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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0372 字 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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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吼彩霞,过来

黑山堡坐落在信州城外的群山内,山寨四周地形险峻、悬崖陡峭,实乃易守难攻之绝地。

周围的高山壁立千仞,犹如天然屏障,将山寨与外界隔绝开来。盛才捷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道难怪朝廷迟迟攻不下黑山堡,别说来剿匪的男官兵,就算是土匪们自己想要进入山寨,唯一的入口也是通过悬崖上摇摇欲坠的吊桥。

她一步一停走得极慢,脚下的吊桥狭窄,仅容许一人单独通过,若是多人同时上桥,稍有不慎致使吊桥重心偏移而倒向一侧,那桥上众人都将坠入万丈深渊。

燕焱跟在盛才捷身后,守着她走到吊桥对面。盛才捷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她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进寨。”燕淼在吊桥的铁索上轻点两下,如同一只飞燕轻盈地掠过悬崖。

燕淼催促众人尽快进寨,不要在这里逗留。连烁只好将到了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跟着带路的穆飞走进树林里的小路。

“秋姐,我回来了!”

穿过小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高有十来丈的瞭望塔矗立在山寨的入口前,穆飞挥动手臂冲着塔上的女人打招呼。

“赶紧进去吧,三当家在里面等着你们呢。”背着弓箭的秋峻探出半个身子,她的嗓音极其特殊,既有着玉器撞击般的清脆明亮,又有洪钟般的磅礴气势。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能从瞭望塔直接传入山寨里,也难怪选她来瞭望塔放哨。

秋峻拿起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吹响,山寨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燕淼等人在大门前渺小得如同大象脚下的蚂蚁。

大门并未完全打开,只刚好留出了几人能够通过的大小。

众人一起踏入山寨,错落有致的屋舍分布在两侧的山壁上,山上高低不平,山寨的房屋巧妙地利用了这一奇特的地形,房屋布局跟着陡峭的山势发生变化。

房屋之间以曲折的小径相连,小径旁是山上原有的巨石和杉木,倘若外敌突破吊桥打了进来,她们可以借助寨子里的山石林木作掩护,伺机反击或是悄悄逃走。

这些用圆木搭建的房屋大小不一,房屋前的景象也各不相同,有的门前张贴着红色的字画,有的门前挂着晾晒的衣服,有的门前则趴着一条胖乎乎的大黄狗,正眯着眼晒太阳……

山壁之间的平地被刻意空出来,划分成不同的局域。靠近寨门的平地搭了两座草棚,有两个身材高壮的青年从第一间草棚里走出来,两人分别拿着弓箭和大刀,衣服上沾有血迹。

这第一座棚子怕不是用来杀人的?连烁默默地退到燕焱身边,讨好地朝燕焱笑了笑,希望帮过她的燕焱能护着她一点。

“穆飞,你可回来的真是时候,我俩在后山猎了头野猪,打算今晚就把它杀了打打牙祭,你来帮我们杀猪,我们分你一块肉。”拿着大刀的青年对着穆飞说道。

“好啊,我要猪头肉。”穆飞舔了舔唇,冲进草棚里一看,“这少说得有两百来斤吧!”

拿着弓箭的青年得意地说:“足足三百斤,我俩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扛回寨子里。”

听到穆飞和两位青年的对话,紧张兮兮的连烁、盛才捷等人松了口气,看来第一间棚屋是用来放猎物的。

只见两个青年又走进第二间棚屋,再出来的时候两人身上的刀和弓箭都不见了。盛才捷默默记下第二间棚屋是用来存放武器的,她不经意地看向棚屋的房门,门上并无锁链。

奇怪,这麽重要的武器竟然不用锁起来吗?

两间棚屋后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一群土匪围在空地周边,中间有人正在比试拳脚,有比试刀剑的,也有比试力气摔跤的。

围在旁边观看的土匪们不断发出叫好声、助威声,待到有人输了比试遗憾下场,便有旁观的人拿了武器走进去参与比试,她们出招拳拳到肉,彪悍至极。

连烁伸长脖子看向空地里比试的土匪,看了一圈下来,并未瞧见她想象中满脸络腮胡的男土匪,她疑惑道:“怎麽都是女人?”

盛才捷对此有所耳闻,她早就知道令朝廷头疼不已的黑山堡里有许多女人,然而有女人和全是女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若这寨子里真的全是女人,她们是如何在朝廷的屡次围剿下守住山寨的?

“黑山堡里上到杀人越货,下到种地织布都是女人,等你们待一阵子就知道这有多好了。”穆飞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

被抓来的四人都没说话,她们并不知道穆飞口中的好究竟是哪种好,只是继续好奇地四处张望。

再往前的空地里摆着一堆木桩子,有人站在木桩前练拳,还有人站在木桩上面练轻功。盛才捷惊讶地看着踩在木桩上的两个小孩,她们在十尺高的地方灵活地来回穿梭,这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年纪稍大的小孩穿着一身短打布衣,一头短发用红色发绳扎成个短马尾,她瞧见穆飞等人,当即停下来,单脚站立在纤细的木桩上。

对着穆飞喊道:“穆飞,上来和我比比轻功?”

“我不和你比,我要带着这些人去见三当家。”穆飞果断摇头,她刚进寨子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可以成为飞檐走壁的大侠,但在这桩子上走了一遍后,她就摔老实了。

练不成轻功,还能练大刀,她虽然跑不快,但是杀得快也能保护自己。

穆飞盯着岚光心生一计,指着身边的燕淼燕焱,和她说道:“岚光,你的轻功在山寨里是第一,但在外头可就不够看了。这两位燕少侠的轻功踏雪无痕,别说走梅花桩了,就是走外面吊桥的铁索都易如反掌,你敢不敢和两位燕少侠比比?”

一般来说,十二岁的孩子顽皮些倒也正常,穆飞也懒得和小孩子计较。

但岚光不仅皮,还总是这般没大没小,对谁都是直呼其名,寨子里除了三位当家就没人能管得住她,总该想办法挫挫她的锐气。

岚光跳下木桩,双手叉腰:“我是岚光,你们叫什麽名字?”

