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金陵，他高中会元，又结交了家在京城做生意的“晏公子”，在晏公子那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的带领下，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就逛遍了金陵，好不得意。

“晏公子”在他看来是一个很好的人，像大哥一样成熟可靠，会很多东西，出去玩总是很细心地照顾他，让他感到很舒服很安心，他也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到山里打猎，不料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了雨，他们只能进山洞躲雨。但是这雨一直下，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他们却什么猎物都没打到，也没带干粮，只能饿肚子。

在他肚子不知道叫了第几次时，坐他对面避雨的“晏公子”轻声笑了笑，又无奈又宠溺地问他：“是不是饿了？”

他只好赧然地点点头，假装在看外面的雨，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晏公子”就起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他不放心地喊了一声，“晏公子”让他好好坐着，他去去就回。

可是外面那么大的雨，这里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吃的，他实在不放心，只能守在山洞门口焦急地等着，一边担心“晏公子”的安危，一边又害怕对方把他丢在这里。

好在过了一会儿，“晏公子”就提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去哪里抓的，身上都被雨淋湿了。

他担心地上前询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晏公子”看到他担忧的眼神，爽朗地笑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几颗青涩的野果给他，这才说道：“我刚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正好看到这只野鸡独脚站在树下躲雨，还把头埋到了翅膀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抓到了，一会烤了给你吃。这些果子是路上看到的，你可以先吃着垫垫肚子。”

他看到这几个果子，惊叹道：“这荒山野岭里，居然还有无花果！”

他也实在是饿了，二话不说拿起一个吃起来。

“晏公子”见他吃得欢，笑了笑后，便蹲下处理野鸡，拔毛开膛。

他一边吃着无花果，一边看“晏公子”处理野鸡，只见“晏公子”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地贴着身材，身上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让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担忧。

“你穿着湿衣服会不会着凉？要不脱下来，我帮你烘干吧。”

他们这次出来带了火折子，刚才就在山洞里生了火。“晏公子”听了他的提议后，很爽快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了扔到他怀里，咧嘴一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他就拿着对方的湿衣服坐在火堆边上烘干，“晏公子”也麻利地处理好野鸡放到火堆上烤。

“晏公子”光着膀子，身上的肌肉一览无余，竟让他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轻声咳了咳道：“好像已经闻到烤鸡的香味了。”

坐他对面的“晏公子”得意道：“等会就让你尝尝你征哥哥的手艺。”

等衣服烘干，外面的雨也不知不觉变小了。“晏公子”穿好烘干的衣服，拿起烤鸡对他说道：“来试一试好吃吗。”

说罢，便扯下鸡腿给他，他接过先是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觉得可以吃了，这才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地看着对方道：“好吃！”

对方也面带笑意看着他，眼神温柔得似乎要把人吞没，这让他感到有些局促。好在“晏公子”很快就转开视线，又把另一只鸡腿撕下来给他：“好吃就多吃点，吃完我们就可以原路返回了。”

……

“咦，老师，您怎么站在这里发呆，我们杀好鸡啦。”

燕晏站起来，看到主人家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他们发呆，便喊了他一声。

主人家这才回过神来，抱歉道：“不好意思，突然走了一下神。把鸡给我吧，我给你们炖鸡汤。”

燕晏自告奋勇道；“那我帮您烧火！”

赫连皋挤不进这对刚相认的父子中，厨房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只好拿起扫把将鸡毛扫掉。

燕晏和主人家在厨房里忙活半天，终于端出来两菜一汤，炖鸡汤加白灼空心菜和炒鸡蛋。

主人家满脸歉意道：“我厨艺实在有限，做不来大鱼大肉，你们不要嫌弃。”

燕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吃到生父给他做的菜，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哪里还敢挑剔？他率先捧起碗夹了一筷子菜，笑嘻嘻道：“怎么会，我觉得很香很好吃。”

主人家见他们吃得香，这才放下心来，也坐下跟他们一起吃。

吃过饭，太阳就快下山了，按照原计划，燕晏和赫连皋应该告辞回城去，但燕晏舍不得跟刚相认的父亲分开，迟迟不提离开，赫连皋看出他的不舍，也没有催促他。

想必主人家也不舍得，也没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吃过饭后，就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将剩饭拿去喂鸡喂鸭，又去井边打水浇菜，假装自己很忙，没空理他们回不回去一样。

燕晏早在之前就对农村生活感兴趣，如今在父亲家中看到父亲做农活，只觉得悠然惬意，便也跟着，时不时好奇地问地里种的是什么菜。

主人家也不觉得他烦，一一耐心回答他问的蠢问题。

等浇完菜，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已暗，主人家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拍着脑袋道：“哎呀，看我，都忘了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现在好了，天都黑了，你们也不好赶路，要不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燕晏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

赫连皋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主人家进了屋子，跟他们说道：“我这还有一间空房，就是小了点，可能要委屈你们俩挤一挤。我给你们拿枕头被子，换洗的衣服，你就穿我的旧衣服吧，应该合身，至于你——”他回头看了眼站在屋内得微微低头的赫连皋，扶额道，“我看看有没有大一点的，你将就一下。”

燕晏想到自己居然能穿上父亲的旧衣服，还觉得很新奇，他开开心心地接过主人家给他换洗的旧衣服，就像得到了新衣一样高兴。

而赫连皋就委屈一些，只能穿不合身的衣服。

主人家帮他们收拾出房间后，又忙着打水去厨房给他们烧水洗澡了，留他们俩在屋里。

看到燕晏满心欢喜的样子，赫连皋试探地问道：“你想在这里住几天，要不要朕让人送些换洗的衣服来？”

燕晏想起父亲看着自己时慈爱又心酸的眼神，不忍心那么快就离开，便道：“我想多住几天陪陪他，好吗？”

赫连皋哪里舍得让他失望，点头道：“那朕就通知他们，明早之前送些东西过来。”

燕晏抖擞着父亲的旧衣服，满足道：“我就不用了，我穿父亲的衣服就好，倒是你，你让他们给你带吧。”

过了一会儿，主人家提了一桶热水进来给他们洗漱，燕晏感觉过意不去，就将今日带来的礼品送到主人家面前，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您收下，今天实在太麻烦您了。”

主人家原本还推辞一下：“不用这么见外，你不是我学生嘛，学生来老师家做客天经地义。”

直到燕晏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跟他说：“里面都是好吃的。”

主人家就马上改变了主意，笑眯眯地收下了：“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这多不好意思啊，那我就收下了。”

燕晏也笑了起来：“嗯嗯，老师您也早点休息吧。”

帮他们关上门，晏宴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抱着燕晏给他的点心走到亭子的台阶上坐下，打开一边吃一边望着被月光笼罩的枇杷树，喃喃自语道：“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长大了，长得跟我一模一样，他看起来很幸福，这样你也能放心了吧？”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吹得叶子沙沙响，似乎在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