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家属福利
阙东朝和顾蔓瑾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 面面相觑。
“小展这野孩子,出院也不知会一声。嘉琛也是,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顾蔓瑾高眉一挑, 质问阙嘉航。
她与阙嘉航说话, 从不客气,因为接触得多, 知道对阙嘉航客气没用, 阙嘉航面上对人和蔼,但是做事从来不会手软。
有一是一,不绕弯她会轻松得多。
阙嘉航没搭理顾蔓瑾,直接到护士站查记录,顾展住院的事, 自己有特意交代过,完全恢复才能出院。
护士答复,阙总和顾警官是同时走的, 阙总双眼皮已经拆线,恢复得很好,符合出院条件;而顾警官只是回家休养, 出院手续择日补办。
“他眼睛完全恢复了?”阙嘉航问。
“要完全好,恢复期很长, 在家休息会更好些,是阙总和上头咨打过招呼,专家赞同让顾警官回家养着。”护士回答。
阙总?
是阙嘉琛?
两人关系不错,阙嘉琛出院, 就顺路把人放出去,一起自由。
还是阙东朝?
总部楼下聚众闹事的当天,阙东朝就进了拘留所, 一关好几天,似乎也不太在意顾展受伤,中间阙妤去了几次拘留所,也没见她来看望顾展,两人的关系看起来也不是特别亲密?
助理汇报,出了拘留所后,阙东朝除了又去顾展在的酒吧泡妞,还和一名女设计师约会了几次,港口那头则是准备又要上船。
喝酒猎艳玩货轮,与平日无异。
似乎也没什么再盯的必要?
阙嘉航翻看着顾展的病历,他很喜欢这个孩子,漂亮鲜活得肆意。
几乎没有人会像顾展这样,连骂带挟地拒绝自己。
他愿意给顾展一点时间,换取真正的归顺。
再稍等两天,顾展对宋氏的应激平复后,自己再继续找顾展谈谈,也不迟。
***
“你不是讨厌宋渐,还喊他去爬山?”
“哦,我决定暂时忍一忍。”
阙东朝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皱着眉头,顾展则面露喜色,在每个房间来回穿梭巡视着。
两人在王胖子的房子里晃荡着,房间靠马路,百来平,宽敞明亮。
“王胖子这套房真不错,三个房间都很大。”顾展夸赞着。
“太小了。”
“你看对面就是老林的办公室,哈哈。”
顾展站定在窗边,医院放人回家养伤,他心情大好,什么宋渐不送贱,暂时都不是问题。
“你不怕宋渐又找你茬?”
“我有怕过吗?”
顾展反问。
阙东朝大笑起来,原来自己也有预估失误的时候。
“我以为你见了他,会想要揍他一顿,他家要是再继续出手,很快你就得听宋渐指了。”
“揍还是要揍的,就是得找个机会。”顾展眼睛瞪得溜圆:"你的金主弟弟说了,16%这个数字很微妙。"
“哦?”
“他说宋氏的股份和我手上的加起来,刚好过51%,有决策权,所以宋氏也许是想要和我合作。”
“这是阙嘉琛说的?”阙东朝有点吃惊,阙嘉琛是不是看出点什么。
“对啊,你的金主弟弟虽是个热爱巴松管的怪胎,但我老感觉他在金融这块有点天赋。”
阙东朝再一次笑得不行,阙嘉琛选巴松管,完全是因为阙嘉航觉得这乐器难听,只要巴松管一响,阙嘉航人就离得远远的,阙嘉琛也就逮着机会喘息。
但弟弟有金融方面的天赋,上辈子自己是没发现,那时阙嘉琛养了个交响乐团,不时浑水摸鱼跟着四处演出。
“我想不出宋荣杰找我合作的理由,莫非是觉得我年纪不大,好控制?”
"有可能。"
“所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和宋渐培养下感情,要真要合作,大家有话好好说。”
顾展回答得一本正经,他的眼睛畏光,背着窗户站着,漂亮的面容藏在逆光的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有话好好说?”阙东朝收起笑容,反问道。
顾展是把未开刃的利器,阙东朝是清楚的,他的真正想法,绝对不是好好说那么简单。
阙东朝走近顾展,两人只剩半步距离。
顾展垂下眼,后腰抵在窗台上。
“嗯?”阙东朝接着逼问。
“啧。”
顾展瞪了他一眼,鸦黑的眼睫迅速盖下。
“我打算和宋荣杰说,你若不和我签一致行动人,就抱着你儿子一起吊死在南天门。”
阙东朝笑起来,果然这才是顾展的真实想法,和前世同归于尽的手法相似。
结果很完美,但过程不可行。
他的顾展,白皙的双手不能沾染任何污秽。
阙东朝走到顾展面前,抬手捏住顾展的下巴,强逼着顾展抬起脸,看着自己。
杏眼黑白分明,下眼眶赤红,兜着水光。
“谈判的方法有很多,这是下下策。”
“怎么就下下策?吓唬一下怎么了,我又不真动手。”
阙东朝收起笑容,下巴微抬,手指要发力的样子。
“你清醒一点。”
“哎,别,我错了,不可以威胁人,船长,我再想想就是了。”
卖船长那晚,在酒吧被贴腰逼供后,顾展就怕又和船长贴上,可现在自己背后就是窗台,没地方躲。
他立刻滑跪认错,反正本来也是馊主意。
“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啊。”
“同归于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要记得。”
船长的表情异常严肃,顾展心一惊,船长是在生气?
