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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薛流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从我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他和我是不同的,他好像永远都活在光明之中,对人永远抱有热忱的善意,正直无私到了令人可笑的地步,而我是他的相反面,应当是他向来看不惯的那种人。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自私和冷漠,然而看着这样的他,仍然会感到荒诞无比。
像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在爆发之后,薛流风似乎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但只有我知道,他心中的偏执在被放得越来越大,任我如何唾骂捶打他都不为所动,宛如鬼魅一般,时时刻刻都环绕在我身边,沉默却执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我又在他身上恍惚间看到了大壮的影子。
但还有些不同,当我试图再次离开,和他划清界限,他的态度又会变得冷硬,不容我辩驳一句。
他绝不容许我做出超出他控制范围内的事情,将我的自由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能觉察到聚元珠的存在越来越微弱,甚至觉得它根本撑不过三个月,唐寰的话或许并不能全信。
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将我从沉思中惊醒,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躲开了他的触碰,连一句“滚开”都懒得说,这是我这段时间慢慢多出来的一个习惯。
薛流风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强迫我,但他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却让我如何都不能忽视。
他已经开始渐渐察觉到我的不对了。
“你还要在这里和我耗多久?”我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你都不在乎吗?”
“你若是想走,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他刻意曲解着我的意思。
“怎么,是想让他们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到我头上吗?那你大可以直接去告诉四公子,是我把你留在这里,不让你走,要怪都怪我好了,这样你满意吗? ”我冷声刺道,专挑他不爱听的话说,“四公子来找过你很多次了吧?你一次都没有见过,其实都不用你说,他大概早就把账算我头上了。”
他神色凝滞,哑然不语。
“外面出事了吧?”我虽是疑问,却说得很是笃定,“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我的伤都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更别说伤得还没我重的谢行,怕是早好了,不知又兴了什么风浪。”
听我提起谢行的名字,他面色带了些阴郁,我更确定我的猜测没有错。
“这些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解决。”
我将目光投向他,淡淡道:“我可以跟你走。”
他眼神微动,我又接着道:“只有一个条件,我要见唐寰,一个人。”
“不行。”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拒绝了,不等我发作,他就先我一步起了身,“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这些了。”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背影,我气上心来,一把拿起他放在桌上还未完成的竹编,狠狠朝他扔去,正好砸在他头上,他却停也不停,替我关上了门,离开了。
我心头的气仍旧未消,追着他身后也起了身,手刚放在门上,就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
人的确经不起念叨,四公子又来了,只是这次让他得了机会进了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四公子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那谢行如今跟一条疯狗一样四处攀咬,说是你考虑不周冲动行事招致祸端,结果秋成英的报复全让他们武林盟会给担了,正闹着要个说法呢,你当真什么都不管了吗?”四公子少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说到最后,气都有些顺不过来,不由又将声音弱了下来:“他们现在处处给我们找茬使绊子,再这样下去,都不用等秋成英出手,自己都先要打个两败俱伤。”
薛流风说:“就算我不在,你们还能任人欺负去了不成,谁打过来,打回去便是。”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腹背受敌,若不再快些做决断,后果不堪设想。”
四公子略微有些急躁,却听薛流风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不是擅长自作主张吗,怎么这个时候倒想着问我了?”
瞬间,四公子像被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了。
“我从头到尾也未曾说过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大家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答应你的事我早就做到了,青云庄的字也不必再提,以你的能耐应付个谢行可没什么问题,不要再指望我会插手。”
薛流风一番话说得我懵在了原地。
“我为什么这么做不就是担心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四公子也是气急了,重咳了几声之后还没缓过来就继续道:“是,传信是我截下来的,那时正是关键时候,哪容得了你分心于儿女情长?我若不阻拦一下,你心思早就飞了,你何苦记恨到这个地步?你可知你在这里耽误的每一天,有多少人又无辜牺牲,他的命重要,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其他人的性命,关我何事。”
从未想过这么冷漠的话会从薛流风口中说出,如同一瓢冷水当头浇下,直令我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