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你们修仙界别太修仙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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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人在临死时眼前会浮现生时的许多过往, 叫走马灯。

所以当舟行晚看见自己站在那幢连在记忆里都难以回溯的老屋里时,也没有感到很意外。

这是他不曾经历过的往事,将死的男人颓废地瘫倒在沙发上,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张巨大的黑白相框, 男人就盯着相框里的女人,眼神呆滞,哪怕旁边摇篮里的婴儿哭得声嘶力竭, 也没有恢复一丝神采。

家里的门被粗暴地敲响,一道身影疾步走了进来,他用力地把拳头挥舞到另一个男人脸上,发泄情绪般地边打边骂, 沙发上的男人却始终像死了一样不给丝毫回应,只有在亡妻的照片被抬起的拳头遮挡住时才会改变一下姿势,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这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争吵——或许已经不能够算是争吵了, 只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宣泄, 可饶是他好赖话说遍、拳头都被打破了皮, 被压着打的那个男人始终了无生气,又或者说——他期待被对方打死。

“啊……宿主, 这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被卷进舟行晚记忆的003看着眼前一幕,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们……他们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吧?”

“都是过去的事了,也阻止不了。”

舟行晚长长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那个尚还年轻浑身是劲而不是躺在病床上强撑笑容的男人时他竟然还笑了一下, “什么时候能把我传送到任务世界?”

003被他这不合时宜的笑惊悚到了, 甚至没听见舟行晚的问题:“你……被打的那个人跟你有仇吗,这么暴力的场面你还笑得出来?”

“没仇。”舟行晚嘴角撇了下来,“他是我爸。”

血缘的关系真的很奇妙, 哪怕舟行晚从没见过自己的生父,却还是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的父亲。

003:……?

这么劲爆的吗?

“啊……啊那确实有点……他,他……”深觉自己说错了话,003尴尬地转移话题,“另一个呢,另一个人是谁?”

“是我舅舅。”

也许因为死的时候是在黄昏,舟行晚这会儿情绪格外脆弱,他看了看这个四方的小空间,索性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从来不跟003调侃任务以外的人竟然主动问起:“我是不是没跟你我在原来世界的事?”

003默默“嗯”了一声,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为了自己的眼泪还是不要听舟行晚的话比较好,况且他本来就对别人的事没兴趣。

可是宿主想说,他也没办法拒绝。舟行晚静静看着自己的舅舅打人打累了,然后才抱起婴儿床里的自己一边拍哄一边泡奶粉,说:“我妈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我爸……说得好听是深情,但我舅舅说他是不负责任,我妈拼了命生下了我,他却只想着自己的伤心,在我妈去世不到一年也死了。”

003“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

“没什么好节哀的,我跟他们都不熟。”舟行晚声音淡淡,真听不出分毫难过,“他们死了以后,我就变成了累赘,亲戚里没人肯要我,听说那时候已经有孤儿院要接我了,是我舅舅跟舅妈大吵了一架,然后把我接了回去。”

003又“啊”了一声,结巴道:“那……那你舅舅人还挺好。”

舟行晚没接他的茬,或许他本意就不是想跟003说这些,只是过往太沉重,他把这些事压在心底这么多年没跟任何人说过早憋坏了,正好这里有个与世隔绝的小空间,正好过往重现,正好倾诉欲望很强而已。

他露出一个回忆的表情:“那会儿我舅妈还怀着孕,听说他们为要不要接我回去闹到差点离婚,最后还是我舅妈妥协,同意把我接过去。”

003:“那,那你舅妈也挺好?”

说是这么说,003却开始心疼起以前的舟行晚来,毕竟如果当时真的为了他的归处闹得那么难看,恐怕就算是把舟行晚接回去,也难以逃离水生火热。

眼前画面渐渐变幻翻转,一转眼刚才还在襁褓里的婴儿已经会走路,小男孩巴巴儿地盯着舅妈放下碗,争着去收拾饭桌上的残局。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舟行晚继续说:“我舅妈没苛待过我,她大多时候都对我挺好的,会让表妹多让让我。其实她很喜欢小孩,只是对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妈跟我舅舅有过不清白的绯闻,舅妈以为舅舅对我妈旧情难了,所以才会耿耿于怀。”

003被这凌乱的伦理关系说得僵住了:“你妈……和你舅舅?”