他抬手抓住船长的腕,赶紧解释。
“哎,怎可能,我就是吓吓他罢了,别当真。怎么可能真要同归于尽。”
顾展又用力眨了眨眼,眼神诚恳。
“好,下不为例,走吧,吃饭去。”
阙东朝收着顾展漂亮杏眼送来的眼波,笑了笑,手臂兜住顾展的脖子,拎着人下了楼。
两人在无人的小区路上,挨挨挤挤地走到小区门口,顾展就听到顾蔓瑾尖锐的女声在骂自己:“顾展,你很能跑啊。”
又是姑姑,很烦,顾展不接电话都挡不住。
白绿相间的幻影就停在小区门口,对面交警大队人来人往的,扎眼得很。
“来吧,船长,带你认识下我姑姑,她也许很快就成为你金主弟弟的后妈。”顾展拉了吧船长,把人带到顾蔓瑾面前。
船长和阙嘉琛混一起,亏得两人都是男的,否则船长会有机会喊姑姑一声妈。
“姑姑,我朋友,阙朝,之前我捞上来的菲律宾人。”顾展介绍道。
“姑姑,您好。”
阙东朝冲着面色骤然呆滞的顾曼瑾恭敬有礼地微笑。
这是他在成年以后几乎不会出现的表情,倒不是因为他多痛恨这些人,而是根本不需要。
因为不管他做怎么样的表情,都不会影响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
当财富与权力累积到过分庞大的时候,所有人都只会戴着恭谦的眼镜看你。
但顾瑾曼有点特殊,她与顾展一样向来我行我素,大概是顾家血脉的自带属性。
而她所有行为目的只有一个,为自己累积财富。
阙东朝看着顾蔓瑾,眼型与顾展七分相似,保养得好,远显得比她实际岁数年轻许多,而自己恭敬的态度,王炸一般,震得顾蔓瑾眉间的细纹骤然出现。
“阙朝?”顾蔓瑾对着阙东朝开口。
“是。”
“你不是阙东……”
“对,阙氏船运掉下海的那个大副就是我,阙林炎可以算是我船东。”阙东朝打断顾蔓瑾的话。
顾蔓瑾认得阙东朝,虽然她从没有见过本人,但阙林炎办公桌上,全家福照片里的二儿子就是他。
不对的人出现在不对的地方,又带着假身份,背后定有她自己应付不来问题。
顾蔓瑾很快恢复镇定,无论发生什么事,自保是她的第一选择。
既然阙东朝要骗顾展是自己是菲律宾人,在搞清缘由前,她可以暂时当作不知道。
顾蔓瑾转向顾展:“出院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
“死不了。”顾展回嘴。
“阙嘉航在找你,你不是答应停牌完就要和他细谈收购的事吗?”顾蔓瑾说完,扫了眼阙东朝。
他还是一脸恭敬,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哎,我最近眼睛看不了东西,过阵子。”顾展推脱着。
“你拿盲棍了吗?导盲犬配了吗?你眼睛看不了东西,怎么就能知道我是你姑姑?”顾蔓瑾又开始骂。
阙东朝笑起来,顾展这个姑姑,性格和顾展还挺像,耍无赖也不分时间地点,训人起来一套套的。
“啧。”顾展拉住船长的衣角,示意他不准笑。
“我就是看不清,你管得着我吗?那些法律文书密密麻麻的,我看不了,让他看可以吗?”顾展直接把阙东朝往姑姑面前一推:“让阙嘉航把所有文书都改成中英文对照,他看不懂中文。”
“你再拖,也拖不过三两天,别没事找茬。”姑姑根本不搭理顾展的胡言乱语。
从顾展能说话起,就没和姑姑能正常对话超过十句,两人都娇气,都不肯吃亏,就算现在顾家破产,见面还是吵个没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站在小区门口,谁也不服谁。
阙东朝听着姑侄不着边际地吵着,很明显穷小子顾展打不过带粉钻胸针的顾蔓瑾,估计明天,顾蔓瑾就会带着阙嘉航上门。
既然如此,就把顾展带去一般人到不了的地方,谁也够不着。
他在姑侄两人互瞪杏眼的间隙,开了口。
“姑姑,既然顾展找我帮忙,我就帮他看看,中文的就行,我答应顾展明天要带他上货轮玩一圈,海上闲时,刚好可以看看。”
“上货轮?”
“对啊,医生说我的眼睛要多看远处,我要去看海。”
顾展反应很快,立刻接上阙东朝的话。
顾蔓瑾看向顾展,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展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迎接姑姑审视的目光,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上货轮是什么事,但能让姑姑知难而退,怎么样都行。
“你要带他上船?他有护照吗?”顾蔓瑾又转向阙东朝。
“对。护照按家属福利,公司会解决。” 阙东朝回答,
家属福利,如此直白的告知,阙东朝认为,顾蔓瑾肯定能听懂,听不懂她也坐不进老头白绿相间的幻影。
果然,顾蔓瑾扫了自己一眼,转身又教训几句顾展,便坐上幻影走了。
“上货轮玩吗?可以在北边的港口下船,再开车与他们在泰山汇合,挺快的。”没等顾展再提,阙东朝又问他。
顾展月牙眉一挑,却没抬头,似乎没听到,摆弄着手上的汤勺,把碗里的两颗鱼丸搅来搅去。
“你不吃就给我,别折腾食物,不好看。”阙东朝用肩膀又碰了碰顾展。
“一碗鱼丸汤就八块钱,要吃自己再买一碗。”顾展敲敲船长腕上的陀飞轮,又指了指小吃店的价格牌。
“上货轮玩吗?”阙东朝只得再重复一遍。
“船长,我很想去,但不行。”顾展放下汤勺,哑着嗓子回答得认真。
第32章 第 32 章 下厨
前世, 顾展随阙东朝上过几次货轮,时间不长,但顾展玩得挺开心。
阙东朝本以为这次邀请顾展上船, 顾展那条看见不的小尾巴会摇得飞起, 没想到竟是是一动不动。
一问,原来顾展要照顾妹妹。
家里现在就剩两个人, 顾展的所有目标, 就是养好妹妹。
最近受伤住院,顾影已经寄养在老林家好阵子了,过几天还要陪姐姐爬山赚钱,又得再寄过去几天。
所以一出院,顾展就把妹妹接回家, 平时他工作忙,难得有点假期,想多陪陪顾影。
顾展宝贝妹妹, 阙东朝是知道的,前世顾影一直在欧洲深造,所有的开销都是顾展一个人承担。
“不然喊顾影妹妹一起爬山?”
