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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它干什么呢?无印又不会听,不如让他自己亲身经历一下好了。

这世上,可不止是妖会害人,人,也会害妖。

【什么河伯嫁女?根本就是妖魂索命!】

看着灵台中主角与书生义愤填膺的模样,江听雪微微眯眼。

无印,你那高台上的佛,这一回,可要稳住啊。

第86章 大师被下药了 真成他新娘子了

江听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像是淤泥落在地面上一样的啪嗒声在房间里响起, 慢慢从门口来到床头,水腥伴着河底污泥般的气息直往他脸上扑。

在他旁边,无印也一动不动。

当然不动了, 晚饭时无印虽然吃的不多, 但江听雪借着夸赞许老翁的手艺,插科打诨, 看似吃了许久, 但实际上入口的比他还少。他都动不了, 无印当然也只能躺着。

不过这躺着也只是暂时的。

无印毕竟法力高深, 原先没知觉便罢, 现在既然已经察觉到了, 过个一刻两刻的, 自然能化解药力。

江听雪同样, 且他从始至终就没放下过心, 妖力时刻都在运转, 这会儿其实已经能动弹了, 只是在装罢了。

江听雪在这装睡, 旁边的无印则脸色微微沉肃,虽不解许老翁为何要在饭菜里下药,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那些的时候。

他此时一动不能动, 就算想要收妖,也得耐心等待药力散去, 好在这河伯只是立在床头,无声打量他们,显然是预备着要把两人抓回去当女婿。

无印.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抓回去也无妨,只要一时半会儿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等他化解了药力,自然能把江施主救下来。

房间里两人都安安静静地装睡,河伯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其中一人头上罩着红布。

它站在床头,伸出湿漉漉的爪子慢慢抓了两下,见红布严严实实地裹在无印头上,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嘴里发出一阵又像是窃笑,又像是人溺水时的叽咕叽咕声,然后卷起一阵腥风,将两人连同身上的被子一起带出了门。

江听雪感觉自己在妖风中飞了一阵,然后入了水,在水中过了一段时间,接着又回到了空气里。

他闭着眼睛,任由河伯将自己掠走,便是半途跟无印分开了,也没表现出什么。

等到河伯终于把他放下离开,江听雪又等待了片刻,才慢慢睁开了眼。

他此时坐在一间简陋的房屋里,虽然简陋,却很喜庆,到处都贴着大红色的“囍”字,床上也铺着大红被子,四面挂着红床帐,便是他旁边的桌子上,也还摆着两根大红蜡烛。

一间标准的婚房。

站起身看了看身上,不出所料,是一身新郎官的喜袍。

还真要把女儿嫁给他啊?江听雪轻笑一声。

只是不知这河伯之女,到底是人是鬼了。

正当他打量婚房时,一个妇人突然小跑着进来,催促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还在这磨蹭!下午花轿就要过来了,亲家母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英娘的,你的金玉礼准备好没有?”

英娘?

江听雪思索着这个名字,嘴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不耐烦道:“知道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催催催,烦死了!”

“你当我想管你?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何必操这份心?行了,别磨蹭了,快去!刀还在村长家,记得弄点好看的回来……”

身体自动自发地走出了门,妇人的声音渐渐小了,江听雪听到自己在抱怨:“女人真是麻烦,不就一点破玉吗?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江听雪微微挑眉,感受了一下身体,发现有道力量像是丝线般拴在自己身上,正是这些丝线控制着自己,让自己行走抱怨。

丝线的力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强,想挣脱不难,但想了想,他还是没动。

狐妖江听雪能挣脱控制不错,但书生江听雪显然不能,他不知道无印在不在这里,若是贸然挣脱,到时候被他察觉到异常就糟了。

决定好了之后,江听雪就顺着丝线的力道走。

他穿着喜袍一路来到村长家,见到了白天见过的许老翁,依然拄着拐杖,精神却比白天时好多了,讲话都更有力气。

“是二舟啊,来来来,叔知道你今天成亲,特意给你留了一块好的,你一去就能看见,保准你家英娘满意!来,刀拿着,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江听雪谢了两声,就准备离开许老翁家,这时隔壁的窗户却被打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扒着窗沿,双眼泪涟涟地看着他。

许老翁笑容不变,却对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儿子便径直走到窗边,把少女推进去,窗户拉回来关上。

江听雪感到一阵难堪,又感到一阵高兴,心中得意道,就算你许老汉瞧不起我又怎样?你女儿还不是喜欢我!

出了村长家,江听雪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刀,感受着心中那股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看来这幻境不光想控制他的身体,还想要夺了他的神智。

他心中轻笑一声,信手把那股想要入侵到灵台的妖力捏碎,然后继续顺着丝线的力量走。

丝线牵着他走了片刻,到了村尾的一间茅草屋外。

一靠近,江听雪就闻到了浓郁的血气。

推开门,看清茅草屋内的情况时,便是心中有了预料,江听雪也还是微微皱了下眉。

只见茅草屋中摆着一个大木桶,木桶中躺着一条一人多高的金鲤。

金鲤模样十分凄惨,原本覆盖全身的金鳞已经所剩无几,露出来的血肉也坑坑洼洼,许多地方甚至已经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见到有人来,金鲤挣扎着扑腾了两下,眼中是人性化的哀求和恐惧,看到他手中的刀后,又尽数变成了绝望。

“娘的,不都破破烂烂的吗?哪还有什么好地方?”

江听雪所扮演的许二舟骂骂咧咧地走到水桶边,薅起金鲤的尾巴打量,在它挣扎了两下后,不耐烦地用刀狠狠往它脑袋上砍了一下,留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别动,你这条死鱼,老子马上就能把英娘娶到手了,要是你敢坏我的事,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原本还在挣扎的金鲤听了之后,却真的不再动弹了,只是拿眼睛死死盯着他。

许二舟没关注这些,他找了两圈,总算是看到一处还算完好的血肉,便下了刀,把那块肉挖了下来。

血肉落入手中,很快变成一块通红的玉石,玉石中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细线,像是血肉中的筋络所化。

金夹着红,红透着金,金红交织,煞是好看。

原来如此,这便是金玉礼。

江听雪心中冷笑,望了一眼金鲤的眼睛。

这是河伯的由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他身处其中,无法改变,只能扮演着许二舟,继续往下看。

收回目光时,许二舟已经挖完了血肉。

他将奄奄一息的金鲤扔回桶中,血液混在水中一起飞溅出来,腥臭无比。

许二舟转身出门,却没有发现身后的金鲤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头顶上的伤痕汩汩流着血,血液滑过眼珠,那变成血红色的眼珠中,充满了怨与恨。

