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如果我能让他见你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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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的文字就是繁体字?顾及到字迹可能不一样,舟行晚已经很避免在原身认识的人面前提笔了,但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他这个哑巴的状态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光凭比划交流太不方便,如果字迹的问题无法避免,他至少也不能在字体这方面露出破绽。

舟行晚轻轻吐了口气,没有回答颜如水的问题。

好在颜如水也不是真的问他,自从话匣子打开以后他好像满脑子都是宁仪,对别人的事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朝中弹劾宁仪的人太多,他许多话找不到出口,这回抓了个不会说话的仙人,虽然沟通有碍,却不影响他向人倾诉自己的感想。

说完宁仪的好话,他又开始跟舟行晚倒起了苦水:“可是你说,本君对他这么好,他又对我这么好,可是他为什么不肯见人?自从封了那什么‘相师’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人,也不见本君,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本君了?”

舟行晚一怔,眸光倏地锐利起来。

颜如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仍自顾自地说起他跟宁仪那些少年情谊,讲到后面情至深处,这位情绪不稳定的人皇又哭又笑起来,丝毫没有半点皇者应有的风度。

舟行晚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颜如水那句“不肯见我”,这应该是他今天听到的最有用的一句话了,耳边突然“嗡”地炸出声来,舟行晚神色逐渐变得紧张、凝重,两肩的疼痛提醒着他的处境,舟行晚脸上不断变化,然后慢慢地,所有情绪都被孤注一掷的坚定所替代。

——他当然相信尘轻雪他们不会放弃他,可是他向来不是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的人,与其把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倒不如自己为自己挣一个机会。

舟行晚再次幽怨起系统的不靠谱起来:如果不是害怕这么死了以后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他真的会觉得这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送死的好机会。偏偏系统这个时候消失又不给准话,害他每天胆战心惊,活着也像受罪,死了也怕后悔,进退两都难为,像是要把他逼成疯子一样。

舟行晚握着笔,这回很注意尽量写的是繁体字,一笔一划工整地询问颜如水:如果我能让他见你呢?

房间里突兀地安静下来。

刚才所有似哭似笑的声音、浮夸的动作都随这这一句消沉下去,颜如水艰难地看着这一段话,像突然不认识字了一样,他看着舟行晚,又看了看写了字的纸,才刚露出一个笑,舟行晚以为对方心动,还没来得及再写字,眼前猛然一片天旋地转,不仅他、他身前的那张桌子,还要断了线的十二旒冕,一颗颗珠子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震耳欲聋,舟行晚倒在地上,肩膀上的伤口彻底裂开,鲜红的颜色从青色的衣料里洇了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相师来拿捏我?”

颜如水狠狠踩在舟行晚肩上,脸色阴沉,“我看也不用等尘轻雪的答案了,本君现在就杀了你,再拿他师弟来当人质也是一样的。”

舟行晚蜷在地上,颜如水的突然发难令他始料未及,他的眉头因痛紧紧皱成一团,大片红色染湿了他的衣襟,他想抵抗,却无奈伤处太多,倒在地上的男人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保持着狼狈的姿势令人宰割。

舟行晚重重吐出一口血,倒是觉得喉咙里舒服了点,哪怕到了这时候,他也不见半点弱势,他就这么浑身是血地躺着跟颜如水对视,眸光不闪不避,反而把颜如水看呆了。

他强忍着喉咙里刀割似的疼痛,每吐出一个字口腔里的血腥味就更重一分:“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颜如水一愣,他像是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高大的男人红着眼半跪在地上把舟行晚抱了起来,声音急促:“仙人……仙人,你能让相师见我是不是?你让他肯见我是不是?只要你能让他见我,我现在就把你放回去,我换个人当人质,就算把他们五个全杀了也不会杀你的,仙人你帮我,你帮帮我,我已经好久没见相师了,我好想他,我好想见他,你能帮我是不是?”

舟行晚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其实他并没有把握,他甚至连宁仪不愿见人的原因都不知道,但颜如水太疯,他好像没有别的退路,如果自己让颜如水有了希望又亲手碾碎这希望……舟行晚已经开始在猜这个世界有哪些酷刑了。

没事的,大不了就是死,万一、万一就算没有系统,也能给他算完成任务呢?

舟行晚咬紧了牙,除了点头,没有其他选择。

.