“马上要高考, 不行。况且你是要去伺候姐姐的,别带坏孩子。”顾展一脸鄙夷。
原来顾展也知道陪客爬山不是正经事。
阙东朝笑起来, 却也有些为难。
顾展待在彰城,阙嘉航一定会再找他。
阙嘉航若最终说服顾展放弃乐园,那么宋氏成为顾氏的大股东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这段时间,阙东朝布局收购顾氏, 进拘留所,全都是为了牵制阙嘉航,替顾展留住乐园。
但若像顾展与阙嘉航的初见一样, 不论自己怎么做,事情如何兜转发展,结果都不会改变。
也许乐园终,还是会被阙林炎收购。
阙东朝摸不准未来会怎么样,但眼前人的选择,是最重要不过的事。
他决定把选择权还给顾展。
“留着照顾妹妹也对,你自己决定吧。明天我要上船一趟,新集装箱船要在测试入港。”
“明天就走?”
“晚上八点出发,隔天就入港,就一晚,马上就回来。”
“嗯,那我等你。”
“好。”
船上的一声好,莫名就让自己心情舒坦,顾展拿起勺子,碗里的鱼丸全都勺到船长碗里。
“给你吃,别点了。”
***
阙东朝回到港口办公室时,手机收到条短信,是个陌生号码。
“你要帮看收购合同?”
不用想,一定是顾蔓瑾,阙东朝直接回拨,对方立刻接通。
“阙东朝?”尖锐的女声谨慎地确认。
"姑姑。"阙东朝还是跟着顾展的称呼。
“你喊我妈,会更合适。”对方应答的不留情面。
阙东朝无声的笑起来,顾蔓瑾的某些性格和顾展确实挺像,因此阙东朝也不打算为难她。
“我知道你对老头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婚前协议还是要签的,是吧?”阙东朝提醒道。
“不关你的事。”
“那就说点和你我相关的?”阙东朝问。
“说。”
“家族信托名单,需要子女同意,我手上有三票。但你只能站在我和顾展这边。”
前世,顾蔓瑾与老头结婚后,老头要把她加入家族信托名单但四个子女意见不一,特别是阙妤反对得厉害,顾蔓瑾为了这事,私下找过自己,希望能得到协助。
阙妤,阙嘉琛与自己关系不错,面上游离在家族生意外,但单纯只是加入信托基金,他还是可以说服阙家姐弟的。
阙东朝直白的利益交换,让对方陷入沉默。
过了好阵子,顾蔓瑾才又开口。
“你为什么用假身份骗顾展?”
“阙嘉航要收购乐园,找你帮忙;我要收乐园,直接哄正主,有问题吗?”
电话那头又只剩微不可闻的电流声。
片刻后,顾蔓瑾语气轻快地回答。
“以后见面就喊姑姑吧。”
“成交。”
***
顾展坐在姑姑的绿白相间的幻影后座,朝顾影招手;妹妹刚放学,扎着高马尾,带着黑框眼镜正蹦跳着走出校门。
“怎么今天有空来接我?”顾影在副驾驶系边系安全带,边问。
“你姑姑说,晚上要请吃蓝龙虾,庆祝我出院。”顾展指了指同在后座顾蔓瑾。
两人各自紧贴着车窗坐,生生把后排中间让出可以再坐两个人的空间。
“就我们?”顾影有些不可思议,上一次类似的场景,要请吃饭的是阙家长子。
“对。”顾蔓瑾回答。
她向来不会为没好处的事花精力,一顿蓝龙虾搞清顾展与阙东朝的关系,不算浪费。
当初她像牵线顾影与阙嘉航,用来巩固自己在阙氏的位置。
现在,若顾展真的跟了阙东朝,其实也差不多,区别就是顾展比顾影难搞定。
餐厅很高级,暗红天花,金铜色的水晶鸟垂吊成云朵肆意的形状。
当奶油龙虾送进口中时,顾展心里万分感慨。
他好几年没有吃到这款蓝龙虾,最近的一次机会还被半瞎的阙嘉琛剥夺。
姑姑突然找自己吃饭,不用说一定是为了阙氏收购乐园的事情。
但只要阙嘉航不出现,什么都好说,他不喜欢阙嘉航面上温润,实际强硬的风格,很累,说话都要用猜的。
"姑姑,你有什么事直说,我这是第一次吃你出钱的东西。"顾展边吃边说。
“闭嘴,把东西咽下去在说话,不好看。”顾蔓瑾训道。
顾展狠狠咬下一大块虾肉,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中午自己搅丸子汤时,船长也是如此教训自己。
船长明明才大自己六岁,怎么好像大一轮似的,教育人起来头头是道。
“你明天要跟那个姓阙的船员上货轮?”顾蔓瑾问。
这回,顾展规规矩矩地把嘴里的龙虾咽下去后,才说话。
“没有的事。”
“你今天中午说的什么?”
“我是要上船的,但不是明天。”
“哥,你要去走船,和住我们家杂物间的船长一起吗?辅警不做啦?”顾影有些惊讶。
“什么?人家住在你家杂物间?小区围墙放自行车的那个?”顾蔓瑾的表情比顾影更惊讶。
顾影看着姑姑嘴张得比眼圆,乐得很,不等顾展解释,她便把船长在家楼下住好长时间的事都说了。
顾展听着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交谈,乐得自在。
他趁机埋头苦吃,一声不吭把奶油蓝龙虾全扫光。
顾展抬手招来服务生:“你好,麻烦再帮我上一条避风塘做法,不要用蓝龙虾,用中华彩电。”
不同的品种的龙虾根据肉质细微不同,有不同的做法,比如蓝龙虾就要搭配奶油,而中华彩电就合适熬粥或者避风塘。
大部分人不会讲究,但住院时船长送来的龙虾粥就是按着这样的细分做的,中华彩电熬粥,完全就是顾展小霸王的喜好,很懂行。
很快,避风塘龙虾就被端上桌,还是秒光,当顾展准备抬手召唤服务生接着点时,手啪的一声被姑姑拍下来。
“别点了。”姑姑用扫了眼桌上的菜:“鱼都没人动,还有其他菜,吃这些。”
“你坐着幻影,一条龙虾钱都舍不得?”顾展鄙夷道。
“幻影不是我的,要吃自己付钱。”顾蔓瑾回答。
顾蔓瑾是不喜欢阙林炎的,但看在成串的港口和货轮的份上,她说服自己,对老头应该还是有点喜欢。
而顾展,他手握顾家祖传的地皮,似乎站在阙家食物链的顶端,阙家的三个儿子都围着他转。
至于阙东朝用假身份这件事,阙家兄弟相争,远没有她加入家族信托基金重要。
阙林炎拿着收购顾家乐园当卷子,来选择最适合的继承人,不奇怪,但也不管她的事。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有定论,龙虾钱顾蔓瑾是一分也不想再多付。
“姑姑,换做我是你,都要嫁到阙家享受荣华富贵了,肯定请自己的侄子享受龙虾自由。”
“你最好是可以嫁入阙家。”顾蔓瑾说。
顾展想到阙嘉航送的那捧玫瑰,顿时一阵恶寒,话都不想回答。
他看向顾影,小姑娘正专心地看切大响螺,根本没注意姑姑说什么。
响锣有顾展大半个脑袋大,在炭火上烤后,由服务员现场切成薄片,鲜甜Q脆。
沉迷在烤大响螺里的顾影,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
“哥,你要去走船?”