到村长家还了刀,许二舟拿了金玉礼回了家,在妇人的指使下忙忙碌碌,收拾打理,等待中午去接亲。

从身边人偶尔的交谈中,江听雪也渐渐拼凑出了那位英娘的情况。

原是村西头的一户人家,家中甚是贫穷,只有一父一母、一兄一嫂兼英娘五人。

英娘自八岁之后便甚少出门,许二舟以前对她也无甚印象,但某一日路过时,他见到英娘在院中晾晒衣服,被她长开了之后的样子惊艳到,心中始终念念不忘,便遣人上门说亲。

许二舟家虽算不得多富裕,比起英娘家却已经是顶好的了,于是英娘父母就答应了下来。

英娘却誓死不从,不知是嫌弃还是怎样,总之就是不乐意,抵抗了半个多月,直到今日成亲的日子,才将将被母亲说服,上了花轿。

虽然听到的东西不多,但结合剧情里主角与书生听到的寥寥几句传言,江听雪也大致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事也有了底。

中午,许二舟出门去接亲,到了英娘家时,新娘子已经上了轿。

许二舟和成亲队伍在村里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家,正准备回身接新娘子下轿,却见跟来的英娘嫂嫂直接钻进轿中,把英娘扶了出来。

说是扶,其实更像是拽,因为英娘此时根本浑身无力,半个身子都靠在嫂嫂身上,全靠她拽着,才没直接瘫下去。

英娘嫂嫂不好意思地冲许二舟笑了下,道:“英娘这孩子也太不经事了,只一个早上没吃饭,这就站不住了,妹婿,快来把你娘子扶进去。”

江听雪心下呵了一声。

这哪是没吃饭站不住?根本是被下了跟他们一样的药。

他扮演着许二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口中道“来了来了”,走过去揽住英娘的腰,将她半扶半抱地搂在怀中。

人一入手,江听雪就发现了不对。

这新娘子的腰,是不是粗了些?

这个头,是不是也高了些?

还有这骨节分明的手,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被控制着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笑意,江听雪搂抱着“英娘”,跨过火盆,到正屋拜了父母天地,然后将人送进了新房。

进了新房,江听雪把“英娘”扶到床上坐下,刚一松手,“她”就软软倒了下去。

算算时间,应当是一进来就被喂了药,那时候这人应该还不能动,也难怪会被再次药倒了。

他无声笑了笑,出门过了一连串祝酒寒暄,在天快黑时,回到了新房。

新娘子还躺在床上,维持着跟他离开时一样的姿势,躺在被褥里一动不动。

江听雪挑了挑眉。

都这么久了还不能动?那英娘父母到底喂了多少药?

他来到床边,将人扶坐起来,靠在床柱上,轻轻挑开了喜帕。

喜帕下的人露出脸来,不是无印又是谁?

真成他新娘子了。

第87章 把大师压在床上亲 再逗下去要生气了……

看着靠在床柱上、一身喜服的无印, 江听雪心中虽轻笑不已,面上却仍装作被控制的样子,默默无声地盯着他看。

无印原本面色沉凝, 眸光冷冽, 看见身前的人是江听雪后,愣了一下, 脸色随即缓和许多,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施主没事便好, 稍等片刻, 待贫僧化解了这麻药的药性, 我们便能出去……江施主?”

他说到一半, 忽然面露错愕, 只因身前的人忽然倾身过来, 将他压倒在了床上。

江听雪压在他身上, 神色木然, 目光空洞, 显然是被河伯幻境所困, 一心一意扮演着新郎,忘了自己本来是谁。

“江施……唔!”

无印开口想唤回他的神智,却刚说了两个字, 就被他捏着下巴,径直吻了上来。

那一条滑腻的软舌灵活地撬开唇齿, 钻入口中,熟练地勾着他的舌尖挑逗。

“……唔……江……”

无印想要出言阻止,舌头一动,就被更激烈的纠缠起来。

他想要转开脸躲避,但被捏着下巴, 无法动弹,绵软的双手勉强抬起,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却被箍住了手腕,直接按在了头顶。

酥麻感从口中各个地方激起,眼眶莫名开始发酸,整个舌头都快麻得不是自己的了。

江听雪一眨不眨地看着人身下的人。

无印被他按在床上,像是禁不住刺激,眼尾泛起一点湿红,黑眸中也渐渐漫上了水雾。

他紧紧蹙着眉,看上去还是那么威严赫赫、不容侵犯,但呼吸凌乱,口中软舌无力承受、招架不住躲闪的样子,却又显得那么笨拙狼狈,软弱可欺。

听着耳边愈发急促的心跳声,江听雪放开了他的唇舌,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脸转开些许,俯身下去,亲吻他耳侧的皮肤。

“江施主,你醒醒,江施主……”

无印被他按着手压在身下,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徒劳地喊他,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察觉到他有向下的意思,声音里又带上了一点无措:“施主,你醒一醒!……”

江听雪只当听不见,在耳后那块皮肤上流连了一会儿,就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头,去吻那片露出来的脖颈。

他在每一寸皮肤上都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叼住无印的喉结,在上面轻轻咬了一下。

身下的人颤了颤,喉结震动着,溢出一点闷哼,随后软绵绵地挣动起来:“施主……”

江听雪轻易便将那些挣扎全部压制下去,他继续向下,蹭开喜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袈裟,依次吻了过去。

先是碰了碰喉结下方的皮肤,然后又在锁骨旁亲了两下,甚至拉开了袈裟领口,大有往下做到底的意思。

“江施主……”

无印闭上眼,低低吼了一声:“……江听雪!”

啧。

江听雪心中叹气,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真要生气了。

他装模作样地顿了一下,像是被这一声低吼终于叫醒了似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然后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衣衫凌乱、眼眶微红的无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火烧一般从他身上飞快爬起来,站到床边。

他用着和不久前同样的姿势,说着差不多的话:“对不住大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冒犯了大师,实在对不住……”

无印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着,缓和自己的呼吸。

江听雪假装惊疑:“大师,你还不能动吗?”

他连忙将无印扶起来,理了理他的衣襟,又看了看那被吻得水光莹润、微微泛着红肿的薄唇,想用袖子帮他擦一擦,犹豫了一下,还是缩了回来。

这番动作基本无从掩饰,无印自然也发现了。

他下意识想抿一下嘴唇,刚一动便感到了上面的湿滑,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僵。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又让他想起了刚刚那番亲密,舌头也好似一起麻了起来。

他闭上眼,默默念了几句经文,等心中重新清净下来,才睁开眼,道:“施主可还记得来此之后发生了何事?”

