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先出了声,陌生极了,带着满满的杀意,听得我心惊肉跳,藏在被子之下的手死死攥紧着,止住了下意识的颤抖。
一道劲风在我面前停下,寒光透过眼皮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炸开,我还是维持着平稳的呼吸,没有丝毫动作。
“没问题了,带走。”
还是那道声音,他话音方落,我就感觉有人将我抬起,扛在了肩上,他们的动作并不温柔,但此时此刻,我也只敢在心里暗暗嫌弃着。
然而,刚随着他们出了观雪轩,嘈杂错乱的脚步声便从四面八方传来,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连我都发现了,暗卫们更是早就察觉到了,只听那领头的暗卫当机立断:“你们先走,其余人和我留下。”
背着我的暗卫反应也很快,立刻就转了方向,加快了脚步。
而此时,身后一道怒声重重砸下:“拦住他们,别留活口!”
听到这声音,我心头一凛。
怎么会是谢行?难道他根本就没离开秋原?
来不及细想,我已经彻底被带离了那是非之地。
暗卫的反应的确很快,只差一步,谢行就要将我们都拦下了,差一点,我所有的打算都要功亏一篑。
我悄悄回了头,只见漫天的火光已经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秋原山庄笼罩,明明隔了好远,我却觉得那火连同我一起烧着,烧着,将我的心都烧掉了一半。
我重新闭上双眼,只当自己还是那个沉睡到诸事不知的人。
不知又行进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四周只余下冷风打在树叶上的簌簌声,鼻尖溢满了泥土混杂着腐烂树叶的酸气,借着夜色的掩盖,我偷偷睁开了眼,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这不知何处的树林中,想来就是他们提早做的安排。
随我一道的暗卫大约只有三人,他们将我塞进马车中之后,便各自找了位置严阵以待,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我也彻底放下心来,当下也懒得再做伪装,睁开眼打量起了四周。
这个马车不大,里面空空如也,处处弥漫着陈腐的味道,好在尚能忍受,确认不存在什么隐患之后,我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找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打算好好睡一觉。
半梦半醒间,我被一道重物砸落在地的闷声惊醒,那一声消失得太快,在我以为是我产生了什么错觉时,又是一道同样的声音响起,我立刻坐直了身子,戒备起来。
直到门帘之外传来利器刺入肉中的声响,来人已经彻底没了顾忌,一脚将那驱车的暗卫踹了下去,但马车仍旧平稳行进着,没有受任何影响。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不速之客到底是谁,是何来意?
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得知暗卫的行迹的?
他想带我去哪?
我握紧了藏匿在衣衫之中的银雪,随着马蹄落在地上的哒哒声挪动着自己,直到彻底贴近门帘的位置,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门帘抽出银雪,然而映入眼帘的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糟了,中计了!
那来人似乎并不打算和我打什么哑谜,不知从何处又身轻如燕地跳回了前板之上,握住缰绳刹停了马车,然后回身朝我道了身好。
“少主,好久不见。”
竟是位身形瘦弱的女子,她身上穿着的也是秋家暗卫的服饰,然而就在刚刚,她一人就放倒了三个暗卫。
我看着她略微有些眼熟的脸,迟疑道:“你是……廿四?”
她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少主竟然还记得我?”
“我的记性倒没差到这个地步,”我又缩回了角落,和她拉开了些距离,“你可真有能耐,当初秋拾只让你来盯着我,多少有些屈才了。”
记忆中和这名叫廿四的暗卫最后一次相见,是我当着她的面诋毁秋拾,惹了她不快,之后便再未见到过她,那时候,我还不止一次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秋拾处理掉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的。
也不知是我哪句话又惹了她,她的整张脸迅速拉了下来,漠然道:“少主谬赞了,今日若是别人遇到您,怕是已经黄泉路上走三回了,可惜您大概忘了,我是最擅长控制气息的,您的小把戏,瞒不住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开门见山。
“和他们一样,带您回南疆,回到庄主身边。”她的语气极其的稀松平常,说出的话却让我如何都听不懂。
我当即问了出来:“既然是一样的目的,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对他们出手?”
“因为我被老大赶出了暗堂,我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回去。”她神色幽深,偏头望向前方,那是南疆的方向,“我也不怕告诉你,暗卫要来秋原的消息,是我泄露给谢行的,他替我省了很多麻烦。”
谢行带来的人不知是留下暗卫的几倍之数,他们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今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想到此处,我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些暗卫,可都是你的同僚,你就丝毫不在乎他们吗?”
她不以为意,“为了回到老大身边,我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至于其他暗卫的性命,关我何事。”
我敏锐地觉察到如今这个廿四,和我最开始见到的廿四似乎已经有了脱胎换骨般的不同,可我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想到这是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人,我也不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我将整个人靠着车壁,满不在乎道:“那便快些赶路吧,光靠马车的脚程,想到南疆还很需要些时日,能早些到就早些到吧,也免得有漏网之鱼又追了上来。”
只要能将我带回南疆就好,至于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她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但到底什么都没问,默默坐在了驱车的位置。
忽然,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还未来得及分辨一二,就听见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朝此处袭来,我抬眼时,正见一道剑光穿过廿四肩头,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掀翻在地,血流顷刻如注。
而我低头看着那把剑,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是——
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