“没有,只是船长问我要不要跟他上船玩一圈。”
“你去呗,难得休假。”
"不了,还是在家养眼睛吧。"顾展看着妹妹烤螺吃得喜笑颜开,也跟着心情舒畅。
*
第二天,顾展醒时,顾影已经去上课。
他躺床上刷了会儿手机,眼睛立刻泛酸,便下楼去杂物间翻两本金融书看看。
船长昨天便已经回港口做回货轮的准备,杂物间门锁着,顾展翻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顾展的心马上吊到嗓子眼。
狗屁船长,这次直接把陀飞轮摆在床正中央,他的粉红兔子倒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样的刺激,再来一百次,顾展还是要应激,他吓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把陀飞轮收进口袋里,往床上一趴,在心里把船长骂了一千遍。
熟悉的凛冽金属味,若有若无地在鼻尖萦绕,船长的味道留在被褥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能不能挨小霸王骂,
顾展闭着眼摸出手机,熟练地拨出船长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机械声,工人的嚷叫,还有海风呼啸。
“顾展。”
“不要乱丢陀飞轮。”
对方笑起来,是熟悉的男低音,笑得很开心。
“你不是收得挺好么?”
“我要不来杂物间呢。”
“你会去的,书少看点,眼睛还没好透。”
“什么都不能看,很无聊。”
“无聊就去学做饭,你不是要照顾妹妹吗?”
“有道理。”
顾展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
船长可以啊,连无聊不知道做什么,都能给出最佳解决办法。
于是,他在菜市场溜达了一圈,买了一大袋螺,十几个,每个都有拳头大小。
昨天妹妹大响螺吃得开心,今天也可以有,不就是把螺放炭上烤嘛,小意思。
下午五点半,顾影站在家门口掏钥匙,门缝冒出股奇特的焦香,直冲脑门。
有点化学品加热的刺激味道,又有点海鲜的咸腥,还有股烧炭的闷臭。
门一开,屋里烟熏火燎的,顾展在阳台地上架着个不锈钢盆,在烤东西,额头熏得发黑。
一颗颗海螺,被埋在盐里,放碳上上烤,不时再淋点威士忌。
盐炭烧焗香螺,晚饭。
顾影很激动,一块香螺进口,立刻眼泪就涌出来。
“这么感动?”顾展惊讶。
“嗯,哥,你也来一个。”顾影抹了抹眼泪,咽下香螺。
顾展也很激动,莫非自己是厨神?
狠狠一口一个,顾展的眼泪,流的比顾影还凶。
又苦又咸,顾展一口全吐出来。
“你居然咽得下去。”顾展捂着嘴狂咳。
“你第一次下厨,我得鼓励下,你么突然想要做饭?”顾影狂灌开水。
“在家无聊,关爱下未来的钢琴家。”
“我的琴都要被你熏成炭了,无聊你去楼下找船长玩,你们不挺合拍吗?”
“有吗?”
“哥,除了船长,你也没其它新朋友,不是合拍是什么?”
“啧。”
顾展反驳不了,平日他除了巡逻就是打工,几乎没有娱乐时间,哪里来的新朋友。
“况且,前阵子你蒙着眼在医院时,嘉琛哥一提到他,你就笑。”
“没有的事,让我学做饭这事就是船长提的,你说我能笑得出来吗?”
“那你不得弄几个螺给他尝尝?”
“船都要离港了,尝什么。”
顾展瞪了眼顾影。
船长今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船都要开了都不懂来个短信什么的,说个再见。
“小影,帮我把螺打包下,分三盒。”
顾影站起身,从厨房翻出个几个便当盒,把剩下的烤螺,伴着焦黑的盐巴装好,用保鲜膜一层层捆上,确保没有漏味,才交给哥哥……
“你去祸害谁?”
“盐巴洗洗就行,给老林,王胖子。”
还有船长。
小霸王第一次下厨,和自己好的,都得尝尝。
哦,船长不算好,算出馊主意的元凶。
“还有一份给船长?”
亲妹妹就是不一样,完美嘴替。
“八点开船,赶赶,就当送行。”
“他不是找你上船玩?你就去呗。”
“我不在,你喝西北风啊。”
“哥,你不在,老林叔叔家,顿顿吃好。你这么折腾,我可能没命活到高考。”顾影回答
哥哥这两年为了照顾自己,拼命赚钱,顾影是知道的,只是自己未成年,也帮不了什么。
平时也没见哥哥有和什么朋友往来,难得有个朋友找他玩,又要留着照顾自己,她只能找理由把人赶出家门放松休息了。
“明天就给你做好吃的。”顾展还在嘴硬。
“赶紧去,别待家里光折腾钢琴家。”顾影把便当盒用手提袋装好,往哥哥身上一塞,打开家门。
顾展接过袋子,看了一眼时间,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我让老林接你回家吃晚饭,送完烤海螺我就回来。”
“你再啰嗦就赶不上了,顾展同学。”
港口灯火通明,风很大,浪影摇曳。
阙东朝站在甲板上,俯视连接船身与码头的钢梯,一节节收起。
等了一天,顾展终究没有上船。
与顾展分开似乎不是一个好办法。
若事情的结果,终是无法改变,自己便完全没必要与顾展分开。
但若不能改变,自己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阙东朝示意印度船长:“把钢梯再放下岸,我要下船。”
“阙。北面新船入港你还来吗?”印度船长恭敬地试探着。
阙东朝这趟航程是以菲律宾船公司高管身份观摩新船运行状况,他要下船,船长也不敢吭声。
“我会再跟上,和引航员一起上船。”
阙东朝说完,转身回房间,拿行李下船。
人才抬腿,手机就响了。
“说——”顾展的破锣嗓在电话那头响起。
“阙—呼呼朝吗?你是哪条船的呼—有人呼—冲岗——”
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粗重的男人,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喊道。
这是谁?说的什么?
