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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群英录 狂傲姐 20138 字 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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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提前动手的计划被打乱,妙莲只好暂时收起杀意,跟着身边的宫人退至角落。

端着点心的宫人握住妙莲的手,偷偷将一块点心塞进妙莲手中。对方眨了眨杏眼,示意她可以躲在这里偷吃。

此刻殿内的丝竹之声逐渐变得柔和缓慢,老男帝已然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周围的宫人太监皆屏息凝神,以免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老男帝。

这般安静的环境里,妙莲只能疑惑地望着身边略有些眼熟的宫人,不敢开口与她说话。

妙莲不语,拿着点心的宫人却挡在她面前,将手比在嘴边朝她做了个“吃”的动作,提醒她尽快吃掉点心。

永寿殿规矩森严,离殿的宫人也要搜身,这些点心只能偷偷躲在宫殿里吃掉,是无法拿出去的。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妙莲心生怀疑,虽说这殿里的食物不可能被下药,但这个与她并不熟识的宫人为何突然好心地带着她偷吃?

更何况,此人恰好在她准备动手杀死老男帝的时候将她拉开,对方极有可能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妙莲不肯吃点心,身旁的宫人也不再多说什麽,她快速地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没有茶水相配,干吃一块点心十分困难,只见她腮帮子鼓了鼓,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再张开嘴,里面空空如也。

这娴熟的动作,看来是偷吃的惯犯了。妙莲望着对方澄澈的目光,觉得自己应该是多心了,对方可能只是想教她怎麽偷吃而已。

妙莲以前在玄门也经常饿肚子,皇宫这种程度的苛待对她来说倒不算什麽。尤其是点心这种吃起来容易噎着的食物,她没有杏眼宫人那麽熟练的偷吃技能,万一闹出什麽动静便麻烦了,她把点心放回盘子里。

杏眼宫人皱起眉头,面露焦急,似有话要说,却因耽搁太久,不得不端着点心离开。

尽管这盘点心被老男帝看过一眼就挥挥手让她拿走,但她也要将点心原路送回到掌事太监那边去。掌事太监有记录每道食物的单子,少一样都会找到映射的宫人追责。

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妙莲,眼神中全是警告。

杏眼宫人端着点心离开,一步三回头,确认妙莲是否待在原位。

妙莲的杀心被这无声的警告按了下来,她可以肯定,如果自己再次动手,还没碰到老男帝就会被那位杏眼宫人揭发,落得个被乱刀捅死的下场。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永寿殿中风平浪静。

返回掖幽宫的途中,一向独来独往的妙莲身边多了一位杏眼宫人。

直到回到掖幽宫中,脱离了沿途禁军守卫的监视后,妙莲才甩开身边的杏眼宫人,疑惑道:“你想做什麽?”

“回房说,这里不方便。”杏眼宫人环顾四周,拉着妙莲进入十人一间的寝室。

两人前脚进入房中,又有六人鱼贯而入,最后进来的那人将房门关上。

昏暗的烛光下,七个身着同样宫装的少年并排而立。妙莲从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扫过,她们都是这一月里和她同吃同住,一同前往永寿殿值守的宫人。

妙莲带着刺杀老男帝的任务而来,不想牵连宫中的其她人,便没有主动和这些暂时性的同僚交流,甚至会故意摆冷脸让大家离她远点。

“现在可以说了?”妙莲问道。

七个宫人,年龄最大的杏眼宫人徐金花十五岁,最小的关翠芝才十岁。这群十来岁的少年都不约而同看向她们的主心骨徐金花。

徐金花冲着小少年们挥手,六人瞬间散开,两人站在门口望风,剩下四个拿着扫帚、茶壶等物站在徐金花身后,摆出攻击和防守的姿态。

徐金花警惕地盯着妙莲:“你老实交代,今夜你鬼鬼祟祟走到老男帝身后,是不是想刺杀他?”

“不是。”妙莲懒得和这群小孩费心思周旋。

“你说谎,你当时那个眼神吓人得很,分明是要做坏事!”

徐金花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小少年们,鼓起勇气追问,“如果你是因为太饿了,想要杀老男帝解恨的话,我可以掩护你在永寿殿里偷吃,让你填饱肚子。如果你是别人派来的刺客,那,那我……”

妙莲觉得这些小少年有点好笑,问道:“你要怎样?”

“我们会向掌事公公揭发你!你会被砍头的!”徐金花嘴唇发颤。

“你们要是揭发我,我就说你们是我的同夥,到时候咱们一起被砍头。”

妙莲一眼看穿她们的顾虑。一旦她行刺,这些同住同值的少年必然会被牵连,在这皇宫之中,根本没人会听她们辩解,等待她们的只有残酷的刑罚,甚至可能连累九族。

可她费尽心思改头换面,从玄一到厉胜,再到冷宫里的宫人妙莲,就是为了刺杀老男帝。

无论刺杀是否成功,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更无余力考虑这群小少年了。

徐金花被妙莲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脸颊通红,怒道:“你怎麽这麽坏!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还会连累我们的九族!”

“真正的坏人是老男帝,要不是他,你们怎麽会小小年纪便入宫做了宫人?我们成日挨饿,他却大鱼大肉,浪费那麽多粮食。实话告诉你们,我不是被谁派来的刺客,我也不是饿得想杀人,我入宫就是为了杀男帝!”

厉胜凭借自己有限的能力,选中了妙莲这个身份。妙莲十岁入宫,运气不好跟了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主子,没过几年就跟着主子进了冷宫,直至十九岁仍在冷宫里照顾失宠嫔妃的起居。

这个身份低调且安全,厉胜取代妙莲后只要想办法花钱贿赂宫中掌事的太监,便能逐步换到靠近老男帝的宫殿里伺候。

许是上天眷顾,老男帝因一个噩梦彻查皇宫内的所有宫人。三天过去,皇宫各个宫殿空下来数百个职位,身份清白的“妙莲”便顺利地调入永寿殿里伺候。

只是厉胜没想到和自己共事的宫人竟然是一群刚被招进宫的小少年,不过年纪小也有小的好处,她无需花心思和这群小少年相处,大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扰最好。

若不是今夜被徐金花拦下,厉胜都不知道这群小少年看着胆小怕事,竟然如此敏锐。

厉胜杀人无数,发起怒来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这群少年自小就离开家,被送入这座会吃人的皇宫里,整日吃不饱穿不暖,被厉胜这副杀气森然的模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后,徐金花怯怯地问道:“你怎麽敢杀男帝,你不怕死吗?”

“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与萧氏皇族有血海深仇。若是杀了狗男帝后我还活着的话,我还要去杀他兄弟,杀他男儿,杀效忠于他的男官!”