“她们一个叫燕淼,一个叫燕焱,三水三火的淼和焱。”穆飞主动介绍两人。

“燕淼,燕焱。”岚光若有所思地打量两人。

穆飞提醒她:“叫姐姐,没大没小。”

山寨里的自家人直呼其名就算了,对待外面来的客人理应客气些。

“她们和我又不是一个娘生的,算哪门子姐姐。就许你们直接喊我名字,不许我喊你们名字,好没有道理。”

岚光不悦地扫了眼穆飞,大人就喜欢仗着年龄大管教她们这些小孩子,没意思。

而且燕淼燕焱一看就是自幼习武的练家子,她才不会上当,随即冷哼一声,扭头离去,根本不搭穆飞的茬。

“居然没中计,算了,我们走吧。”穆飞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黑山堡很大,她们一行人走了好半天才走过土匪们练功习武的地方,诱人的饭菜香气从不远处的夥房里传出来,四五个小孩扒在夥房门前,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夥房后面没几步就是土匪们吃饭的地方,吃饭的堂屋并不大,顶多能容纳一百来人在里面吃饭。

自从进了寨子,盛才捷就在默默观察山寨里的人,她只是大致数了数,在前面空地练武的土匪都有一百多人了。

还没算上在屋子里休息的,在外面打猎、放哨、寻山的,以及在夥房做饭的土匪等等,加起来少说也有好几百号人。也许土匪们不在一起吃饭,有人先吃,有人后吃,这样一来在饭菜里下药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盛才捷一边思考着怎麽逃出山寨,一边跟着大家往前走。在吃饭的屋子后面用竹篱笆圈起了几片地,分别养着鸡鸭鹅。再往边上走走,一大片菜地映入眼帘,有两只逃出了鸡圈的母鸡正在菜地里找虫吃。

一只躲在篱笆后面快速扭动着屁股的三花猫,瞳孔不断放大,它一个猛扑,两只母鸡扑棱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出菜园。

三花猫还想乘胜追击,穆飞上前一步揪住三花猫的后脖子抱在怀里。

“你在这,三当家肯定就在附近了。”穆飞摸了摸三花猫,三花猫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的怀抱。

穆飞强行抱着猫穿过菜园,众人跟在她身后,终于在溪边的大树下见到了黑山堡的三当家。

“喵~喵~喵~”

树下的女子约摸二十来岁,身边围着一群花色不同的猫,白色猫毛险些将她的乌金云绣短衫变成白色短衫。

女子数了数身边的猫,发现少了一只,抬头就看见穆飞手里的三花猫。

“吼彩霞,过来。”女子招了招手。

三花猫后腿一蹬,成功挣脱穆飞的怀抱,朝女子飞奔而去。

燕焱问道:“她就是黑山堡的三当家?看着不像啊?”

大当家蟠龙魁梧强壮,腰佩一把雁翅刀,不笑时压迫感十足。二当家独眼虎戴着黑色眼罩,只露出一只眼睛,瞧着便觉得凶神恶煞。

两位当家的身上匪气十足,光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轻喝一声便能把人吓破胆。

燕焱也是前日才知道黑山堡里还有位名叫成鸾的三当家,上山的路上她还在想三当家该是如何的凶猛。如今一看,三当家只不过比她大几岁,是凭什麽本事当上三当家的?

成鸾抱着猫在树下钓鱼,见有鱼上鈎,猫猫们都踮起脚扒在她的腿上叫个不停,想要得到她手里的小鱼。

“这条是黑将军的。”成鸾把小鱼丢给一只玄猫,玄猫叼起鱼跑远。

成鸾拍了拍身上的猫毛,不舍地离开猫群,走到穆飞身边,她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

“这两位就是大姐二姐说的燕少侠吧,我是成鸾。”

燕淼和燕焱向成鸾抱拳,成鸾回了个礼,然后看向盛才捷和连烁等人,问道:“你们四个都会些什麽?”

第152章 我看看是多大的恩情?

穆飞冲着猫群招了招手,便有一只亲人的橘猫欢快地朝她跑来,她抱起橘猫蹭了蹭猫头,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

“你们就别想着逃跑了,我们不杀你们已是仁至义尽,从今往后你们就安心留在寨子里,好生做事。三当家问什麽就答什麽,做好三当家交代的事情,保你们衣食无忧。若是有别的想法,别怪我们刀剑无眼。”

穆飞抱着猫一脸柔情,说出的话却是冷血又无情。

“三当家,我姓连,单名一个烁字。不论是种地喂鸡、劈柴做饭的苦力活,还是织布刺绣的精细活我都会做,哪怕有不会做的,我学得也快,您尽管吩咐就行。”

连烁主动站出来向成鸾介绍自己,她这人喜欢凭直觉做事。自从进了黑山堡,除了初时被那两个杀猪的女人吓了一跳,再往后见到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心安。

这寨子里全是和她一样的女人,她们看她的眼神虽然带着几分探究好奇,但没有恶意,就连把她从王府抓出来的穆飞等人也从未展露出一丝杀意。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先与寨子里的人打好关系,等摸清了黑山堡的底细之后再见机行事。

高个女子和矮个女子见状,也赶忙上前,所言和连烁大同小异,表示自己什麽都能做,只要成鸾愿意留她们一命,给她们一口饭吃就行。

被抓来的四人中已有三人都表了态,盛才捷望着成鸾身上用丝绸精心裁制的乌金绣短衫,继而回想起方才在空地上练拳习武的土匪们,她们穿着的衣服也是轻薄透气的丝绸所制。

丝绸比不上绫罗珍贵,可也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布料。

黑山堡上至三当家,下至小土匪都能穿上价值不菲的丝绸,只靠打家劫舍是绝对购置不起这麽多丝绸的。

黑山堡在山下必定经营着自己的产业,且规模不小,如此才能让寨中最普通的小土匪都能穿上丝绸。既然有生意往来,山寨里少不了需要几个识字算账的人。

她盛才捷曾执掌翊王府管家大权数十载,将王府上下百余人管理得井井有条,王府账目亦是算得清晰明了,为一群土匪管理寨子里的生意自然也不在话下。

要是能借此得到三当家的赏识和信任,她在山寨里也可以当个有权势的土匪头子。然后再慢慢找机会给官府送信,离开这土匪窝。

思及此处,盛才捷心中已有定计,不卑不亢地答道:“三当家,您想必也知晓,我曾是翊王府的王妃,整个翊王府的管家权都在我手里,阖府上下大小事务皆由我统筹安排,各项开支账目我皆能算得准确无误,每年皆能为王府谋取上万两利银。”

“我看咱们寨中姐妹众多,衣食住行的各项开销必然不是小数目,若当家的信得过我,我愿为三当家分忧,掌管寨中账目,定能为当家的俭省不少银钱。”

成鸾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般的弧线,让人见之顿生亲近之感。

盛才捷瞧着成鸾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心中暗自欣喜,觉得自己的盘算有望得逞,于是忍不住继续说道:“三当家觉得如何?”

一个被抓来的人质竟然想做山寨的账房,管理山寨的各项开支用度,盛才捷当真以为她们看不出她的意图吗?

燕淼的眼中泛起杀意,她把盛才捷送到黑山堡,好心留她一命,没想到她的歪心思这麽多,这种人留着恐成祸害,不如现在杀了她,还能借此震慑连烁三人。

她抬起右手,鸿鸣刀正要出鞘,成鸾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在燕淼面前,对着盛才捷明知故问道:“你认字?”

