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正文完)(1 / 2)

暗藏 明春雪 5858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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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正文完)

如同冗长的寂夜里响起的绚烂礼花, 将一方天际映得炽亮。边野蜷紧的指骨僵了下,黑眸逐渐浓稠,汹涌着暗流。

“……什么?”

他脑子一片空白, 心脏在胸腔里怦怦作跳, 振聋发聩。

姜栀喉咙滑动, 在泪光中看到他的无措与紧张。

合上那些资料, 她声音轻而沙哑:“我从来不是什么胆大的人, 遇见危险也会想要退缩, 我很怕你会再一次, 像那通电话里那样,什么也不告诉我,说尽伤人的话,强行结束这段关系。”

“这是我最后的勇气……”

泪珠挨着下眼睫,只待积蓄重力,一跃而下。

不可置信, 却又无比真实, 边野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不是幻觉。

喜悦、激动、兴奋在血液里沸腾,但转而,两个多月以来深压的沉抑、苦涩、酸楚、不得如同翻涌而来的海啸,叫嚣着将他吞没。

胸腔被搅缠着,各种情绪猛烈地互相撞击,他紧绷到边缘。

边野眼尾一点一点红起来,颤抖着手去握她纤细的手腕。

然后缓缓收紧。

终于在虚无中有了实感。

“对不起。”

他喉咙里像含着沙子,有点粗哑。

一个熬过了无数艰难的日夜、在商场沉浮里手段果决狠辣的人, 此刻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压得抬不起头来,周身弥漫着哀颓。

“这一次, 换你来主导。”

他掀起眼皮,漆黑的瞳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嗓音艰涩潮湿,“是去是留亦或者以后不要我了,都由你说了算。”

姜栀眼睫颤动了下,那滴泪珠突地一下掉出去。

她鼻子发酸,扯着唇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边野伸手,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渍,“是我的错,让你这么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说起股权,“那个我不签,你把文件销毁了吧。”

“那是对你的保障——”

“不是说这次换我主导吗,那我说的话是不是得听?”她温和地打断他,直视着他的眼睛。

边野顿了顿,眼底溢出无奈,“晚点我让人处理掉。”

时间还早,姜栀就坐在病床边陪他,告诉他来之前去看了任恔妤,又说奶奶带她去了满园,和她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

边野靠在病床上,一边看着她削苹果一边听她说,目光温柔得如同蓄了一池星光,落了她满身。

好像翻山越岭许久,他终于追寻到独属于自己的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映照着他孤寂的来路。

姜栀改签了车票,在宿城陪了他几天,临走前见了边政一面。

边政对于边野为救她伤成这样本就心怀芥蒂,又因为边野死活不肯跟苏家联姻,对她的那点长辈身份下的怜爱几乎消散殆尽。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你和小野有多么相爱,不管我同不同意都要在一起,那就不用说了。”边政沉着脸,语气也不算好。

和苏家的联姻是一早就谈好的,现在因为边野不肯而闹成这样,他作为父亲不爽,作为边家的家主更是觉得丢脸。

苏老虽然嘴上说理解孩子的想法,但他能感觉到人家心里不痛快。

作为世家,最重要的就是人脉。边家现在势大,那是因为百年基业打下来的基础,是因为他还在,那以后呢,谁能保准以后也能这样?

他正是因为心疼小野,才不愿意小野屡次踏进同一个火坑。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

哪怕老太太一而再提醒他,要尊重小野的意愿,不要强行插手,他还是压不下那股怒火。这些天任由她进出病房已经是克制了。

姜栀知道他心里有气,作为一个父亲,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顾,所以她也没有贪心到想要他理解自己。

“我今天来找您是为别的事。”

她把那封信从包里拿出来,轻稳地放在办公桌上,“这是黎姨写给边野的遗书,他认为您也应该看看。”

陪着边野的这几天,姜栀想起遗书,亲自去取了一趟。

人死怨消。迟了这么久,放不放得下都该看看。

边野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抗拒,拆了封口,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她没有看,借口去打电话离开了病房。

给他留下单独的空间。

她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许久,起身时,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见他泛红的眼,还有恰好滚落下来的泪。

边野一言不发,只低着头看。

最后沉默着叠好放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姜栀能猜到,黎姨一定很舍不得边野,却又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

两页纸铺满了温情,是她在清醒状态下写的。

她一定也很难过。

姜栀心里沉甸甸的。

距离黎姨过世已经八年,可音容笑貌仿佛仍在眼前。

如果她还在,应该会为现在的边野高兴吧。

他如今没有堕落,没有放任自己,长成了成熟的大人模样,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已经能肩负起生活的重担。

按照她所想的,走上了正道,成为了一个很好的人。

姜栀留了足够的时间,再进病房的时候,边野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她什么都没问,安安静静走过去在病床边坐下。

“姜栀。”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微沙哑。

姜栀凝眸看他。

“替我去见一面边政,好吗?”

