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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大师生气了 说到底,这天下苍生,又与……

看着喘着气瞪自己的白衣僧人, 江听雪眉眼弯弯:“大师,你怎么不说话?”

无印闭了闭眼,还能感觉到舌根处的麻木, 是被用力吮了许久之后造成的, 嘴唇也火辣辣的,像是被亲肿了。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 睁开眼睛, 忍着怒气道:“施主为何要这么做?”

江听雪笑眯眯道:“我只是想看看大师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这鬼地方弄出来的幻觉, 我却信以为真, 那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无印只觉荒谬, 咬牙道:“用这种方式如何辨别真假?”

江听雪眨了眨桃花眼, 神情带上了一点无辜:“可我就是这么辨别的。

“那些食物还有酒水, 我尝了一口, 便觉得臭不可言, 难以下咽, 财宝权势也是, 我一靠近,就觉得身上发痒,难以忍受, 那些美人就更不用说了,长得还没我好看, 勾引人都勾引不到家。

“上一个幻境倒是有些麻烦,不过我觉得大师你应该不想知道,所以便不提了。”

“总之,幸亏有大师给的禅杖,我才能安全到这里。”江听雪庆幸道, 又面露担忧,“大师你这是怎么了?被那老槐树伤到了吗?那我们还出得去吗?”

无印沉着脸看他,显然还在为他的冒犯之举恼怒,但江听雪刻意将话题转到槐树精上来,又让他记起两人此时还身处险境,不是教训他这“浪荡之徒”的时候,于是只能忍了下来。

他闭了闭眼,面上变得平静,只是语气再不复之前的客气,冰冷道:“施主在一旁等着便是,方才若不是你打扰贫僧,我们现在已经出去了。”

江听雪仗着他眼睛闭上看不见,毫不掩饰地弯起嘴角,口中却满是诚恳地道歉:“这……是在下的不是,还望大师勿怪。”

无印不再理会,凝神静气,专心致志地化解起周围的虚幻世界来。

江听雪盘膝坐在一旁,支着脸看他,指尖在膝头轻轻敲打。

这里显然是无印的心相世界,他在此入定,应当是想利用幻境的力量,将虚无的记忆化作真实,以此来突破第七重境。

这的确是种破境的办法,但难免有些大动干戈。

虚实虚实,看破就是虚,看不破就是实。

能让无印不惜耗费修为,如此大费周章,他在上一层的“欲”境里到底看见了什么?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想起刚刚吻过去时,无印那动弹不得的样子,江听雪微微眯起桃花眼。

这是佛家的虚实迷境,最克制的便是佛门弟子,寻常人在其中受到的影响,若是放到眼前这人身上,怕是要扩大一万倍。

但即便如此,无印却还是放出了如此广袤的山川寺庙,连被他吻住时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瓦解崩塌。

便是江听雪,此时也不得不感叹他的修为之深厚,定力之高强。

还好到这虚实迷境里走了一遭,不然凭他自己,怕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突破这人的防线,动摇他的佛心。

江听雪收回目光,望着殿门外飞速向远处蔓延的晴空。

正面斗法,槐树精必不是无印的对手,它费尽心机把无印弄进这里,肯定不会轻易让他出去。

眼下宝山寺已经占据了第七重的大半空间,它再不出面阻拦,那就一切都晚了。

槐树精显然也知道这点,没让江听雪等多久,那碧蓝的晴空外便骤然暗了下来。

滚滚黑雾从四面八方涌起,气势汹汹地向中间压过来,一个个怨魂厉鬼在黑雾中起起伏伏,凄厉尖嚎着,欲要闯入这心相世界。

白衣僧人在蒲团上结跏趺坐,神色恬淡,却听一声木鱼响,渺渺梵音响了起来。

这梵音像是从他身上发出,又像是从这心相世界的每一寸地方发出,分明只是空无声音,却好似带着无上伟力,硬是将那黑雾厉鬼都阻挡在外,甚至还在不断向后挤压。

江听雪对此毫不意外。

无印天生佛子,若论法力,槐树精就算再修炼个一千年也比不过他,正面斗法,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么,槐树精是如何“不见了”呢?

江听雪看向正殿中的佛像。

这是宝山寺的佛,亦是无□□中的佛。

铜铸的佛像端坐于高台,面容悲悯,普度众生。

众生众生,到底什么才算这金色佛陀眼中的众生?

心相世界外,黑雾已经困不住了。

山川以不可抵挡的趋势向外蔓延,如一副秀丽的画卷,徐徐展开。

碧江滚滚,波涛卷过哪处,哪处的黑雾就分崩离析,成为浪尖上的碎沫,转而消散。

那尖嚎着的怨魂们,有妖灵,有人鬼,梵音一过,通通燃烧起金色的烈焰,似要将它们身上的罪业,连同那残破的魂魄一起,涤荡一空。

这是心相世界与虚实迷境的争斗,那些怨魂并不是真的怨魂,也不会真的死去。

在金焰的燃烧下,它们一个个褪去了伥鬼的外表,露出了或人或妖的本来面貌,哭求着“大师饶命啊!”“我是被逼的!”“我没有害过人!”“我是无辜的!”

我没有害过人……

大师饶了我吧……

别杀我……

别收我……

我是无辜的……

梵音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向外。

江听雪没有错过这一瞬的停顿,他倏然抬眼,望向高台上的佛像。

金色佛陀仍是一副慈悲面容,原本闭合的双眼却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似是怜悯,又似是冰冷的望着座下的佛子。

很快,随着梵音重新响起,那睁开双眼的佛像也随之闭上了眼睛,好像那一瞬间的开合只是江听雪的错觉。

他慢慢垂下眼帘。

……原来如此。

心相世界外,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宝山寺外的山川毫无悬念地压倒了黑雾,占据了整个第七重境。

随着一声轻微水泡破裂音,山川寺院、黑雾浓云都尽数消失,周围也重归黑暗,变回了之前的幽暗深林。

无印将禅杖往地上一杵,不见如何用力,禅杖便已深深没入地里。

他冷冷说了一句“待在这”,便飞身朝不远处的槐树精奔去。

江听雪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眉。

都那么冒犯他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着自己的安全,无印大师养气功夫一流啊。

不论他在心中如何戏谑,那边厢,无印已经来到了老槐树下。

他那一身佛光在普通人眼里看不出来,放到妖物眼中却显眼无比,尤其是在本人毫不收敛的情况下,简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眼。

槐树精从那几个女鬼被杀时就知道不好,明白这山中是来了高人,当即就把虚实迷境放了出来,然后收拢根须,准备往兰山更深处挪。

只是它没想到对方出来得这么快,老远看见那一身煌煌佛光冲自己直扑过来,简直心都凉了。

但它这些年扎根山林,根须太过茂密,尽管已经努力了一段时间,却还是不能完全收回来,要想离开这里,就必须得断掉一部分根须,也就意味着舍弃一部分修为。

刚犹豫那么一下,无印就已经到了它面前。

这时候再想逃跑也来不及了,槐树精一边后悔,一边毫不犹豫地动手攻击。

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先下手为强,它就不信凭它一千年的修为,还打不过这没毛的和尚!