“自然。”盛才捷点头。

成鸾正欲开口,身后的燕淼轻咳一声,成鸾明白燕淼的意思,她要是连盛才捷的意图都看不出来,那山寨里的三当家就该换人当了。

“正好,前几天姨婆们还和我说想要认字,你来得巧,就由你去教她们认字。”

盛才捷闻言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强颜欢笑,皮笑肉不笑地说:“敢问有多少人想要认字?听三当家称呼她们为姨婆,想来她们年事已高,不知具体年岁几何?”

“她们与你年龄相仿,具体有多少人想学认字……待会儿我去问问她们,明日再告诉你。”

说罢,成鸾给穆飞使了个眼色。

穆飞心领神会,放下橘猫,拉着盛才捷离开:“我带你去住处。”

盛才捷知道三当家这是故意支开她,她在心中暗自揣测,不知三当家会将连烁她们安排到哪里去?

穆飞带着盛才捷往回走,两人踏着阶梯登上左侧的山壁,走了许久才在一间木屋前停下。

“刘阿婆,这位是刚来的盛大姐,以后她和你一起住。”穆飞一开门就冲着屋里大喊,然后转头对盛才捷说,“一间屋子住两人,刘阿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脾气也不好,你多担待些。”

盛才捷慊弃地望着眼前这间简朴的木屋,屋里东西两侧各摆着一张床,中间放着一套竹子打造的桌椅,墙角有三张柜子,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堪称家徒四壁。

这与她以前在翊王府中的奢华居所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便是翊王府的下人住所也比这里强上许多。

“谁要和我住?”坐在窗边纳鞋底的刘阿婆大声问道。

“就是她,姓盛,叫才捷。”穆飞走到刘阿婆身边对着她耳朵说道。

刘阿婆放下鞋垫,深嵌在眼窝里的眼珠转了转,而后射出两道犀利如刀的目光,直直地刺向盛才捷,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

刘阿婆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与不屑,好似在说她根本不配与自己同住一室,冷哼一声道:“身上脏兮兮的,依我看,她就该和秋峻的大黄狗窝在一块儿。”

这老太太竟然将她和狗相提并论,盛才捷心中怒火中烧咬着牙,将“放肆”二字伴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怒咽了回去,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她现在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待自己逃出黑山堡,定要让官府将这寨中的土匪一网打尽,严惩这些刁蛮之徒,以泄心头之恨。

“刘阿婆,你说话别这麽难听,积点德吧。我先带她去浴肆沐浴,再换身衣服,保证她干干净净地住进来,绝不弄脏你的屋子。”

穆飞一字一句地凑在刘阿婆耳边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与劝说。

刘阿婆听了穆飞的话,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穆飞见刘阿婆答应了,让盛才捷记住这间房屋的位置,然后带着盛才捷回到自己房间,在自己的柜子里找了一套干净衣裳交给盛才捷。

盛才捷环顾四周,穆飞的屋子里也有两张床,屋内陈设和刘阿婆的屋子几乎一样,这麽看她心里舒坦了许多。

“浴肆里可有人侍奉我沐浴?”盛才捷摸了摸手里的干净衣裳,这衣裳虽是丝绸所制,但质地较为粗糙,与她往日穿的绫罗绸缎无法相比。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至少不用穿那些摸着就扎手的粗布麻衣。

“呵,寨子里没有王妃娘娘,也没有伺候人的虏隶。你今后的衣食住行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沐浴所需的热水要自己去烧,就连烧火的柴禾也要你自己去砍。”

“寨子里没有空房了,你要住进刘阿婆的屋里,就必须保持干净整洁。否则,你今晚既没有饭吃也没有床睡,顺道说一句,大黄的狗窝是容不下你的。”

穆飞夺回衣服随手丢在床上,拉着目瞪口呆的盛才捷前往存放武器的棚屋,从里面取了把斧头出来。

等盛才捷回过神来,她已经手握斧头站在了寨子后山的林子里。

“砍上一捆柴就够了,你动作麻利点还能赶上晚饭,我在夥房等你。”穆飞说完转身就走。

盛才捷急道:“可我不会砍柴。”

穆飞回过头:“别乱跑,山里有陷阱,砍完柴原路返回。”

盛才捷无可奈何地望着穆飞远去,她愤愤地将斧头摔在地上,这群土匪就是故意折磨她。

忽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盛才捷以为穆飞回来了,她立马捡起斧头装模作样地砍了下身边的树干。

“给厨房砍些柴火就能换一碗饭吃,还挺简单的。”连烁和燕焱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过来,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神情,丝毫没有被寨中的困境影响。

盛才捷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躲起来,她毕竟曾是翊王妃,身份尊贵,怎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下人做的粗活?然而,还没等她躲好,连烁便已经看到了她。

可连烁却仿若未见到她一般,反而拉着燕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连烁刻意远离盛才捷,盛才捷便故意朝着连烁和燕焱靠近了一些,她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躲在树后偷看连烁和燕焱。

“砍树和劈柴不一样,你看好了。”燕焱说着,拿起斧头,对着树干用力一砍,斧头深深地嵌入树干之中,木屑飞溅。

连烁虽说会劈柴烧火做饭,但对于砍树却不太在行。她认真地看着燕焱的动作,然后学着燕焱的样子去砍另一棵树。

她一边砍树一边说:“我家以前是开成衣铺的,我娘是信州城里手艺最好的绣工之一,不少客人花大价钱请我娘为她们裁衣。我自幼便跟着她学这些,想着以后也能靠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却没料到会被翊王府强掳了去,把我关在府里十多年,我娘离世的时候……我都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连烁每劈下一斧头,都在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听说翊王爷死了的时候她心中是无比畅快的,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可快意过后,她心里还是堵堵的,她依旧见不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她被耽误的十多年也无法重来,助纣为虐,帮助翊王爷强抢她做姨娘的翊王妃也还活着。

“咔嚓” 一声,随着连烁奋力一挥,树干应声断裂,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这棵树砍断后,树枝和树干足够她去夥房换一碗饭吃,还能去浴肆烧上一桶热水,舒舒服服地沐浴一番。

连烁抬起头和躲在不远处偷看的盛才捷四目相对,她收回目光看了眼脚边的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盛才捷,你在那儿看什麽呢?”

盛才捷犹豫片刻,慢慢走过来:“我说过,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若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理应报答我。”

“好啊,你说清楚,我看看是多大的恩情?”

