“……”

路回动动唇，刚想说什么，明照临就忽然开口：“所以。”

他居高临下的视线是妥妥的睥睨，充满攻击性和危险，可问出来的话却跟他说的所有故事没有关系。

“你的真名？”

路回微顿后，忽然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像是紧绷着拉着他心脏钝痛又窒息的弦被剪掉了，而剪掉它的人是明照临。

“……姚满。”

路回说：“姚皜皜的姚，满意的满。路回是我后来给自己取的名字，其实你叫我路回才是对的。”

只是路回不能算真名而已。

但“姚满”已经死了。

对于路回来说，“姚满”早就死了。

明照临眯起眼：“你和她…你和你那个世界的她，是姐弟。”

路回苦笑：“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系统为了让我清醒不陷入自己的幻想会把现实世界的她拉进来。”

路回说：“她原本叫陆缘，她跟爸爸姓，我跟妈妈姓。”

……难怪他用“陆满”也没用。

两人又没有说话了。

路回看了明照临一瞬后，到底还是说：“对不起。”

无论如何，他都欠明照临一句对不起。

而明照临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路回顿了下，就见人笑得恶劣而又张狂：“你这不是告诉我我是谁了，也告诉了我我的来历么？”

路回：“可是你的一切…都是依傍着我而生。”

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东西。

明照临就是路回给自己的幻想所捏出来的，和其他角色都不一样。

就连他给明照临的家，都是依照着他记忆里，他小时候还没被拐卖前生活的家去塑造的。

明照临抬着眉梢：“这不是很好么？我并不讨厌你，所以比起那些腻歪的家庭，羁绊的另一端是你显然更好。”

路回：“……”

路回：“？”

明照临刚才说什么了？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明照临，而明照临也看着他。

路回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太聪明了。

他对上明照临深邃的眼眸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明照临想说什么了。

所以他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却没有任何想要逃避的念头，听明照临把那句话说出来——

“阿满，回不去的话，把这里当家吧。”

在路回的坦白下，明照临当然知道了路回到底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个房子：“这里本来也是你的家。”

路回：“——”

他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大脑好像又开始钝痛，但翻涌而起的情绪却陌生偏偏也还是窒息。

路回怔怔地看着明照临，最终还是把他一直逃避的另一个问题问了出来：“明照临。”

和从前的恶心、揶揄、挑衅和恶劣不一样，这一次路回的眼里只有认真和寻找，他甚至说的都不是“你是不是喜欢我呀”这种话，而是一句——

“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明照临安静了两秒。

他没有别开头，也没有不适应地挪开视线，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去逃避这些。

他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明白的。

他真的不懂什么是喜欢。

你要明照临现在回答什么是喜欢，明照临照样回答不出来。

可他知道一件事。

他想抓住路回。

在他知道了自己是谁后，他也还是想要抓住他。

“是。”

明照临低沉沙哑的声音乍一听还是具有压迫感的，却说出了这世间最温柔的话：“我喜欢你。”

“所以阿满，留下来。”

他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开不出鲜花，只有血水和尸体埋在土里，也横在面上。

但他可以试试看，试试看能不能让尸海开出一朵路回会喜欢的花。

那种尝上去甜得人牙根疼，但路回会喜欢的花。

作者有话说:

宝们除夕快乐！明天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