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尿检,我和飞仔曾经还真研究过对策,因为毒品的尿检板跟验孕棒刚好是反着的,阴性是两条杠,阳性是一条杠,飞仔说可以随身带一根红笔,尿完再给自己的板子加一杠,你不就阴了吗?
可是如果需要画一条非常标准的横杠,如果你阳了好几个那就是好几条,那需要时间,真的能逃过警察的眼睛吗?
当时我还问他:「我趁着在厕所的功夫手上沾点水滴上去不行吗?」
他摇头,「水,是验不起的,不过……」
当时他还特别得意地跟我说,尿检尿检,其实只要是尿就行,不一定要你亲自尿啊,动动脑!
我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甚至不一定要是人的,动物的也行。」
按照他的说法,我可以每天用很薄的塑料袋装一点点动物的尿液,然后绑在裆部周围,警察让验尿的时候,我就用指甲把塑料袋抠破,这样验的就不是我的尿了。塑料袋要每天一换,保证尿液的新鲜,因为变质的液体会导致检测结果失败。
但我发现这个方法也根本行不通,我他妈哪来的闲工夫每天收集新鲜的动物尿。
飞仔当时还说,「不想收集畜生尿,你就用人尿呗,找个干净的人,花钱让他每天尿点给你。」
「你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
事实证明,飞仔说的这两个方法根本就是扯淡,管得太严了,根本没有任何做手脚的机会,在厕所一个警察看一个人,尿用尿杯接半杯,眼睛都快钻我裤裆里了。
他们一人拿一个板子,把板子插到尿杯里,五秒钟就出结果。那五秒我是提心吊胆数着过的,我一直盼望着奇迹发生,希望我的尿检板能失灵。
最后的结果是我心如死灰地看到我们所有人的尿检结果都成吗啡阳性,这下是真的插翅也难逃了。
我瞬间就觉得昨天和茉莉在天台上鄙视警察的自己特别傻逼。
从这一刻起,我就要变成一个被国家记录有吸毒史的人了。
跟子冈这种蠢货不一样,我好歹也是经历过「专业培训」的人。
那是我刚开始学着在守宫手底下贩毒的事,当时我正坐在仓库的沙发上,守宫站在我面前,双手背后,低着头来回踱步,颇像一个正在给员工训话的领导。
「我问你,做实犯罪证据的常见因素是什么?」
茉莉在远处笑着对我眨眨眼睛,握拳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守宫的语气突然严肃,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疯狂调动着自己的脑细胞,居然有点紧张,没上学欠下的留堂提问倒是在他这里补上了。
「人证?物证?还有……还有……」我想不出来了。
「还有你自己的口供。」
「所以你对警察说了什么,很重要。」
守宫说,如果其他证据有漏洞,靠口供也能翻案。
「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想清楚!
同一个问题,他们会不同时间问你好几遍,他们会正着问,倒着问,一句话拆开了打乱顺序分好几遍问,很可能会过十几分钟、甚至是几个小时之后再问你一遍。
他们会常常对你说,你再仔细想想。
你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有记录,所以你自己撒过的谎千万不能忘了。
如果你的言辞前后有一丁点矛盾的地方,你就完了。
你所一不小心泄露出的任何东西,都会成为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又可能泄露出任何东西。
你是否贩卖毒品?你是否吸食毒品?
警察会这样问,但也会用别的方式问,比如你是否知道你贩卖的东西具有精神活性和成瘾性?比如你是否知道找你购买东西的人是吸毒者?比如你是否知道你贩卖的东西是黑灰色产业或不正当渠道生产的化学物品?比如你贩卖的东西是否是不正当渠道所得?比如你是否知道找你购买的人已经成瘾?比如你是否在已知情对方成瘾的情况下仍然和对方进行交易?
如果你否认前边,却认同后边,那你就是自相矛盾。
他们的目的就是打乱你预先设想好的回话然后给你施压,一直引导你,直到你说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当时我听他说得头都大了,总是开小差。
「认真点!俄切,我说的这些能救你的命。你现在听不懂,警察审你的时候你更慌。」
他接着说:「我再问你,假如你和别人一起被抓了,你们不幸被分开审,警察告诉你你朋友已经招了,你怎么办?他说你如实交代能减刑,你怎么办?」
「可我不知道我朋友那边……」我已经不知不觉被守宫的话套进去了。
「他们都是吓唬你的,千万别冲动,别被他们牵着走。你不会因为少说一句话多被关押一会,但你要是多说了什么,很可能给你招来灾祸。
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连偷别人一包烟这种芝麻大的事都能被抖出来!
如果你被传唤了,你一定不能去,你要躲,搬出去住,如果是开房,就用假身份登记,躲到尿检转阴,除了绝对信任的人,绝不告诉任何人你在哪,然后在这个期间,要冷静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我知道他之所以对手下的死活这么上心就是因为害怕我们把他供出来,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他也死,他死我也死,我又能说什么?
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选择了贩毒,就是选择和安稳的生活说再见。
「真的可以减刑吗?」我这样问他。
「可以减,但同时这也是一个骗局。你卖一个人,就欠一条命,卖十个人,就欠十条命。」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街头有街头的规矩。」
那时候的我还没完全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他说不为什么,这就是江湖。
我在想,如果小景还是曾经那个行动自由的吸毒女,也许她可以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小景现在的境遇就是她的代价吗?
茉莉一直坐在那,和我面对面,安静地看着我,有时还对我微笑。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在心里认定了一件事,保护我自己,就是保护她。
「如果我卖了人呢?」我开玩笑地说。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句话我忘不了,一下子把我当时嬉皮笑脸的表情掐死了。他的眼神很可怕,但我又猜不透,也不敢猜。只是有件事他不知道,我想要守护的人,就在他身后。
「那我应该怎么说呢?」
「你就记住了,一问三不知!我教你一个秘诀,你牢记在心就好。」
我一脸期望地看着他,以为他会告诉我什么行内不可告人的秘密。
结果他说这个秘诀一共就是十六个字——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那我就跟警察说我不知道呗。」
「对了!开窍。」
「就这啊?那我岂不是不论问我什么,我就全说我都不知道就行了。或者我就完全沉默。」
「没那么简单。说不知道的意思是让你少说话,你只过了第一关。你必须训练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根据当时的情况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