想到这里,老槐树瞬间动了起来,庞大的枝叶如同巨大无比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朝无印砸了下来!

无印面色不动,迎着那些枝条拍出手掌,肉掌接触到那粗大的树干,好像雷霆霹雳,直接把那漆黑枝干炸了个粉碎。

槐树精痛叫一声,见此招无用,连忙收拢枝叶,想要缩回,无印却已踏地而起,双掌连番挥舞,周围树干顿时纷纷炸裂,散落成泥。

仿佛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快,他又抓起袈裟向外一掀,白色袈裟顿时化作一匹白练,外罩澄澈金光,甩到哪里,哪里就断下一大片枝条。

槐树精连连闪躲,却怎么也避不开这个煞星,干脆一狠心,将所有枝叶全部笼了过去,想要勒死这个和尚。

江听雪远远望着那一幕,见树藤如浓云,倏忽吞没了那一个小小的人影,他眉梢一动,看了看身边依然放着金光的禅杖,又平静了下来。

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江听雪微微眯起眼,眸光倒映着那一团黑云。

一道金光在他眼中亮起,随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有如万道霞光破开黑夜,伴随着一道浩然宏大的诵经声,几个金光灿灿的佛偈撞出黑云,将整片天空都映得湛然发亮。

佛光之下,黑云顿时如冰雪消融,迅速消退,槐树精凄厉地惨叫起来,栖息在它身上的虚影们也都哀哀哭泣。

槐树精自知不敌,忍不住开始求饶:“大师饶命!大师饶命啊!”

虚影们也嚎叫起来,有的喊饶命,有的喊救我,有的在咒骂……内容不一而足,却都化作了漆黑怨气,死死缠绕在槐树精身上,为它挡住了些许佛光。

江听雪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这些妖鬼被槐树精所掠,可悲。魂魄不入轮回,不得解脱,可悲。被逼害人,做尽违心之事,可悲。明明可以被佛光超度,却身不由已,以怨气为屏障,保护让自己沦落至此的仇敌,亦是可悲。

他转过头,望向身边的禅杖。

禅杖依然稳稳立在土中,放着金光,不管远处深林如何动荡,都稳如山岳,沉静镇定。

江听雪微微一笑。

但可悲又如何?

说到底,这天下苍生,又与他何干呢?

……

系统空间里,9527感觉有些不对。

受限于规则,除非宿主主动跟它说话,否则它听不到宿主的心音。

但虽然听不到心音,表情它还是能看见的。

看了看屏幕上根据微表情分析出来的结果,9527有些沉默。

这个宿主……怎么感觉比上一个还要冷漠?

这么多冤魂死在他面前,他脸上一点都没有同情和不忍,反而还心情不错的样子,这、这不对吧?

……不不不!

9527使劲摇头。

也许只是宿主自控能力太强。

毕竟宿主自己也说了,他是狐狸精,最擅长骗人了,就像演员一样,擅长骗人的人,怎么会连自己的表情都控制不住呢?

9527安慰自己,所以宿主肯定还是在乎的,要不然为什么老老实实做任务?

大章鱼宿主做任务是为了奖励,但狐妖宿主的奖励已经拿到手了,如果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他根本没必要继续做任务吗,不然他图什么?

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报复反派,想毁掉他吧?

……

……不能吧?

第82章 被我哄好了 在下心悦大师,欲助大师炼……

兰山深处, 斗法已经基本结束。

正如江听雪想的一样,槐树精根本不是无印的对手,几个回合一过, 便枝颓叶散, 眼看就要被打散灵智,变回凡木。

一旦变回去, 它和它身上附着的伥鬼会是什么下场, 自不必多说。

槐树精明白, 它身上的伥鬼也都明白, 众妖都恐惧着死, 却也不得逃生, 怨气冲天, 但也无之奈何。

看着远处那大盛的佛光和愈发颓靡的妖气, 江听雪心知此番斗法即将结束, 但却依然仔仔细细地观看着。

若话本中那“不见了”的结局是逃了, 那么唯一的机会便只有现在。

果然, 仿佛被逼到绝处, 终于不得不壁虎断尾了一般,在众伥鬼的尖利嚎哭下,槐树精忽然整个翻涌起来, 层层叠叠的枝叶如浪涛般卷起,露出树中心被紧紧缠抱住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半块石壁, 其上镌刻着些许经文,经文被掩盖在血气之下,表面还残存着一点金光,如风中残烛,弱不可言。

仿佛是想用这东西阻一阻无印, 槐树精松开部分枝条,将石壁猛地甩了出来,浓浓白雾从中升腾而起,仿佛又想将他拉入迷境。

无印却面色不变,不待石壁靠进,便一甩袈裟,将其拢入其中,低斥一声:“镇!”

只见白色袈裟内金光一闪,那白雾就迅速回收,全部缩回了石壁中。

槐树精本想趁此机会,自断根须逃跑,哪想到这最后的招数这么轻易就被他化解了,顿时吓得枝条乱抖,把自己硬生生从土里拔出来,拼了命地往兰山深处跑去。

可惜它还没跑两步,头顶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抬头一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金钵正罩在它上方,其中金光湛湛,欲要将它收入其中。

身上的伥鬼像是被撕扯了一般,从它身上剥离开去,被吸进钵中,身上的枝干也不受控制地往上方倾斜,槐树精肝胆俱裂,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别收我!别收我!我不想死!不——”

凄厉的叫声没能让无印有一丝的波动,白衣僧人面容冷酷,口中诵经声不断,待槐树精被全部收入钵中后,才停下来,伸手接住落下的金钵。

远处,江听雪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被收了啊。

就是不知是原本的剧情就如此,还是因为有他这个变数,才变成了这样。

思索了一会儿,江听雪摇摇头。

……算了,这种事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哄人吧。

他站在坡上,见无印收了金钵,从袈裟中抖出石壁,又蹲下身,抹掉上面镌刻的经文和血气,破掉迷境法术,将其变回一块普通的石头,然后披上袈裟,起身返回。

等他慢慢走回来,江听雪目光落在他依然干净整洁的袈裟上,眸光一闪,抬眼笑道:“大师真厉害,那么大一棵槐树精,大师三两下便收服了,修为果真高深。”

无印拔出禅杖,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冷冷的眼神:“下山。”

冷冷吐出两个字,他当先朝山下走去,半点没有要像来时那样,带着江听雪飞下去的意思。

江听雪也不生气,跟着走在他身后。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山林清晰了许多,加上无印走得不算快,以江听雪伪装的速度,倒也能跟上。

看着前方冷脸赶路的人,江听雪无声笑了一下,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问道:“大师可是要回庙里?”

无印不说话。

江听雪又道:“我听人说一般收了妖之后,都是找个地方把妖怪放进去镇着,大师准备把这槐树精镇在哪?”

无印仍是不说话。

见此,江听雪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可是还在为幻境中的事生气?我承认,幻境中的事是我不对,但惹怒大师,也绝非我的本意。”

见他言辞恳切,似乎真有苦衷的样子,无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他,语气依然带着些冷:“施主本意为何?”

