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身,看着对方摆到跟前的小馄饨,吸了吸鼻子,夸道:“好香哦~”
“稍微凉一凉,别烫到了。”
“嗯。”
梁焕云没打算吃,说了会儿今天的蛋糕,云朵蛋糕也分好多种类,今天这个是晴天的云朵,还有日升日落时分的,颜色很瑰丽,另外也有阴雨天的黑煤球云朵,看着听到最后被逗笑的季央,他都要给公寓的物业管家开点儿小费了,贴心。
等到差不多了他才提醒季央动勺子,但在对方吃掉一个小馄饨还给一顿夸夸之后他觉察到了不对。
他的目光落在季央的右手臂上,问道:“胳膊怎么了?”
季央顿了下,继续吃他的三鲜小馄饨,口齿有些含糊,“没什么。”
热气上腾,梁焕云隔着些热气瞧着季央通红的双眼,耐着性子等对方吃了半碗馄饨,等人一放下勺子,他就握住了那只盯了半天的手,衬衣袖子往上一捋,小臂上一道通红的印子就再也藏不住了。
鼓得老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半分钟后,季央尝试着抽了抽手,却没抽出来,只能清了下嗓子,找补道:“不怎么疼,我都没注意到。”
“不疼?”梁焕云抬眼看向季央的双眼,反问道,“不疼你拿个勺子就手抖?”
季央张了张嘴,想说真的不疼,跟以前挨在身上的那些比起来,今天这下不过是毛毛雨,但他敏锐地觉察出这话还是不说为好。
他不无心虚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保持了沉默。
看着梁焕云即便皱着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却还是转身去给他拿冰块儿,又用毛巾仔细裹了给他冷敷,他突然就觉得真的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了。
大佬臭着脸不说话,两分钟后,他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人家的衣袖,小声道:“好哥哥,我想吃蛋糕,左手不方便,你喂我嘛~”
梁焕云没拒绝,左手给季央扶着冰袋,右手给人喂蛋糕,同时问道:“从办公室到你打开蛋糕盒子之前,为什么不看我?”
一直在刻意地回避。
季央小口小口吃着蛋糕,没去看梁焕云,对方问完后没催促,正在不慌不忙地给他喂着蛋糕,显然并不着急。
直到吃掉小半个之后,他摇摇头示意不吃了,又沉默了几分钟才抬起眼道:“因为不想你看到那么恶心的人。”
尽管他连家暴的事儿都跟梁焕云说了,但口头上讲出来和亲眼所见依旧不一样,很不一样。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伤疤和难堪。
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泥泞的过去,可现在看来,梁焕云已经知道得太多太多了,怎么说呢,在他真的当着对方的面说出口、表现出来之前,他自己都不相信有一天会跟另一个人这么……亲近。
而且是跟宋思远不一样的亲近。
毕竟某些话他无论如何不可能跟别人启齿,包括唯一的好友在内。
梁焕云把季央这句短短的解释颠来倒去地想了好几遍,心情逐渐阴转多云。
季央戒备心强,不愿意袒露这些家里的破事儿他能理解,但对方现在又这样跟他清清楚楚说明白了缘由,而不是撒个娇卖个萌糊弄过去,是不是也说明就算这小祖宗本身没有意识到,对他跟对别人还是有很大不同?
这就可以了。
感情嘛,动心容易,真的喜欢很难,需要时间的,而他恰好对喜欢的人十分有耐心。
至于余下那点没散开的阴影,主要是心疼。
他抽了纸巾给季央擦了擦粘在唇瓣上的一点点奶油,道:“我还是那句话,做了错事的是他们,该为那些事感到羞愧的理所应当也是他们,你没错,恶心是他们的,不是你的。”
季央从别人的错误里得到了什么呢,只有苦痛。
没占一点好。
他放下纸巾后抚了抚季央的脸颊,又道:“能在那样的家庭里成为现在的你,这么难的路,还走了这么远,一定有很多说不出来的委屈和辛苦,央央,难为你了。”
季央怔怔地盯着梁焕云,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听清楚、听明白的瞬间,本来干涩得好像不会再哭了的眼睛一下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