厉胜冷冷瞥了众人一眼,躺上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我要睡了,都老实点。记着,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揭发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话音刚落,厉胜从枕头下摸出一支木簪,用力一掷,屋内的蜡烛应声熄灭。

黑漆漆的屋内,七双充满震惊和崇拜的眼睛齐齐望向厉胜,可惜厉胜并未看见,她只是想用这一招震慑小少年们。

七人不敢打搅厉胜睡觉,一群人挤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低声商量对策。

“怎麽办啊,徐姐姐?我们不论怎麽选都是死,她就不能不杀老男帝吗?”药香压抑着哭腔,不停地擦眼泪。

不止药香,还有两个年龄小的宫人低声啜泣,三人搂在一起互相安慰,抹去对方的泪水。

徐金花靠在墙上,作为老大的她主动揽起责任,向众人保证:“你们别怕,她还没有动手,我们还有机会。我会努力劝说她,让她放弃的。”

听到徐金花的话,大家重新燃起希望,纷纷决定明日起要轮流盯着厉胜,不让她有动手的机会。

“我也想杀狗男帝。”年纪最小的关翠芝语出惊人,徐金花赶忙捂住她的嘴,警告她不能乱说话。

关翠芝掰开徐金花的手,一脸认真地说:“老男帝可以打死桃花姐姐,杀死秀兰姐姐,为什麽我连想杀他的话都不能说!”

提到桃花和秀兰的死,屋内陷入沉默。原本在这间房里是有十个人的,除去冷宫调来的十九岁妙莲,剩下九人都是一同入宫的夥伴。

御前失仪的桃花被杖毙而死,秀兰则因出生的时辰吉利,被男道士选中为老男帝祭天。入宫后相依为命的九姐妹在连续失去两位姐妹后,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刚开始她们还敢凑在一起偷偷咒骂老男帝,以及虐待她们的老太监。渐渐地,愤怒和恨意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磨平,她们也许是被宫规折磨得麻木了,也有可能是饿得没力气恨了。

“要我说,也许我们根本等不到被妙莲姐姐连累,就会被老男帝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赐死。不被砍头也有可能会活活饿死,这几天里饭越来越少,白粥都快变成白水了。”

关翠芝抱怨道。

“翠芝,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药香惊讶地看着平时最乖巧懂事的关翠芝,无法理解她怎麽会说出这些话。

关翠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思熟虑后缓缓开口:“你们难道不想为桃花姐姐和秀兰姐姐报仇吗?”

她瞪大眼睛,说出了符合自己年龄的天真话语:“那个人能用木簪准确地击灭蜡烛,她不是普通的宫人,她是江湖大侠,是武林高手!”

最后一句话打破了众人之间严肃的氛围,谁小时候还没听过几个江湖大侠的故事。

徐金花摸着关翠芝的头,哄着她说道:“就算她是江湖大侠也敌不过皇宫里这麽多带刀的禁军,她只有一个人,皇宫里有成千上万个男兵。”

“加上我们不就有八个人了。”关翠芝掰着手指算数。

“别傻了,八百个人都不够好吗?八个人更是找死。”药香抱紧膝盖,低声道,“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回家。”

关翠芝不说话了,有人重新提起最初的问题:“我们到底该拿妙莲怎麽办?阻止不了她行刺,大家都得陪葬。”

她们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想要加入妙莲,一起刺杀老男帝为桃花和秀兰报仇的关翠芝,想要安安稳稳活下去的药香,还有犹豫不决的几人,她们都无声地看着徐金花。

作为七人中的老大,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徐金花身上,等待她做出决定。

第232章 大不了同归于尽!

翌日

住在同一间房里的八人一如往常地起床洗漱,打扫房间,然后跟着掌事太监前往永寿殿里值守当差。

仿佛什麽都没发生,昨晚的对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就都不复存在了。

厉胜不知道这群少年打的是什麽主意,既然她们没有主动提起昨日的事情,她也可以装作什麽都没发生。

进入永寿殿后,她敏锐地察觉到少年们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跟随着自己,那眼神里除了监视,竟还夹杂着几分崇拜与向往。

厉胜自嘲地摇了摇头,认定是自己看花了眼。这些少年明明生怕被她连累,又怎会崇拜她?

然而,其中那个年龄最小的少年关翠芝看向她的目光格外炽热,让厉胜有些不自在。

碍于这些少年的监视,厉胜没有贸然动手,她决定再等两日。

老男帝迁往边南的事情绝非两三天内就能筹备妥当的,她可以利用这几日时间,重新制定一个相对周全的刺杀计划。

昨天夜里,厉胜并未睡去,她听到了少年们的谈话。求生是人的本能,更何况这些才十岁出头的孩子,如此年轻就跟着她一起死了的话确实可惜。

接下来的两日里,厉胜对永寿殿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她闭着眼睛都能在脑海中复刻出永寿殿的全貌,包括殿内的陈设,每个禁卫军男兵值守的位置,掌事公公的行动路线等等。

与此同时,徐金花等人也时刻盯着厉胜。她们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

这天夜里,众人从永寿殿中回到掖幽宫,厉胜坐在桌前,用茶水在桌面上作图。她凭借记忆准确无误地画出永寿殿的布局,以及通往周边各个宫殿的宫道。

被少年们监视的这两天,她表面上按兵不动,实则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了上百种刺杀方案和逃跑路线。但光靠想象难免会遗漏关键细节,还是画出图来仔细确认一遍为好。

厉胜专注地坐在桌边画图,同住在一屋的其她几人不敢靠近她,都待在自己的床位上好奇又警惕地盯着她。

“你打算何时动手?”徐金花看厉胜的手不停地在桌面上写写画画,又瞧见被水渍勾勒出的深色痕迹方方正正的如同宫殿布局,便猜到厉胜是在准备刺杀计划。

她走到厉胜身边发出疑问,厉胜装聋作哑不搭理她,她接着说道:“预言说老男帝会死于今年初雪,上天会惩罚这个昏君。我记得去年是十一月初下的初雪,今年比去年冷得多,或许今年的初雪会提前。”

厉胜端起水壶,将桌面上的痕迹尽数冲散,随后抬眼冷声道:“所以呢?”

“所以你不必冒险去刺杀老男帝,他自会遭受天罚,你无需赔上自己的性命。”徐金花取出帕子帮厉胜擦拭桌面。

“天罚,呵。”厉胜面露嘲讽,讥笑道,“天上只有轮换白天黑夜的日月星辰,没有神仙,老天也没长出人的眼睛耳朵,所以天根本看不见我们,听不到我们,天都知道个屁!”

“只有人能惩罚人,我不信虚无缥缈的天罚,我只相信我自己。我要老男帝死,他就必须死!”