红衣青年粲然一笑:“我想帮大师。”

“……”

无印转身就走!

用肌肤相亲来帮一个和尚?简直荒谬!

他压着怒气大步朝前走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听这放荡之徒的狡辩,却听身后人道:“大师,你有心魔。”

无印脚下一滞。

江听雪走到他身边站定,桃花眼静静望着他:“大师,你有心魔,且这心魔还是我,我说的可对?”

无印无言沉默。

“大师在第六层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依我之片面观,我猜那一层变化的是欲,而大师在其中看见了我,是吗?”

说到这里,江听雪停顿了片刻,轻笑道:“大师,你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面上在笑,江听雪心里也在笑。

他非要逼无印亲口承认不可。

对面的人也确如他所想,稍稍沉默后,开口道:“……是。”

江听雪心中笑意加深,表面则叹息道:“这便是我说的帮了。大师原本心若菩提,不染尘埃,却因我之故,心境有了瑕疵,在下实在愧疚,所以想为大师解决此忧。”

无印面色冷淡:“心境有瑕是贫僧自己修行不够,不劳施主费心。”

江听雪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也不慌张,侃侃而谈道:“但大师心魔是因我而起,若能对着我这个正主修炼,岂不事半功倍?佛曰:勇猛精进。大师常年修习佛法,难道不想让自己的修行更进一步,看破红尘色/欲,成就无上功德?”

他掐准了修行之人的脉说,果然,一听这话,无印顿时不吭声了。

见他态度松动,江听雪顺势道:“昔时摩登伽女引诱阿难,使楞严经成,而今听雪也自愿效法摩登伽女,助大师炼心,望大师不要推辞。”

无印沉默了一会儿,定定望着他道:“施主所言,皆为贫僧,于己何利?”

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听雪幽幽一叹:“大师当真不知么?”

“不知。”

江听雪看着他沉静的黑眸,不答反问:“大师可知我在第六重境看见了谁?”

无印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面上闪过些许错愕之色。

“看来大师已经猜出来了。”江听雪微微一笑,“在下在欲境中所见之人,正是大师你。”

看着无印怔愣的表情,江听雪坦言道:“在下心悦大师,在池边相见的那一刻,便对大师一见钟情。

“男欢女爱,本为世间常事,但我知大师乃出家人,六根清净,所以原本并未想过要打扰大师,只是我也没料到,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大师因我而生心魔,我心中愧疚不假,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对此同样感到了些许欢欣,大师既会因我生心魔,便说明对我并不是完全无情,我一想到这事,心中就不自觉地高兴。”

江听雪弯起笑眼,望着对面的白衣僧人:“但我虽高兴,却也自知这番恋慕不合时宜,对大师来说恐怕也只是累赘,所以也不曾想过让大师对此回应,只要能跟在大师身边,哪怕只是多一天,我也满足了。”

无印沉默良久,道:“施主,贫僧不能答应你。”

江听雪挑眉:“为何?大师借我容貌炼心,我跟在大师身边,以解相思之苦,等时候到了,再各自分开,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贫僧不可使施主越陷越深。”

“原来是担心这个。”江听雪笑了一声,“大师多虑了,其实家嫂说的也不错,在下就是个风流浪荡之人,贯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大师还没看破,我就已经不喜欢大师了呢。”

说完,不等无印继续拒绝,他又道:“或者这样,大师接下来要去哪?”

“灵觉寺。”

“是想借寺中的佛塔镇压那槐树精?”

“是。”

“那我也一同去好了。”江听雪笑道,“在下最近又是遇到山匪、又是遇到妖怪,心中实在不安,正好想去找间禅寺住上一阵,灵觉寺就很不错。大师只当捎我一程,不然若是路上再遇到山匪,我可没把握再逃出去了。”

无印微微皱眉:“施主这又是何必?”

江听雪笑眯眯道:“大师曾说‘我修我心’,在下也是同样,我这一生,只求念头通达,想做便去做,想尝便去尝,想爱便去爱,等知道了其中酸甜苦辣,品味过其中三昧,也就不再继续执着了。

“如今我心悦大师,也知道了大师对我并非无情,那我必是要追到底的,除非我不爱了,又或者大师看破了红尘,了悟清净,那我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

无印一时失语。

他学佛法,学的是放下,江听雪说的,却都是拿起。

但不拿起又如何放下?

若真如江听雪所说,他可随意释然,那他的悟性,便比所有人都要高了。

无印闭了闭眼:“阿弥陀佛,施主有大智慧。”

“那大师答应了吗?”江听雪笑问。

“施主已讲得如此明白,贫僧若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

无印微微低头,行了个佛礼:“贫僧答应了,日后便有劳施主。”

江听雪回了一礼:“大师不必言谢,我也是为了自己。”

无印抬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江听雪心中再次笑了一下,也不为难他,主动道:“我虽心悦大师,但也知非礼勿动,在外不会随随便便就对大师做些什么的,请大师放心。”

无印便松展了眉头,再次施礼:“多谢施主。”

“不谢。”江听雪弯起桃花眼,“大师,我们下山吧。”

无印点点头,朝山下走去。

这一回,他的脚步放慢了些许,气势也不再凌厉,变得平和下来。

江听雪知道他在照顾自己,便顺其自然地走在了他旁边。

他遥望着远方冒出头的红日,神色悠远。

无印啊……你终于落入我手里了。

第83章 诱惑一下大师 经书有用的话,还要他这……

系统空间里, 9527看着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态度缓和多了的反派,芯中不胜唏嘘。

宿主果然跟他自己说的一样,很擅长骗人, 看看这个反派吧, 都被骗成这样了还要谢谢他,啧啧啧。

真可怕, 还好它跟宿主是一伙的, 要不然连核心代码都得被骗走。

不过宿主的进度可真快啊, 这才一天不到, 就已经成功得到反派的信任了, 哪像上个世界, 大章鱼宿主第一天别说跟反派打好关系了, 他是连话都没说两句, 直接就被反派揍了一顿。

虽然后来把反派也搞得挺惨就是了。

总而言之, 不管狐妖宿主是为了拯救世界线, 还是单纯为了报复反派, 只要他能够牵制住反派, 让主角安安心心和书生相处就行。

看宿主这花言巧语的功夫,估计让反派生个孩子也不难。

这样一来,只要主角和书生能够平稳在一起, 等书生成功考上状元,它就可以功成身退, 离开这个世界了。

看了看把反派骗得服服帖帖的狐妖宿主,9527放心地撒手把这边扔开,专心去盯着寻人的主角了。

没有反派在旁边干扰,主角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书生,到时候任务进度就能上去一大截了。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

回到破庙中,江听雪收拾了下自己的破书篓,就准备和无印动身前往灵觉寺。

不过在那之前,他跟无印告罪一声,说自己要去城中一趟:“先前跟一户人家约好了今日抄书的,如今不去了,总要过去说一声。”

无印:“贫僧不急,施主将书抄完再启程也可。”

江听雪摇摇头:“还是不了,那户人家事情忒多,我本也不大想去,直接推了也好。大师在此歇息一会儿,在下稍后便回。”

他摆摆手离开了破庙,一路来到城中。

这件事上他倒是没有说谎。

虽然他是妖精,不需要像人那样吃一日三餐,但偶尔也是想填一填这口腹之欲的,譬如到食肆买只烧鸡,再譬如到食肆买只烧鸡。

总之,不管他买的是什么,都需要钱。

最快的来钱方式是去地主乡绅家里摸点银子,江听雪没少这么干,对此也是轻车熟路。

但有些时候,他也想尝试一下用凡人的方式赚钱,少是少了点,但也还算有趣。

到了抄书的人家,江听雪向管家讲明了原委,还没多说两句,这家的老爷和夫人就匆匆赶来了。

两人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再三请他留下来继续抄书,甚至把工钱都提高了数倍,到了一个被其他穷书生听到了会目瞪口呆,怀疑有诈的程度。

“江贤弟,有什么事非得急着走?你说,为兄帮你解决!”“是啊,让老家伙帮你解决,你安心在我这抄书,便是想住下也可以啊!”

