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3 欢迎回来 “没有你就……(2 / 2)

🎁美女直播

身上的盘缠即将见底,他在这京城无处可去,失魂落魄地背着行囊踏上了归乡路。

十七岁中举那年,他以为自己前途一片光明,彼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心高气傲地拒绝了巡抚的招徕,一心想着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却不知等待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

早知日此,还不如在巡抚手下做个幕僚,至少能混口饭吃。当年不该得罪了他,到如今只能靠着朝廷的贴补度日,开不起私塾也没人敢聘他,日子过得穷困潦倒。

回乡之际,正值春耕农忙时节,趁着村里人在田间劳作,程景年悄悄摸摸地进了村。

乡里明面上对他客气尊重,背地里却时常揶揄他一句“小时了了”,不过又是一则《伤仲永》罢了。

他心里不服,却也无可反驳,笑笑了事,可始终过意不去。

难道他果真逃不过“泯然于众人”的结局吗?

走着走着,他停在了家边的枯井旁。

再走几步就要见到母亲了。

他离家多时,不知母亲的白发又生了几簇,脸上的皱纹又添了几处,腰上旧伤可有复发?

一想到母亲,他只觉得愧疚万分,无颜面对,不敢再行半步。

程景年盯着面前深不见底的古井,求死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丢下行囊,坐在井沿上,井底的寒气自脚底窜上心头,他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过来。

怎么能做这种蠢事呢?他若死了,母亲该如何活?

程景年叹了口气,翻出井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枚铜钱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他捡起铜钱,忽然记起他与同窗在京城备考时,曾碰见过一个金发碧眼的外邦人,那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非拉着他们谈天说地。

出于好奇,他们便同那人聊上了一阵,从天文说到地理,又聊到了科举。某一同窗顺口说,他明日打算去庙里祈福保佑自己高中,问有无同行者。

那外邦人说他的故乡也有类似的祈福之法,便是向许愿池投币许愿,据说男人出征前,向许愿池投下一枚银币可佑其凯旋。

程景年并不信这些,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那位去庙里祈福的同窗还真就榜上有名……

他摩挲着手里的铜钱,陷入沉思。

或许,他也只是差了点气运?

可这里没有许愿池,只有这一方枯井。

世间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

程景年望向黑洞洞的井口,将手中铜钱掷了进去,合十双掌,诚恳地在心里许下了一愿。

「学生程景年,望井神保佑学生高中状元,衣锦还乡。」

第五次,程景年上榜了,甚至名列前茅,成了那一届的状元。

他自然是欣喜的,却难忘那投入井里的一枚铜钱。

荣归故里后,为了所谓的还愿,他重新修缮了枯井,并为它盖了一座井亭。

他没想为它命名,可“状元井”的名号却就此传开,传遍了十里八乡。

终于得偿所愿,程景年却郁郁寡欢,难道他数年的寒窗苦读还不如一枚铜钱的祈愿之力吗?

果真如此,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与坚持又算什么呢?

状元郎即将走马上任,家中母亲无人看顾,索性决定举家搬迁。

离乡前夜,程景年辗转反侧,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一位丰神俊朗的郎君,天人之姿叫人不敢直视,生怕多看几眼便生出旖旎之心。

他别过脸,忽听祂说,祂便是井神,承他一枚铜钱之恩,前来还报此恩。

祂还说他夺魁并非仰仗祂的保佑,反倒是祂亏欠良多。

原来如此,这状元之名是全凭他自己赢来的,并非侥幸,并非“作弊”。

状元郎释然一笑,他终于可以问心无愧地赴京上任了。

心结已解,程景年再次望向跟前的神明——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怕自己直白的凝视唐突了对方,他故作正经地问:上神可有名讳,就叫井神吗?

他没能问得祂的名讳,只得到了两半贯铜钱。

翌日醒来,看见桌上的铜钱,程景年确信昨晚的梦并非虚幻。

他拎着般贯铜钱,来到了状元井前。

这么多年以来,只觉今日最为畅快,一身轻松,无憾无悔。

他将铜钱丢入井中,许下一愿。

「愿君如松柏,长青复长存。」

此愿既是为祂,也是为他。

愿你如松柏,长青不凋,永存于世。

愿我如松柏,行端坐直,无愧于心,

*

程松年恍然大悟,问道:“我前世就是那个状元?”

