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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现得太过突然,不出意外地惊到了许多人,谢行定住身,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
秋原山庄是秋家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在父亲逃往南疆之前,这里曾一直被牢牢掌控在他手中,但这并不代表着我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将秋原山庄毁掉。所以谢行要将这里当作武林盟会的据点,我没有再反抗,任由他人在这里肆意妄为,我也忍了。
可无数次的教训告诉我,忍让只会让对方不断得寸进尺。薛流风被放出之后,黑天四煞并没有回到山庄里,薛流风也顺势离开了,极少再出现在我面前,之前几次若非谢行有事相商,恐怕他们也不愿意再踏足于这里。
谢行已经完全将这里圈为了自己的地盘,我逐渐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过出了个寄人篱下的感觉,我心中清楚,倘若我想离开这里,现在已经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于我,但我不愿,我不可能低着头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全然拱手相让。
“秋贤侄这是反悔了?”谢行不咸不淡地问道。
在场不乏许多随谢行从江南来到秋原的人,对当初之事亦是了如指掌,他们见谢行态度冷淡,并不似往常那般温和,忙不迭地跟着对我诘问起来。
“秋少主可不要忘了,这里可是秋成英那魔头的贼窝,若不是谢盟主大发慈悲,愿意以武林盟会的名义将这山庄保下来,这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了!这事你当初自个儿可也是同意的!”
“是啊,秋少主这意思是想出尔反尔?”
谢行任凭他们一个个的对我发难,不置一词,待到这些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才对我说道:“贤侄,不管如何,现在这里到底是武林盟会的地界,我作为盟主,对这种与我道不同之人,选择欢迎与否的权利总还是有的吧?”
我不紧不慢地回道:“这是自然,只是我以为,是我将山庄借与武林盟会,但作为这里真正的主人,我觉得我也有权利决定,您说是吗,谢盟主?”
我这话颇有些夹枪带棒,有人没忍住冷声指责着我:“秋少主如果执意觉得这秋原山庄是从你那魔头爹手里落到你手中的,那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同样的,我们现在要将这贼窝捣毁,秋少主最好也不要有什么意见。”
我纳罕道:“谁说秋原山庄是属于秋成英的?”
“秋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噢,我忘了说,前些日子我在我父亲之前的书房中找到了秋原山庄的地契,这才知道了一件事,”我顿了顿,旋身望着周遭此刻正凝视我的这群人,缓缓开口继续道:“我父亲曾以秋原山庄的地契作为聘礼求娶我的母亲,这地契,早就属于余氏了。”
换言之,这秋原山庄和我父亲可以说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在这里行鸠占鹊巢之事了,
谢行自然懂得了我的意思,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今日若不是谢盟主要将我两位朋友从秋原山庄赶出去,我又人微言轻,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将此事公之于众。”我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当然,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将诸位从这里赶出去,不然我先前找到地契之时就会告知谢盟主了,所以诸位只当一切还如从前便是,不必太过挂怀。”
我话虽这么说,但任谁都明白情形已经大不相同了。
有人依旧不死心,并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些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以秋成英的性子,他会将祖宗的基业送给他人,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人该说不说,对父亲确实是很了解的,但我也不慌,从怀中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契拿了出来,直接递给了谢行。
谢行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手接过并打开了地契,我面上笑意不改,心却震如擂鼓。
那张地契微微泛着黄,是我特意作了旧,地契上钤有朱文红印,这便是我先前托四公子帮忙之事——黑天四煞虽常与官府打交道,但我找上四公子时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成想四公子真的应下了,并将这盖有不知真假官印的地契还给了我,现在端看能不能唬住谢行这个老江湖了。
谢行端详了片刻,也不知看没看进去,面色平淡地将地契还给了我,向众人颔首道:“地契是真的。”
这下无人再有质疑。
谢行紧接着对我说道:“即便就当我们武林盟会借了此地,也不意味着你就能干涉我们的决定。”
“谢盟主,我并无此意。”我扬声道:“只是我想问谢盟主,您先前建这武林盟会时可是信誓旦旦要联合大家对抗魔教,但您如今却又毫无道理地将摆到眼前的助力拒之门外,这又是何道理?”
“原来贤侄是为了这事,”谢行冷了神色,“唐姑娘固然拥有我们所需之物,也不意味着我们就要一再忍让,任人蹬鼻子上脸,贤侄既然要质问于我,还不如问问唐姑娘,她手中明明有能够对抗魔教和秋成英的筹码,却以此拿乔,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相逼于人,欺人太甚。”
唐寰早在我出现之时便停住了离开的脚步,此时见我们又将火烧到了她身上,她很是不满。
“你们在这里道貌岸然,可莫将我带上,我从来没说我是什么好人,我也没什么义务帮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她瞟了一眼薛流风,“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受人所托,才愿意将这些东西给你们,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那还不是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唐寰已经开口,唐飞远也不甘示弱,立刻怼了回去。
“有多过分?我不过是要唐门离开这里,又没有要了你们的命。”唐寰又看向谢行,“还是说唐门的面子已经大到比千千万万条性命还要重了?连一点都丢不得。”
我顺势帮腔,“谢盟主,这到底是唐门自己多年前犯下的冤孽,唐姑娘愿意轻拿轻放,这要求也并算不上过分,您觉得呢?”
唐寰嘲道:“你又何必为难谢盟主?某些人若是要脸,早该自己主动走人了,死皮赖脸留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唐飞远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概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他猛一拂袖,强忍着怒气对谢行倾身拱手道:“是我无能没能帮上您的忙,还让您陷入这样为难的境地,但我唐门好歹也是蜀中名门,断断受不了这样的侮辱,谢盟主,我唐飞远今日代唐门自愿请辞,还请谢盟主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也不等谢行说可或不可,便主动回了房间,唐门其余人见状,面面相觑,不过一会儿,便都散尽,已经是在迅速收起行装了。
唐寰露出满意的笑容,而谢行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只在唐飞远再度出现时,稍稍表示了一些歉意。
在唐门之人将离之际,唐寰还忍不住大声道:“唐飞远,还有郑少侠的弟弟,你可别忘了给别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