那大腹便便的老爷要来拉他的手,肥胖丰满的夫人也来挽他的胳膊,两人互相排挤着对方,对他挽留的话却大同小异,眼中也是一样的色心。

江听雪不闪不避,只轻轻笑了一声,泪痣微微摇曳,那老爷和夫人、连带着眼巴巴看着他的管家,就全部陷入了恍惚之中。

他转身跨出大门,一出门,院中的三人便回过了神,各自茫然地看着另外两人,不明白自己为何站在了这里。

听着身后渐渐响起的互相指责声,红衣狐妖微微弯起嘴角。

人啊,总是会被肉眼所看到的东西迷惑。

可悲,可笑。

……

解决了一点抄书的小问题,江听雪用身上的银两买了些好存放的干粮,又到食肆买了些油炝过的咸菜,准备路上装装样子就饼吃。

买完之后,他想了想,又去买了两件留换洗的里衣,然后回到破庙,将东西都放进那个破书篓,背在身上,和无印启程前往灵觉寺。

灵觉寺在钱塘,离此地约莫二、三百里路,远倒不算很远,但奈何江听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一时,以至于行程极其缓慢。

江听雪是故意如此,刻意增加两人相处时间,无印呢,也不着急,他行走坐卧皆是修行,该赶路赶路,该收妖收妖,一点也不耽误。

江听雪每日看着他遇山便过,遇妖便收,神色也十分平静。

只有某一次见到一只刚化形的小妖苦苦哀求,却还是被打回原形,散去灵智后,他静静道:“大师不听辩解,一味将所有妖都打成邪恶,是否有些过于傲慢了?”

无印面无表情:“妖本就邪恶,何来贫僧傲慢一说?施主难道见过不害人的妖?”

“在下不过普通人,既无天眼,也无神通,便是见过,我也分辨不出来。但大师修行多年,难道没有见过吗?如刚刚那只小妖,它或许连人都未曾见过,又从何害人呢?”

“现在未害,以后也会害。”

江听雪摇摇头:“怎能用以后的事来惩治现在?将来的事是否会发生还不一定,按大师这样说,难道衙门抓人也能这样吗?我说你以后有罪,那你现在就得蹲牢房,若都这么做,人间岂不乱套了?”

无印皱眉:“妖就是妖,无心无情,不通教化,和人又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论?”

江听雪微微沉默。

无印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都固执己见,他在佛法上造诣高深,对待妖也有自己的看法,若是没有什么事打破他的认知,他是绝不会被说服的。

沉默片刻后,江听雪慢慢道:“但大师可曾想过,若是真的有妖无辜,你杀了它们,岂不是白白惹上罪业?”

无印淡淡道:“若真如此,我佛自会降下恶果,到那时,贫僧自然会偿还这杀生之孽。”

见他还想再劝,无印面色冷淡道:“施主不必再多说了,贫僧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

江听雪叹息一声,从那之后便再不多言。

就这么走走停停,时不时收个妖的行程里,这一日,二人来到一处河边,停下来歇息时,江听雪看着清澈的河水潺潺而过,十分想洗个澡。

他这些天为了假装人类,行走时都没有避开尘土,还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往外逼出一些汗水,四五天过去,感觉自己整个都变成脏狐狸了。

望了眼四周,没看见有人,江听雪便道:“大师,此处无人,我想去河里清洗一番,大师可要同去?”

无印:“施主自去便可。”

江听雪也不意外,法师大人六根清净,不染尘埃,身体自然清洁,这些天的赶路,对他来说也跟散步差不多,根本没到要流汗的地步。

看了眼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的人,他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河边,松了衣带,脱下上衣,浑身上下只留一条短裤,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在水下游了一截,江听雪从水面上冒出头来,感觉浑身都畅快了不少。

他在水里洗掉身上的汗气,又将头发解开,洗了洗上面的浮灰,等自己又变回一只干干净净的美貌狐狸,才愉快地停下来。

对着河水照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样,江听雪微微勾唇,看向岸边的无印。

碧水淙淙,白衣僧人背对着河边,一动不动,似是在按照以往的习惯,趁着休息的空隙念经。

当着他一个狐狸精的面念经?

江听雪似笑非笑。

因为最开始承诺过,所以他这些天从不对无印动手动脚,轻易放肆,最多只是休息的时候坐近些,言语撩拨两句。

但无印的定力不是说着玩的,这种轻飘飘的行为在最开始还能让他抬抬眼,两三次一过,他就已经能够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了。

不过那又如何?该不会以为他说的炼心,就只是仅此而已吧?

江听雪弯了弯眼睛,放任自己向水中沉了下去。

河底水草颇丰,被水流带着往他脚上缠了过来,江听雪看了两眼,索性直接把小腿塞进去,让它们结结实实缠住。

在水下待了一会儿,岸边等待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喊了一声:“江施主?”

江听雪静静沉在水下不出声,过了几秒,无印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江施主?”

江听雪透过水流,看见他站起来,皱紧了眉头看水面。

一眼没看到人,无印匆匆来到水边,又朝着水面喊了一声。

见差不多是时候了,江听雪往上游了游,破开水面,假作慌张地拍水:“救命!水下有……”

只匆匆说了几个字,他便又沉了下去,一副要被什么东西拉下去溺亡的模样。

头顶刚刚没入水中,身边的水流激荡起来,一道落水声传来,随后一只手臂勒住了他的腰,欲要将他带出去。

向上的势头被阻了一阻,无印面色冷肃地向下看去,见只是几根水草缠在他的脚踝上,表情才缓和了些,弯腰过去三两下解开,然后带着他浮出水面。

回到河面上,无印安慰道:“施主别慌,只是几根水草,贫僧已经解开了。”

江听雪一脸的惊魂未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扒在他身上,被他带着浮在水中,仿佛意识不到两人的姿势现在有多暧昧似的,贴在他身上剧烈喘气。

因为离得近,那些呼出的潮热呼吸全部吹在了对方耳后,没几下他就满意地看见身下的人耳根漫上一片薄红。

江听雪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又往前靠了一点,头低下去,嘴唇几乎要贴在无印露出来的脖子上。

无印微微皱了下眉,往后躲了躲:“施主……”

江听雪似无所觉,语气仍带着些死里逃生的颤抖:“大师,我游不动了,麻烦你带我上去吧……”

被他的话一堵,无印只能闭嘴,紧了紧手臂,带着他往岸边游。

但江听雪此时就一条短裤,动作间难免会被他碰到光裸的皮肤,头挨在他肩上,湿漉漉的鬓发也时不时就会从他耳后、脖间划过。

凉凉的发丝从皮肤上轻轻扫过,很快离开,却留下滴滴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中。

冰凉的触感一瞬而过,倏忽却又变得像火烧一般滚烫。

“……”

无印闭了闭眼,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

感受着手下乱了一拍的心跳,江听雪心中轻笑。

念呗,经书有用的话,还要他这狐狸精干嘛?