连烁紧紧握住手中的斧头,往日因为身份悬殊而被压抑在心底的恨意,此刻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她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多年来的怨恨一并宣泄而出。

第153章 反正都要吃人

盛才捷无视连烁眼中的恨意,淡定地抬起手整理淩乱的发髻,然后拍去身上沾染的枝叶尘土,直至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她有条不紊地修饰边幅,挺直脊背,转眼间又变成了曾经衣冠齐楚、尊贵无比的皇亲国戚。

“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盛才捷本想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中,如此,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中,她还是个身不由己,昧着良心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一旦揭穿真相,她就成了蛇蝎心肠、罪孽深重的元凶巨恶。

“那年九月,王爷刚过五十大寿,寿诞过后他就日日宿在外面,不常回府。直到年末才在府中多留了两日,上元节那晚我在房中为我未出世的孙儿挑选长命锁……”

瑞雪兆丰年,上元节那日下了整整一日的大雪,人人都说今年会有个好收成。盛才捷身边也围了一堆不断说着吉祥话讨好她的仆役,她被哄得合不拢嘴,给院里的人都包了红包。

烧着地龙的屋子里温暖如春,明亮的烛火将她手上的长命锁映得金光熠熠,她想到自己即将临盆的女儿,心中又忧又喜。

女人生子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她也曾在鬼门关走过两回,至今也没忘记当时的痛苦。她已给女儿请了最好的稳婆,希望女儿能少受些苦,还望上天保佑,保她女儿母子平安。

身旁的仆役也看出她的心事,连忙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又哄着她给未出世的孙儿挑选布料做衣裳。

盛才捷放下忧虑,仔细地挑选布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喊声。

“王妃殿下,救命!王妃殿下,您救救我吧!”

“你们放开我,我要见王妃殿下。”

屋内的平静被这惨厉的叫声打破,盛才捷顿觉不悦,没等她开口,身边的仆役就推门出去。

她听到仆役的呵斥声:“何人在此喧哗?你们怎麽做事的,还不把这刁民拖出去?胆敢扰了王妃殿下的清净,你们一个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闯进来的女子似乎并未被抓住,她一边跑一边喊:“王妃殿下,我的孩子要饿死了,还请您救救我的孩子。”

盛才捷微微蹙眉,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会为了要饿死的孩子闹到她面前来?

王府里所有下人的月俸都发了下去,不曾听说谁家如此穷苦,就算有,也不必闹得这样难看。阖府上下都知道她女儿即将临盆,只要来她面前说几句吉祥话,就能讨到金叶子补贴家用。

要是府外的人就更没道理了,她是怎麽躲过守门的男侍卫闯入府中,甚至闯入她院里的?

外面的女子被抓住了,她的哭喊变得绝望,盛才捷终是于心不忍推门出去。

门一开,寒风迎面扑来,她打了个寒颤,仆役急忙为她披上厚重保暖的斗篷。

“王妃殿下,您小心着凉,这人都处理好了,您赶紧回屋待着吧。”仆役说道。

盛才捷挥了挥手,准备把女子拖出去的两个婆子停下脚步,拉着她跪在院里。

院里的积雪已被扫净,女子穿着一身单衣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她的发丝都被冻得发白,脸上的泪痕化作两道红色印记。

“王,王妃殿下,我……草民李氏见过王妃殿下,还请王妃殿下救命,放草民归家。草民的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家里穷苦,要是没有草民喂养她,家里人不舍得花钱给孩子煮米糊吃,只会把她活活饿死。”

李氏冷得舌头都捋不直,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又平白生出几分力气,她大声哭诉,挣脱婆子的手,向前跑了两步跪在盛才捷面前,砰砰砰开始磕头。

两个婆子飞快冲过来要把女子拉开,盛才捷示意她们退后。女子跑过来之后,盛才捷发现她其实很年轻,和自己女儿的年纪一般大。

同为人母,李氏字字泣血,盛才捷不免动容。她拉起李氏,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对方身上,然后带着对方进了屋。

仆役们极有眼色,看出盛才捷要为这女子做主,立马跑去打热水给女子擦脸,并取来冬衣给女子换上。

李氏抱着手炉冻得瑟瑟发抖,她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取暖。

盛才捷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陌生女子为何会出现在王府,她问道:“你且把事情原委细细道来,我定为你做主。”

李氏喝了口热茶,张嘴说话时唇上渗出鲜血:“回王妃,草民是城外石桥村的,平日里以种地为生。上个月我刚生下孩子,没几天就有个男人找上门来,给了我丈夫几两银子,说要雇我去给大户人家的孩子做乳母。”

“村里以前也有人去城里做过乳母,我记得那人的孩子就因为没奶吃饿死了。我不愿意给别人养孩子,我只想把自己的孩子养大。可那个男人手里有刀,说我若是不去的话,就随便找个由头把我全家杀了,再把我抓过去。”

盛才捷听到这里更加疑惑,既然是别人家抓来的乳母,又是如何跑到王府的?

李氏打量着盛才捷的神色,继续说道:“我们哪敢得罪城里的大老爷,就乖乖跟着他走了。我原想着好好照顾小主子,等小主子长大了我就能回家去照看女儿,可到了府里才知道要我喂养的根本不是刚出生的婴孩,而是……已经五十岁的翊王爷。”

“你说什麽?”盛才捷只觉五雷轰顶,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氏放下手炉再次跪下:“王妃殿下,我不敢胡说,除了我还有五个刚生下孩子的女子,我们都住在北城的街口大宅里。这一月来王爷也住在那宅子里,王爷每日都要喝人乳。只是这两日他回了王府,才将我们也带了过来,每日早晨都要召我们去他房中喂他乳汁。”

“王妃殿下,您菩萨心肠,为了给郡主未出生的孩儿积德,各个院里的下人都受了您的打赏,我也是因此才打听到您的住处。殿下,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可见上天怜我,让我顺利找到您这里,还请您救救我!”

盛才捷大脑一片空白,她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翊王爷年过五十,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为什麽要和孩子一样喝母乳?

笃笃笃

一个婆子敲响房门,说道:“王妃殿下,是王爷院里的人,说是有个丫鬟跑了,想进我们院子找人。”

李氏惊慌失措地看着盛才捷,眼里满是哀求。

盛才捷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婆子说道:“你去回王爷,就说李氏闯入我院中胡说八道,说了许多不中听的秽气话,然后发疯似地一头撞死了。顺便问问他怎麽处置李氏的尸体,再告诉王爷,上元节出了人命不吉利,过两日请几位男大师来府中做法,府里的人都斋戒两日。”

“是。”身边的婆子领命离开。

“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里?我差人去你家里瞧瞧,把你的孩子带过来。”盛才捷暂时不能放李氏离开,等她把乳母的事情查清楚才能放人。

李氏喜极而泣,说道:“我在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叫我李二姐。我就住在石桥村西边第三户人家,多谢王妃殿下,您的大恩大德我来生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

盛才捷拦住她,目光投向桌上的长命锁,李二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长命锁,低声道:“王妃殿下,郡主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翊王爷根本不在意发疯死了的“李氏”,翌日一早就离开了翊王府,吩咐盛才捷多请几位和尚来做法事,祛除秽气。

两日后,前往石桥村查找李二姐孩子的仆役回来了,做法事的和尚们也都在院子里摆起了法坛,出去打探消息的仆役们也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盛才捷。

“相传久服母乳可延年益寿,补脾益肾。王爷过了五十大寿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四处寻求延年益寿的偏方,便有人把这条偏方送给了他。”

“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不止是王爷,朝中有不少到了迟暮之年的男臣都有乳母,他们每日都要吃母乳以求长生,可哪有那麽多合适的乳母?”

