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榕态度坦荡。
几人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换半年前她被这么质疑肯定一蹦三尺高要去撕对方嘴巴了。
大抵是边榕“正常”得太久,以至于从前只敢在背后嘀咕的那些酸话,今日终于说到了当事人面前。
“有个厂长爸真好啊。”
“换我们去考试,就算考得最好,没这层关系估计也进不去。”
“边榕,咱好歹是睡过一个屋的战友,回去了别忘了我们啊,有厂子招工也给我们通个风漏个信呗。”
“你爸是厂长,你们厂的招工信息你肯定能先一步知道,你不会不愿意帮忙吧?”
受了边榕回城的刺激,对话朝着道德绑架的方向脱缰而去。
边榕分得清哪句话是谁的声音,最后轻轻柔柔,听着淡淡的,仿若什么都不在意的的调调是云舒兰的。
她没正面回应。
好似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急切。
只笑着说:“厂长女儿这个身份我也觉得很好。但只是很好,我觉得自己若是厂长才最好咧。”
这下屋里再也没人说话了。
第二天一大早,边榕出门大队长。
秦凤鸣一般不去大队部,就在家里。
村里小事由董书记和副队长、民兵排长处理,只有他们解决不了的才会报到秦凤鸣这儿。
介绍信副队长也能开,不过边榕还是更喜欢找秦凤鸣。
倒不是讲副队长有什么问题,而是跟秦凤鸣待一个屋,看着她脸上胳膊的勋章(伤),边榕心情就特别澎湃,彷佛靠近点就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拥有面对任何事的勇气一般。
秦大队长本身就是鼓舞人的存在。
秦凤鸣接过单位招工信,粗略扫了一眼。
下巴轻点:“坐。”
边榕乖巧坐下,两手规矩地放在身前,姿势跟小学生似的。
“钢厂宣传部门?很不错。”
边榕腼腆笑笑。
“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干,你若认真生活也必不会辜负你。”
“嗯,知道的。”
边榕讪笑。
看来原身先前的敷衍造作确实被大队长看在眼里,还好自己谨慎,咬着牙好好表现了几个月,否则有坏印象在,前头探亲都不一定能成。
想到这儿,边榕背脊浮出冷汗。
秦凤鸣见她心虚,眼神乱飘,哼笑揶揄:“现在知道偷奸耍滑不光彩了?行了,别心虚了,知道毛病就认真改,我看这半年你就做得不错。进了厂子呢,也不要懈怠,再接再励争取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谢大队长教诲,我会的。”
秦凤鸣嗯一声,迅速开好证明,提醒边榕:“先去镇派出所办户口回迁,再去县再教办登记审核材料。”说着,秦凤鸣瞥了边榕嫩生生的小脸一眼,道:“哪个环节拖延就来找我,别瞎费功夫。”
边榕聪明,迅速明白秦凤鸣话里所指,眼神定了定,站起身,真诚鞠了一躬:“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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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榕要回城的消息,风一刮就吹遍了整个赵家坝,她低调没主动跟外人提,但农村就是这样,藏不住一点秘密。
听到这消息,说什么话的都有。
赵美兰一得了消息,野菜不挖了,背着篓子就往家里跑,一进门气还没喘匀就开始嚷嚷,“妈,那女的要回城了。”
赵母愣了愣。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闺女嘴里的‘那女的’是谁。
“回就回,跟咱家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到处嚷嚷。”
赵美兰:“妈——”
“这不还没回吗?”
赵母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你又想干什么?”
“妈,我就是觉得不能让她那么畅快。”
赵母心动,但儿子跟纺织厂那姑娘还没成事,这时候折腾来折腾去,别把未来儿媳妇折腾没了。
再者,两人处过出现的事闹出去又能咋样?
边榕得不着好,但她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自家却是要在赵家坝过一辈子的。
也怪老大温吞失策,若早得了边榕那妮子的身子,哪至于这样被动,让家里跟着受气。
便是不破她身子,但凡有人瞧见过他俩亲密说话的场景,也行啊。
可都没有。
想当初她还沾沾自喜咧,觉得老大这招用得妙。
凡事偷摸着来,既能从边榕手里哄东西,又不坏了家里名声。
左右没人晓得他们处对象。
不就没人知道自家大儿吃软饭吗?
嗐,从前的好计谋如今成了困住自家的牢笼。
“你别乱来,咱这儿若是闹出点,传到县里,搅黄了你哥跟房笑珊,我有你好果子吃。”
赵美兰愤愤:“我是为了给哥出气,房笑珊要想当我嫂子肯定站我这头。”
赵母瞪了女儿一眼:“别孩子气,你说站你就站你?你知道她房笑珊心里怎么想的吗?万一人家觉得你这小姑子事多,烦你呢?以后别什么事咋咋呼呼的,别对着你哥提边榕,更别在房笑珊面前提,哪个女人听到自己男人从前跟别人有关系会一笑置之?你知道的,房笑珊心眼不大,愿意跟你哥处还说等怀孕了让你顶岗,人家图什么,图的就是你哥老实。
现在修理边榕,她名声难听了,你哥就好听了?
到时候她跟个滚刀肉一样,把你花的,你哥花的全列出来,咱一家子,都打你哥“对象”的秋风,这名声就好听?
房笑珊爹妈能不担心咱们去打她房家的秋风?
房笑珊不当你哥媳妇,你哥还能找别的,你呢?你能找到下一个愿意让你顶岗的嫂子吗?”
“说话做事别毛毛躁躁,动动脑子。”
说到顶岗,赵美兰焉了。
而另一头,蒋小年也纳闷得紧。
作为配角,边榕不应该离开赵家坝啊。
至少,在女主角积攒实力,还需用她刷“经验值”之前,她不应该退场嘛。
莫非——
因为自己的到来,导致事情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