第84章 第 84 章 “大师,我们这就上/床……

一上岸, 无印就松开了手,往旁边退了两步:“施主已无事了,还是早些穿上衣服, 免得受了风寒。”

江听雪微微挑眉, 但也知过犹不及,便不再刻意撩拨, 假装刚刚缓过来的样子, 从破书篓里拿出里衣换上, 再到草地上捡起外衣, 套在外面。

等到全部打理妥当, 又变回那个风流俊美的书生后, 江听雪脸上带着些许后怕, 走到他面前:“还好有大师你在, 不然我怕是要淹死在这河里了。”

无印安慰:“施主吉人自有天相, 不会有事的。”

江听雪笑笑, 略带好奇地看着他身上依旧干爽的袈裟:“大师这袈裟真是奇妙, 遇尘不染, 遇水不湿,莫非是什么法宝?”

无印道:“此乃净无垢袈裟,心无垢, 则袈裟无垢。”

“原来如此,果真神奇。”江听雪赞了一声, 十分真情实意。

净无垢袈裟,心净则袈裟净,那岂不是说,只要无印.心中生出了挂碍,袈裟就会开始变脏?

将自己的心境明明白白地袒露在他面前, 无印大师果真穿了件好宝贝。

见他一直盯着袈裟,好像是误以为他对此感兴趣,无印难得主动开口:“这件袈裟原是宝山寺主持之物,他也正是贫僧的师父,师父圆寂时,将袈裟传给了贫僧,贫僧便一直穿着。”

江听雪心中一动,他的确曾见过宝山寺主持穿这件袈裟,但却不知这袈裟有此神通,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这些天他怕戳到无印痛处,让他心生嫌隙,是以一直未曾主动提起过宝山寺,但如今无印自己主动开口,那就不用再担心了。

于是他顺着无印的话道:“宝山寺?可是锦州外的那个宝山寺?”

“正是。”

江听雪再赞:“原来大师是宝山寺的高徒,怪不得修为如此高深。”

无印平静道:“施主谬赞了,贫僧之修为,不及我师父之万一。”

明明自己才是宝山寺最有名的佛子,说起这话时,无印却神色专注,眼神坦然,仿佛真是这么认为的。

江听雪微微一笑:“法空大师吗?我曾听人说起过,那的确是位得道高僧。”

说是早已离世的师父,无印的表情多了些怅惘:“师父佛法高深,见识广博,只可惜,贫僧还未能学到更多,师父便已圆寂了。”

江听雪眸光微闪,状似无意般问道:“我听说,宝山寺曾在十五年前遭了一场大火,寺中僧侣皆惨死其中,莫非法空大师也是……”

“是,师父就是在那场大火中离世的。”

“旁人都说那场大火来得古怪,大师既是宝山寺中人,那可知道实情吗?”

“是狐妖。”

无印面无表情道:“有只白狐妖想要抢夺寺中供奉的舍利子,便闯入寺中,杀了守卫的僧侣,又吹起狐火,焚烧寺庙和其他想要阻拦的人,师父正是为了救人才死的。”

江听雪沉默一瞬:“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师如此痛恨妖怪,降服狐妖时,手段也比对其他妖怪更凌厉。”

“施主错了。”无印冷冷道,“我并非恨。”

“我只是知道了妖有多恶,对狐妖凌厉,也只是因为它们擅长骗人,所以不给它们花言巧语的机会。”

不是恨。

他没有恨。

【无印,不要恨。记住你的名字,孩子,无垢无净,才能不惹尘埃……】

他记得师父在圆寂前对他说的这句话,他也明白师父的苦心,所以他不恨。

他只是意识到了妖的恶,所以遵循心中佛法,杀生护世,让众生免受苦厄。

这是他的修行,是他的佛。

系统空间里,9527刚从主角那收回注意力,就听到了这段对话。

它愣了一下,莫名感到了一种既视感,好像不久前才在哪听过类似的东西。

检索了一下数据库后,它忽然发现,这不就是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宿主对它说的,他姐姐死在了反派手里吗?难道就是反派现在说的这件事?

但是反派说的是白狐妖,宿主不是只红狐狸吗……等等,宿主是红狐狸吗?

9527连忙翻了翻任务日志,成功找到了宿主的信息。

不是诶,宿主是只白狐妖。

看了看一袭红衣、灼灼耀眼的自家宿主,9527低头望着任务日志,陷入了沉思。

……那宿主干嘛天天穿的一身红?他们妖精,不是一般都穿跟自己皮毛一样的颜色吗?

它在这里懵逼头秃,系统空间外,江听雪在沉默片刻后,已经重新开了口。

他面露歉然:“抱歉大师,是在下不好,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无印淡然道:“施主无需道歉,师父与众位师叔、师兄弟已脱离苦海,进了极乐世界,贫僧只为他们感到高兴。”

“大师能这么想,在下便放心了。”江听雪露出笑容。

笑完之后,他又感慨道:“我看大师相貌颇为年轻,当时应该也不大吧?”

“贫僧当时八岁有余。”

“八岁啊……”江听雪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那之后呢?大师是去了其他寺庙吗?”

“是。”无印道,“宝山寺被焚后,贫僧本想收敛师父与众僧尸骨,但却发现有别的妖物趁机进来盗走了佛宝舍利,怕它害人,便追了出去,结果却误入迷境,等贫僧再出来时,已是半年之后了。那时师父与其他人早已入土,宝山寺也已改名更姓,有了新的僧侣。”

江听雪皱起眉:“他们把大师赶走了?”

“并非如此。”无印摇摇头,“他们想让贫僧留下,是贫僧自己想去别的寺院研习佛法,增长见识,所以拒绝了。”

“那么大师是到了灵觉寺?”