自年幼时被家人卖入玄门,厉胜就知道这世上没有神仙,没有佛祖,就连男人们创建出的官府也是骗人的。她服下螙药生不如死的时候,将这世间所有真实的、虚幻的人或神都求了一遍,无人回应她。

玄门里有数百个和她一样的女孩,痛到最后,她们谁都不求了,握住彼此的手硬生生地熬过去,熬不过去的便当场死去。

玄门害死了不知多少个无辜女孩,可创立玄门的男人依然逍遥法外,没有任何报应和天罚降临在他身上。

是玄二、玄六与人做交易换来的解药,是她亲手剥下了阉党的脸皮,是玄门的姐妹们一起摧毁了剩下的三个玄门,是她们自己救下自己,自己为自己报仇。

老男帝自诩真龙天子,是淩驾于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那她偏要看看这位“真龙天子”是不是真龙?

看看他被扭断脖子后,是会和普通人一样死去,还是化作真龙死里逃生?

徐金花面色发白:“你就不怕连累自己的家人吗?”

“你怎麽不去问问老男帝,他随意杀人的时候就不怕引起众怒吗?”厉胜反问。

“他有男兵保护。”徐金花答。

“那要是他没有男兵保护,你就敢冲他发泄自己的怒气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敢”字卡在徐金花的喉咙里,她有些丧气地摇头:“根本不会有这种可能。”

徐金花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厉胜便又会说出同归于尽的话。她回到自己的妹妹们身边,显而易见,她劝说失败了。

少年们对此并不意外,她们握住徐金花的手,一群人挤在一起互相安慰。

“药香呢,她还没回来?”徐金花挨个数数,苏春莲、邓锦娘、杨淑翠、姚春景,关翠芝,唯独少了药香。

前夜里和药香抱在一起哭的姚春景回道:“药香被许姑姑叫去帮忙了。”

许姑姑是负责管理掖幽宫中宫人的掌事宫人,虽然她的权力不如掌事公公那麽大,但也可以小范围地调动掖幽宫中的宫人。

药香这两日里只要一有空就会去讨好许姑姑,为许姑姑端茶倒水、按摩捶背,就盼着许姑姑能将她换去另一班值守,免得被刺杀老男帝的厉胜连累。

这事大家都知道 ,只是今日她离开得太久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徐金花才会有此一问。

“我去许姑姑那找她。”徐金花担心药香出意外,她让大家留在屋里,自己出去找人。

许姑姑住在掖幽宫的东院,一个人单住一间房,药香正在屋子里帮许姑姑整理物品。

“姑姑,南迁不是还早着吗,您怎麽现在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药香在柜子前将许姑姑的四季衣服整齐地叠好装进包袱里,另一头的许姑姑翻出一把锁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锁在一个小箱子里,剩下一些铜钱、碎银都贴身收好。

许姑姑本不想搭理药香,可念在这孩子连日来的殷勤,决定透露些消息:“此次南迁,七殿下本想低调行事,只带上千名宫人太监即可。但陛下不同意,决定直接迁都。”

“迁都!”药香捂住嘴,忙追问道,“姑姑,迁都是怎麽个迁法?”

许姑姑拉着药香在床边坐下,凑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事姑姑只告诉你,你可不能往外说,否则咱俩性命难保。”

药香连连点头:“姑姑放心,我肯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得了药香的保证,许姑姑才告诉她:“陛下想要将整个皇城都迁去边南,包括城中近百万的百姓。我听宫里的老嬷嬷说,估计是仿前朝旧例,前朝有位男帝迁都时,是把百姓夹在军队中间,催着她们赶路,走不动的就用鞭子抽,这一路上光是打死饿死的就有数万人。”

“寻常百姓尚且如此,咱们这些命贱的下人不仅要靠自己的双腿走路,还要伺候同行的贵人。要想活着到边南,要麽现在就使点银子疏通关系,让军爷路上多照顾着点,要麽听天由命吧。”

如今在皇宫里她们都吃不饱饭,迁都赶往边南的路上,吃住皆不方便,只怕更难吃上饭了。

药香心不在焉地为许姑姑收拾好衣服,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麽离开东院的。

直到在路上撞到来寻她的徐金花,跟着对方一路返回自己房中,她才崩溃地哭出来。

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厉胜听到哭声,以为这群少年又是因为她在流泪,但她眼下确实没有能让所有人全身而退的计策,只能故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让她们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日,厉胜发现少年们不再监视她了。她们忙着讨好宫中的年长姑姑,回到房间里便聚在一起,将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翻来覆去地数上十来遍,可惜再怎麽数银子也不会凭空变多。

宫墙虽高,却困不住万千口舌。老男帝决定迁都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皇宫。厉胜这才明白少年们为何如此急切地讨好掌事姑姑。

可在老男帝眼中,人命如草芥。莫说是小小掖幽宫的掌事姑姑,某些有位分的妃嫔都未必能在迁都的途中得到善待。

大部分人自顾不暇,有权势的人又见钱眼开,这群一无所有的少年寻不到任何庇护。若真的要迁都,死在路上是早晚的事。

傍晚时分,众人从永寿殿中回来,厉胜喝完碗里的稀粥,刚抬起头,七只碗同时递到自己面前。

她愣住,问道:“干嘛?”

徐金花替众人回答:“给你吃。”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饭,厉胜可不敢接这些碗,开玩笑道:“你们这是给饭里下药了,想螙死我?”

“如果我们有螙药,第一个螙死老男帝,才不会浪费在你身上。”

说这话的居然是素日里最怕死的药香,她将自己碗里的稀粥倒进厉胜的碗里,眼中满是恨意。

她望着厉胜,怒气冲冲地说:“我把自己的饭给你吃,你要吃饱,才有足够的力气杀死老男帝。”

“你们……不怕被我连累了?”

厉胜面露疑惑,迁都的途中固然凶险,但仍有一线生机,她们怎麽这就放弃了?

“只要能为桃花姐姐和秀兰姐姐报仇,我不怕死。”关翠芝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碗推到厉胜面前。

“横竖都是死,要是能拉着老男帝一起死,说不定还会在史书上留名呢!就算在黄泉路上,和老男帝的鬼魂相见,也不是我跪他,而是他害怕得躲着我了。”姚春景越说话底气越足,神情也逐渐张扬起来。

邓锦娘也把碗放到厉胜面前:“就是,这世上敢骂男帝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杀了他。你是第一人,我邓锦娘就要做继你妙莲之后的第二人。”

“老,额,老男帝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也要他死。”苏春莲还是不太敢直呼老男帝三个字。

又一个碗放在面前,杨淑翠眼含期盼:“你能告诉我你打算何时动手吗?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你杀死老男帝后按你的计划跑就是,我想趁乱打两下老男帝的尸体泄愤。放在以前,我连看都不敢看老男帝,要是能揍他一顿,死也值了。”

只差最后一个人没开口,七人中的主心骨徐金花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将厉胜之前对她们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大不了同归于尽!”

