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2 / 2)

风雪不归人 Resurgam 3610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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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又嘱咐道:“若有事,记得告诉我。”

老掌柜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下了。

我混混沌沌地送走了老掌柜,回到房中,将压在枕下的那片锦羽缎拿出,那花纹中赫然绣着四个字——南疆生事。

出神入化的绣工让字完全融进了花纹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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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老掌柜所说的一般,南疆的风声并没有在中原引起波澜,一切似乎都重新归于安定,秋文不知在忙些什么,许久未出现在我的面前,连带着我也闲了下来。

不过让我更在意的是,近些日子我明显察觉到了更锐利的窥探感,几乎是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我心里不免也因此有些烦躁。

兴许是我的情绪外露的过于严重,大壮平日与我待在一起时话也少了不少。我每次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他低头认真做着手上的事情时,又闭上了我没事找事的嘴。

他现在能知道些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得找个机会再出去一次,最好是有个正当的理由,免得又引起父亲怀疑……头绪仍旧是没有,我却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闹醒了。

秋文站在不远处,衣冠凌乱,脸色难看。大壮站在一旁,被一群家奴扣着,样子比秋文好不了多少,木几还倒在地上,大壮先前堆放在上面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一片狼藉。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秋文甚是急切地一拱手,“属下有急事相报,却被刁奴阻拦,不小心扰了少主清梦,还请少主恕罪。”

“那也轮不到你来处置。”我挥了挥手,示意那群家奴放人,他们迟疑了半晌,见秋文没什么反应,才都松了手。

挣脱了的大壮跑到我身边,欲言又止,我朝他摇了摇头,问秋文:“什么急事?”

“庄主有要事,此处不便多言。”

秋文并不像往常一样,在我面前气定神闲,而是陷入了显而易见的焦躁之中,见我不言,他连忙道:“此处属下会让人替少主收拾的,属下今日无意冒犯少主,事出紧急,还请少主不要耽搁时间了。”

“不必了。”我偏头对大壮说道,“你自己收拾,可以吗?”

他点点头,我便朝外走去。

“走吧,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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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在书房见到的父亲。

我被带到父亲的房前时大夫恰好从房中出来,那大夫眼生的紧,他看到我时有些讶异,不过片刻就正了神色,对秋文吩咐道:“庄主身体暂无大碍,都是老毛病积压久了,才会怒急攻心。之后还需好好调养,切勿操劳太过、忧思过重。”

秋文松了口气,那大夫顿了顿,却又没继续说下去,摇摇头便告辞了。

我没去推房门,而是转过头问秋文:“怒急攻心,什么意思?”

“庄主身体抱恙已有许久,少主向来不关心这些的,所以并不清楚吧。”秋文微微一笑,“庄主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如今又逢多事之秋,便更是费心,今日庄主听闻谢行老狗贼——那谢行,少主应当是知道的吧?”

我垂眸颔首。

谢行我当然是知道的,江南谢家的现任掌权人,从前和薛青城向来交好,而与父亲是向来的不对付,也是薛家出事之后唯一一个一直公开和秋原叫板的人,尤其是在青云庄被血洗之后,谢行声讨秋原之势更为浩大。谢家祖上是走镖出身,在江湖上广结善缘,如今也是江南的一大巨擘,父亲尚且还奈何不了谢行。

“那谢行又大放厥词,庄主一时怒极,昏了过去,属下唯恐生事,便自作主张寻了少主。”

“寻我有何用处?”我问他。

“那自然是因为如果出了事,也只有少主有用罢了。”他看着门的方向,“虽然说庄主现在已无大恙,不过少主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还是去看望下庄主吧。”

我没拒绝,将手放在门上,想了想,又问道:“谢行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父亲还被气到如此地步?”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近来谢行颇有异动,想来是做了什么过分之事惹怒了庄主也未可知。”

见我不信,他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催促道:“少主且去吧,属下就在门口候着了。”

说罢他在门上轻敲几下,替我推开了门。

房中的药味还未散去,我听着门在我身后关上,才走了进去。

父亲似乎还未醒来,候着的婢女一声不吭,如石像一般杵在房间角落,即便听见了我进来的动静后,也无人动作。

我犹豫了一会,才朝父亲走过去。

对于这个房间,我太过于陌生,从小到大我与父亲的相处都是有距离的,在书房就已经是最亲近的时候了,遑论父亲的房间,几乎是我未曾涉足过的地方了。

然而还未等我走近,父亲的眼睛便倏地睁开了,看到我的那一瞬,直勾勾的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恨与杀意,直盯得我胆寒不已,霎时定住了脚步。

半晌,父亲闭上了眼,神色难掩疲惫。

“你怎么来了?秋文呢?”