“灵觉寺只是其中之一。贫僧一路从锦州到南海,在数间寺院中都挂过单。”

江听雪面露怜惜:“想必大师这些年来,一定吃了不少苦。”

无印淡淡道:“吃苦也谈不上,在寺院中,贫僧与其他人都是佛祖座下弟子,情同手足,在外游历时,贫僧收妖救人,修持心中佛法,只觉欢喜。不论在内在外,都无有所忧,既无所忧,自然也就算不上苦。”

“大师果真好毅力。”江听雪叹息道,“寻常人总角之年,恐怕连知事明理都做不到,大师却已经开始走遍天下了,实乃众生所不及也。”

“施主谬赞。”无印脸色平静,“芸芸众生,有大毅力者何其多?贫僧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罢了。”

“大师何必过谦。”江听雪弯起桃花眼,“起码在我眼里,大师就是比这世间所有人都要厉害。”

泪痣微微晃动,红衣青年言笑晏晏,一双潋滟双眸带着笑意望着他,仿佛他就是这世间最了不起的人。

无印微微怔了一下,垂下眼念了一句佛号。

江听雪只当没看到他那一瞬间的失神,笑眼弯弯地站起来:“时候不早了,大师,咱们继续赶路吧。”

“好。”

两人继续上路。

系统空间里,9527正要回去继续观察主角,就发现空间外的屏障被放开了,随后宿主的声音响起。

【小系统。】

【宿主我在,有什么事吗?】

【你既然能定位到无印,应当也能定位到主角吧?】

【是的宿主,我可以定位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或者妖。】

【好,那就把主角和书生的定位也加到地图上。】

【好的宿主。】

9527照办。

给宿主标上了另外两个小点后,9527趁机问出了自己刚刚的疑惑:【宿主,你不是白狐妖吗?为什么要穿红衣服?】

狐妖宿主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谁规定白狐妖就不能穿红衣裳了?】

【可是,大多妖精不都是穿得跟自己原形颜色一样吗?】

【的确如此,但我喜欢红色,所以就穿了红,不好看吗?】

看着狐妖宿主在鲜亮红衣的衬托下、俊美到闪闪发亮的脸,9527果断道:【好看!】

【那就是了。】江听雪轻笑一声,【你可还有别的问题?没有我就关空间了。】

【有!】9527立即道,【宿主,你怎么知道反派的心魔是你?】

【猜的。】

【……欸?】

江听雪悠悠道:【凭我的容貌气度,难道还不够资格当他的心魔吗?】

9527:……

那、那倒也是。

【不过这其实并不重要。】江听雪弯弯眼睛,【他有心魔是真,心魔是谁都无妨。是我最好,不是我也不要紧,换套说法罢了,总归能让他答应的。】

9527:……

不愧是最擅长骗人的狐狸精,果然一套一套的。

它收拾收拾芯情,又问起另一个关心的问题:【宿主,你姐姐是因为偷舍利子才被反派杀掉的吗?】

江听雪道:【应该是吧,虽然我原本就有这个猜测,不过刚刚才被证实。】

【那……你还要继续报复反派吗?】9527期期艾艾。

【当然了,那可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不替她报仇,谁替她报仇?】

【可是……那不是因为她偷东西还杀人,所以才……】

【那又如何?】江听雪笑了一声,【难道你想让我放过他?那样的话,任务就要失败了吧?】

9527讪讪:【也、也不是想让你放过他……】

它就是问一下。

反派不问是非,把主角镇压在桃山下,破坏了世界线,导致整个书中世界毁灭,也使自己背负上一整个世界的罪孽,毫无疑问是要被制裁的。

但宿主的姐姐,毕竟是她自己先干了坏事,偷东西不说,还把反派的师父和认识的人都杀掉了,反派杀了她,完全可以说是正当防卫,属于她自讨苦吃。

当然这些事情跟它没关系,它只是担心宿主会不会因为知道了真相就选择放弃任务,所以问一下。

【放心吧,小系统。】江听雪笑道,【或许我为姐姐报仇是假的,但我想毁掉他的心一定是真的。

【毕竟这可是无印大师自己说的啊,妖就是无心无情,生来邪恶,所以我想毁掉他,看他从高坛上跌落下来,变得满身污泥,狼狈苟且,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9527:……

这个宿主的思想,果然有大问题吧?

江听雪悠悠道:【何况我这么做,对你也是有利的吧?我把他毁了,他不就没法去对付主角了?任务可是一下子就完成了,你说是吧,小系统?】

9527:……

宿主说得对!宿主一点问题也没有!宿主加油!

……

【对了,小系统,】在关闭封锁前,江听雪又问了一句,【你一直都能看见外面对吗?】

【是的宿主。】

【那到时我与无印肌肤相亲……】

【哦哦,这个不会,宿主放心,我们系统竭诚保护宿主隐私,只要你们脱到脖子以下,我就会被自动屏蔽了。】

【那便好。】江听雪笑了笑,【听你语气似乎年纪也不大,我还真怕把你教坏了。】

9527扭扭捏捏:【我们系统不按年纪算,但是我确实还没有谈过恋爱……】

虽然没谈过,但懂得很多。

想到数据库里那一个个文件夹,银色小光球有点发红,继而又开始发黄。

【那祝你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伴侣。】江听雪笑着祝福了一句,随后就把空间关了。

看了一眼地图上新多出的两个小点,江听雪收回心神,望着眼前的大河。

他和无印顺着那条河又走了半天,本来是想找个渡口过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但渡口不知为何只有船,没有船夫。

两人在那等了小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

眼看天色渐晚,江听雪站到高处一望,瞧见远处有几道炊烟,便道:“大师,天已经快要黑了,这会儿渡河怕是不安全,不如我们去那村子里歇上一晚,明日再启程。”

无印自无不可。

两人于是来到那冒着炊烟的村落里。

时近傍晚,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烟火味直接弥漫到村口。

闻着风中传来的饭菜香,江听雪笑道:“大师,看来今日我们应当是能吃上一顿热乎饭了。”

无印嗯了一声,脸色平静。

出家人不重口腹之欲,对他来说,是冷是热都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进了村,几个小儿在空地上玩耍,见到他们两个生人,先是呆呆地看了江听雪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一哄而散,一个个往自己家跑去。

咦?

江听雪眉梢轻挑。

他自己毫无疑问是个美狐狸,丰神俊朗,旁边的无印也是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得道高僧,一路走来,也遇到了不少村镇,无一不是对他们欢迎有加,礼遇备至,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好像他们两个不是书生跟和尚,而是豺狼虎豹似的。

江听雪看了眼周围的村房,泥瓦土墙,木门栅栏,和以往所见村落并无不同,若非得找点差别出来,那大概就是村子里渔网多些,整个村子到处都泛着鱼腥气吧。

“大师,你可觉得此村中有些古怪?”江听雪侧头道。

无印点点头:“似乎过于冷清了。”

明明家家都有炊烟升起,但门前却没几个人,除了那几个跑走的幼童,便是连鸡鸭都不见几只,门口的菜地也大多荒着,像是无人打理。

两人在村里走了片刻,每路过一间房屋,都能感到有人从家里偷看他们,但却始终不见人出来。

江听雪朝着视线的来源望过去,正正对上窗缝里的一双眼睛,那眼睛中透着警戒,一和他对上,便立即移开,窗缝也迅速合上。

又走了一小段,路过其中一个幼童的家时,从里面出来一个老翁,在门口招手道:“两位,留步。”

江听雪和无印站住,老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这位师傅,还有这位公子,两位是从哪里来啊?”