见他一副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江听雪微微挑眉,也不拆穿,顺着他的话道:“大致记得一些。”

他三言两句概括了一下,大致说了说这里的人成亲要准备金玉礼,准备之前要去村长许老翁家拿刀。

但什么是金玉礼,如何取到这金玉礼,他却一字未提,只说自己意识时而混沌时而清醒,所以也不清楚。

当然不能说,这种事怎能经他的口说?当然得让无印大师自己发现、自己看见才好。

江听雪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唇,反问道:“大师那边如何?”

无印便将自己的情况也说了。

他那边的事情很简单,被河伯掳来后,他就被直接扔进了英娘家,还没怎么观察,英娘的父母兄嫂就按着他,给他灌了一碗药,然后把他塞进了轿中。

在轿子里待了一下午后,他被送到了这里,随后就见到了江听雪。

虽然不能动,但他也从英娘家人劝说的话里得知,他们想阻拦英娘去救什么人,又或者不是人,因为他们说的时候,称呼的是“那东西”,这显然不是说一个人时该用的称谓。

此时听江听雪说到金玉礼,无印便猜测,“那东西”应当与这金玉礼有关。

他看向江听雪道:“施主,你准备的金玉礼在何处?”

江听雪便去把金玉礼拿来给他看。

一见到这块血红夹金的瑰丽玉石,无印的表情一下就严肃了起来。

“妖气……”

江听雪故作惊讶:“妖气?大师,难道这是妖怪变的?”

“不是妖怪,但一定与妖有关。”无印脸色微沉,“施主,把它拿近一点。”

江听雪依言靠近,但一接近之后,那血色玉石却突然放出光华,光华照耀在无印身上,他忽然就能动了起来。

能动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把江听雪狠狠推了出去。

“???”

江听雪诧异地看着他,无印本人也有些惊讶,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又把人拉了回来,避免了江听雪后脑勺着地的结局。

江听雪明白过来,问道:“大师可是感觉有东西在控制你的身体?”

“不错。”无印微微皱眉。

因为先前一直不能动,所以也没什么东西控制他,但现在能动了,那种被/操控着的感觉就强烈了起来。

他感受到心中出现的悲愤之意,脸色微沉。

不光想要控制他的身体,还想要夺取他的灵智?这妖物委实大胆!

情绪直接驱散,身上无形的丝线也在一声佛号下悉数断尽。

剪灭了自己身上的后,无印又看向江听雪,往他肩上轻拍一掌,将他身上残余的丝线也全部拍断。

大约是察觉到两个人都脱离了掌控,周围的环境顿时一变。

原本澄亮亮的烛光忽然变得凄惨起来,大红的蜡烛、剪纸,乃至两人身上的喜服,都开始泛起了腥臭味,慢慢渗出血来。

江听雪手脚飞快,在闻到腥臭味的一瞬间就把喜袍脱了下来,嫌弃地扔到一边。

别碰脏了他的毛。

无印比他慢一点,但也脱了下来,他从床上下来,脸色沉凝道:“施主小心,接下来那河伯怕是要动手了。”

江听雪闻着空气里陡然浓郁起来的妖气,嗯了一声,望了眼他身上的净无垢袈裟。

雪白袈裟上绣着一个个金丝梵文,依然不染尘埃,从喜服里渗出来的血迹是一星半点都没有沾上。

还是这么干净啊……

也罢,且看之后吧。

外面的喧哗声大了起来,火把的光映在了窗框上,有人在喊:“英娘跑了!英娘跑了!”

“她跑去哪儿了?!”“找到她!”

“咣当!”

门被撞开,举着火把的人们闯了进来,每个人的面容都狰狞无比,身影被火光映照在地上,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

“你在这里啊英娘……”

他们好像看不见站在一旁的江听雪,眼里只有扮演英娘的无印,一个个蜂拥而上,朝他压了过去。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问她金鲤在哪!”

无印脸色一冷,净无垢袈裟上“卐”字猛地放出金光,照在扑过来的众人身上,所有人顿时化为飞灰消散,但声音却仍然再响。

“金鲤呢?!”“金鲤在哪?!”“你把它藏到哪去了?!”“金鲤呢!!!”

女子倔强的声音喊叫起来:“它走了!你们找不到它的!你们找不到的!”

跌落在地上的火把忽然烧了起来,火光一瞬间点燃了整间房屋。

无印眉头一皱,一把拽住江听雪的手:“施主!走!”

他们冲出了婚房,但四周的一切都燃烧了起来。

房屋、田地、树木、所有的所有,全部被火光吞没。

无印拉着江听雪,躲开四周倒下来的火墙火树,向村外冲去,火焰中不断传来愤怒的声音,仿佛追在他们身后。

“烧死她!”“她放跑了金鲤!”“烧死她!……”

两人一直来到了村口,江听雪回头一看,整个许家村都已经陷入了火海,火光冲天,将天空映照得血一样红。

手腕被拽了一下,江听雪转回来,被无印拉着跑出村口,将火海中的村落丢在身后。

踏出村子的一瞬间,一个小女孩的嬉笑声响了起来,像一缕清澈的湖水,冲散了所有恶意的声音。

“鲤鱼鲤鱼,你在哪?”“哈哈哈,找到你啦!”

下一刻,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幻。

火红的天空被幽暗的湖水取代,冰冷的水流一瞬间挤压过来,江听雪眨了下眼,瞬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张着嘴吐出一串水泡,一副快要溺亡的模样。

无印反应极快,立即便要带着他往上游,但下方的水流却激荡起来,有什么东西朝他们冲了过来。

无印低头一看,见那是一个半人半鱼的妖怪。

鱼头鱼身,却生着四肢手脚,手脚皲裂灰黑,像被大火烧过,鱼头鱼身却挂满了大团大团的淤泥,好似是河底污泥里生出来的怪物。

除此之外,无印还在那些淤泥中看见了一个个头骨,打眼一瞧便有二三十个,明面上都这么多,被掩埋在淤泥底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他神色沉怒,很想现在就把这个妖怪收了,但江听雪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他得赶紧到水面上去。

人命关天,无印也只能先用佛光逼退这污泥河伯,带着江听雪往上游。

河伯忌惮佛光,果然不再追,怨毒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潜入了水底。

上了岸,无印将江听雪放倒在地,略显焦急地呼唤道:“江施主,江施主……”

等他喊了几声,江听雪才“悠悠转醒”,睁开眼道:“大师……”

“施主没事便好。”无印松了口气,“施主在此等待片刻,贫僧先去收了那河伯,然后带你回许家村休息。”

他正要转身,江听雪却拉住了他:“大师,还是先回村吧。”

无印眉头一皱:“为何?”

“大师难道不想知道,那许老翁为何要给我们下药吗?”

无印以为他有怨气,便好声好气道:“那件事之后再说不迟,贫僧还是先去捉妖……”

“不,大师。就算大师不介意他下的药,那英娘为何被烧死,金玉礼又从何而来这些事,大师难道也不想知道吗?”