“听闻父亲身体有恙,孩儿特来看望。”见父亲面上无甚反应,我接着道,“秋文在门外。”

“叫他进来吧。”

我还没什么反应,角落候着的婢女悄无声息地动了。

“你们也都出去吧。”父亲接着道。

其余的婢女也一一走了出去。

见父亲似乎并没有在意我,我有些犹豫,“父亲,那我……”

“候着。”

他打断了我的话,我便只能乖乖站在原处。

秋文进来后径直走到父亲床边,没给我多余的眼神,十分娴熟地将父亲扶起来,然后恭敬地侍在一旁,替父亲掖着被角。

“之后我不便再出面,对外就称我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山庄所有事务都移交给少主。一会儿你去书房,将我的副印取来,再派人送到观雪轩吧。”父亲语气淡淡,口中却说出让我和秋文同时一惊的话。

“庄主!您的身体!?”秋文一脸急切,反应比我要大得多。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父亲皱眉呵斥道,又稍稍缓了神色,“我的身体无妨,不必多虑。”

“可是,庄主,少主他……”秋文欲言又止。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不必多言。”父亲四两拨千斤便让秋文闭了嘴。

我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权当我不存在一般,有些想笑,又有些厌烦,父亲像突然想起我的存在一般,又将目光移到我的身上。

“你也不必疑虑,该交待的我会告诉秋文,你只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行了。”

秋文看向我的眼神很是微妙,像是怜悯,又像是嘲笑,我看不懂。

我只是应下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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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文将我送到院门口后便直接折返了,我没有回观雪轩,而是转道去了春园。

若我顶着如此的脸色回到观雪轩,大壮少不得又要偷偷担心,胡思乱想,他的确是不会主动来问询叨扰我,但看着他那张脸上如何都掩饰不了的担忧,我看着也烦心,索性自己先静一静。

如今还未值花期,春园里冷清得很,遍寻不见人影,倒是清静了我。

方才之事给了我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父亲接下来八成是会有动作了,虽然我并不清楚他有什么打算,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明明身体暂且无恙,如今却要假借着养病的名头闭关不出面;明明在不久前问我朝他试探副印的时候他还有着明显的抗拒,如今却轻而易举地松了口。

他轻描淡写未对我多言,似乎并不在意副印到我手上,也没有告诉我拿到副印之后我应该做什么,那只能说明,这个副印在不在我手上,对父亲来说,没有区别。

我无意识间顺手折了一节树枝,嫩芽刚生,却陡然无了依托,我想了想,并没有扔,而是带回了观雪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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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并没有错。

我还未走进观雪轩,就见到在门口等着我的大壮,他刚一见到我,面上明显放松了下来。

我好奇地问他:“怎么出来了?”

“我看你许久没回来,出来等等。”他低头道。

“有人来过了?”

他猛地一抬头,“你知道了?”

我拉着他进了门,边走边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真没有?”

“真的没有!”他的头直摇,“他们只是把一个盒子放在书房了,我没拦住。”

他说罢,我便抬脚往书房处走去,一时没注意,却没走动,回头才发现大壮没有动,神色还有几分仓皇。

“怎么了?”

“外面冷,你先回房间吧,我去拿就行了!”他慌张地松开我,急忙朝书房小跑去。

“急什么,书房还有什么吗?”我拉回他,先于他走进了书房。

然而书房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多出来的只有那桌上的小木盒,还有堆放在书架之下的杂乱物什,是下午秋文来时弄乱的那一堆东西,我让大壮自己收拾,没想到他放到了书房,似乎还更乱了些。

他莫不是怕我因此责骂于他?

我余光瞥见他一脸的小心翼翼,傻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掩饰,于是我没再在意,将注意都放在了书案上的木盒上,大壮在我身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我拿起木盒,掂了掂,木盒并不重,在我残存的记忆中,母亲手中的副印是十分有分量的,也可能是我当初年幼,记忆有些许偏差。

我打开了木盒,目光凝滞。

木盒里的副印只剩下一半,但裂口并不整齐,是被人生生掰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