江听雪笑道:“老人家,我们从苏城来,本想从这渡河,但渡口却不见船夫,老人家可知是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了。”老翁叹息一声,“两位不如先进来喝口水,老朽慢慢与你们说。”

江听雪看向无印,无印点点头,两人便随着老翁来到家中。

接过老翁递来的水,江听雪谢过,抿了一口,然后看了看屋内,见只有老翁和刚刚跑进来的幼童,便道:“老人家,已到饭点,你家中其他人呢?”

“我家里没人了。”老翁扶着桌子坐下,叹道,“就剩老朽跟孙儿两人,不光是我家,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无印眉头一皱:“发生了何事?”

老翁道:“我们村叫许家村,周边有地,南边有河,往日打打鱼,种种地,若不赶上荒年,日子也还过得去。

“但前些时候,南边那条河里不知怎的来了一位河伯,说是要给大儿子娶妻,让我们每家每户都献上一个姑娘,不然就要发水淹了我们村。

“村里人无法,便在老朽这个村长的组织下,将尚未出嫁的闺女都送了去,老朽的女儿也是这么没的。

“姑娘们送去之后,河伯便放过了我们,原本大家伙儿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但没过多久,河伯又说要给二儿子娶妻,要再送一次姑娘。

“村里女孩儿就这么多,哪能一直送?大家就不愿意,结果外面的地就被河水淹了,刚出头的禾苗,全没了。

“我们只能把剩下的姑娘再送了一次,哪知过了一阵,河伯又说他自己要娶妻,让村中把妇人和剩下的女孩儿全部送去。

“村里请过附近的道士,请过庙里的高僧,但都降不住那河伯,反被拖下去淹死了不少,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剩下的女人们都送进河里。

“原本以为会到此为止,但几天前,河伯却说要嫁女,让村里将青壮也送下去。

“又是娶妻,又是嫁女,我们村就是有再多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那些年青人们,能跑的都跑了,不肯离开的,也都被河伯晚上掠了去,不见了踪影。

“现在村子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和几个小孩子,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那河里的妖怪抓走。”

老翁说着,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在无印面前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大师,您是得道高僧,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们村吧,我死了不要紧,可我这孙儿,他才七岁啊!”

见爷爷哭着跪下,那躲在里屋偷看的幼童也跑了出来,哭喊着“爷爷!”,被老翁含泪抱入怀中。

“老人家快起。”无印托着许老翁的胳膊,想将他扶起来。

许老翁却不肯起,抱着孙儿苦苦哀求:“大师,您发发慈悲,您救救我们村吧,再不收了那河里的妖怪,我们村真要没人了……”

“老人家你先起来,贫僧……”无印紧皱着眉,刚要说答应去收妖,就被江听雪打断了。

江听雪笑眯眯道:“老人家放心,大师他善心仁厚,必不会放着此事不管的,你先起来坐下吧,年纪大了,别再跪出个好歹来。”

他说着便抓住许老翁的胳膊,将他往上提,许老翁本不肯起身,但架不住他力气大,硬是被拉到了板凳上坐下。

好在也得到了承诺,许老翁便不再跪,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喜悦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无印微微低头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老人家不必如此。”

许老翁又冲着江听雪拱手:“也谢谢这位公子。”

江听雪笑了笑。

许老翁欣喜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道:“二位还没吃饭吧?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去将饭菜端来!”

无印皱着眉道:“不用……”

就这么一个老翁,腿脚还不方便,忙进忙出的,要是摔了怎么办?

他想要阻拦,江听雪却道:“大师,让老人家去吧,你帮他收妖,这是大恩,若不吃点他家的饭菜,他怕是要心中不安了。”

许老翁也连声道:“是极是极,公子说的没错,大师稍等,老朽这就去端菜。”

无印只好由着他去。

许老翁拄着拐杖出去,不多时便端回两盘素菜,又拿了几个粗面馒头:“饭食简陋,还请大师和公子不要嫌弃。”

“怎会?”江听雪扫了眼两盘绿油油的青菜,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咽下之后笑道,“老人家手艺不错,大师你也尝尝。”

无印谢过许老翁,执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

旁边的小孙子眼巴巴看着,似是馋极了,但当无印将食物分给他时,他却摇摇头,跑回了里屋,似是知道面前人是来帮村子捉妖的,所以懂事地不肯分吃。

一顿饭结束,外面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无印起身道:“事不宜迟,贫僧这便去往河中捉妖,江施主,你且再此休息一晚。”

他正要出门,却又被江听雪拦下了:“大师稍等。”

无印微微疑惑。

江听雪道:“大师不必去,老人家先前不是说了,村中的青壮都是被河伯晚上掠去的,说明河伯夜里会来村中,大师现在去,说不定会扑个空,不如留在这里,以逸待劳,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那河伯为了女儿,必会主动送上门的。”

他笑着看向许老翁:“老人家,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确如公子所说。”许老翁道,“大师不如就在老朽家歇下,老朽家中还有两间空房,本是儿子儿媳和女儿住的,正好可以让两位住下。”

江听雪弯了弯眼睛:“不必了,一间房就好。”

许老翁一愣,无印也忍不住看向他。

江听雪转头和他对视,脸上露出可怜之色:“大师,那河伯嫁女,连普通男子都要掳去当女婿,在下如此英俊,他肯定更加不会放过,要是我俩分开住,等那河伯来了,万一顾不上大师,直接把我掠走怎么办?大师不会不管我吧?”

无印:“……”

他看向许老翁,点点头:“一间房便好,麻烦老人家了。”

许老翁原本也被江听雪厚颜无耻的话惊住,但看了看他的脸,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闻言便道:“好好,那便睡我儿子儿媳那间屋吧,床大些。”

许老翁带着他们出了堂屋,来到院子里东面的一个小房子,推开门,道:“二位好生休息,那河里的妖怪,就交给大师了。”

无印微微低头行礼:“老人家放心。”

送走许老翁,无印转回房间,便见江听雪打量了几眼屋子,随后走过来关上门窗,弯起桃花眼,冲他一笑。

“大师,我们这就上/床快活吧。”

第85章 装睡亲一口大师 “是在下孟浪了,对不……

“大师, 我们这就上/床快活吧。”红衣青年如此道。

无印:“……”

即便是他,此时也不禁想问,明明只是在一张床上躺一会儿, 为何从江施主口中说出来, 就总是显得如此、如此不羁?

他微微叹了口气:“施主睡吧,贫僧打坐即可。”

“不可。”

江听雪摇摇头, 一脸的不赞同:“大师若是坐在旁边打坐, 那河伯一来不就看见了?若是有了防备可怎么好?”

无印正要说“无妨”, 却听江听雪又道:“大师修为高深, 就算它真的有了防备, 肯定也能收了它, 但许翁和他孙儿就在旁边, 要是动静大了, 不小心伤了他们, 或者只是吓到了那小童, 大师也是不愿的吧?”

无印沉默。

江听雪弯起眼睛:“所以大师还是到床上躺着吧, 等那河伯来了, 趁它没有防备,直接将它拿下,既简单又安全。无印大师, 你说是不是?”