无印微微沉默:“施主知道?”

“我大概能猜到,但若要证实,还得回村里看看。”江听雪从地上站起来,弯起眼睛看向他,“大师,回去吗?”

无印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往回走,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江听雪笑了下,和他一起回去。

回到村中,情况明显和昨天不一样了。

家家户户都有人走了出来,要么洗衣,要么锄地,一个个笑容满面,好像解决了什么大事,再不用担心了似的。

但在看到他们两人后,这些人却全部呆住了,傻眼地看着他们。

有人面色一变,大喊着“村长!”,朝许老翁家跑去,其他人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惊恐。

江听雪望着这些有男有女的村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无印,嘴角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无印大步朝村中走去,江听雪悠哉悠哉地跟在他旁边,两人来到许老翁家门口,刚好和拄着拐杖要出门的许老翁撞见。

一见到他们,许老翁就脸色大变,失声道:“真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无印冷冷道:“我们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应该……”许老翁手脚发抖,慌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江听雪笑眯眯地替他说了出来:“我们现在应该在河底,当你们的替死鬼,对吗?”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空气中的水腥味蓦然重了起来。

第88章 大师明白吗 若心中当真无情、无爱,又……

听到江听雪的话, 许老翁脸色慌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过来。

他满脸讨好地笑道:“哪能呢?老朽只是以为二位应该还在河边捉妖,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果然厉害。来来, 忙活了一晚上,大师和公子应该都饿了吧?快进来吃点东西。”

江听雪笑眯眯道:“老人家的东西, 我们可不敢吃了, 谁知道是不是又得一动不动地躺上几个时辰?”

“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老朽做的是菜, 又不是毒, 怎么会躺下呢?”许老翁讪讪一笑, 又难掩急切的问, “对了, 不知河里那妖怪……”

“哦, 不小心让它跑了。”江听雪慢悠悠道。

一听这话, 许老翁脸色瞬间白了, 表情再三变了变, 忽然扑通一声跪下, 哭道:“大师,公子,你们原谅我吧!都是那妖怪, 它要我们的命,要我们死,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实在是那妖怪逼得我们没办法了,求你们原谅我们吧……”

无印沉声道:“你们不想死,便拿其他人的命去填?”

他本以为许老翁只想用他和江听雪去平息河伯的怒气,但直到回到村中, 见到那些喜悦的村人,他才恍然惊觉,恐怕被许老翁这样骗去的人,远不止他们两个。

在水中他与江听雪经历的事,很显然就是这个村子以往发生过的事。

河伯想要报复村人,淤泥中有那么多的头骨,村里人却和幻境中的人数差不多。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找了替死鬼。

村人那么高兴,因为他们是最后两个。

在此之前,村里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被骗去,做了水底的冤魂。

无印如何不为此感到震怒?

许老翁还在哀哀哭求:“求大师您原谅我们,救救我们吧,那个妖怪想要我们村都死,今天是最后一天,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了,但现在人不够,它一定会找过来的。大师,您慈悲为怀,您救救我们吧……”

许老翁看的很清楚,这两个人昨晚分明已经被那妖怪掳去了,现在却完好无损的回来,说明他俩的确有真本事。

现在河里死的人不够,那妖怪很快就会来索命,要是这两人放任不管,那他们村必死无疑。

心里盘算着,许老翁边哭边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其他围过来的村人们一见,也连忙跟着跪下,一个个哭着对无印磕头:“大师,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救救我们吧……”

无印面色冷冽,听着他们的哭求,没有答应,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些村人是恶,但妖更恶。

妖要害人,他必要收妖,至于这些沾了人命的村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事后自会将他们押去衙门,由官府处理。

江天雪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哪有那么容易?

妖要害人,人要害妖。

但难道妖只会害人,人只会害妖吗?

空气中的水腥气越发浓郁了起来。

江听雪悠然自若,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无印自然是发现了,但他不想理会这些村人,便自顾自的闭目,低声念经,为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超度。

许家村的人一个个也察觉到了不对,周围的水汽似乎太浓郁了,他们磕头时仿佛都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好像他们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水中。

一阵若有似无的污泥气息从河岸处涌了过来。

村人们开始不安起来,拼命朝无印磕头,哭求地更加厉害,忽然有几个人捂住了脖子,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两眼向外突出,好像溺水了一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无印霍然睁眼,怒道:“妖孽!休得害人!”

他一伸手,禅杖便从许老翁家飞了出来,落入手中。

无印将其震向地面,只听一道暮鼓晨钟声响起,煌煌佛光便自禅杖发出,向外涤荡开来。

那些仿若溺水的人被佛光一照,便恢复了正常,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半空中一道声音响起,像是许多人一起说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我没有害人,我只是来取回我的东西。他们吃了我的血肉,靠我的血肉存活,我只是来取回我的血肉。”

伴随着声音落下,村人们也发生了变化。

他们有的惊恐的叫喊起来,抓挠着手臂、脖子上长出来的青白鳞片,有的捂着嘴,从喉咙里呕出尖利的鱼骨,被鱼骨刺的满嘴是血,有的凄厉地惨叫着,从身上掉下一片片肉。

“妖孽!还不快快收手?!”无印双眉一竖,再次震动禅杖,佛光涤荡开来,村人的变化停下了,但却没有消失。

嗯?

他紧皱着眉,目光扫过哀嚎的村人们,那些青白的鳞片、满口的鲜血还是在,掉下来的肉也没有长回去,无论佛光如何普照,都没有一丝一毫改变的迹象。

那声音又道:“他们也害了人,你为什么不叫他们收手?”

“人害人,自有衙门来管。妖害人,天理不容!”

那声音尖利的惨笑起来:“妖害人,天理不容,那人害妖呢?他们害我呢?!”

声音落下,倒在地上的每个人头上都多了一面水镜,水镜中的人不一相同,但却无一例外,手里都拿着刀,面前都有一条金色鲤鱼。

有的画面中金鲤身上带着鳞片,有的画面中只有坑坑洼洼的血肉,有的画面中只剩下了累累白骨。

无印愣了一下,很快沉下脸色:“因果循环,自有报应,你伤人害命,贫僧必不能饶你!”

