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 程松年似乎一直都在追赶叶柏青的步伐,小学想着去上青哥所在的初中,初中计划考入青哥所在的高中, 高中立志考上青哥就读的大学——虽然最后狠下心选择了千里之外的另一所大学。
很长一段时间里, 青哥一直是他的榜样, 是他的目标, 只要有青哥在,他人生的轨迹便是确定的,因为无论曲折坎坷, 最终都会抵达青哥的身边。
可惜,他阴差阳错地弄丢了既定的未来。
大学时,他奔走于各个社团,流连于各种聚会, 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却始终对未来充满迷茫,又觉得好像怎样都无所谓,这样也行, 那样也好,于是随波追流,跟着室友一起准备考研。
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并不难考, 他很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距离开学还有三四个月, 闲着也是闲着, 他本想找一份短期实习,但大多数公司更青睐于长期实习生(至少保证六个月实习期的那种)。
几次碰壁后, 他索性走进了附近商圈的书店,询问店长是否招暑期兼职,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也成功找到了工作。
在他上学后不久,父母便在他大学所在的三花市买了房,家里距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近,坐地铁不过三站就到了。
书店兼职的工作很简单,无非是打扫卫生、整理书籍、提醒坐地上看书的小孩不要挡路之类的琐事,除了一天都得站着不能久坐之外,没什么好抱怨的。
上班时间通常不允许员工聚在一起聊天,加之放饭是轮流制,大家都各吃各的,程松年几乎没怎么和同事交谈过,只有在周二来货时才有机会多聊上几句,因为卸货区无人光顾,管得没那么严。
关于这家书店的种种八卦他也是在卸货时听来的,譬如这看似是一家独立书店,其实背靠大山,据说是庄氏集团的老总为他儿子庄牧野开的,大抵是支持他的文学梦吧。喏,正对书店门口的那台货架全是他写的书。
正聊着,同事小七从货箱里掏出了一本书,调笑道:“这不,辛辞老师的书又来了。”
“辛辞”正是庄牧野的笔名,只有相关的内部人员知晓。小七与他同岁,也是今年才毕业,不过她毕业前就一直在这里兼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点。
程松年拿过小七手中的书一瞧,又是《降神》,不过是最新的第十三卷。
他对这类修仙小说并不大感兴趣,只晓得这文似乎挺火的,新一卷的实体书还未上架便有顾客打电话来预定了。
“松年,这儿没几箱货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先去上书吧。”小七小声告诉他,“听说今天大老板要来,你上书的时候慢点上,免得让他看见咱在店里转来转去,以为咱闲着不做事似的。”
程松年比了个“OK”的手势,推着装满新书的小车离开后仓。
因是暑期,来店里看书的学生很多,或站或蹲或坐,挨挨挤挤的,他得提醒他们让路了才好推车过去。
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网络还没那么发达的时候,他也经常来书店看书(当然,看的是漫画之类的)。看得忘乎所以时他便席地而坐,店员时不时就会走过来提醒他不要坐在这里挡路。
那时他烦透了这个店员,总在他读到精彩之处时打断他。好在后来有青哥给他望风,店员一有动静,青哥便知会他换地方,跟打游击战似的。
时过境迁,如今他却成了一路赶人的烦人店员。
旧书的流转工作已经完成,他只需在空档处补上新书就行。
程松年边上书边思索着方才的闲聊,话说大老板是哪位来着,店长好像提过一嘴,不过他当时正闷头吃饭,完全没留意,后来也忘了问。
难道是庄牧野?可这位老师常年定居国外,从没见他露过面,社交媒体上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拍到过,应该不会突然空降此地吧。
那总不至于是庄氏老总亲临吧?即便如此,他一个暑期兼职工也没什么好焦虑,先做好本职工作吧。
上书没什么技术含量,往上堆就完事儿了,这一车新书不一会儿便被他清空了。
他正要推着空车回后仓装书,却见小七把满载新书的另一架推车拉过来了,冲他摆摆手道:“就这一车了,不用过去了。”
他将空车停放在一旁,过去帮小七推车。
“对了,前几天是不是有个顾客预定了《降神13》,你打电话通知他了吗?”小七问道。
“还没有。”
“那现在去打吧,免得过后忘记了。”
“好。”
程松年走到收银台,从抽屉里翻出登记册,找到《降神13》的字样,锁定了那位顾客,按照预留号码拨了过去。
听着电话的嘟声,他扫了一眼顾客的名字,只一个“青”字,这个姓氏倒是少见。
“喂,你好。”电话那头温润的青年音打断了程松年的思绪。
“您好,这里是牧野书店。”和陌生人沟通时,他总免不了有些紧张,“请问您是额……青先生吗?”
对方默然片刻,忽而轻笑了一下,“对,我是青先生。”
程松年忙问:“您之前预定的《降神13》到货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取呢?”
“一个小时后吧。”他顿了下,又补充说,“我刚下飞机。”
“好的。”程松年尽职尽责道,“那我帮您把书包好,您到时候直接来收银台取就行。”
“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