“……施主说的是。”

“那大师快点来吧。”江听雪拍拍床,笑的像极了偷腥的狐狸。

无印:“……”

他默默走到床边, 躺进去。

江听雪看他面色平淡,躺下之后却一动也不动,脸上越发笑得欢。

他也在旁边躺了下来,和无印之间只有半掌宽度,衣袖仿佛不经意间从对方手背上轻飘飘滑过, 然后又落回床上。

这种若有似无的撩拨在此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无印从来都是视若无睹,半点都不曾被扰乱心绪,但今日却似乎有了些差别。

衣料丝滑的触感残留在手背上,让他忽然想起上午在河水中时,手掌无意间碰到的细腻皮肤,也是类似的感觉。

或许它们并不相同,但在这一秒不受控制的回忆中,两者却等同了起来。

心仿佛乱了一瞬,无印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经书早已滚瓜烂熟,不需要主动念诵,便自动自发地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一句句精妙的偈语在心中掠过,手背上的触感又慢慢消褪了,心也渐渐变回了平稳。

江听雪将这一切都看见眼里,无声勾了勾唇。

他侧过身,手臂横过无印胸口,将白衣佛子搂在了怀里。

无印平静睁眼,望了过来:“施主这是作甚?”

江听雪笑道:“大师,你虽已经躺下了,但这头顶还是得再遮挡一下,免得上来就叫那河伯发现不对。”

言下之意,你这秃瓢太亮,得挡挡。

无印:“……”

他看了眼正好在头顶旁边的窗户,又看了眼一点帷帐都没有,光秃秃的草席土床,最后看向江听雪。

虽未说话,意思却已经很明了了。

——根本挡不住吧?

江听雪不慌不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笑道:“所以需要大师你配合我一下。”

反正都已经听他的到床上来了,再尽善尽美一点也无不可。

无印便道:“贫僧该如何做?”

江听雪道:“大师你先像我一样侧过来,然后再往下一点,对,再过来一点……”

无印一一照办。

于是在江听雪的指挥下,等停下来时,两人的姿势已经变成无印整个人都被江听雪抱在怀里,头倚靠在他肩窝里,脸也埋在他胸前的样子。

耳廓上传来轻飘飘的触感,是江听雪假意搂着他的脖子,将衣袖盖在了他头上。

无印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因为贴得太近,呼吸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毫不掩饰地蔓延过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他迟疑地升起一丝疑惑。

俗世中人,都是这么睡觉的吗?

他自小由法空师父照料长大,三岁便在师父院中有了个自己的小房间,后来在其他寺庙挂单,也大多单独居住,少有与人同睡的,是以也不知道旁人一起睡觉时是什么样子。

但江施主平日里虽喜欢调笑了些,在正事上却从不会无的放矢,他让自己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何况这样也确实能遮住自己那显眼的光头。

几道思绪一过,无印便将这事放下了,闭上眼睛,耐心等待河伯的到来。

江听雪微微挑眉,法师大人这定力,是又强了啊。

也罢,总归他还有别的招数。

将人搂在怀里,江听雪慢慢调整呼吸,片刻后,便让呼吸变得绵长,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他仿佛在睡梦中无意识般,紧了紧手臂,将人更往怀里搂了一点,随后一低头,将嘴唇印在了无印眼尾的那片细嫩皮肤上。

怀里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想要放松下来。

江听雪哪能让他再像刚刚放空自己?当即就动了动搁在他身后的手臂,手掌挪回来握住那一截后颈,掌心贴住皮肤,细细摩挲,嘴唇也磨蹭了两下,顺着无印的脸颊一路向下,似要寻到那两片薄唇亲吻。

耳边传来的心跳声陡然加快了些许,怀里的人侧了侧头,似是想要躲开,但因为姿势太过受限,根本没有能让他躲闪的地方。

眼见江听雪已经寻到了嘴角,快要吻到他的嘴唇,怀里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江施主。”

江听雪动作一顿,像是被唤醒了似的,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清面前放大的面容后,桃花眼一下就瞪大了。

无印眉间带着些许隐忍,被他一脸震惊地盯着,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后又转回来,低声道:“施主请放开贫僧。”

江听雪“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直接起身站在了床边,连声致歉:“抱歉大师,我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在下孟浪了,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脸歉然,说的话仿佛是在梦里把无印当成了别人。

无印微微抿唇,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无妨。”

江听雪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心中一动,面上却只做不知,又道了几声歉,随后把外衣脱下来,递了过去。

无印抬眸:“?”

江听雪不好意思地笑道:“先前是我想差了,其实没必要那么麻烦,只要用衣服盖在大师头上即可,不过大师那一身袈裟也有些显眼,所以还是用我的吧。”

无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衣服,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整理了一下,然后罩在了头上。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江听雪怔怔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施主?”

江听雪回神,笑了笑:“大师其实也很适合红色。”

无印不解,江听雪却不再说了。

他又看了无印一眼,还是觉得无印披着他红衣的样子,像极了……

虽然说出来无印大概会生气,且他一个大男人也的确不适合被这么形容,但江听雪还是想说,他此刻的样子像极了新娘子。

宝山寺的得道高僧、视妖物为仇寇的无印大师,此时却仿佛成了他的新娘。

江听雪笑眯眯的看着无印一脸疑惑的样子,心底的某处愉悦极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笑道:“大师,我们继续睡吧。”

无印见他不欲多说,便也不再问,把红衣盖在头上,躺了下去。

两人闭着眼睛睡在屋里,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窗外的风忽然大了起来。

江听雪闻到了带着水腥味的妖气,但他只当不知道,旁边的无印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但也按兵不动,等着那河伯上门。

木门无声无息开了条缝,一股阴风吹了进来。

水腥气伴随着河底的污泥味道一同传来,有什么东西慢慢走到了床边。

就在这时候,江听雪忽然感到有些不对。

仿佛某种药性突然开始发挥作用了一般,他的身体莫名开始发软,短短一两个呼吸之间,就变得十分无力,连动动手指也困难。

……果然是这样,江听雪心中道。

虽然动不了,但江听雪没怎么惊慌,甚至没怎么感到意外。

他一进这个村子就觉得不对,后来更是发现了更多异常。

比如在那许老翁口中,许家村饱受妖物困扰,连村中大部分人都被强行夺走,但那几个小儿却依然能安然在村口玩耍,直到见了生人之后才跑回家。

又比如家家户户门口的菜地都荒着,许老翁却能端出两盘新鲜素菜,菜居然还是用清油炒的。

再比如明明无人劳作,这爷孙俩身上的衣物却颇新,连补丁都见不着几个。

更别说那小孙子分明馋的很,但却能主动离开,显然是被叮嘱过,知道那两盘菜不能吃,还有那些躲在窗后看着他们的视线,分明是透着打量与算计的目光。

无印或许也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平时要么在寺庙研修佛经,要么在深山老林捉妖,便是去往人群中,也只是借各个城镇的路过一过,并不久留。

一则他少与人、尤其是这种穷乡僻壤的人打交道,二则他笃定妖便是恶,一听到有妖在此,就立即认定是妖在害人,对那些异常,反倒不甚在意了。

江听雪基本都能猜到他是个什么想法,所以白天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