徐金花、药香、姚春景、苏春莲、邓锦娘、杨淑翠、关翠芝,以及早已逝去的桃花和秀兰,这九个面容模糊的陌生少年在厉胜眼中逐渐变得清晰。

第233章 她们都是刺客

*

七皇男哄骗老男帝迁往边南,不过是想将其取而代之。

自迁都之议定下,他表面恭顺,每两日便前往永寿殿奏报迁都进度。可老男帝深居宫中,从不亲自查探,城中景象全凭七皇男一张巧嘴编造。

至于那所谓的随迁百姓,不过随便抓些人佯装充数罢了。但皇宫内务瞒不过老男帝,七皇男只得尽职尽责地安排各殿准备迁都事宜。

今夜是厉胜等人在永寿殿中当差值守的最后一晚,明日起,伺候老男帝的宫人便会按照迁都的新制进行调换。

掖幽宫的宫人地位低微,无固定主子,只能跟随军队前行。

而此次随行军队皆为男兵,迁都途中纪律涣散,欺压百姓、强夺其粮食、财物之事屡见不鲜,毫无权势的宫人更是他们欺淩的对象。

面对手持利刃的男兵,徐金花等人很难有反抗之力,但面对一个只知吃喝享乐的老男人,她们八人合力,胜算极大。

“距离老男帝最近的一个男兵只有十步之遥,我会夺走他手里的刀,刺入老男帝的心脏。这一击虽致命,却不会让他即刻断气。届时我拖住殿中男兵,你们只管捡起手边可用的重物尽情殴打老男帝,为桃花和秀兰报仇,为自己出口恶气,决不能让老男帝死得太轻松。”

厉胜的话犹在耳边,八人经过搜身查验后,以厉胜为首挨个进入永寿殿中。

她们眼神坚毅,带着让老男帝必死的决心,按照出发前商议好的计划各自做起准备。

永寿殿内外的禁卫军男兵将整座宫殿护得密不透风,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厉胜都没想过她能全身而退。

这一次刺杀任务或将成为厉胜作为杀手以来最失败的一次,但她早已不是杀手玄一。此刻的她是宫人妙莲,若是能与徐金花她们一起击杀老男帝,这必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出名的刺杀。

以世人眼中最卑贱的身份,杀死最高贵的男帝!

厉胜并未吃掉其余七人的饭菜,仅有一碗白粥虽不顶饱,但她毫无饥饿感,甚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过往十来年的数百次刺杀任务,都不及此刻这般精神振奋。

她不动声色地端着盛满水果的玉盘走到老男帝附近,在老男帝挥手示意,命她退下之后,厉胜低眉顺眼地朝后退去,悄悄给殿内的其余七人递了个眼神。

腰佩长刀的男兵眼神涣散,他在永寿殿里值守将近一月,从未发生过意外。能进入此殿的不论是宫人太监,还是嫔妃皇男,都会经过严格搜身才允许入内,不可能有伤害老男帝的机会。

他早已放松警惕,看似站得笔直,实际上早已魂游天外,根本没注意到有个宫人离他越来越近。

“呛啷” 一声,长刀出鞘,寒光一闪而过。男兵猛然惊醒,却只看到一片刺目的鲜红。

温热的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他无力地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名不起眼的宫人握着他的刀,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老男帝。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时刻关注着老男帝一举一动的掌事太监,厉胜举着刀刺向老男帝心脏的瞬间,掌事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大殿。

“有刺客!”

“快来人救驾!”

刹那间,殿内乱作一团。

手无寸铁的宫人、乐者四散而逃,老男帝遇刺,该上前救驾的自然是穿甲胄、持兵刃的男兵,而不是她们这些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下人。

老男帝还沉浸在迁都避劫的美梦中,一把利刃从天而降刺穿他的心脏,望着刺客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他下意识地揣测此人是谁派来的刺客?

是他的男儿,还是他的兄弟?

刺杀他的宫人没有拔出长刀,而是任由这柄刀插在他心脏里,让他不至于失血过多而迅速死去。

耳边充斥着太监惊慌的尖叫、男兵们先后拔刀的清脆声响,老男帝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五官因剧痛扭曲变形。

这一刻变得相当漫长,模糊的视线里,握着长刀的宫人眼含恨意,还有一闪而过的痛快。

“我叫厉胜,今日特来取你性命!”

说罢,厉胜踩在老男帝的身上,脚尖用力一点,借力后空翻落地,顺势夺过另一名男兵的长刀。刀锋划过男兵脖颈,鲜血飞溅,又一具尸体倒下。

她手持长刀,以老男帝为中心,与围上来的男兵激烈缠斗。男兵们身着甲胄,唯有暴露在外的脖颈是致命弱点,厉胜刀光霍霍,眨眼间便又放倒近十人。

殿内血流成河,堆积在老男帝周围的尸体越来越多。后面赶来的男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厉胜不是寻常宫人,她武艺高强,手段狠辣,不可贸然上前找死。

数百男兵将厉胜包围起来,包围圈中还有奄奄一息的老男帝,以及七个不知姓名的普通宫人。

当关翠芝举起桌面上的鎏金香炉狠狠砸破老男帝的脑袋时,剩下六人也拿起手中的重物攻击老男帝。

打碎的瓷瓶碎片划破老男帝的脸颊,长满厚茧的手指戳瞎老男帝的眼睛,用于夹菜的银筷重重地刺穿老男帝的腹部,地上掉落的长刀被捡起,砍断了老男帝的手指,一只脚快准狠地踩在老男帝的两腿之间。

与老男帝惨痛的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皇宫里见谁都要下跪的宫人狠狠赏了老男帝一巴掌。

她们七个并非来不及逃跑、恰好被困在其中的普通宫人,她们也是刺客!

男兵们看着七个宫人不断地虐打老男帝,心中惊惧不已,他们本该上前救驾,却被这一幕吓得无法动弹。

事实上,他们见过比这场面残忍数百倍的虐杀现场,但受虐的对象绝不可能是男帝。

相反,被虐杀的往往正是这些宫人。如今两者对调,他们心中唯余惊骇。

宛如杀神的刺客厉胜浑身沾满鲜血,拿着长刀守在那七名宫人身边。

男兵们虽回过神来,却仍踌躇不前。毕竟,老男帝被那些宫人如此折磨虐待,已无生还的可能。他们此时冲上去拿不到救驾之功,还可能会白白送命。

况且永寿殿已被数千男兵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刺客插翅难逃,想必过不久便会主动投降。

厉胜望着这些懦弱的男兵,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厉胜杀了男帝!我杀了男帝!”