颜如水想要见宁仪的心情过于迫切,以至于舟行晚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被这位专制的人皇带出了宫。

才刚裂开的伤口倒是简单处理过了,但是并没什么大用,痛依旧是痛,他稍微抬一下胳膊都能感觉到伤势加重,舟行晚很难想象要是一会儿写字,血会不会直接流出来。

是的,写字——来时路上颜如水跟他说了宁仪的情况:他虽然闭门谢客,但架不住想要通过他来讨好颜如水的人如过江之鲫,宁仪从一开始的直接拒绝到后面也烦了,他干脆写了一副对子拦门,说除非写出令他满意的下联,否则不必再扰,从此才得以清静下来。

【一篇好文易做,两三华词矫句,引经据典四五分,便有六七颜色;八九人来喝彩,称颂寒窗十年,百家诸学应崇我,千古留名,万世难衰绝。】

人皇的辇驾上,舟行晚看着这副不算大雅但写得十分巧的上联,开始思考对应之法。

颜如水看上去是真的激动,他又把许多之前不合宁仪要求的下联搬了上来,说:“你别以为我让你来试就是信你,本君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跟相师见面的可能罢了,你可知道这些人先前在本君面前夸下海口,却让我吃了闭门羹,他们的结果是什么吗?”

既然说到“结果”,那肯定是都死了。

舟行晚对别人的死法不感兴趣,他开始钻研起那些失败的案例,却发觉其中大多数都不是好好对对子的,而是各种旁敲侧击地表示只要宁仪肯见他们就给多少好处;这种舟行晚只是略微扫了一下就扔到一旁,少量的认真对下联的则基本上顺着上联恭维宁仪的才气,其中也有不乏文采出众者,只是拍马屁的痕迹太重,舟行晚看了一眼又同样扔在一旁。

颜如水看他动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怎么,想好要怎么死了吗?”

舟行晚没被他影响到,他回想了一下颜如水说的他跟宁仪的那些过往,开始构思要怎么发动这个不近人情的相师。

既然利诱不行、拍马屁也没用,那么……舟行晚想到什么,脑中一个激灵,整个人振奋起来。

他想他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了。

时间已经很晚,仙京没有宵禁的习惯,再加上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相师府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来了来了。”

“就是他?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为了得到人皇的赏识居然想到这么个歪主意,何必呢?”

“猜猜这回会怎么死?这已经是三百多少个了?”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反正起码有十年没看到上赶着来送死的了,你说这人长得这么好看,看上去也不像是缺钱的,怎么就想不开呢?”

“……”

周围嘈杂议论声不绝于耳,来的人都是看热闹的,那些人把相师府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却没有一个相信他能见到宁仪,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着他的死亡。

舟行晚勉强定下心神,却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那几人显然没想到来对拦门联的人会是他,面上都浮现出关切,甚至流毓着急地想要冲过来,被他发觉,不明显地摇了下头。

虽然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脱身,但也有一成失败的可能,没必要让颜如水想起还有别的人可以连累。

走到相师府门口,早有人备好了纸笔桌案,看到他后既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轻蔑不屑,他就只是看了舟行晚一眼,然后问:“你就是来对联的人?”

舟行晚点头。

那人便没再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

舟行晚深吸口气,铺陈纸笔,把自己在来时路上想好的下联一个一个用繁体字写了出来:

【万里学海难行,千百学士同攻,见微知著十九成,引以八七迁客;六五分哀庙堂,悲恸社稷四方,三载功名又东流,两鬓如霜,一身来去空。】

他越写,越感觉到旁边注视着自己的管家眼神变了味,既没有利益相诱也没有溜须拍马的文字逐渐展露于人前,舟行晚心提一气,余光观察着管家的表情,心想自己作为一个文科生,应该没有让自己的老师蒙羞。

“您,您等一下。”

等他写完,管家吩咐了门侍记录,然后匆忙捧起那张下联。舟行晚坐在门口感受着围观人看好戏似的目光,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气贴在身后,他回头看,果不其然是颜如水。

“想好怎么死了吗?”

颜如水并没有看到他的下联写了什么,也压根没发现管家的态度变化,最一开始上头的情绪随时间过去,他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心知这会儿又要白跑一趟,满心只想着要怎么折磨舟行晚才好。

不一会儿管家又跑了回来,颜如水死死盯着他身后,确定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身影,嘲讽地扯唇一笑。

围观声音越来越大,大多都是事不关己安心嘲讽舟行晚不自量力的,舟行晚恍若未觉,他只是盯死了管家,唇色发白。

良久,管家终于发话:“相师让您先回去。”

失败了吗?舟行晚顿时卸力,他倒是不怎么害怕,反正死过一次,如果这回死了回不去原来的世界的话,那就当他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根本没复生过。

旁边看热闹的唏嘘声越发大了起来,颜如水的眼神也渐渐狠戾,他抬起脚,正要把舟行晚踹翻在地,跑得喘不上气的管家终于勉强平复呼吸,他尽力直起身来,态度尊敬:“相师如今哭得太厉害,说不方便见贵客,如果先生愿意,明天早上再来吧。”

此话一毕,刚才看好戏的声音立马噤若寒蝉,舟行晚眼底光华慢慢恢复,管家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个关怀的笑:“自然,如果您明天没空,后天也是可以的。”

颜如水怔怔然听着这话,踉跄着收回了要踹人的脚,他突然抓住舟行晚的手腕,用力扇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