舟行晚说:“我姥姥和姥爷是重组家庭,我妈年轻的时候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听说那时候他们班有两个男生总骚扰她,是我舅舅帮她解决的,从那以后,村里就传起了他们的风言风语。”

003这回是真的没话说了,想着自己好歹是个气氛组,不能让宿主尴尬,逼着自己不知所谓地“啊”了半天,都没“啊”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舟行晚被他“啊”得笑出了声,眼底情绪却始终死而平淡。眼前画面再次翻转,刚才还拍着舟行晚肩膀让他好好读书的男人得了重病,形容枯槁地躺在床上,青年才刚起来的嘴角又立马下去了。

他说:“舅舅跟舅妈解释过,我也知道他只爱我舅妈一个。可感情是最难无条件投入信任的东西,我舅妈有时候信他,有时候又不信,信的时候就对我多好一点,不信了就让我滚远点。但就算是在把我当成情敌的儿子的时候他也对我很好了,只是这里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我待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办法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是其中一份子。在我初高中的时候,我最想逃离那里,我想就算是个孤儿也比在那儿好,不用整天看别人脸色,也不用迫于生计向人妥协。”

“所以你一开始说做完任务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其实对我没有任何一点吸引力的。”

003:……

他也想起了两人初遇时自己抛出的诱惑,突然底气不足:“那你……你后来怎么又答应了?”

“因为我爸是个没责任心的男人。”

003一愣,没听出其中的因果逻辑。

舟行晚神色淡淡:“我舅舅也没责任心,他不顾自己妻女的意见,一养养了我这么多年。但好歹他把我养大了,我刚毕业,正是能赚钱的时候,他生病了,疗养费要很多很多。我舅妈当了很多年家庭主妇,她日复一日地为家庭斡旋于各种亲戚盘算,不适合再去做上班这种劳心费神的事,我妹妹又还在读书,更不能让她去操心这些。”

他这段话说得很慢很慢,说话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病床上虚弱的男人,这是他的依靠:年少时曾经无数次想逃离这个不属于他的“家”,可现在真的逃离了,却惊觉如果再不努力,恐怕连这人被病痛折磨得丑陋不已的样子都要见不到了。

他多想也做一个没责任心的人,舍去过去的身份,在新的世界开辟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生——反正003是个连任务世界都能搞错的笨蛋系统,他不做任务也不能拿他怎么办,说不定拖的时间久了003也放弃了,他可以获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可是不能。对于原来世界里的那些,舟行晚承认自己想逃离,却没法真的放下。甚至看着小空间里那张虚假的脸——他多怕痛的一个人,可是静元针入体的时候都没有哭,现在只不过是跟003说了那么两句,液体接触肌肤而产生的痒意却爬满了他整张脸。

矫情。

舟行晚暗暗唾弃自己,他连忙擦了擦眼泪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一方病床,而或许是他太想再见一见故人,泪眼模糊中他似乎看到舅舅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下,下一秒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自己,露出了个自嘲的笑。

“舅舅倒了,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慢慢地,用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心情开口,他不擅长煽情,从前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说到一半就要停下来回忆一遍,总有些词不达意。

偏偏至情至性,偏偏词不达意。

“我想,就算要走,就算死在外边,也至少把他的病治好了再说,不然我岂不是成了我爸那样的人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003心里却堵得慌,他心想还好自己现在没有实体,不然要是像宿主这样哭出来该有多丢人。

舟行晚:“所以系统,我到底什么时候能从这个无聊的空间里出去,做完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啊?”

003一边伤心一边着急地想要安抚他,谁曾想一开口就成了灾难:“呜呜呜哇……”

舟行晚:?

不是他比较惨吗,怎么003哭起来了?

有点无语,舟行晚正要说他两句,却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小晚。”

“这儿呢,干……”

应了一半后反应过来是谁在喊他,舟行晚眼睛一酸,好不容易遏制的泪意瞬间又涌了出来:“……舅舅?”

“是回家了吗,小晚?”

病床上的男人祥和地看着他,“回家了就好,这些天我一直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出车祸死了,你舅妈死活都不信,回家就好……比在我这儿好。”

舟行晚抬起脚快步跑到病床边,几个月的分离让这段曾令他无比想要逃离的亲情变得弥足珍贵,舟行晚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一出口却是:“呜呜呜哇……”

003:……

合着刚才埋汰谁呢?

床上的男人却只是包容地看着他,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舟行晚手背,说:“回去吧,不要再想我的事了,这些年,你在我这里很不好,我知道。”

舟行晚说不出话,只森*晚*整*理是攥着那只枯瘦的手不住摇头。

“回去吧,小晚,就算你不是舅舅的……舅舅也不后悔,你舅妈刀子嘴,你不要恨她,她心是好的。”

舟行晚泪如雨下,还只是摇头。

舅舅叹了口气,又说了什么,却没再发出声音。舟行晚依稀从他的口型辨别出他是在叫自己回去,可是他从有记忆就在这个家里了,除了舅舅身边,他还能回哪儿去?

“回去吧小晚。”

男人挣扎着、终于再次发出几个音节。眼前的世界慢慢被白色渲染,像是半夜在前路开着死活都不肯关的远光灯,舟行晚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他的视线被这刺眼的白所占满,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包括他才刚刚失而复得十几分钟的亲人。

“回去吧小晚。”

最后这声是笑着的,舟行晚茫然地盯着前面,他固执地坚信着舅舅就在那里,只要自己不移开视线对方就不会消失。眼前却突然一晃,舟行晚心神微荡,他闭着眼再次睁开,却——

“醒了!”