盛才捷至今记得那年上元节寒冷彻骨,她初次窥见那些男人楚楚衣冠下的禽兽面容。

“所以王爷原本是要抓我们当乳母。”连烁不可置信地放下斧头,“你先一步把我们抓进府中当姨娘,竟是为了保护我们?”

“李二姐的孩子饿死了,李二姐真的疯了。”盛才捷没有回答连烁,她自顾自地说道。

亲眼目睹李 二姐当场疯掉的盛才捷心里难受极了,李二姐的孩子是被活活饿死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老男人抢走了刚出生婴孩的母乳。

然而翊王爷还不止抢走了一个孩子的母亲,他府外的宅子里还有好几个乳母,等到这几人没了母乳,又会有新的乳母送进来。

“我不相信喝母乳可以延年益寿,但想让王爷改变主意,只能给他一个更加可信的偏方。正巧在府里做法事的老和尚年近百岁,我便花钱买通老和尚,让老和尚不经意在王爷耳边提起佛教的长生之法,只要吃斋念佛就能延年益寿。”

“但这麽说王爷是不会信的,还需要一些证据,我翻遍佛经,终于找到一句‘男身具七宝,女身有五漏’,便让老和尚告诉王爷,五漏之身的母乳并非良药,反而会让王爷患上五障。王爷对此半信半疑,询问老和尚为何能如此长寿,真的可以仅靠吃斋念佛就延年益寿吗?”

“老和尚不敢私自拿主意,返回来问我该如何作答。我知道王爷在想什麽,长生的秘方岂会如此简单,肯定要付出什麽代价才行,然而对于王爷而言,这个代价还必须是别人来付。”

连烁接着盛才捷的话说道:“所以你让老和尚告诉王爷,喝下七宝之身的男童鲜血就能长生。”

盛才捷沉默良久,冷笑道:“反正都要吃人,让他吃男人岂不更好?”

[王妃殿下,都是我的错,如果我生下的是个男孩,他们怎麽舍得把男孩饿死?我不该走的,我明明记得女儿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就说过要把孩子溺死的话。为什麽,为什麽我无法喂养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我生下来的女儿,我的女儿死了。王妃殿下,你有几个女儿?你女儿能喂养她的女儿吗?你们的孩子会不会饿死?]

[王妃殿下,你命真好,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就要饿死了。要是我是我的女儿,那我也要饿死了。]

李二姐疯了之后拉着盛才捷说了好多话,盛才捷都记得,她一个字都没忘。

第154章 这是分道扬镳?

*

溪水澄澈如镜,石头上的青苔随着水流摇曳,有几尾小鱼穿梭其中,灵活地躲过水中的鱼鈎。

成鸾坐在溪边,手持一支自制的鱼竿,身边的竹篓空空如也,她皱着眉盯着小溪里迟迟不愿上鈎的小鱼,它们绕着鱼鈎打转就是不咬鈎,简直欺人太甚。

围在成鸾身边等待着投喂的小猫急得喵喵叫,因为成鸾半天钓不上一只鱼来,小猫们转移了目标,跑到一旁的燕淼脚边。

毛绒绒的猫咪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燕淼低下头和猫群对视,不多久,她败下阵来。

数道银光闪过,一群肚皮翻白的小鱼浮上水面,趁着小鱼还没被溪水冲走,燕淼飞身掠过水面捞起小鱼,将鱼身上的飞镖取下来。

数条小鱼从天而降,落在猫群当中,竟不多不少刚刚好,一只猫一条鱼。

围在成鸾身边的小猫一哄而散,她放下鱼竿幽幽道:“燕少侠,你这样就同时失去了钓鱼和逗猫的乐趣。”

“它们叫得可怜。”燕淼不喜欢钓鱼,也不喜欢逗猫,她只知道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

“你也是因为可怜才把盛才捷她们送到我这来的?那你刚刚为何又想杀了盛才捷?”

成鸾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白色的猫毛如蒲公英一般随风飞去。

燕淼道:“她们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但盛才捷存心不良,留她恐会生事。”

架在地面上的鱼竿轻轻晃动,成鸾俯身捡起鱼竿猛地一拽,晶莹的水滴在空中连成一线,小鱼在她手中扑腾个不停。

散去的小猫再次回到成鸾身边,成鸾假意丢出小鱼引得小猫去追,实际上小鱼还在她的手中。

“燕少侠这话便看轻了我黑山堡,我大姐既然答应留下她们,就不怕她们惹事。”成鸾拿着小鱼逗弄小猫,小猫眼馋她手中的鱼,却也不敢直接跳起来抢。

“黑山堡从只有十来人的小匪帮,到如今五百余人的大匪寨,后进寨的土匪们不全是自愿的,有一部分是我们抓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别人送来的,穆飞等人就是一月前被咸沭强行赶上贼船的。”

“乱世将至,山寨需要更多的人,我们有办法让她们留下来为山寨效力。像盛才捷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你放心,她在寨中掀不起什麽风浪。”

燕淼闻言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她只道:“那就好。”

不远处传来噼里啪来的声音,吓跑了成鸾身边的猫,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子里有一棵树缓缓倒下,伴随着沉闷的“轰”的一声,这棵树彻底倒塌。

盛才捷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口鼻,慊弃地躲到远处。

连烁收起斧头,对着盛才捷说道:“你我两清,剩下的你自己慢慢砍吧。”

盛才捷提前将连烁等人抓进王府,并及时让翊王爷改吃七宝男身的鲜血,正是这一举措,及时挽救了连烁她们,避免她们沦为翊王爷口中延年益寿的偏方。

连烁承认,这算她欠盛才捷的恩情。然而,这些年来,盛才捷在她们面前总是端着王妃的架子,时间一长,再厚重的救命之恩也被消磨了许多。

说到底,害她们失去十多年自由,沦落到土匪寨里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王妃也好,姨娘也罢,她们现在都是土匪窝里的阶下囚,以往的恩怨何必再算,都自求多福吧。

“帮人帮到底,你不能就这麽走了。”盛才捷望着倒下的树心中犯难,她该从哪开始砍?

