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得知道来龙去脉,才能揭穿这件事,或者利用这件事,为无孽城的真正的谢悠悠争取到她应得的利益。
春愁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就继续看下去了这份记录。
他再往后翻,就见剩下的丢掉的三个幼童,就只有其原本的在仙凡界的姓名、家乡、年龄等记载,并无其去处的记载。
这三个幼童里,有两个都是有名有姓,并且不姓秦的,其灵根资质也并非单木灵根。只剩下一个叫做狗蛋的幼童,与谢长年、谢悠悠同岁,是个乞儿,单木灵根,自有记忆起,就是个街上流浪的乞儿。
若非是有测算灵根资质的机缘,只怕这个小乞儿,依旧还是个无人在意的乞儿。
春愁摸了摸狗蛋这个名字,心中大约有数了。这大约就是柳寒衣原本的名字了。
柳寒衣格外在乎是否被欺骗和亲情,想来也是和他并不记得的乞儿生活有关。
而柳寒衣即便和修仙界的世家秦家有关系,只怕也是个自幼流落在外的小可怜。好在,他们两个的滴血验亲成功了,想来,有了他这个亲人在,柳寒衣应当不会像他梦里看到的“前世”那般,最后因为无法接受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欺骗,更恨透了那个对他极尽利用的世界,自爆而亡。
春愁看完了这最新一次,和他的弟弟妹妹们有关的记录,才开始从头翻看瘦老头想方设法保全下来的百年以来的,望乡门所劫掠的数千名孩童的姓名、来历、家乡、年龄、资质……被当做“羊”,被卖去了哪一个小宗门或小世家,所卖价值几何,后这只“羊”出息后,望乡门又去买了这只“羊”的宗门或世家勒索过几次,数额多寡等,全都记载了下来。
这一整本,记载了重重血泪。
春愁越看,眉头越皱越紧。
待看到其中一页上所写的“羊”,同样来自仙凡界,同样是被归元剑宗去往仙凡界收徒的队伍,路遇早就沟通好的“打劫”,尔后被喂下失忆丹,卖给了千毒门,因其资质绝佳,且是天生的灵植夫,故而望乡门将其卖出后,还前去千毒门“勒索”了一回,并且打算在这只“羊”结丹之后,再去“勒索”一笔大的。
显然,对于劫匪团伙望乡门来说,“卖羊”,是他们赚灵石的开头,尔后对于“买羊”之势力的勒索,就是他们的可持续的进项了。
春愁看着这一页的记载,明显是写得谢无端,心情就更复杂了。
再看看这本册子里所记载的,都是来自仙凡界或是凡人界的单灵根天才或是双灵根天才,他们来到修仙界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又有所在宗门或世家的培养,都成为了备受重视的存在。
春愁心道,只怕就算他将这本册子公开出来,册子里所记载的当年被卖的人,也未必都会感激他。
可他还是决定将之公开。
至于归元剑宗将会再次遭受什么样的打击,是否有人会恨他,就不是他所在乎的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念及那些年幼太过幼小的孩童,决定只将这本册子里,十五岁以上的受害者全都公布出来。
十五岁以下的,就暂时先不要公布了。春愁担忧,他若是将年纪小的受害者名单公布出来的,对他们会弊大于利。
而在公布的谢无端的那一页里,春愁在其上放了一片树叶,将其去处千毒门给遮住了,树叶之上,放了一团乐器瑟所用的弦。
锦瑟无端五十弦。
这句诗,春愁从前和谢无端玩笑时提过这半句诗,说这半句诗里有谢无端的名字。谢无端还仔细问了整首诗是如何的,亲笔写了下来,赞叹此诗甚好,还追问春愁是否是想念他相好的了。
春愁:“……”想了也不能告诉你啊。
春愁放上这团弦,他就知道,谢无端一定可以明白他的用意。至于之后,谢无端要怎么做,春愁就……无法干涉了。
做完这些,春愁就拿起新千机,开始一页一页的将这本望乡门的记录,拍了下来,上传到了如今修仙界最热闹的论坛之上。
同时上传的,还有春愁之前逼问那几个劫匪的过程,以及那几个劫匪分别对于望乡门的介绍和理解,他们所做过的恶事,将劫掠的孩童,称为“羊”的缘故,以及,他们望乡门之所以每次都能劫掠成功,其实是有“内应”,而“内应”通常都来自大宗门的事情,他们在说完之后,还立下了天地誓言,表示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归元大陆原本的七大宗门,没一个是彻底干净的。
此事刚刚出来的时候,关注这件事情的还不算多。
春愁等了几天,没等到什么反响,于是就去坊市里瞧了瞧,果然就算是修仙界,也已经有了“水军”的存在。
价格还很划算。
春愁:“……”
就,又离谱又合理的感觉。
春愁于是就花灵石买了一千“水军”,当天晚上,本地的网络论坛上,这件事情,就成了热门。
第二天一早时,整个归元大陆的网络论坛上,都流传开了这件事。
而其中涉及的几千受害者,他们修为最高的,都已经是金丹后期修士,已然是当年花灵石买了他的那个小门派的掌门了。
何其可笑?
而当初的七大宗门,全都被撕下了一层面皮,脸上火辣辣的。
当初做这件事时,是其他门派都是这样做的,他们也自觉应当给小门派机会,让他们这些小门派、小世家,也可以收到资质绝佳的弟子,好让修仙界更“公正”一些。
可是,这对那些相当于被“拐卖”并且强制失忆的受害者们,又何来“公正”?
谢无端拿着新千机,看着唯一的有遮掩的一页上,放了一片树叶和一团弦,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是春愁在告诉他,这一页所写,就是他。
但是,他接下来要做何决定,都由他。
谢无端闭上眼睛,只觉整个人如同被撕裂成了两半。
是买卖还是恩情,当如何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