“嗯。”庄文青脉脉地望着他,“我允你一诺,铜钱落地之际,便是你愿望成真之时。你许下一愿,希望我长存于世,这便为我留下了一线生机,即便身死魂消,我亦不复湮灭,虽只是一丝残念,因与你的羁绊强留于世的残念。

“井中神魂重聚,孕育着新生的井神。而你投下了那枚铜钱,许愿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井中便再无新神诞生,因为……旧神重生了。”

庄文青双眸含情,虔诚地捧着称颂年的脸,在他的眼睛上烙下一吻,哑声道:“小年,我回来了。”

无论前世,抑或今生,我因你复生,亦因你重生。

程松年心中一动,再次吻住了庄文青,眼带泪光,笑着说:“欢迎回来。”

“别哭了。”庄文青弯着眸子,笑容无奈,“眼睛都哭肿了。”

“没哭。”程松年把头埋进庄文青的怀里,接着他的衣服蹭掉了眼泪,接着问,“那你怎么又成了庄文青?”说到这,他憋屈道,“什么也不和我讲,把我骗得团团转,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也什么都不和我讲,就你把我拉黑了。”庄文青不甘示弱,补了一嘴,“两次。”

程松年的声音低了些,“可我等了你那么久……”

“你还捅了我一刀。”

“……”

程松年彻底败下阵来,仰起头,心虚又内疚地问他:“疼么?”

庄文青故作痛苦状,嗔怪着,“疼死了。”

“对不起……”

见他苦着脸一副难过模样,庄文青不忍刁难,把话题重拉回了自己身上,坦诚道:“一开始,是想看看你认不认得出我,可惜你似乎没认出来,一口一个庄总,叫得我不知该如何向你坦言。我总想寻个好时机,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这么一拖再拖。”

称颂年不满道:“庄总的身份摆在那儿,我哪里敢认?”

“是,都是我的错。”庄文青笑了下,又继续说,“我没想到你对我……那么执着,连一个与我别无二致的人都无法撬动你,你宁愿守着死去的叶柏青,也不愿接受眼前的庄文青,这让我非常难过。”

“我不是不喜欢庄文青……”

“我知道。”他摇头说,“我难过的不是这个,而是——连庄文青都无法让你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倘若我回不来,我的小年该怎么办呢?”

“我的小年是个傻瓜,一定会傻傻地守着我等着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孤独终老。”他眼眶发红,“想到这个,我难过得要死。”

“所以,我想要动摇你,让你彻底放下我,放下过去,这样我才能放心。叶柏青也好,庄文青也罢,相信没有他们,你也能好好生活,不耽于此。”庄文青柔声问,“对吗,小年?”

“不对。”程松年执拗道,“没有你就不行。”

听到这话,庄文青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反正以后他都不会离开小年了,又何必纠结于让他放下呢?

“对不起,小年。”他埋下头,满怀愧疚地叹息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程松年摇了摇头,默然片刻,小声嘀咕:“其实……庄总也挺好的。”

如果没有庄文青,他压在心底的苦闷怨郁大概永远不会有宣泄的机会,毕竟有些话他似乎没法对叶柏青说出口。

这样也好,再次见到青哥,总归是身心轻松,再无阴霾。

对方这么一说,立马勾起了庄文青的好奇心。

庄文青轻捏着他的耳垂,悄声问:“那你更喜欢庄文青,还是叶柏青?”

他的耳朵比较敏感,被庄文青这么一捏,一下子就红透了。

“喜欢青哥。”学聪明的他如是说。

输液报警器又响了,最后一瓶药也见底了。

庄文青起身按了呼铃,坐回椅子上,等护士过来取针。

程松年也调整了姿势,倚着床背坐着。

聊了这么久,有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子里,这会儿他终于问出了口,“青哥,你真是庄氏老总的私生子吗?”

哪知被呼铃喊来的护士正好推门进来了,程松年立马收了声。

护士小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麻利地帮程松年取了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也不知她听没听见方才那句八卦的提问。

程松年清了下嗓子,有一点尴尬。

“不是。”庄文青坦言,“我只是与庄世诚做了场交易。”

庄世诚便是庄氏集团的老总。

“交易?”

“他的小儿子庄牧野三年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庄文青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一张身份证,展示给程松年看,“我救醒了他儿子,他给了我一个合法的身份,足够我自由行走。”

程松年拿过身份证,仍有些不解,“那你怎么……那么有钱?”

“自然是因为,”庄文青买了个关子,“我有工作呀。”

“什么工作?”

“庄世诚介绍的工作。”庄文青笑道,“为了一个愿望一掷千金的人多的是。”

这份工作是什么不言而喻。

程松年低头审视庄文青的身份证,思索着,“出生日期不一样了,以后该给你过哪个生日?”

“照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