万众瞩目之下,厉胜回到老男帝身边,已经面目全非,不成人形的老男帝还剩下一口气。她伸手握住插在老男帝心脏上的刀柄,其余七人也依次将手叠上。

染血的长刀被她们共同拔出,溅出的鲜血落在八个人的脸上、身上。

她们齐齐转身,直面层层围困的男兵,脸上尽是大仇得报的酣畅笑意。

“父皇!”

撕心裂肺的叫喊从殿外传来,七皇男悲愤地冲入大殿,男兵们主动为他让开一条路。他飞奔而来,却在距离厉胜十步以外的地方停下。

七皇男警惕地盯着厉胜手里的刀,下一秒,那柄刀“哐当”落地。

七皇男见状大喜,立马下令:“来人,将这些刺客关入大牢,日后再处置她们,先去请御医来救治父皇。”

八名刺客被收押大牢,躲在角落里的御医这才抱着药箱,连滚带爬地跑到血肉模糊的老男帝身边。

无需诊脉,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老男帝已经气绝身亡,神仙来了也救不活他。

“殿下,陛下他……驾崩了。”抱着药箱的男人跪在地上痛哭。

“不,父皇他……”七皇男一度哽咽,“我一定会将那些刺客碎尸万段!”

他假惺惺地掉了两滴眼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天助我也。

这些天来,他为了迁都一事几乎住在皇宫里,方才听说老男帝遇刺,他可完全高兴不起来,担心是其他势力派来的刺客。

因此,他并未第一时间赶来救驾,而是命令自己的心腹返回府中调兵,确保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的男人入宫来与他争夺帝位。

好在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父皇被刺客杀死,他是第一个赶来救驾的皇男。父皇生前又没有留下遗诏,这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机不可失,趁现在皇城里的其他势力还不知道皇宫里的状况,他应该立刻将手里的私兵调入皇城。

原计划埋伏在城外的男兵直接撤回,兵分两路,一路入宫确保他顺利继位,另一路男兵可趁夜攻入其他皇男、皇叔的府邸,将他的对手们一网打尽。

老男帝的尸体尚未凉透,七皇男顾不上为老男帝收敛尸身,便迫不及待地吩咐手下,为自己将来顺利继位做准备。

这一夜,皇宫中灯火通明,皇城里厮杀声不绝,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七皇男的军队不由分说地撞开一扇接一扇的王府朱门,该杀的杀,该活捉的活捉。举着火把的男兵在城中来回穿梭,被这动静吵醒的百姓心惊胆战地躲在家中,向天祈祷今夜的混乱可以尽快过去。

皇城里的厮杀持续了整整四日,这四天里百姓们不敢出门,直到第五日的卯时,百姓们听见丧钟轰鸣,震颤全城。

一声、两声、三声……

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京城有制,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百姓们明白,这麽多声丧钟,只能是老男帝死了。

可预言里不是说“初雪至,男帝崩”吗?这还没下雪啊?

千家万户推开门扉,百姓立于漆黑天幕下,直至冰凉一点触及面颊。

抬眼望去,漫天飞雪簌簌而落,人群中骤然爆出惊呼。

“下雪了!”

第234章 三日后,淩迟处死

元兴七年冬,宫禁骤变,先帝遇刺崩殂。未几,七皇男遽登大宝,敕令以孟冬月初五为期,将弑君凶徒弃市处死,以儆天下。

阴暗湿冷的地牢里,厉胜与徐金花等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她们缩在角落里屏息凝神,如此才能听清牢门外男狱卒们的对话。

“这也太邪乎了,老男帝真在初雪当天死了,预言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这东西都是骗人的。”

“切,你都知道个啥。” 另一个声音压低,语气里带着炫耀,“我之前是在皇宫里头当差的,在外面有点人脉,我可听说老男帝早就死了,只是初雪当天才开始敲钟而已。”

“真的假的,为啥不在死后立即敲钟?”

“死的可是男帝,你以为是你爹啊。皇家哪能和寻常人家相提并论,老男帝那麽多男儿兄弟,他一死,空下来的皇位该由谁来坐?争夺帝位才是要紧事,自然要先稳住龙椅,才顾得上发丧。这不,七皇男继位以后,才下旨命令各大寺庙、道观为老男帝鸣钟。”

“啧,亲爹死了都不即刻办后事?我要是有这种不孝男儿,非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教训他不可。”

“你想得到美,你就是个狗屁,能和人家皇室比吗?你要是七……额,上面那位,你是先称帝,还是先给老爹办丧事?”

声称要教训不孝男儿的男狱卒被怼得没话说,他强行为自己找回场子,一脸不屑地说:“当男帝有啥好,还不如我呢。老男帝死于非命,我肯定能寿终正寝。而且他还是叫一群女人杀死的,真是窝囊。”

说起那群刺杀老男帝的女人,其中一个男狱卒朝着厉胜等人所在的监牢努嘴:“我在永寿殿当值的兄弟说,那群刺客可凶残了,把老男帝的命根子都踩烂了。”

他吹了声口哨,示意身边的男人们看向自己的裤|裆。

“嘶,士可杀不可辱,她们下手可真狠。”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哼,一群不要命的蠢货,杀了男帝又能如何?不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自己的九族。新男帝已经下旨,三日后将她们押去西市淩迟,让天下人都瞧瞧,这就是刺杀男帝的下场!”

七皇男登基成为新的男帝后,决不允许老男帝遇刺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他实在难以理解,一群卑微宫人怎敢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悍然行刺先帝。

然而,经过一番严酷拷问,这些宫人既无幕后主使,身家背景也清白干净。

正因其行为无人指使,背后所隐藏的心思反而更令人不寒而栗。为避免今后有人效仿她们,新男帝下令将这八名刺客押往最繁华的西市,当众施以淩迟极刑。

他要将这些刺客千刀万剐,让天下人看清刺杀男帝的下场,既能震慑心怀不轨之人,也可借此彰显自己的皇权威严。

“三日后,押至闹市,淩迟处死。”

监牢里的八人听到自己的结局后,脑袋一阵嗡鸣,外面男狱卒们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是在梦里。

关翠芝打破死寂,声音轻快:“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机会出宫了,想不到临死前还能去皇城里最热闹的西市转转。”

剩下七人怎好意思让年龄最小的孩子安慰她们,徐金花也配合着她畅想起来:“我听说西市里有上百家铺子,吃的喝的玩的样样都有。不知道我们是几时过去,要是能赶上饭点那可太幸福了。咱们可以根据香味猜测是哪家店的美食,比比谁猜对的最多。”