“报应?我就是他们的报应!”那声音变得凄厉起来,充满了怨与恨,“他们挖我的肉,他们烧死我,他们把我扔进河里淹死,我好痛,我好痛啊……”

霎时间腥风大作,天光被遮蔽,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来。

水流声在耳边汩汩涌动,空地仿佛突然变成了河底,所见所感皆阴冷无比,腥臭的泥浆混合着河水一起涌入口鼻。

还在哀嚎的许家村人一个个都捂着脖子张大了嘴,表情狰狞,脸上渐渐泛起青色。

无印第一时间就去看江听雪,见红衣青年也捂着口鼻,面露痛苦,眉头当即一皱,将禅杖抛了过去。

禅杖落地,铛地一声钟响,渺渺禅音从中发出,将四周无形的水流逼开,江听雪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冲他感激一笑。

无印收回目光,厉喝一声:“孽障!还敢伤人?!给我现形!”

净无垢袈裟上放出“卐”字佛光,照见四方,佛光之下,河伯顿时无从遁形,从藏匿的地方显露出来。

无印又喝出六字大明咒,梵音一响,那半人半鱼的妖怪便惨叫一声,身上冒出缕缕青烟,像被灼烧了一样。

它一双鱼眼死死盯着无印,焦黑枯木般的手脚上长出利爪,尖嚎一声,便朝无印猛地扑来!

无印口中真言不停,梵音中又传出了庄严的诵经声,在此方天地响彻。

河伯被真言所摄,又被诵经声念得头昏脑涨,一时失了方向,大叫一声,闷头闷脑地就朝佛光下撞去。

一到佛光之下,它满身的淤泥、头骨就尽数消散,露出了其下的白骨鱼身和一具少女焦尸,原来它那一双手脚,并非它自己长出来的,而是这焦尸的手脚,只是从淤泥中伸出来,看着就像它的。

焦尸一露出来,那河伯的鱼眼中竟生出了几分清醒,它不是无印的对手,更抵不过这煌煌佛光,身上的淤泥被削去,也就意味着它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但临死之前,它却没有看向要杀它的无印,而是盯着河底挣扎的村人,鱼眼里冒出滚滚血泪,嘶喊道:“是你们在杀人,是你们在杀人……”

河伯和少女焦尸在佛光下渐渐融化,周围的河水波动了一下,朦胧间竟变幻出一副画面。

芳草萋萋,一个小女孩在河边树下,冲着河面呼唤:“鲤鱼鲤鱼你在哪?”

金鲤从清澈的河水中冒出头,吐出一个泡泡,在阳光下晶莹璀璨,小女孩顿时欢笑:“哈哈哈,找到你啦!”

画面变幻,长大了些的女孩坐在河边,愁眉苦脸地揪着草叶:“唉,哥哥要成亲了,可是家里没有钱出聘礼,姐姐们都不愿意嫁给他,怎么办呢?”

旁边的金鲤吐了个泡泡,扭头钻回水中,过了一会儿浮出水面,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下吐上来一片流光溢彩的玉石。

女孩惊喜道:“这是你在河底找到的宝贝吗?!真是太谢谢你了鲤鱼!”

金鲤蹭了蹭她的手,女孩高兴地拿着玉石回了家,没有看到水中渐渐飘上来的一丝血迹。

那之后,女孩又来了几次,某次发愁家里又没粮食了时,金鲤又去水下待了一会儿,吐上来一块玉石。

女孩依然很惊喜,但她这次仔细看了之后,却发现玉石的形状似乎有些像鳞片。

在她的逼问下,金鲤只能扬起尾巴,给她看尾巴上缺失的鳞片,一片新鲜的带着血,一片不流血了,却还是光秃秃的一块。

女孩哭了,抱着它说对不起,金鲤蹭蹭她的脸,像小时候那样吐泡泡安慰,总算是又把她哄笑了。

一人一鲤待在河边,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祥和。

江听雪静静看着水中的画面。

许家村原本成亲是没有金玉礼这一说的。

最初是英娘的哥哥,他说媒时,因为家境贫寒,没人愿意嫁进来,更当家中发愁时,英娘却拿出了一块似金非金的瑰丽玉石来,一下子就俘获了别家姑娘的芳心,嫁了进来。

村里人都知道,英娘家里一向贫寒,饭都快吃不起了,哪能拿出这么个好宝贝来?何况她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于是有人就上了心。

偷偷跟了英娘一段时间后,他们才发现她每隔几天都要去河边,和一条巨大的金鲤嬉戏。

那金鲤生的如金如玉,不似凡物,虽不会说话,但颇通人性,听英娘发愁家里又没粮食之后,便从尾巴上扯下一片鳞来。

金鳞离身,便化为了一块玉石,金红交织,流光溢彩,可不正是英娘拿给哥哥当聘礼的那种?

跟踪的人回去就禀报了村长,在村长许老翁的带头下,下一次英娘去见金鲤时,众人便悄悄跟了过去,趁一人一鱼不备,用罗网鱼叉将金鲤抓了回来,关在了茅草屋的桶里。

村中人也想剥下来鳞片,但金鲤鳞似钢铁,旁人根本戳不动,正当一筹莫展时,许老翁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看着好像破铜烂铁,却一下就能破开金鲤的防御。

金鳞挖下来后,化成的玉石总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但许老翁怕村人因此沉迷享乐,不事生产,便规定只有娶妻或者嫁女时,村人才能来挖,其余时间皆不准动。

于是从那以后,村中人每逢成亲,都要去村长家借刀,从金鲤身上剥下一片鳞片来。

鳞片剥完之后,便开始挖它的血肉,因其血肉化成的玉石美丽不可方物,便用金鲤鱼的谐音,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金玉礼。

英娘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但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根本无人搭理他,便是家中的父母兄嫂,也劝她不要再多事,免得惹恼了村人,给自家带来麻烦,怕她想不开去把金鲤放走,就直接把她关在院子里,几年都不让出门。

被许二舟看上后,英娘誓死不从,她知道成亲要献金玉礼,不愿再让朋友因她受苦,但却无法反抗,被强压着灌下麻药,送进了洞房。

掀起盖头后,许二舟按照惯例,将金玉礼拿给英娘炫耀,英娘却一看到就落下了泪,泪水中,金玉礼发出红光,融入她的身体,化解了她身上的麻药。

英娘趁机将许二舟推倒在地,跑出了门。

她一路跑到了茅草屋,见门上挂着锁,便跑到侧面的小窗下,踮着脚焦急地往里看。

金鲤依旧躺在桶中,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英娘急切地呼唤道:“鲤鱼!鲤鱼!”

呼唤声传进去,金鲤动了动眼珠子,尾巴轻轻摇晃了下。

英娘搬起石头砸开了锁,进去看到金鲤的样子,泪水便潸然而下,哽咽道:“我找到你了。”

她抱起伤痕累累的金鲤,避开村里找她的人们,跌跌撞撞地来到河边,将金鲤投入水中。

“鲤鱼,鲤鱼!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金鲤望了她一眼,甩动尾鳍,游向河中。

英娘呆呆地站在河边,在天快亮时,被村人找到,抓了回去。

他们猜到她把金鲤放回了河中,但却不愿相信,不断逼问。

“金鲤呢?!”“金鲤在哪?!”“你把它藏到哪去了?!”“金鲤呢!!!”