连烁假装听不见,自顾自地往回走,她自己的柴火都没准备好,才没多余时间去管闲事。

她砍下树枝将它们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在王府的十多年里她也很少做苦力活,现在劈柴的动作都不利索了。

连烁和燕焱都不搭理盛才捷,盛才捷无可奈何,笨拙地挥动斧头砍断树枝,有几次险些被树枝划伤。

燕焱把砍下来的树枝捆起来丢在一旁,望向笨手笨脚的盛才捷,她繁重的发髻里掺杂着几根白发,华丽的衣衫碍手碍脚,还影响视线。

盛才捷小心翼翼地砍断树枝,她的脑袋骤然一轻,吓得她丢下斧头,忙抬起头去看。

燕焱已经将她头上的所有发饰摘了下来,藏在头发里的假发髻也被她拆下来丢到地上。

“你做什麽?”盛才捷面露惊惶之色。

“说你力气大,结果半天砍不断一根树枝,说你力气小,又能顶着这麽大一坨东西走来走去,你的脖子倒是挺硬。”

燕焱把盛才捷的首饰全部插在假发髻上,一时间金玉璀璨,这些首饰看着就价值不菲。

盛才捷伸出手想要把自己的首饰拿回来,燕焱抱起假发髻,一副要据为己有的样子。

盛才捷想起之前听闻三当家称呼燕焱为燕少侠,心中明白她并非山寨里的土匪。既然不是土匪,她为何跟土匪一样想要抢夺别人的财物?

“不劳烦少侠,我自己拿。”盛才捷强压着内心的不安说道。

燕焱退后一步,理直气壮道:“盛大娘,我们杀了翊王爷,原本是要铲草除根,灭翊王府满门的,因为好心才将你们送到寨子里留你们一命。这麽说来,你也欠我救命之恩,这些首饰就当做你对我的报答。”

“救命之恩?分明是你们害我沦落至此,我贵为王妃,何须在此受苦?你们留我一命难道真的是因为好心,而不是想利用我的身份做些什麽?”

盛才捷只觉燕焱所言荒谬至极,这群掳走她的土匪怎会是她的恩人?

“可是你尊贵的王妃身份是翊王爷给的,不是你自己的,翊王爷已死,你算哪门子的贵王妃?你自以为拥有的一切,有哪一样东西是独属于你自己的,不会被翊王爷收回的?”

燕焱把假发髻放到高高的树杈上,继续说:“我们能利用你做什麽,你的身份很重要吗?你觉得朝廷真的在乎你吗?你没有权力,没有本领,没有功绩,仅仅剩下一个翊王妃的空名,究竟谁会在乎你?”

“胡说!” 盛才捷在心中暗自驳斥。

她盛才捷出身簪缨世族,贵为皇亲国戚,她的女儿是景阳郡主,郡马更是西域井招郡手握兵权的男校尉。

这群土匪留她一命,既能拿她做人质以保山寨安全,又可借此威胁朝廷。

盛才捷欲言又止,她怀疑眼前年纪轻轻的燕少侠根本不了解她的底细,更不清楚她女儿以及郡马在西域的权势。

也许不止燕少侠不明就里,就连久居信州的黑山堡土匪们也对此一无所知。倘若真是如此,她们或许真如燕少侠所言,是出于好心才留她性命,这样一来,她们便不会用她的性命去威胁远在西域的女儿。

“你说得对,我确实一无所有,如今也唯有这条命是自己的了。” 盛才捷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女儿景阳,十五年前,景阳生产时历经磨难,虽说最终母子平安,但却落下了病根。

景阳身体孱弱,若是知晓她被掳走,定然会忧思过度,以致病情加重。

前两日王爷莫名其妙遣散府中下人,把她身边的老嬷嬷都送回了乡下老家,她当时还纳闷王爷难不成真的参悟佛经了?

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这些土匪杀了王爷,假借王爷的名义散去府中仆役,想必是起了冒名顶替的心思,以免被府中仆役戳穿身份才这麽做的。

她的王妃身份确实是个无用的空架子,但王爷的身份却是能搅弄风云的。她们要利用翊王身份做事,就不会让翊王府在短时间内出现大的变故从而引起旁人注意。只怕在外人眼里,翊王爷和翊王妃都还好好地在府里吃斋念佛呢。

思及此处,盛才捷悬着的心慢慢安定下来。西域距离信州甚远,很长时间内女儿都不会被她这边的事情影响,她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获取寨中三当家的信任,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她顺着燕焱的话说:“燕少侠侠义心肠,留我一命,这些首饰你便拿去吧。”

“我也不白拿你的。”燕焱拔出腰间长刀,靠近盛才捷。

盛才捷头皮发麻,强忍住逃跑的欲望,问道:“少侠又要做什麽?”

刀光闪过,盛才捷紧闭双眼,凉爽的山风轻抚她的臂膀,她睁开眼,惊讶地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双臂,她的两节袖子掉在地上。

燕焱收刀入鞘:“这样方便砍柴。”

“……多谢。”盛才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道谢。

反正以后也要留在山寨里,跟着土匪们一起生活,这件衣服应该也不会再穿了,烂了就烂了吧。

她捡起两节袖子揣进怀里,这可是上等的提花罗,留着还能改作她用。

另一边连烁已经将砍下来的树枝捆好,回头一看盛才捷还是只砍了那麽点树枝,身上的首饰反倒被燕焱搜罗光了。

她拖着自己的一捆柴来到盛才捷面前:“盛才捷,我帮你砍柴,你伺候我沐浴如何?”

盛才捷握了握拳,刚才砍的那几下已经磨破了她的手心,若是她自己慢慢砍,只怕砍到天黑都砍不完。

她点头:“好,就一次。”

“日后有的是你求我的地方呢。”连烁一想到高高在上的王妃要伺候她这个小门小户的粗人沐浴,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傍晚时分,连烁和燕焱背着柴火,沿着来时的路径折返回去,盛才捷拖着柴火远远地跟在后面。

三人用一半柴火和夥房的厨子换了碗饭,她们找了张空桌坐下。

盛才捷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许是饿坏了,她觉得这些卖相极差的饭菜味道还不错。

她赤着膊,头发用一根树杈挽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今早气势汹汹的王妃,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比土匪们的吃相还要豪迈。

“盛大姐,听说你砍完柴了,我就说五十多岁的年纪哪算得上老迈,怎麽会连柴都砍不动?她们非说我欺负老人,要知道刘阿婆五十岁的时候还能砍人呢。”

穆飞端着一碗烤熟的猪肉走进夥房。

盛才捷心中暗自思忖,她们说得没错,穆飞分明就是在欺负自己这把老骨头。

砰的一声,她将碗筷重重地置于桌上,穆飞挨着盛才捷坐下,对着焕然一新的盛才捷夸赞道:“短短半天,你已经有个土匪样了,吃点猪肉补补。”