一道激动的女声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舟行晚怔怔然看着头顶上古色古香的床帷,眼神有些空洞。

玉秽听到声音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舟行晚发呆的样子,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好,没发烧,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流毓,去把你师叔请来。”

流毓欢快地应了声“好”就飞快跑出去了,玉秽给舟行晚掖了掖被角,问:“蘅晚觉得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蘅晚本人意识终于慢慢回笼,他平静地看着玉秽,然后闭上眼催眠自己这是梦这是梦,在再次睁眼看到还是这一群人的时候,绝望地再次闭上了眼。

不是……给他干回来了又?

他都后喉咙管戳前喉咙管了,他人都这样那样了,喉咙就差没直接断成两截了,这还没死?

我说你们修仙界别太修仙了!

喉咙里如同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的异样感提醒着他“死”前发生的一切,舟行晚张嘴正要说话,玉秽体贴地按住了他:“你嗓子伤了,这段时间可能说不了话,还是多休养一段时间吧。”

舟行晚:……

所以问他“哪儿不舒服”的意义呢他请问?

他移目看了看不远处桌子上的水壶,玉秽会意,立马给他倒了一杯。

舟行晚喉咙受伤,吞咽并不容易。玉秽拿出一块干净的锦布蘸水润了润他的嘴唇,病人轻缓得几乎可以忽略的鼻息羽毛一样扫在指背,轻轻痒痒,搔得他手的温度都上升不少。

舟行晚急着喝水,自然没看见玉秽眼神微黯,故意垂下眼睫来遮掩眸中情绪。

“——醒了是吗?真的活过来了?”

一阵安静的布料摩擦声中骤然插进刺耳的声响,舟行晚刚从玉秽手上接过茶杯要喝水,不设防地被这吵声闹得水都拿不稳,有些重的瓷杯就这么直喇喇地掉在被褥上,那一小块布料浸成深色,不断下渗,舟行晚下半身都感觉到了寒意。

他垂头盯着那块被褥看了一会儿,又感觉到一阵阴影闯了进来,激动的身影几乎是要飞扑到他身上,吕品?一改之前面对舟行晚时的尴尬和惊恐,抱着舟行晚声泪俱下:“太好了,还好没死,不然我真要成罪人了呜呜呜……”

被他剧烈动作牵扯到伤口、脖子上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还没好全的箭伤里溢出来的舟行晚:……

救命,好痛,放开他!

他挣扎着推开半压在身上的人,吕品?被他师兄拎着后颈提了起来。从没在人前这么丢脸过的男人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抱歉抱歉有点激动了,我只是一想到……”

话没说完,弯弯的笑眼对上舟行晚仿如寒冬的空洞眼神,吕品?的话就这么顿住,他又想起自家师兄的好来,连忙躲在对方身后。

他指了指舟行晚的脖子,没好意思地问:“那个,你是不是流血了?”

舟行晚:……

问他干什么,他又看不到!

舟行晚行动不便,又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求助这里他唯一认识的玉秽。后者则找遍全身,没再找到干净的帕子,反而是一言不发的吕品?师兄从怀中掏出一块印着雪纹的锦帕,帮舟行晚止住了伤口。

“多谢雪尊。”玉秽温柔笑笑,顺手施术去掉褥上的水渍,自然而然地就要接过尘轻雪手里的活,“我来吧。”

尘轻雪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安静地继续帮忙舟行晚脖子上的血痕。

“雪……”

“我把人带过来啦!”

话音刚起,一道欢快的女声夺入门中。大概是真的着急舟行晚伤势,流毓跑得极快,长袄上鲜粉色的带子被风吹得到处飞,少女一手拖着满脸不情愿的丹珩,一边把拦在舟行晚床前的玉秽和尘轻雪都挥开,语速飞快地把手上的人拽到最前面:“师叔,你快看看!”

她说得匆忙,全身的注意力都汇集到舟行晚身上了,浑然没注意到身后跟来的元慎在听到自己那声“师叔”后略显古怪的表情。

丹珩被流毓一路连拖带拉地带了过来,此刻脚步刚停,差点因为惯性摔在床上。他勉强稳住身形从药箱里掏出一颗药来吃,好不容易感觉到好点了,又听到少女的聒噪声:“师叔,你还看不看啊?”

丹珩:……

他面色不佳地盯着流毓看了许久,后者疑惑地与他回视,见他仍看着自己后又掰着丹珩的头朝向舟行晚:“不是看我,我又没病。”

丹珩:……

甚少见到自家不假辞色的师弟吃瘪的玉秽微微勾唇,在丹珩发作前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说:“跟自己的师侄计较什么,你先给蘅晚看伤,余下的之后再说。”

丹珩抿着唇,他盯着床上的舟行晚看了许久,面上恶意丝毫不加以掩饰,甚至舟行晚毫不怀疑对方会趁人不备杀了自己。

……不是等等,为什么是叫丹珩来给他看病?整个流云宗就只有他这一个医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