英娘倔强地看着他们:“它走了!你们找不到它的!你们找不到的!”

村人终于死心,瞪着这个放跑了村子里最珍贵财宝的少女,怨恨让他们化作恶鬼,吐出了最恶毒的语言。

“烧死她!”“她放跑了金鲤!”“烧死她!!”

英娘被捆起来,放上了竹木筏,周边摆满了柴火。

许老翁站在中间,旁边是英娘的父母兄嫂,他们手里拿着火把,其他人则带着渔网鱼叉。

他们还抱着期望,希望金鲤会出来救英娘,这样他们还能再把它抓住。

柴火被点燃,竹木筏被推向河中。

火光冲天而起,将天空与河水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英娘在大火中嘶喊“鲤鱼!鲤鱼!你走!别回来!”,河水却依然翻涌起来,金鲤撞开水面,用身上的鱼骨撕开泼洒过来的罗网,带着英娘沉入水中。

可它终究没能救下少女。

已被大火烧得奄奄一息的英娘抬起手,用焦黑的手掌摸了摸它的头,无声微笑:“这次,是你找到我了……”

金鲤吐出一个泡泡,依然是那么晶莹剔透,却再也没有人欢笑着鼓掌。

它的双目中滚下血红的眼泪,带着英娘冲进河底的淤泥,百年道行裹挟着怨恨,将它和英娘黏合在一起,变成污泥中生出的妖魔。

妖魔卷动河水,奔涌向许家村,却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刀挡在村外。

许老翁带着村人跪在村口,称它为河伯,乞求它放过他们。

妖魔不语,只怨恨地盯着他们,用河水冲击镇守的刀。

刀身逐渐动摇,许老翁抹着眼泪,让人将英娘的父母兄嫂丢了出来。

四人没入河水,惊恐的叫喊被淤泥吞没,河水慢慢平息了下来。

妖魔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说放过他们可以,但每天都要来这里抓两个人作祭品,抓够七十六天,就不再淹他们。

七十六天,一百五十二个人,正好是许家村所有人数。

妖魔退去了,许家村开始为河伯献祭品。

今天,就是最后一日。

画面散去,周围的河水也退去,白骨鱼身和少女焦尸都变成了佛光下的尘埃,随风飘散。

在重见天日的刺目阳光中,江听雪望向无印。

白衣佛子盘坐在地面上,怔怔望着空中,好像还没从画面中回过神来。

江听雪神色莫名。

若心中当真无情、无爱,又怎么会有怨、有恨?

无印,你明白么?

第89章 和大师在温泉…… 我教你

空地上, 无印从空中收回目光,视线慢慢扫过地上的许家村村人。

幽暗的河底已经消失,袈裟上的佛光普照天地, 但在湛湛金光照耀下, 村人们还是一个个露出了死相。

大多数人都变得面色青白,四肢浮肿, 像是在水底泡了许久, 唯有许老翁和许二舟两人, 他们一个如烈火烧出来的焦尸, 一个血肉剥脱, 露出惨白带血的骨头。

那是被骗入河中的替死鬼, 共一百五十二具, 缺失的两具, 由英娘和金鲤补齐。

这是他们的因果报应, 佛也救不了他们。

无印慢慢闭上眼:“阿弥陀佛……”

“唉, 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旁边, 江听雪叹了口气,看向他道,“大师, 我们把他们烧了吧。死了这么多人,若是置之不理, 怕是会生出瘟疫。”

江听雪倒不是诚心不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只不过在这个世上,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像这种不正常死亡的人,用火烧了才是最稳妥的。

要是埋进地下,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直接尸变?

无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收了袈裟上的佛光,从地上站起来,和江听雪一起,将周围院子里的柴火都搬了出来,然后将死去的村人们都放上去。

大火熊熊燃起,空气扭动着,翻滚的烈焰吞噬了一切罪与孽。

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无印闭着眼睛,口中念诵往生经。

身负罪业者当下阿鼻地狱,但其中或许存在的枉死者,如那些不知事的孩童,却可因此得到超度,再入轮回。

烧完了许家村的人后,江听雪又陪着无印来到河边,为那些替死的人做了一场法事,直到将河中所有的亡魂都超度后,两人才再度启程。

渡口无人撑船,两人便顺着河,再往前走了一段,到了下一个渡口,来到了对岸。

上了岸,又走了两天,灵觉寺便到了。

站在灵觉寺的门口,江听雪笑道:“大师,我们到了。”

无印点点头,踏入寺门。

寺院中有洒扫的僧弥,见到两人来,便上前招待。

无印以前曾在这里挂单,住过几年,与寺中僧侣也算熟识,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带着江听雪往主持的禅房去。

江听雪冲僧弥笑了笑,僧弥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脸色一变,小声念叨“罪过罪过”,低下头红着脸跑了。

对上无印望过来的目光,江听雪弯了弯眼睛:“看来还是大师定力更高一筹。”

无印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朝后院走去。

江听雪微微挑眉。

从许家村离开后,后面这两日的行程他和无印可以说是相安无事。

其一是因为他没找到什么引诱的好机会,其二嘛,则是他知道金鲤与英娘的遭遇必定会在无印.心中落下痕迹,所以刻意给出时间,让其沉淀,等日后需要的时候,好拿出来动摇他的佛心。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都很安分。

无印也没有对此表态,和以往相比,他似乎没什么不同,净无垢袈裟也依然不染尘埃。

但江听雪心知并非如此。

事情也和他所料想的差不多。

无印在后院禅房里见到了主持圆清大师,阐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要借寺中宝塔镇妖。

槐树精罪孽深重,镇在塔下,日日受佛法熏陶,倘若能将它度化,让它幡然悔悟,补偿自己的罪过,那便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圆清主持欣然答应,无印便将槐树精和伥鬼们从钵中放出,压在了塔下。

在此之后,就在圆清主持询问他这次要待几天时,无印却向他询问了后山的石室,问自己能否借用一段时间,他欲要闭关。

闭关本就是佛门的一种修行,灵觉寺中时有闭关的僧人,圆清主持便也没怎么意外,问清他的要求后,便将石室借给了他。

借到了地方后,无印看向江听雪。

他打算闭关一月,其间不吃不喝,不与外人往来,只静静打坐参禅,静修佛法。

但不知江听雪是何想法,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想要离开?