穆飞示意燕焱和连烁也吃点,燕焱、连烁立马把筷子伸进她的碗里,盛才捷见状也没客气,夹了好几块肉堆在自己的粟米饭上。

“往后我每日都得去砍柴吗?” 盛才捷已吃得七八分饱,面露忧色地问道。

穆飞摇头:“从明日起,你只要教导寨子里的老人们认字,就能有口饭吃。三当家说了,她每日都会去查验姨婆们识得几个字,倘若发觉你教导不力,便会另换她人,到那时,你或许会被调去砍柴、烧水、做饭……”

那还是教人认字轻松点,盛才捷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会认真教导老人们认字。

“连烁负责做什麽?”盛才捷顺势追问道。

“裁衣。”连烁扬起笑脸,她可以子承母业,用母亲教她的手艺给大家裁制衣服。

等到三人吃完饭,连烁和盛才捷前往浴肆,穆飞则带着燕焱去寻山。

“走,咱俩把大黄牵上,寻山的时候顺便抓点野兔啥的。”穆飞走到秋峻的门前,对着趴在地上的大黄吹了一声口哨,大黄立刻摇着尾巴向穆飞奔来。

穆飞特意为燕焱留下一根猪骨头,用以讨好大黄,燕焱将猪骨头喂给大黄后,一人一狗很快便亲昵起来。

两人手持火把,牵着狗,一路欢声笑语地朝着山里进发。

燕淼和成鸾坐在屋檐下,望着两人一狗渐行渐远,三花猫吼彩霞蜷缩在燕淼怀中打着呼噜,她轻轻地抚摸着吼彩霞的额头,只觉内心愈发安宁平和。

“三当家能否再多留一个人?”

“你想让燕焱留在黑山堡?你问过她了吗?”

“她喜欢这里。”

在宝顺船上的时候,燕淼就知道燕焱喜欢黑山堡的土匪们,她喜欢和她们在船上捉鱼,也喜欢和她们在寨子里寻山打猎。

在这里,她过得轻松惬意。

过去的十多年里,燕淼与燕焱相互扶持,生死相依,除了死亡,再无别物能够将她们分离。如今,她们身上的蛊螙已解,已然彻彻底底地恢复了自由之身。

燕淼欠下的债,可以自己去偿还。这份债,不需要燕焱和她一起背负。燕焱不喜杀戮,而她接下来要走的路注定铺满鲜血和人命。

“想留便留,想走的话要先问过我才行。”成鸾捞走燕淼怀里的三花猫起身离开。

燕淼在溪边等了半宿,燕焱才和穆飞拉着大黄归来,两人双手空空,看来并未抓到什麽野味。

“夜里兔子不出来,白天不仅能抓到兔子,运气好还能猎到山鸡狐狸和小鹿。”穆飞拍了拍燕焱的肩膀,将今晚的一无所获归咎于兔子的习性。

燕焱心里有点小遗憾,听穆飞这麽说,她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山里打猎?”

“好啊。”穆飞不假思索地应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行不行,明日大当家她们就要开船继续南下,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告诉两位当家的,说我留在寨子里,就不跟她们走了。但你不是要和燕淼一起南下吗?这样的话,你们必须趁早下山,免得赶不上船。”

燕焱闻言,脸上的失落之色清晰可见:“若是能多逗留几日便好了。”

她既想留在黑山堡多玩几天,又想陪着燕淼南下收服玄门。

“咳。”穆飞示意燕焱看前面。

燕焱抬头望去,燕淼靠在树边似乎等了她很久,她把大黄交给穆飞,穆飞朝她挥了下手:“去吧,我先走了。”

燕焱嗯了一声,快步来到燕淼身边,不知道燕淼刚才听到了多少?

“你在这等了多久?”燕焱问道。

燕淼拂去燕焱衣服上沾着的花草,答非所问:“我们受玄一所托,在三月之内前往边南福州府收服玄门。离京两月之久,这两月里我们认识了很多朋友,我还拜了位师傅。虽说欠了完颜习一笔债,但不算什麽大事,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燕焱,除掉玄门之后,我要和应无双、冯争一起造反起义,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麽。我的身边有冯争应无双,有师傅阎婆,还有许多朋友相伴。你接下来要去做什麽?”

“当然是和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燕焱毫不迟疑地答道。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燕淼分开,她们相依为命十多年,早已将对方视作自己的亲人。无论发生什麽,她们都不会抛下彼此。

燕淼并未答话,而是拉着燕焱运起轻功飞到屋顶上,两人坐下来望着漫天繁星。

“我们不可以隐瞒欺骗彼此,对吗?”燕淼问。

“当然。”燕焱答。

“我问你,你接下来想做什麽?”燕淼握住燕焱的手,语气认真,“是发自内心的想做什麽,不是出于考量的要做什麽。”

如果是后者,燕焱要考虑姐妹情谊,要考虑对玄一的承诺,要考虑很多旁人的事情,才能决定自己要做什麽。

燕淼问的是,燕焱她自己想做什麽。

燕焱欲言无声,她没有想过抛开燕淼不谈,她自己想做什麽。她习惯了被推着走,在玄门里被任务推着往前走,离开玄门后被蛊螙推着去查找解药,解螙之后被燕淼欠下的债务推着往边南去还债。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推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麽。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厌倦了提刀杀人的生活,不愿再重蹈玄门中的覆辙。

燕淼提醒她:“也不用想太远,明天你想随着宝顺船南下,还是想留在山寨和穆飞寻山打猎?”

“我想留在这里和穆飞一起打猎。”燕焱如实回答,她已然明白燕淼此番话的用意。

“那就留下,从今往后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今日你若想留下,便留下;明日你若想来寻我,告知三当家一声,直接乘船来找我便是;后日你若想独自闯荡江湖,那就潇洒地转身离去。”

燕焱脑海里蹦出一个词:“我们这是要分道扬镳吗?”

“言重了。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并非此后再不相见。”燕淼觉得两人此刻还远未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又没用对。”燕焱啧了一声,对着燕淼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也答应了玄一,收服玄门的事情岂能交给你一个人?”

“我在全州欠下的债连累了你,害你被陆坊主抓走,后来你又帮我还了一些债,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玄门的事情交给我一人,就当我报答你了,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些。”

这一路过来,燕淼为了复仇惹了许多麻烦,燕焱因她受了不少苦。更何况燕焱早就说过她厌倦了杀戮,燕淼也不想让燕焱为了迁就她而继续委屈自己。

燕焱靠在燕淼肩上,嗯了一声:“你打算何时走?”

