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意远要回去了，赫连皋虽然摸不准燕晏是怎么想的，但当天晚上还是跟燕晏提了一句。

燕晏那会儿已经又累又困，趴在他怀里都快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赫连皋以为他睡着了，就没再说，只是拉起被子将他的肩膀盖住。

翌日下朝，兰延和赫连乌恩赫连脱脱奉旨送使臣出城。

赫连脱脱是个不着调的，所以赫连皋之前也没让人接待使臣，今日他也是跟着赫连乌恩过来的，因为他对燕晏的亲侄儿十分感兴趣，听说人要走了，说什么都要亲自来见一面。

对此，燕意远也没说什么，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与他们几人交谈。

赫连乌恩对燕意远十分欣赏，他觉得他们俩是同一类人，如果燕意远不是南国人的话，也许他们俩会成为好朋友。

赫连脱脱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燕意远，只觉得大家同为侄子辈的人，燕意远看起来倒要比他们三兄弟成熟。他好奇地问了一嘴年龄，才发现燕意远竟然比他们大哥还年长两岁，难怪如此成熟稳重。

他小声嘀咕道：“晏晏才几岁啊，就有这么大的侄子，你们南国的皇帝未免也太风流太能生了吧！”

这话被赫连乌恩和燕意远听到了，赫连乌恩有些尴尬地提点了赫连脱脱一句：“脱脱，不要乱说话。”

燕意远却大度地表示道：“没关系，小皇叔确实是年纪比较小，他出生的时候我都已经长大了，他是最小的皇子，从小就受尽宠爱，所以有时候脾气不太好，还请两位殿下多多包涵。”

赫连乌恩连忙表示道：“皇长孙言重了，小殿下性情率直，天真善良，和我们、特别是跟脱脱相处得非常好，您不用担心。”

赫连脱脱连连点头道；“没错，我一直都把晏晏当弟弟宠的，不会跟他计较。”

换做别人，听到赫连脱脱这话都要觉得赫连脱脱没大没小，对燕晏不够尊重，但燕意远却习以为常。别说赫连脱脱了，他又何尝不是把燕晏当弟弟看待，燕晏年纪比他小那么多，又总是一副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模样，很难不招惹人疼爱。

燕意远笑道：“有两位殿下的话，我也就放心了。时间不早，我该启程了，两位殿下和兰大人多保重，后会有期。”

兰延等人也对他抱拳道：“皇长孙慢走，后会有期。”

燕意远上马车前，忍不住停下来往城里看了一眼，似乎在等谁来，但他只是等了一下子，很快就笑着摇了摇头，钻进了马车。

车夫驾着马儿，马车吱悠悠地离开了长安城。

赫连脱脱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忍不住嘀咕道：“这么重要的场合，晏晏居然没来跟他侄儿告别，不会是还在睡懒觉没醒吧？”

兰延笑道：“也许小殿下之前已经私下跟皇长孙告别过了呢？”

事实上，赫连脱脱也算是说对了一半。

燕晏还记得昨晚快要睡着的时候，赫连皋好像跟他提了一句今天燕意远要启程回国了的话，但他当时实在太困了，没来得及回应就睡了过去。等到他突然想起这件事，惊醒过来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他慌慌张张地起床，随便将脚往鞋子里一套，就跳着走了出去，看到曹喜，他忙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南国使臣出发没有？”

曹喜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连忙叫来福全和姌儿伺候，燕晏却一副等不及了的样子。曹喜只好道：“陛下说，使臣巳时出发，这会儿都已经巳时了，想必已经启程了吧。”

燕晏闻言哎呀一声，责怪道：“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说罢，他就火急火燎地冲出去让人备马，曹喜愣了一下，急忙追上去问道：“小殿下您要去哪里，您还没用早膳呢！”

燕晏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背，只留下一句话：“我去送送燕意远那小子，省得他回去后跟父皇说我坏话！”

说罢，他便策马跑了出去，曹喜急得一个劲在后面喊，还不忘了安排侍卫跟上。

燕晏为了赶时间，没从长安城那条路走，而是直接从上林苑的另一道门出去，那里通往城郊，能快一些追上燕意远的队伍。

此时燕意远还不知道燕晏在来追他的路上。他上了马车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了，昨晚收拾行李歇得晚，今日又起得早，实在太累，再加上他也得冷静想想回去后该怎么面对父王的质问。

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他突然睁开眼睛，命人停车。

随行的人本来还有些疑惑，没过多久，他们看到小殿下骑着马赶来，就释然了。

燕意远看着骑马走在最前面的燕晏，嘴角露出一丝欣然的微笑，似乎对燕晏的出现并不意外。

燕晏也看到了燕意远的马车，不由得庆幸自己来得及。

来到燕意远跟前后，他下了马，微微抬着下巴和燕意远对视。

说起来，上一次他如此坦然地面对燕意远，都是他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此时再次跟燕意远对视，总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他不是最小的皇子，燕意远也不是太子的儿子，而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弟。

燕晏扪心自问，燕意远这些年来也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相反，燕意远应该是很爱护他的，哪怕他和燕景远吵架，他并不占理，燕意远也会维护他，劝燕景远不要跟他争了。

而他却因为忌惮太子，连同燕意远也一起疏远了，还对燕意远横眉冷对，阴阳怪气。可即使这样，燕意远也不曾怀恨在心，反而让他觉得是自己不懂事，对不起燕意远。

今日他来跟燕意远辞行，也打算将过去那点算不上龃龉的龃龉放下。毕竟他今后都只能留在北国，回不去南国了，以后再想见燕意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见到了。他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今后燕意远再想起他，全是他不好的模样，所以他来了。

燕意远首先低下头来，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小皇叔，您怎么来了？”

燕晏哪怕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千百遍等会见到燕意远要怎么说，但真的站在燕意远面前了，他又有些踌躇不安，骨子里的骄矜让他不好意思跟燕意远低头道歉。

于是他撇过脸，哼了一声，道：“还不是看你没人送可怜，路上会掉眼泪，所以来送送你。”

燕意远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而是笑着附和道：“嗯。没错，看到小皇叔，我就没有那么难过了，谢谢小皇叔来送我。”

燕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问道：“你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啊？”

燕意远依旧笑脸盈盈的：“小皇叔既是长辈，又是南国的大功臣，说什么都是对的，侄儿不敢质疑小皇叔。”

燕晏被他这番话捧得有些飘飘然，哼哼唧唧道：“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