江听雪轻笑:“大师可是忘了?我本就是想来寺中清修一段日子,除除晦气,也养养心神,你自去便是。”

无印点点头:“那我那间禅房,便让给施主住吧。”

他师父法空大师生前与圆清主持是好友,以前曾带着他来拜谒过,可以说圆清主持基本等同于他的师叔伯们,待他也一向亲厚。

他离开宝山寺,来到这里挂单后,圆清主持几次邀请,想让他直接加入灵觉寺,被拒绝后,便在自己院中专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禅房,时时打扫,以待他随时来住。

现在他要去闭关,把禅房让给江听雪正好。

江听雪闻言一笑:“多谢大师。”

又拜过主持:“有劳圆清大师了。”

圆清回了一礼:“施主客气。”

处理好这些事后,无印便不再耽误,当即便沐浴焚香,清净身体之后,进入了后山石室,开始闭关修行。

江听雪静静看着他的身影进入石门消失,回到禅房,谢过来送素斋的小沙弥,然后关上了门。

他在榻上盘膝坐定,只留下一缕神念控制身体,其他都自灵台遁出,在夜色下飞往后山。

在他离开后,留在禅房中的躯壳睁开眼睛,下床来到桌边,执起筷子慢慢用饭,行走坐卧,一如以往。

脱离身体后,江听雪的神念化为了本相,仍是长眸泪痣,玉面清容,身上的衣服却从一袭红衫变成了雪白锦袍。

月光之下,锦袍翩然飞舞,边缘缀着一圈暖绒绒的白毛,在月光下如雪一般纯净,穿在江听雪身上,将那勾人的桃花眼都衬出了一分冷淡。

从主角那边转回注意力的9527刚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点评——

好看!

毫不犹豫再来七百连拍。

……

江听雪驾着风,一路来到后山,在石室前落下。

看了看闭合的石门,他向前走了两步,化作一道白光钻了进去。

落地之后,江听雪打量了一眼四周。

石室内空空荡荡,除了当中一个蒲团,和蒲团上的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白衣佛子闭着眼睛,在蒲团上结跏趺坐,呼吸清浅,心跳平稳,显然是已入了禅定。

多亏了系统给的去芜丹,不然他还不能这样接近无印。

江听雪弯了弯唇,无声走了过去,低头瞧了瞧他平静的面色,心中轻笑。

既然知道这人心境有瑕,他又怎能不趁虚而入?

江听雪闭上眼睛,身形一晃,便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雪白小狐。

雪白小狐绕着盘膝趺坐的人,在空中跃了几下,在找到缝隙的一瞬间,撞向无印的心口,转瞬没入其中。

禅坐中的人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变得不安宁了起来。

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慢慢渗出,沿着眉角滑下,顺着脸侧来到下巴,“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

无印坐在一方石台上,周围是青翠的山林。

山风微微,草木清爽,远处宝山寺的古朴钟声悠悠传来,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详。

这是他的心相世界,他在这里行深观照,清净杂念,让心中的佛更加圆满澄澈。

这是他以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的事,轻车熟路,但这次却好似不那么顺利。

白骨鱼身和少女焦尸总是会在他眼前出现,那些村民放火的狰狞面孔、和金鲤跃出水面救人的画面,也时不时在脑中呈现。

“是你们在杀人,是你们在杀人……”

"烧死她!"

“你走!别回来!……”

一句句声音在耳边回荡,山风慢慢大了起来,树木簌簌摇摆,远处的钟声似乎也多了一丝沉闷。

无印凝神守意,默念心经,清净思绪,将一切闲思杂虑都归空息止。

诸法皆空相,万色皆是空。

经文默默诵读,过了一会儿,山风又渐渐安稳了下来,钟声也恢复了悠然。

无印慢慢睁开眼,山林寂静,草木清然,萧萧肃肃,本性自然。

心中似乎又恢复了宁静,他在石台上起身,正要回宝山寺拜佛,眉头却忽而一皱。

山林中不知从何处生出了水汽。

水汽渐渐变大,雾气蒸腾,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笼罩了起来。

身后似乎传来轻笑声,无印微微一愣,回首望去,却见身后的空山云海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壁。

他站在原地不动,想要闭上眼睛诵经,消除这不该存在的芜念,小路却径直在他脚下后退,把他送到了温泉前。

暮鼓晨钟伴随着山林一同消失了,周围只剩下朦胧的热气。

经文仍在脑子里回荡,却起不了一丝作用。

无印站在石壁旁,怔怔地看着池中的人。

乌发如瀑,泪痣灼眼。

那人半趴在池边,抬眸望来,笑眼弯弯,光裸的手臂从水中抬起,勾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摇晃。

无印闭了闭眼,欲要将手抽回来,池中人却忽然用力,将他一把拉入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他跌入水池,温热的水没过胸膛,身上的袈裟忽然变得无比沉重。

有人从身后搂住他的腰,脸颊贴到他耳边,湿漉漉的鬓发落在他的脖间,轻笑道:“大师,我好看么?”

无印闭着眼,并不言语。

身后的人却又笑了一声:“你不说,我便当你默认了。”

脸被轻轻转到旁边,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无印眼皮颤了颤,想要推开,却被箍住手腕,叠在一起,抵在了池壁上。

滑腻的软舌探入口中,一阵阵酥麻传开,仿佛连脊髓都战栗起来。

“唔……”

无印挣了挣,那人轻笑一声,放开他的唇舌,温热的手指抚过他的脸。

“大师,会么?”

无印依然闭着眼睛,并不答话。

压着他的人却好像懂了似的,低低一笑,抬起他的下颌,将吻落在他的颈间。

衣衫被一件一件褪去,那人蹭了蹭他的脸,在他耳边呢喃般道:

“没关系,我教你……”

……

因为有雾气遮挡,所以旁观到一点点的9527:……

这就把人吃到手了?

不愧是狐狸精,宿主牛【哔】!

不过……

在被屏蔽的前一秒,9527在叹服中想,

宿主的声音,还真是温柔啊……

第90章 第 90 章 隐忍的,克制的

无印动情时会是什么样子?

江听雪曾经猜测过, 如今亲眼见到了,跟他想的也差不多。

隐忍的,克制的, 一切声音都被抑制住, 只有身体不自主的颤栗,能证明他参与其中的事实。

水波荡漾中, 江听雪牵起那无措收拢的手掌, 搭在自己肩上:“来, 扶着我……”

那人用泛着水汽的黑眸茫然地看着他, 片刻后才恍惚地意识到似的, 顺着他的力道, 抓住他的肩膀。

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肩上, 水珠不断顺着指尖滑落, 又蓦然收紧了, 手背绷出筋骨分明的轮廓。

眼眸也紧紧闭上了, 湿润地, 从泛红的眼尾溢出些许水色。

仍是隐忍无声的。

江听雪托起他的下巴, 吻住那紧抿的薄唇,撬开紧闭的唇齿,从中捉出一点细碎的闷哼。

他知道他动情的样子好看极了吗?