“要是有糖霜饼就好了,入宫前我娘特意给我买了这个,可甜了。”药香舔了舔唇,她家里穷,母父从不舍得给她买零嘴吃,糖霜饼是她吃过最甜、最好吃的东西。

孙春莲遗憾地望向漆黑的天花板,喃喃道:“我老家是南方的,不知道京城会不会有我家乡的菜?我家的蟹黄酥可好吃了,用面团将蟹黄裹起来,再放入锅中油炸,咬下去满嘴鲜香。”

“有!西市里有许多食肆,天南海北的美食都有。”厉胜肯定地回答孙春莲。

她是八人中最晚入宫的,还记得西市是什麽模样。

见她开口,徐金花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不是妙莲吧?久居冷宫的妙莲可学不到那麽厉害的功夫。”

“她是厉胜,我当时听见了!”邓锦娘激动地开口。

当时大家都顾着虐打老男帝,她刚巧歇了一会儿,就看见厉胜手举长刀,意气凛然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厉胜点头,她抬起手用力地在脸上揉搓,好半天才掀下一块假脸皮,露出一道骇人的伤疤。

“我扮作妙莲混入宫中,就是为了刺杀老男帝报仇雪恨。”

被关入大牢的这些天里,八人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刑罚,身上脸上无数伤疤。

厉胜此时揭开面具露出真容,也不会有男狱卒发现不对劲,他们甚至不敢细看这些女人满是伤痕的身体和面容。

但与厉胜一起的七个少年不同,她们看得出这道伤疤是陈年旧伤,从厉胜的眼角蔓延到下巴,毁了她大半张脸。

她们心疼地看着厉胜,想要关心她,又怕自己说错话刺痛厉胜。于是大家只是静默地望着厉胜的眼睛,握住她的手,向她送去无声的关怀。

很久没被这麽多人盯着自己脸上的伤疤了,厉胜不由自主地抚摸脸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

玄门的经历太过沉重,厉胜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并不愉快的回忆,她转移话题,反问徐金花等人:“你们怎麽发现我要刺杀老男帝的?我何时露出了破绽?”

“太明显了!你来的第一天我们就注意到了你的与众不同。”

关翠芝年龄小,向来喜欢观察别人。尤其是独来独往、总是摆着一副冷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厉胜,她自然会格外关注。

徐金花附和道:“掖幽宫中数百人,只有你的眼神是愤怒且充满恨意的。死气沉沉的皇宫里,面带愤怒的你生机勃勃,在一众死人中,你这个活人格外突出。”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为何不早点揭穿我?”厉胜好奇道。

“我们不敢啊。你看起来那麽凶,后来不得已揭穿了你,你又是威胁我们一起死,又是用簪子灭蜡烛吓唬我们。”药香带着一丝埋怨地说道。

她当时可是真的被厉胜吓得不轻,每日夜里都要躲起来偷偷抹泪。

厉胜闻言微微怔了一下,她冷血惯了,做事不会考虑其她人的感受,当时她也确实是抱着威慑她们的目的。

如今大家成了生死与共的至交,先前的事就是她做得不对了。

“是我做得不好,在这里向大家赔个不是,还请大家原谅我。”厉胜想让气氛轻松起来,便故意将赔罪的语调说得轻快些,可惜配上她凶神恶煞的脸,倒像是笑里藏刀。

药香撇了撇嘴:“听起来怎麽感觉是你原谅我们了。”

此话一出,压抑的监牢里发出阵阵轻笑,大家挤成一团低声笑起来。

“笑什麽笑!死到临头了还笑,等到了刑场剐你们皮的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的出来,一群疯子。”

男狱卒走过来用刀鞘敲了敲牢门,朝着众人发出怒吼。

本以为大家会就此安静下来,谁料八人偏不如男狱卒的意,徐金花故意仰起头放声大笑,其余七人也跟着她一起扯起嗓子笑。

砰!砰!砰!

男狱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手里的刀鞘疯狂敲击牢门,可依旧无法制止这越来越吵的笑声。

他觉得自己丢了面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往回走,向另一个男狱卒索要打开牢门的钥匙:“我非得进去收拾她们一顿。”

拿着钥匙的男狱卒不愿将钥匙交给对方,他劝说道:“三天后她们就要死了,临死前想发疯就让她们疯去呗,你和她们计较什麽!再说了,她们这几天受了不少重刑,再折腾几下万一提前死了,三日后谁代替她们淩迟处死?到时候上头问起来,你担责啊?”

“算了,我才懒得和死人计较。”

男狱卒打消了念头,可那刺耳的笑声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们便决定出去透透气,勾肩搭背地离开了地牢。

脚步声越来越远,笑声也缓缓消失,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关翠芝攥住厉胜的衣袖,双眸亮晶晶的:“厉姐姐,你是武林高手,会不会有别的江湖大侠来劫狱,将我们救出去啊?”

众人纷纷望向厉胜,眼里燃起希望。

厉胜咬住舌头,将“不会”二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我是个独自行走江湖的侠客,没有几个朋友。”

众人难掩失落,只听厉胜话音一转:“但是,我们可是成功刺杀了老男帝!老男帝昏庸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在世人看来我们就是斩杀了狗男帝的英雌,这等壮举一旦传遍天下,定会有数不尽的英雌豪杰赶来京城。”

“她们会来劫狱!”关翠芝兴奋起来。

厉胜摇了摇头,做思考状:“劫狱要闯入地牢里救人,地牢如此逼仄,大侠们难以施展身手。依我看,还是劫法场胜算更大,她们如果会来,劫法场才是上策。”

“我们刺杀老男帝的事情真的能传遍天下吗?会不会只有京城里的人知道?”徐金花担忧道。

杨淑翠搂住她的肩膀,开始吹嘘:“那肯定的,咱们杀的可是男帝,哪个男帝死了不得昭告天下。我们的名字也会随着老男帝的死讯传遍大江南北,我杨淑翠可成名人了。”

“我可以见到话本子里的大侠了!厉姐姐,现在江湖上的天下第一是谁啊?她长什麽样子,用什麽武器?”

提起江湖、武林和大侠,关翠芝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的问题从她嘴里蹦出来。

其她七人也是不到十五岁的少年,怎能不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她们挪了挪身子,将厉胜围在中间,听她讲江湖里的故事。

“江湖上共有十大高手,其中手持破星剑的明笑天和擅用九节鞭的紫衣客并列天下第一。说到明笑天,就不得不给你们讲讲明笑天是如何从一派掌门成为当代武林盟主的故事了……”

江湖豪侠的故事让八人暂时忘却了现在的处境,但她们心里清楚,大侠劫法场不过是厉胜顺着关翠芝的话说出来安慰她们的。

而厉胜本人更是不抱任何希望,刺杀老男帝是她一个人的计划,根本无人知晓。

行刑当日,不会有人来劫法场的。

昏暗的地牢里不分日夜,厉胜没能见到今年的初雪。她还记得自己曾和应无双说过,若是能在初雪降临之前活着去往北疆,定会投效神武军。

初雪已过,她要失约了。

第235章 她们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的英雌!