顾展呢?
满话筒就只剩喘粗气声,和风啸。
阙东朝回头,印度船长正和几名外籍水手突然冲着码头,呐开始喊助威。
他拿着手机,顺着望去,!!!
距离再远阙东朝都不会认错。
顾展正穿着蓝色阙氏工作服,带着一串活物在码头没命地向自己奔来,顶着风,双腿快得只剩残影。
紧追着顾展的,是条穿保安马甲的工作犬,大耳朵被风刮得成条水平线,张牙咧嘴的。
后头追着一串港口保安,举着防爆叉子,拿盾的,打手机的,跑得东倒西歪。
“快,弦梯加速放下!”
阙东朝大声命令着,往钢梯冲去。
第33章 第 33 章 上船
顾展抱着烤香螺没命地跑。
因为如果不跑, 也许身后那只大耳朵狗会把自己吃掉。
他想不通自己为何突然如此执着,东西不好吃,也不好看;港口保安过完安检, 说是不明化学品, 拦着不让进码头。
小霸王气得脑子嗡嗡响,拨通船长电话, 直接丢给保安, 长腿越过门禁,直接冲岗。
船长必须得尝尝小霸王人生做出的第一道菜。
顾展狂奔在码头龙门吊的钢铁森林里。
仰起头,警示灯闪烁,作业灯长明,在模糊的视野中, 幻化成夜色里光的流河。
涂装上"Q.U.E."的阙氏货轮,大大小小,在流光里荡漾。
顾展没有犹豫, 目不斜视地往最大的那艘货轮奔去。
他的船长一定是在那里。
船很大,跑过一个轮回,偏头看去, 却还没跑出船身上巨大醒目的“Q.U.E”。
龙门吊滑轨摩擦的金属割裂,钢丝缆绳在高空中划出尖锐的哨声, 海风在集装箱间啸叫。
顾展回头,港口保安拿着自己的手机怒骂追赶;还有敬业的大耳朵狗保安,哈次哈次甩着舌头眼见着要扑上来。
不要来啊,都是口水——
啊——
顾展尖叫着, 在金属与水泥碰撞的轰鸣声中转回头,钢梯轰然落下。
有人在钢舷梯的另一头,朝自己伸手。
白色海员工装, 与自己初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
“船长——”
顾展义无反顾,捧着香螺,攀上弦梯。
眼睛发胀要炸开,耳朵针扎般刺痛,牙齿发酸松动,喉间冲上血腥味。
顾展把烤螺往船上怀里一塞,抓住对方伸来的手臂,双腿发沉,胃部紧跟翻江倒海。
“呃—哇——”
**
“宝贝,船上淡水很宝贵的。”
“闭嘴。”
阙东朝拿着干净的卫衣,靠在浴室门外,听着哗哗水声,满眼是笑。
“你再洗下去,印度人要你交水费了,收的还是美金。”
“闭嘴,闭嘴,闭嘴!骗谁呢。”
顾展怒气冲冲地拉开浴室门。
“我要下船。”
“就穿这样吗?”
船长下巴一抬。
顾展全身上下只裹了条大浴巾,露着脑袋和小腿,水滴顺着小腿嘀嗒地落下。
被吐脏的衣服,正泡在身后的桶里。
“啧。”
顾展眼一瞪,抢过船长手上的衣服,碰地关上浴室门。
门再打开,顾展套在船长的大一码卫衣里滴着水,领口处白透的皮肤大敞。
锁骨在颈间围出个浅浅的迷你池塘,顾展发尾流下的一滴水,便可以将池塘装满。
阙东朝还没从迷你池塘回过神,就被顾展抓着走。
“下船。东西送到就行,顾影还在等我呢。”
顾展卷着衣袖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来得及,来得及。
等跟着船长七弯八绕到了下甲板,顾展傻了眼。
只有一个软梯,才放下立刻被风吹得飞起。
“钢梯呢?”
“船马上离港了,不能放。”
顾展探头,刚刚在码头跑太狂,他的腿还软着,大概率是攀不住。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就三层楼,不高,我陪你下去。”
一眨眼,船长已经蹭蹭下了船,挂在软体中间截,朝顾展伸手。
顾展又探头,船身和防撞橡胶之间,一丝海水反射着红色的警示灯光,要吃人般。
他战战兢兢地攀上软梯,背过身,左腿才往下,身后就响起一阵怒吼。
“哪个部门的,疯了吗?那边在收船缆,你还在爬?把梯子收起来!”
码头的手指挂软梯上的船长,破口大骂着。
顾展吓得又缩回甲板,趴栏杆上冲船长喊,
“啊啊啊,船长,快上来。”
安全员在怒骂声中掏出手机拍下船长爬回甲板的全过程,说要立刻报告上级。
自己一时脑热,要害死船长了,顾展急起来,推着船长往船舱里走。
“走吧走吧,我明天再跟你下船,就一晚,都被录像,会不会有处罚?”
“会,按规定要通报。”
“那怎么办?”
“没事,罚几百块钱,写个检讨。”船长回答得轻松,却站在甲板不走,任由安全员在码头拿手机拍着。
“怎么了?”
“明天进的是高雄港,你没有证件下不去,后一站才能下,要四天。”
“啊?四天?”
顾展摸了摸在风里甩得厉害的软梯,又伸脑袋看了眼拿着对讲机面容严肃的安全员。
“先进舱。”顾展咬牙把船长推进走道。
大副的房间挺大,是个套间,外间办公,里间卧室。
顾展坐在船长的写字桌前,盯着手机,闷闷不乐。
虽然妹妹对自己下不了船的事,表示理解,并祝福哥哥在船上玩得开心,但顾展却心有愧疚。
都说长兄如父,自己却把要高考的妹妹丢同事家里,跑出来玩,不是人干的事。
房间的空气有点闷。
顾展见船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会儿,靠过来,半坐在办公桌上,伸手揉揉自己脑袋上的旋。
“一会儿我找人把你带下船。”
“还能下?”