大约是不知道的。

江听雪微微一笑, 按住怀里人的后颈,掌心细细摩挲, 将那些抑制不住的低哑闷吟,尽数吞入口中。

水波动荡,漫过池边,地上的袈裟也被浸湿了。

……

心相世界中察觉不到时间,等无印从温泉中醒来时, 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他在石室中睁开眼,那彻骨的欢愉仿佛还残留在身上。

他愣愣地看着漆黑的石室,过了许久,才慢慢闭上眼,低低道了一声:

“阿弥陀佛……”

……

比说好的时间晚了两天,江听雪在山道上等来了从后山回来的无印。

远远一见到人,他便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大师。”

无印静静低眉行礼:“施主。”

江听雪状似关心道:“大师闭关修行的如何了?”

无印沉默片刻:“并无所获。”

“咦?为何?可是心有所碍?”江听雪故作惊讶。

无印没有回答,反问道:“施主准备何时下山?”

江听雪眨了眨桃花眼:“大师想要离开了?”

“不,贫僧想继续在这里清修。”

“那我也继续在这里待着好了。”江听雪笑道,“我抄书也赚了些银两,全部捐作香油钱,想必圆清主持一时半时的也不会赶我走。”

“施主是读书人,不去考功名吗?”

江听雪弯眉道:“我读书只为明理,不为功名利禄。”

“家宅庭院呢?”

“有一屋一园一菜地即可。”

“娇妻美妾?”

“大师忘了吗?”江听雪柔情脉脉,“我如今只心悦大师一人而已。”

无印沉默。

江听雪像是将将才听明白似的,笑容微收:“大师问这些,是想赶我走?”

无印垂着眼:“施主……还不曾放下吗?”

“……放不下。”

江听雪长叹一声,直直地看着他:“我本以为我能很快放下,但谁知……我已不愿放下了。大师是佛门中人,我本不该打扰,然……情难自禁。若大师能心悦于我,听雪便是即刻身死,也是甘愿的。”

“无印……”江听雪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阿弥陀佛。”

无印闭上眼,抬手低念佛号:“贫僧乃出家人,尘缘已了,与施主的缘分,自今日起,也已了尽了。施主自去吧。”

江听雪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静静地看着他:“你真要赶我走?”

无印垂眸不言。

空气寂寂无声。

安静了半晌后,江听雪微微牵起嘴角,神色温柔,却又有些悲伤:“我知你并非对我无意,但若这是你的选择,那么我成全你。”

他转身朝下走去,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回过头,望向静静看过来的无印。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以后,你修你的如来,我去我的俗世。”

江听雪望着他,眸光摇动,似有泪光闪烁,但最终,他微微一笑。

“无印大师,我们再也不见。”

……

离开灵觉寺,江听雪解开了灵台的封印。

刚一打开,就听到系统在他脑子里尖叫:【宿主——!你怎么离开了啊啊啊!!!!】

江听雪挑眉:【你不是都看见了?别人都赶我走了,难道我还要死皮赖脸待在那吗?】

【可是、可是……任务怎么办?】

9527欲哭无泪,走就走吧,还非得说一句“再也不见”,那狐狸崽怎么办?任务怎么办???

【放心,不会耽误你的任务的。】江听雪安慰道。

9527愣了一下:【宿主……是要再回去?】

【当然不回去。】江听雪道,【都说了‘再也不见’了,若是回去,岂不显得我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那、那……】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啊!!!

9527崩溃。

像是被它逗笑了,江听雪轻笑一声,好心解释道:【走是肯定要走的,若是不走,怎么能让他自己来找我?】

9527再次一愣:【???】

江听雪笑眯眯道:【他不知是我刻意引诱,只以为心相世界里发生的那些都是他的心魔所致,所以一心想摆脱我的干扰,甚至说出我和他缘分已尽这种话,既然如此,那我便要他主动来找我,亲自把这缘分续上,到那时,看他还怎么说。】

9527:……

它张了张不存在的嘴,又把不存在的嘴闭上,默默往系统空间的角落里缩了缩。

宿主……有点可怕。

【对了小系统,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9527飞快从角落冲了出来,机械音带上了一点谄媚:【在!宿主你说!】

可怕就可怕,能完成任务就行!

江听雪因为它的殷勤微微诧异了一下,眼珠一转,唇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

【小系统,你去过几个世界了?】他问。

9527:【制裁反派的任务的话,这是第二个。】

【那在这之前有很多吗?】

【是的。】

【能跟我说说你在那些世界的经历吗?】

【任务进度属于每任宿主的隐私,法则规定不能说,抱歉宿主。】

江听雪也不失望,微笑着安慰道:【不用道歉,有这种法则是一件好事,别人的事情你说不出来,我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事情被你说出去,挺好。】

【感谢宿主理解,宿主你真好。】9527眼泪汪汪。

江听雪笑了笑,又问:【小系统,你之前说,无印怀胎之后,在生下孩子之前,都会被你保护是吗?】

【是的宿主。】

【你能提供怎样程度的保护?】

【除了小世界毁灭这种程度的都可以。】

江听雪问道:【这是你在以往世界中实际得出的经验,还是只是你的推论?】

9527拍着赛博胸脯:【宿主放心,好孕程序为本系统的核心程序,经历过无数次的检验,在以往的世界中,也曾实际论证过。】

江听雪似是不相信:【实际论证过?如何论证的?】

9527下意识道:【就是有个目标人物曾经……嘎!】

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音响起,机械音戛然而止,隐约还能闻到一点糊味。

江听雪眨了眨眼。

真说不了啊?啧。

他若无其事道:【小系统?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9527才重新冒出头来,机械音颤巍巍道:【宿主别担心,我只是差点说出以前宿主的隐私,所以被法则制裁了,嘤QAQ】

江听雪叹了口气:【唉,都怪我,要不是我追着你问来问去,你也不会遭这份罪。】

【呜呜,不怪宿主,是我自己没注意。】

系统空间里,从一颗银色小光球变成一颗黑色小煤球的9527流下两行虚拟热泪。

宿主真是个大好人,哦不,大好狐,呜呜呜……

江听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出了原本想问的问题:【你能帮我找一找,方圆五百里之内,有什么正在作恶的妖怪吗?】

【可以,但我只能根据它们身上的孽力值,把它们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具体它们在做什么,需要宿主亲自过去才能知道。】

【好,这样就足够了,谢谢你,小系统。】

【已标注,宿主不客气。】

重新在灵台中设了封印,江听雪看着地图上多出来的小点,微微眯眼。

缘分已尽吗?无印啊无印,希望真能如你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