行刑当日,凛冽寒风掠过西市,百姓们肃立在街道两侧,目送着道路中间被官服男兵押送的囚车,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重的声响。

八名刺杀老男帝的犯人要在抵达刑场前游街示众,每两人被囚于一辆木笼车中,四辆囚车排成一列,缓缓前行。

拉车的男官兵出发前还担心百姓会在愤怒之下投掷石块等物,特意戴上头盔保护自己。

可当囚车驶入西市,却是令人意外的寂静,百姓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囚车里的犯人。

经过多日的折磨和拷问,八人形容枯槁,脸颊凹陷,浑身伤痕累累,但她们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与绝望。

厉胜淡定地坐在囚车里闭目养神,剩下七人依照约定,打算大展身手,比比谁能辨识出更多美食的味道。

她们东张西望,用力地嗅着空气里的味道,仿佛自己不是在前往刑场的路上,而是坐在马车上游览街景。

“怎麽没有香味?西市的食肆今日都不开门吗?”徐金花趴在木笼的栏杆上深深吸气,却只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寒意。

同处一车里的关翠芝猜测道:“或许食肆不在这条街上。厉姐姐,食肆在哪边?我们会路过那里吗?”

与关翠芝隔了两辆囚车的厉胜仍未睁眼,只是懒懒地点了下头。她不怕死,却也不想在临死前接受旁人或是嘲笑、或是指责的恶意目光。

和厉胜同处一辆囚车里的药香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振奋:“你睁开眼看看啊!大家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翠芝看你的眼神一样。或许你说得对,我们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了天下,她们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专门来为我们这些英雌送行的。”

厉胜这才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望向周边熟悉的街道,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囚车的移动缓缓挪动,如同潮水。

只看了这麽一眼,她便不舍得再将目光收回,而是贪惏地掠过每一张面孔,想将这些充满敬意的目光记在心中。

临死前能看到这麽多为她们而来的人,还真是……值了。

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厉胜猛地坐起来,紧紧盯着那人。

那人冲着她露出温暖的笑容,轻轻转头示意她看向另一个方向。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又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你们。”厉胜的眼睛瞬间湿润,模糊的视野中仍能看到昔日玄门里的姐妹们在朝她招手。

老三、老四、小十二、小十六……昔日追随厉胜投靠完颜习创立玉门,后来又重获自由、各奔东西的数十姐妹竟都出现在了京城。

厉胜不敢奢望在临死前还能见到这些姐妹,可她们真的来了。泪水夺眶而出,在她满是伤痕和污渍的脸上冲刷出一道略显突兀的干净痕迹。

“不是,你怎麽哭了?”药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监狱里的酷刑折磨都没能让厉胜掉一滴眼泪,她也不像是会怕死的人,怎麽这时候哭成这样?

厉胜随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朝着玄门姐妹们微微摇头,示意她们不要冲动。

她们二十多人对上这些穿戴甲胄的数百位男兵,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何况她们八人重伤在身,毫无反抗之力,只会成为累赘。

双方实力悬殊,一时冲动劫法场非但不会成功,还有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玄门的姐妹们历尽磨难,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绝不能因她丢了性命。

不值得,不值得!

“回去,不要贸然出手!”厉胜朝她们比了个手势。

玄门的杀手都学过一套特定的手势,方便彼此在不能开口说话时交流。

脱离玄门后,厉胜再没用过这套手势,今日再度用起这套手势,难免有些生涩。但她可以肯定,自己表达的意思没错。

然而,老三等人看见后,纷纷假装自己看不懂厉胜的手势,却又准确地向她回以“不离不弃”的手势。

“一群傻子。”厉胜红着眼,用手势“骂”她们。

“哇,不愧是大姐,在这关头还有力气骂咱们。”小十二嬉笑着说道。

老三双手环胸,做出同样的手势反击厉胜 :“咱们哪有她傻,她才是大傻子!竟然抛下我们,独自去刺杀老男帝。这下好了,连带七个小孩和她一起死。”

“谁让她是我们的大姐,自己家的大姐当然要自己来救。”老四心疼地看着满身伤痕的厉胜,“大姐从未受过这麽重的伤。”

小十六踮起脚尖才能越过重重人头看见囚车里的厉胜:“大姐也是担心我们会死在这。”

“嗐,她瞎操心。这京城有多少块地砖咱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劫法场救人简直易如反掌,不会出事的。”老三自信满满。

“三姐说得对,待会儿照计划行事。你们八个救了人就快点跑,躲到义妁堂里去。剩下的人与我断后,不必恋战,救完人后迅速撤退。”老四将计划重复一遍。

“是。”大家齐声应道。

厉胜眼睁睁地看着姐妹们在人群中悄然接头,又不着痕迹地分散开来,眨眼间消失在茫茫人海。

囚车继续前行,数千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她再难找到姐妹们的身影,只能坐在囚车里干着急,心中满是不安与担忧。

人群中,戴着斗笠的冯争疑惑地戳了下身边的燕淼:“水燕,那位就是玄门的老大厉胜吧?她这是在干嘛?手都快舞出花了。”

“她们也来劫法场了,你们按计划行事,我去找她们。”燕淼没时间和冯争、应无双详细解释,她摘下斗笠,让两人小心行事。

随即冲着对面楼上一招手,潜藏在楼里的燕焱立刻翻窗而出,溜进一旁的小巷。

燕淼身形灵活,如鱼般穿梭在人海中,很快便与燕焱会合。

“看来今天不止我们要来劫法场。”冯争感叹道。

“厉胜方才打的那套手势是玄门杀手专用的密语,定是玄门曾经的杀手出现在了附近,她们是来救厉胜的。”

应无双曾和燕淼、燕焱做过交易,彼时的两人还是玄二和玄六,应无双借着交易将玄门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因此,她看得出厉胜方才的手势是在和其她人交流,但不明白那些手势具体的意思。

“厉胜似乎并不知道她们会来劫法场。”冯争也不明白那些手势的意思,但她看得懂厉胜震惊的表情。

“因为无人知晓厉胜要刺杀老男帝的计划。”

应无双想起厉胜曾对她说过“在初雪之前活着回来就投效神武军”的话,原来早在那时,厉胜就已下定决心。

冯争摘下她和应无双的斗笠,马上到刑场,再戴着斗笠反而显眼。

瞥见应无双紧皱的眉头,她问道:“你在担心什麽?”