顾展趴在桌上,任由船长摆弄着,船长的手很大,还总是热乎乎的。
“能,你坐直升机吧,虽然跟引水员的船也能下。”
直升机……
顾展啪一下拨开船长的手。
“说胡话呢,直升机你家的哦,我跟引水员下就行,那是什么人?引的谁的水?”
半小时后,当顾展搞清引水员的工作内容时,才领悟到船长的直升机方案,是多么的伟大光荣正确。
引水员就是指导货轮进出港的临时船长。
在集装箱船被拖出港后,临时船长就要从大货轮下到引航船,回码头。
引航船与货轮齐头并进,在夜色中高速前进。
现在软梯的尽头,在连接的不是钢筋混凝土码头,而是在暗黑海面上顶浪飞驰的小艇,若是一脚踩空,就会在激浪中里没命。
“联系直升机吧。”船长边与引水员道别,边与印度船长说着。
“真叫直升机啊?”顾展拉拉船长的衣角。
“就说有船员生病,让港口急救过来就行,费用走保险。”
“能行吗?”
“你就说心脏不舒服。记得别装晕,不然他们会用aed电你。”
顾展皱眉听着船长低声交代着,对方表情认真,嘴里说的却是不着边的离谱话。
“你也别慌,我和你一起下船。”
船长搂着自己的肩上的手紧了紧,黑眸狭长,与眼前引航船弦的激流不同,眸色依旧是无风阴天温柔的浪。
顾展知道这人是真心在替自己解决问题。
直升机救援,海岸救援队有用过;救起两名因为涨潮困在海中间的游客,当时新闻立刻上了头条,全网都在骂游客浪费社会资源。
彰城码头没有直升机救助船员的先例,直升机一来,肯定不用几分钟,全网皆知。
好嘞,没有任何手续就上货轮,小辅警顾展连着吹牛船长一起玩完。
“算了,我留下吧,直升机太招摇了,会被老林骂死的。”
顾展叹口气,趴船舷上,望着彰城港的灯火离自己越来越远。
**
“阙东朝又上货轮?”阙嘉航,翻翻赵助理送来的简报。
“是,新船首航,他都会跟。”
“码头的安全违规通报是怎么回事?”
阙嘉航负责港口板块,每天港口有异状都会送达,安全违规本是下面处理的小事,但因为违规的人是阙东朝,就只得往上报。
“船要开了,他还在爬软梯。”赵助理无奈道:“下面的人不知道阙总身份,准备要把他调离货轮,不再录用。”
“挺好,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阙嘉航说。
赵助理哎一声,不敢接话。
“这事交给阙妤处理吧,她弟弟这次又做了什么?”
“阙总估计是临时叫人送东西,我看过视频,他一名阙氏员工送了包东西上船,还带着条狗。”
“带狗?”阙嘉航问。
“狗是码头的保安犬,盯着袋子东西不放,硬咬着跟上船。”助理补充道。
阙嘉航冷笑起来,阙东朝向来放任,这些事听起来离谱,发生在他身上却也正常。
码头的保安犬都是海关和警犬一起培训的,能咬着不放,袋子里可能有违禁品。
沉默片刻后,阙嘉航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定了神。
“喊下高雄的货代联系我,有批货,明天临时要装船。”
“好。”
“还有其他事吗?”
“赵工头说要见您,在一楼大堂等着不走。”
“让他上来吧。”
顾家乐园事故,阙嘉航是知道实情的。
他是阙林炎的长子,也是心腹。
顾家的衰弱,表面看是后人能力不足,实际不过是直白的利益争夺,更没有底线的人取胜罢了。
过山车工头是除了阙林炎和自己以外,唯一知道事故真相的人,东窗事发后,工头拿着钱便跑得无影无踪,倒不是阙家找不到,只是不想浪费精力。
一个小工头而已,知道真相又能怎样?就算闹大了,顶多就跟阙东朝在酒吧斗殴出人命的事情一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不管怎样,在小的棋子也能发挥作用,这也是阙嘉航要赵工头把人找出来的原因。
赵工头跟着助理进到办公室,猴精猴精的,夏天还没到,工头已经是晒得黝黑,站在阙嘉航面前,咧嘴露出一口烟牙,笑得谄媚。
“阙董,您好,好久不见。”
阙东朝没有开口,只是笑得和蔼,扫了眼工头,示意对方继续。
赵工头接过助理递来的茶,一口气灌光。
“阙董的茶,真是不错。您让我做的事,有了进展,那龟孙子托老乡探查敌情,见我穷光蛋一个,住在山脚下的城中村,又缩了回去。”
“哦?”
“他不信我有钱还他,不会露面的。”
阙嘉航笑起来,随手翻着桌面的文件,似听非听的态度。
"阙董,我是真没钱,我租房钱,还是顾家那倒霉孩子给的呢。"
“顾展?”
“对,就那白白嫩嫩的小孩,我找他要钱,要揍他,他怕挨打,给了几千块钱。”
“哈哈哈哈。”阙嘉航人往办公椅一靠,笑得大声。
“我不骗您,您看这是转账记录。”
工头掏出手机,递到阙嘉航面前。
阙嘉航站起身,勾住赵工头的肩,把人往助理身边带。
“带赵总去武装武装,老板要有老板的样子。”
“哎,阙总大气,车子房子配套上还是要的,我得给老乡们亮亮房产证,是吧。”
“放心,我的助理会落实。”
阙嘉航面色再和蔼,赵工头也没胆子直接要钱,旁敲侧击,目的也一样达到,乐得他那嘴烟牙合不拢。
“谢谢,阙董,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大恩大德啊。”
“还有件事,要记得。”阙嘉航拍拍赵工头的肩,笑道。
“阙董,您说,您说。”
咔——肩头一声闷响。
赵工头只觉得钻心剧痛,惨叫着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别碰顾展。”
阙嘉航在赵工头的惨叫声中,想念起顾展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实在太爱那双杏眼里的灵动。
很难再多等。
第34章 第 34 章 晕船
几乎没人能躲得过顾展小霸王的眼神攻势, 或撒娇,或卖惨,就算生气瞪眼, 也会让人心肝一紧。
但这项天赋仅限于人, 对大耳朵狗没用。
一人一狗,四眼相瞪, 一个惊讶, 一个激动,没法交流。
狗就蹲在阙东朝房间门口,哈赤哈赤地冲顾展吐舌头,白棕相间,浑身湿漉漉, 尾巴甩得墙面都是水珠。
“它怎么跟上来了?”