“天一亮就走。”燕淼道。

“那我们就一起待到天明。”

两人躺在屋顶上,一起数着星星,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耀眼的繁星变得黯淡,最终隐没于天幕之中。

此时山寨里的人都未醒来,两人来到山门前,寨门顶上放哨的土匪看见燕淼,说道:“跳上来翻出去,开门很麻烦。”

燕淼和燕焱一同翻上寨门,燕焱望着燕淼,千言万语凝于一词:“保重。”

“嗯,这个词用对了。”燕淼开了个玩笑,转身一跃而下,轻盈地穿过吊桥,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密林里。

燕焱还想多看燕淼几眼,结果燕淼跑得实在太快,眨了下眼人就不见了。

她返回山寨里,土匪们都陆陆续续地出了门,穆飞和秋峻牵着大黄等在棚屋前。

穆飞瞧见燕焱还在寨子里,就知道她打算留下来了。

“秋峻今日休息,咱们三个一起去山里打猎,今天天气这麽好,肯定能猎到好东西。”

燕焱脸上的愁绪顿时消散,转而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走到两人身前,应道:“好啊。”

三人从棚屋里取出弓箭和刀具,正准备前往后山。清晨的山寨很是安静,一道清脆的关门声突兀响起,引得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一根树枝而已,你把它丢出来就行了,干嘛把我也一并赶出来。”盛才捷一脸无奈地站在门外,显然是没休息好。

门内传来刘阿婆的怒吼:“我这屋子向来干净整洁,容不得半点脏污。你那根树枝指不定藏着多少虫子,今天必须把整个屋子都重新打扫一番。你现在就去打水,不要磨蹭。”

刘阿婆打开窗户,不满地瞪了一眼盛才捷,昨夜盛才捷回来得太晚,屋内光线昏暗,她没看清盛才捷头上插着的竟然是一根树枝,才让这脏东西进了屋子。

盛才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第155章 何来万全之策?

信州码头,江风猎猎。

燕淼骑着快马赶过来,众人都已登上宝顺船,蟠龙堡主站在船头看见燕淼的身影后,立马吩咐手下解开绳索准备开船。

陈玄孤身一人站在船下,与船上的同门们挥手道别。她已决定留在信州,不随明盟主等人继续南下,师长们并不干涉她的决定,只让她万事小心,若是遇见困难,师门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只管可求助师门即可。

陈玄此番来码头,既是为了送别大家,也想顺便和燕淼说几句话。

燕淼翻身下马,顺手将缰绳递向陈玄,说道:“这马送你了。”

“多谢啊,你怎麽知道我刚好缺一头坐骑?”陈玄笑着接过缰绳,把马匹拉到自己身边。

燕淼没听出陈玄话中的玩笑之意,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缺坐骑?这匹马不算好,我听闻北疆和西域盛产汗血宝马,改日送你一匹真正的好马。”

“好啊,我等着那日到来。”陈玄接受燕淼的好意,随即正色道,“说正事,我查到了一些有关翊王府的事情,你知道景阳郡主吗?”

燕淼摇了摇头,陈玄继续说:“景阳郡主是翊王妃的女儿,她的郡马是西域井招郡掌管屯田粮草的校尉,可谓是位高权重。除此之外,我还在翊王妃的房间里找到了她们母子这些年间的来往信件,从信中的只言片语可以看出她们母子感情深厚,也许我们可以利用她们的关系……”

陈玄话语微顿,景阳郡主的郡马掌控着西域井招郡的粮草命脉,而景阳郡主的母亲又在她们手上,这层关系若善加利用,拿下井招郡并非难事。

只是当下她们无兵无粮,攻城略地不过是空想,唯有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

“是个好消息,只是现在谈论此事还为时尚早。翊王妃盛才捷就在黑山堡中,你闲暇时可以上寨子里多和她接触。探探景阳郡主在井招郡能否说得上话,她的郡马又是否会把这份亲情放在眼里?”

燕淼深思熟虑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左右我在翊王府里也没什麽要紧事做,我会去盛才捷那边看看的。”陈玄应道。

“燕淼,船要走了。”蟠龙堡主催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陈玄见状对着燕淼说:“路上小心,我在信州等着你们的消息。”

燕淼飞身上船,转身和陈玄挥手道别。

“每过一码头,便少几位朋友,如今陈玄和燕焱也下船了。”石力拿着一把嵌有铜环的大刀走到她身边,手指在刀身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

燕淼闷声点头,与她亲近的朋友都逐一离开,现在身边只剩下石力和阎婆师傅。前面等着她的是福州府玄门的数百男杀手,是债主完颜习,是驻守边南的数万男兵和即将兵临城下的七皇男大军。

石力把大刀送到燕淼面前:“瞧,这是大刀帮的刀,昨日这上面还沾着男帮众们的鲜血。我觉得这刀的品质还不错,洗洗干净还能玩一阵子,就留了下来。你没能一起去大刀帮真是可惜,明盟主一剑斩十男,压根儿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辈出手,我的百胜刀都没机会拔出来,大刀帮便已覆灭。”

“南武林门派有前辈们出手剿灭,你跟着她们没有出手机会,不如跟我一起?”燕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南武林以少山寺、元真派和丐帮这三大门派为首,少山寺已灭,下一个自然是在边南甘城的元真派。甘城与福州府毗邻,明盟主等人奔赴甘城,燕淼则要前往玄门复仇。

独自一人剿灭玄门到底是耗时费力,七杀刀法最擅杀伐,若有石力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石力望着燕淼脸上略带算计的笑容,手中玩刀的动作戛然而止。从燕淼拉陈玄上贼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燕淼迟早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毕竟她石力可是堂堂七杀刀的唯一传人,是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燕淼有意拉拢,也在情理之中。

“一起做什麽?”石力既不想称王称霸,也不贪图名利富贵,她要怎麽拒绝燕淼才不会伤了燕淼的心呢?

“复仇。”燕淼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她将自己在玄门的过往经历一一道来,“我和燕焱在年幼时被卖入玄门,数年来日日都被螙药折磨,生不如死。”

“同样都是为四皇男效力,原来只有我们这些在京城的杀手要被螙药挟制。另外三处玄门皆是男杀手、男探子,他们无需服螙证明自己的忠心,过着我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滔天的恨意在心中翻涌,燕淼的语气却很平静:“唯有将他们斩尽杀绝,方能平息我这十多年来的仇恨与怒火。”

石力与燕淼相识多日,从未听过燕淼谈及自己的过往。单看燕淼自成一派、杀气腾腾的刀法便能猜出她以前没有师傅教导,如今知道了她的过去,石力才明白燕淼为何总是使出一些近乎决绝,悍不畏死的打法。

燕淼、燕焱以前竟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戕害她们的玄门简直是罪恶滔天,罪无可恕!石力气得双手打颤,她义愤填膺道:“我与你一起,必将玄门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两人心意相通,当即并肩走进船舱,一起商议除掉玄门的计划。

船舱内,五大门派的掌门都聚在明笑天的房间里,她们围在一张木桌前,目光皆落在桌面摊开的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