“玄门杀手想要救人,但碍于人手不足,定会选择擒贼先擒王,抓住监斩男官,借此威胁男兵让道放人。若是燕淼不能及时找到她们,我怕她们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此时,囚车已经行至刑场,男官兵粗暴地将八人从车里拽出来,推搡着绑上刑架。

为震慑百姓,男兵们遵照上头的指令,并未堵住八人的嘴,企图让她们受刑时的惨叫声传遍京城。

施行淩迟之刑的男刽子手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磨刀,“霍霍” 的磨刀声回荡在空旷的刑场,刀刃尚未触及犯人的身体,却似乎已经剐下了她们的皮肉,令人牙根发颤。

在闹市处死的囚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此次被处死者身份特殊,她们是杀死老男帝的 “罪人”,非同小可。

京兆尹王大人亲自监斩,上百名男兵维持秩序,将围观百姓死死拦在刑场外,不许她们有一丝越界。

如此情况,玄门杀手想要救走厉胜等人,定是一场鱼死网破的恶战。

八名执刀的男刽子手同时收势,刀背重重磕在刑架上。端坐在高台上的王大人捏着斩立决的木牌,等待午时三刻的到来。

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冯争和应无双对视一眼,两人按计划分头行动,不动声色地隐入人群。

行刑之前,在王大人身侧的太监手捧罪状,开始宣读八人所犯的罪行,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宫人妙莲……”

刑架上戴着镣铐的女子骤然暴起,大声反驳道:“错了,老娘名叫厉胜。”

干裂泛白的嘴唇渗出点点血珠,她昂起下巴藐视台上的男官,满眼轻蔑。

太监无视厉胜,仍然按照罪状上所写的名字诵读,“妙”字刚吐出来,厉胜又一次重复自己的名字,剩下七名犯人也大声强调着“厉胜”二字。

这声浪如惊雷炸响,让围观百姓心中泛起莫名的震颤,也让监斩台上的男官们面面相觑。

这麽多人都在刑场外看着,若是他们连刺杀老男帝的宫人名字都搞不清楚,不仅皇室威严扫地,朝廷也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太监压下心底的不悦,向王大人求助,王大人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就按她们说的名字来,反正都要死了,什麽名字不都一样!快改了名字让她们安静下来。”

“是。”太监只好顺了八名犯人的意,将妙莲的名字改成厉胜,重新宣读罪状。

【宫人厉胜、徐金花、药香、姚春景、苏春莲、邓锦娘、杨淑翠、关翠芝,八人本系掖庭贱役,沐先帝隆恩,不思图报,竟包藏祸心,行弑君大逆之举。

元兴七年冬月,八人于永寿殿刺杀先帝,致使先帝龙驭上宾,宗庙震动,天下悲戚。此等行径,悖人伦而逆天道,犯十恶不赦之罪,罪不容诛!

新男皇践祚,念其罪行罄竹难书,特敕令刑部核审,依我朝律法判以淩迟之刑。今押赴西市,明正典刑,以彰国法之威严,以儆效尤之恶徒。

凡我朝臣民,当引以为戒,恪守本分,勿生异心。】

宣读声刚落,人群里传来反对的声音。

“她们何罪之有!老昏君为一己之私修建陵寝,大兴土木、横征暴敛!服不完的劳役,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苦不堪言。老男帝分明是个昏君,他死有余辜。这些宫人无罪,她们是救万千黎民于水火的英雌!”

王大人循声望去,却没找到那道声音的主人,他拍案而起:“大胆逆贼,竟敢在此造谣惑众?”

回应他的是另一处传来的冷笑:“依我看,老男帝的罪行才是罄竹难书。他荒淫无道、昏聩无能,为了一座陵寝害死多少无辜之人?若不是这些宫人挺身而出杀了狗男帝,他还想将全城百姓迁往边南,这一路上又要葬送多少可怜百姓?”

两道声音一东一西,一唱一和,丝毫不将皇室威严放在眼中,细数老男帝的每一桩罪状。

七皇男登基称帝,这场精心策划的闹市处死本就是为了立威,故而提前三日在城中广传消息。

他有意让这场刑戮人尽皆知,无论是拄杖缓行的百岁老者,还是尚在襁褓咿呀学语的稚子,只要有目能视,皆得见证新男帝的威严。

行刑当日的盛况果然不负七皇男所望。城中大半百姓蜂拥至刑场,除却身着官服的男兵,剩下密密麻麻皆是涌动的人潮。

谁也没料到事态会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再让这些逆贼继续蛊惑人心,只怕立威不成,还要激起民变,引发暴乱不可。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要从这麽多百姓中揪出逆贼,无异于大海捞针。总不能为了抓捕寥寥几人,将上千百姓都抓入牢中挨个审问。

王大人望着骚动的人群,额角青筋暴起。他招手唤来附近一个男兵,语气狠厉:“再出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必费力抓人,随便揪个百姓出来当场斩杀,就说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明白。”男兵领命离去。

前两道声音犹如两颗砸入湖中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一道道涟漪。寻常百姓不敢光明正大地数落朝廷和皇室的不是,她们与亲近之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无数道悄悄附和的声音汇聚在一起,这些无形的话语比刑场上男刽子手们精心磨过的长刀还要锋利,就横在男官们的颈边,一点一点地,慢慢地砍断他们的头颅。

台上,王大人如坐针毡,恨不得直接下令将这些百姓通通处死。与他们的紧张相比,即将被判淩迟处死的八名犯人却轻松地闲聊起来。

“厉姐姐,大家的反应和你说的一样,她们真的认为我们是英雌!”关翠芝惊喜道。

厉胜也很意外,那天她说的话其实是安慰大家的,她也无法确定世人会如何看她们。

“让我找找劫法场的大侠们都在哪里?”

关翠芝扭动着身子环顾四周,在她身边的男刽子手冷着脸举起刀恐吓她。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感觉到刀落在身上的痛苦。

关翠芝睁开眼,只见男刽子手身形一僵,举刀的手定格在半空,整个人一动不动。一只黄褐色的八爪虫正趴在他肩头,得意地抖了抖尾刺。

她顺势望向男刽子手身后的屋顶,瞳孔逐渐放大:“厉,厉姐姐!屋顶上有个剑客,她是不是你说的破星剑明笑天?”

厉胜还在人群中查找玄门众人,心急如焚的她立刻抬头望去,她本以为是玄门的姐妹们被关翠芝错认成了武林盟主明笑天,但望着屋顶上的高大剑客,她喉咙一紧。

所幸是在冬日,午时的阳光并不刺眼。她看得清,在那高大剑客身后还有数码江湖豪侠。

第236章 该被论罪处置的是萧氏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