“咬着你送的炸弹,跟上来的。”
“啧。”
顾展不瞪狗了,改瞪船长, 自己一片好心送吃的,怎么就是炸弹了?
“怎么不把它还给保安?”
“你吐了他一脑袋,洗洗再还吧。”
“……”
“你这爱乱吐的坏毛病, 要让医生看看。”
“行了行了,别说了。”
上次吐是为救船长被安全绳勒的, 这次是为给船长送香螺,刚吃完晚饭,跑太急难受的。
顾展乌黑的眼仁都要瞪出眼眶,但越瞪船长越开心, 完全没在怕,很明显船长也是属于小霸王天赋控制外的生物。
“我带的东西呢?”
“那是什么?我让他们先收冻库急冻冰箱,比较安全。”
顾展要活活气死, 小霸王绝美厨艺,被当危险物品冻起来。
船长是瞎吗?大耳狗咬着不放,明显就是因为太香!
狗都识货,人还不如狗。
不懂得领情也罢,说话还不好听。
顾展拿浴巾裹住大耳狗,用劲搓干身上的水,转身黑着脸看向船长。
那腿比天长的男人,正横躺在沙发上,单手撑头,双狭长黑眸满是戏谑地看着自己,心情很好的样子。
“袋里的东西和你没关系,下船我就带走,我和狗晚上睡哪?”
“你要带着它?”
阙东朝立刻坐起身,本是与顾展独处的好机会,突然中间多了只傻狗。
“是我把它带上来,自然要负责。”
顾展把头埋大耳狗身上,小狗短促地吱了声,软软香香的,顾展瞬间就融化了。
小狗比船长可爱得多,顾展多看船长一眼,胸口都会憋得难受。
“你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吗?”船长问。
“史努比,比格啊,耳朵这么大,错不了。”顾展捏起大耳朵回答。
“那就对了,它很能叫,猎兔犬,抓兔子的,浑身是劲,懂吗?”
阙东朝试图劝说顾展,把第三者丢出房间。
“从进来到现在,你听它叫了吗?”
“迟早的事。”
“睡哪?”
顾展不想和船长多争辩,他懒得搭理不识货的人。
懂得欣赏自己厨艺的狗,一定是好狗,大耳狗是为灵魂伴侣暂用。
“你睡我房间,没有手续上船是违规的,别乱跑,要跟着我。”
阙东朝站起身,俯身提狗;无论如何,小狗和小狗是不能睡一块的。
“啧——”
不耐烦地应答后,顾展用肩膀别开船长,弯腰扛起大耳朵狗,把狗四脚朝天,举高高地抬进卧室。
随后,顾展脚跟门板上一点,房间门砰地关上,送给船长结结实实一顿闭门羹。
阙东朝的鼻子与房门的距离,只剩半指。
他愣在门口,大笑起来,门内的顾展,仿佛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包裹在秀气漂亮外皮下的灵魂,肆意张狂得迷人。
顾展不好哄,阙东朝是知道的。
前世,在第一次见到顾展后,他开始挖空心思,想把人哄到手。
至于顾展为什么要跟着阙嘉航,两人又有什么实质关系,阙东朝不关心,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太喜欢顾展,控制不住地喜欢。
他试着从最原始的手段开始,送礼。
奢侈品,豪车,别墅。
礼物送出去,很快被退回来。
顾展亲自拒绝的,他把礼盒,车钥匙,房产证都丢在阙东朝办公室门口,丢垃圾一般,直接甩走廊地上,毫无素质可言。
当时,阙东朝的心情和现在差不多,闭门羹吃得很开心,因为对方的做事情风格与自己一样野路子。
他敲了会儿卧室门。无人应答,最爱werwer叫的比格都没有吭声。
很明显,顾展还没消气,阙东朝能想象出顾展捂着小狗嘴巴不让它叫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顾展气什么,但反正人在货轮上,横竖跑不掉。
阙东朝躺回沙发上,随船晃荡着闭上眼。
顾展上船的事,阙嘉航大概率已经知道,自从故意撞车后,阙嘉航让人暗地里跟着自己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跟出点好。
前世,顾展吃穿用全在同一家顶奢百货完成——阙嘉航全程陪同挑选;上下班有司机——阙嘉航亲自接送全年无休;回家住的是半山别墅——与阙嘉航同居同进出。
除了不能把顾展生下来,与顾展相关的所有事,阙嘉航都亲力亲为。
有一天,阙东朝在百货商店VIP盥洗室与顾展“偶遇”。
“顾展,你每天眼睛睁开,除了阙嘉航还是阙嘉航,不腻?”阙东朝在梳妆镜前,问站身边顾展。
身边的人瞥了自己一眼,将手伸到水龙头下。
水声哗哗,葱白的手定在黄金龙头下一动不动。
“我送的礼物,你不喜欢?”
“阙东朝,你说的话,阙董听到的。”
顾展晃晃腕上的智能手表,在流水声中轻声道。
“那些破烂打动不了我。”
他从化妆镜中看向阙东朝,月牙眉杏仁眼,发梢落水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下,雪颈修长,没有表情。
水珠在没入领口的一瞬,阙嘉航闯进盥洗室,押住顾展后颈,把人带走。
当时,阙东朝想了很久,到底怎么样才能打动顾展。
精心挑选的礼物,被他说是破烂。
阙东朝不了解顾展,因为阙嘉航跟得紧,两人接触的机会也少,最终阙东朝决定按自己的喜好,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
从阙嘉航身上下手,明抢。
深夜的船舱没有浪声,机械低鸣隐约入耳,阙东朝在前世的记忆中沉浮,二十万吨重船身像是应了自己的心事般,晃荡得厉害。
阙东朝伸手撑住地面,差点从沙发上滚下。
这不是正常状态。
书架的书本哗啦啦地摔下,椅子,垃圾桶,矿泉水在地面滑来滑去。
卧室内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阙东朝起身冲到卧室房门前,刚想敲门,门开了。
顾展脸色惨白,扶着门把手,摇摇晃晃地弓腰保持平衡,怀里还抱着耷拉舌头的大耳狗。
阙东朝接过狗,往腋下一夹,勾住顾展的肩:“不慌,跟我去驾驶台。”
顾展人生第一次站在货轮的驾驶室,扶着船长的胳膊,看着大耳朵狗被放在地上后,立刻不受控制地从船舱的这头滑到另一头。
“er——”大耳狗哀唤,又从这个角落蜷滑到另一个角落。
船身摇得厉害,驾驶室地面满是散落的文件,一片狼藉。
驾驶室窗外却是一片风平浪静,没有星星,月亮半躲在云层里,在海面的褶皱里洒下一片碎银,闪烁碎光外,便是无尽的暗,像幅静止的画。
无风,无浪,船身却左右剧烈摇摆,从驾驶台望去,集装箱平台与海平线的交叉出恐怖的角度。
顾展不懂为什么海明明明看着风平浪静,但船却摇晃得人都站不稳。
驾驶室安静得可怕,也不知哪里来的金属啸叫,在驾驶室左右回响。
印度人眉头紧皱地站在操作台前,与其他船员快速交谈着,见到自己与船长,面色更是凝重得吓人。
顾展太阳穴突突地疼。
对于巨轮,顾展所有的认识都来自看过的电影,《泰坦尼克号》《恐怖游轮》……
没有一部电影的主角是善终的,不可控制的恐惧没上顾展心口。
他止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自己就不该来码头,把妹妹独自留在彰城,烤螺明明很难吃,为什么还要铆着劲非要船长尝尝。
一旦自己就交代在大海里,顾影怎么办?
谁还能照顾妹妹?学琴昂贵的费用又要怎么办?
还有乐园,停牌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自我欺骗,宋家到底要干嘛?阙家会不会强行把乐园推平?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毫无理由的冲动,扶着船长胳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力。
大概是太过用力,本是盯着前方海面的船长,往自己这里分了神。
“别怕,是暗涌,把船掉个方向,迎面加速顶上就行。”
顾展没听太懂,晕乎乎地被牵到驾驶台前,他试图悄悄甩开船长的手,可对方却是握得更紧。
印度人拿着电话,眉头紧皱,命令一个个地发送,仪表盘却毫无变化。
船长面无波澜,监事者般,平静地监督着驾驶台船员的举动。
穿着四杠制服的印度人在船长的威压下,下命令的声调都开始发紧。
顾展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才是这艘船上话语权最高的人。
船还在晃,仪表盘突然咔咔咔地飞转,刺耳的通话铃声在耳膜上拉锯,胃部忍不住阵阵泛酸水,顾展愈发站不稳。
他暗暗把身子换个角度,后腰靠在操作台角,为自己找个额外的支撑。
船长垂眼看了眼自己,伸手拍拍印度人的肩。
“Dead slow ahead.”
船长下命令。
印度人重复后开始操控。
"Hard a Port."
船长又下命令,印度人又重复。
一连串听不懂的英文,接连在顾展脑海里翻涌。
等顾展回过神,已经回到卫生间,额头抵着冰冷的龙头,四肢发软,舌根满是发苦的酸水。
船长站在身后,轻柔地顺着自己的背。
“船要摇到什么时候?”顾展才说完,人马上又弓下身干呕起来。
“很快就停,暗涌马上过去。”对方一下下顺着背。
“那是什么?”
“海底的大暗流,远处海面交锋气流引起的。”
暗流,顾展懂的,他之所以在救援队所向披靡,就是擅长避开暗流。
他用冷水抹了把脸,开始自我攻略,试着让自己冷静。
“是我晕船,所以觉得摇晃得厉害,没事,没事。”
他伸手往毛巾架去,就一瞬,船体又开始猛然谐摇,顾展完全站不稳,握着毛巾就往浴室颠去。
“啊啊啊——”
暗流凶猛,人浮在海面直接都会被拖进海底,可这和小岛一般大的货轮,怎么也会控制不住?
绷不住了。
顾展不管不顾地大声骂起来。
“这到底要晃多久?刚刚驾驶台出了什么问题?”
“我就不该给你送什么吃的,反正你他妈的也不领情。””顾影还在等我,她要高考了,集团还有一堆破烂事要处理。”
“他妈的,我要回家!”
“姓阙的,去喊直升机来,立刻马上把我送回家,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解药
像绷得过紧, 突然断裂的皮筋般,顾展完全崩溃着。
他已经分不清船是否还在在摇晃,只是怒骂着;骂自己的懦弱, 骂自己的冲动, 骂自己对一个萍水相逢人执着的荒唐。
骂着骂着顾展只觉得脸颊又凉又热,凉的是自己的泪, 热的是船长的指尖。
啪——
“离我远点!我受不了!”顾展推开船长, 踉跄地往卫生间外走去。
“你受不了什么?”阙东朝转身将顾展压在门板上,伸手把人圈在手臂之间。
顾展头一偏,咬着唇不看对方。
“宝贝,到底怎么了?”阙东朝压低音量,柔声问道。
“别他妈乱叫, 老子不是你的恩客。”顾展用手肘发力往外推,对方却纹丝不动。
“好好好,我不乱叫, 船已经不晃了,你别怕。”
“滚。”
阙东朝盯着顾展兜满水通红的眼底,压着人, 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有耐心,但不多, 平时全都用在顾展身上;但货轮不比其他地方,海况复杂,在海中孤岛一般,不是能由着顾展任性胡闹的地方。
非常时刻阙东朝只能发狠用些手段。
他用力板过顾展的后脑勺, 强行把他的视线固定到自己眼前。
“说!”
顾展在船长凶狠的语气中愣住,下一秒,他比对方更加暴虐。
“说什么!我就是怕, 不行吗?船要沉了,我要死在这了,我怕死!怕死!”
顾展破着嗓子嚷道,船长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屈起膝盖,狠狠往他两腿之间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