她愣了一瞬,见他拿出那封遗书,“黎女士的信,他也应该看一眼。”

“就当是,了却他们之间的遗憾吧。”

边野平静得像是阐述着陌生人的故事,跟她说了很多,有关于这封遗书有关于黎姨的过往。

像轻纱蒙尘,慢慢抖落干净。

姜栀听到最后,几乎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口酸涩难忍。

回孟城的前一天,她来了边氏。

“边叔叔,您可以对我有成见,但是黎姨,她很爱您。”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边政沉肃的脸色有了一丝裂隙。

信送到,姜栀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多余的不必她说,边野说他看了信自然会明白。

她默默走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敞亮安静。

静得边政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盯着那封遗书许久,才伸手拿过。

手指轻微颤了下。

和黎宁的婚姻一地鸡毛,她死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他那时候在出差,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得知消息的时候,边政头晕目眩,整个人几乎站不住,连夜赶回宿城。

自打小野六岁以后,他们的婚姻就逐渐破裂,可求娶她是他想了十几年的事。因为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不敢面对她,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怕她有一天想跟那个男人在一起,跟他说离婚。

边政无数次让自己放下黎宁,但根本做不到,越是看见她,他越是心如刀绞。

明明最开始的那几年,他们那么恩爱。

为什么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是联姻不假,但十五岁那年的宴会上,他对黎宁一见钟情。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这么明媚地朝他笑,眼底细碎得像盛满了星星,生动迷人。后来得知家里要跟黎家联姻,他兴奋地睡不着觉,天天企盼着长大,再长大。

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边政热烈地喜欢着她,迫切地想要娶她回家。

再后来,他意外知道黎宁在大学喜欢上学校里的一个男生,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她笑颜如花地落入那个男人怀里,心脏抽痛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但爱是成全。

他想,要是她这么喜欢那个男人,他也可以放弃。

他不会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可上天垂怜。

她还是嫁给了他。

边政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笨拙又小心翼翼。他那时候想,哪怕她是被家里逼着嫁给他,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也没事,只要能看到她就好。

直到黎宁在生日那天喝醉酒主动吻了他,肾上腺素和荷尔蒙含混在一起,他难以抑制,却还是逼着自己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

边政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热烈暧昧的氛围里,两个人情动而迷乱。

边政想,哪怕第二天她酒醒了,打他骂他,他都认了。

可没有。

她为他学习下厨,为他准备惊喜,也会跟他撒娇,抱怨他回来得晚。那个时候,他终于有了家的归属感,有了修成正果的欣喜。

高兴她的心里,总算有了他的位置。

可在边野六岁那年,黎宁忽然就开始远离自己,突然到他有些无措。

他不明白,在这段急转直下的婚姻里寻求原因,却原来是她又和旧情人有了联系,所以他便不重要了。

他们之间越走越远,到最后爆发了争吵,他筋疲力尽,却还是不想放她走。边政选择了早出晚归,有了距离,也许他还能维持住这段婚姻。

他想要的不多,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而已。

但黎宁突然开始生病,一次又一次地发病。

也许是他的存在刺激到她了吧,边政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回来的更晚,哪怕很想很想她,也只能克制,但他万万没想到,她最后会以自杀结束自己的性命。

像是对他的无声反抗,那一刻他后悔了,如果当初选择离婚,她是不是还能活着。

往事沉重地压在心底。

边政缓缓展开信纸,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

两页。

一页提的是边野,另一页有一部分提到了他。

[小野,你不要怨恨你的父亲,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至少我刚嫁过来的那几年,他一直对我很好,讨我的欢心,关心着我的一切。

我以为我不会爱上联姻世家的人,但他和别人不一样,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他,你六岁之前,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很幸福。

只是可惜,他喜欢上他的秘书,我很痛苦,如果我没有那么爱他也许还不会这么难熬。爱这个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伤人最轻易。

我想过许多次,如果他没有喜欢上那个秘书,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这样爱下去,以爱过完这一生,也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伤害,可这世上哪有如果呢。

到这一刻,我除了想起你和知知,就是你父亲了,哪怕我也曾怨恨过他,可临了,我竟还是愿意爱他。

……]

边政一句一句看过去,手指颤抖。

几乎要拿不住这样轻飘飘的信纸。

看到最后,他眼眶泛红,有泪在里面打转。

无数扰人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边政几乎要被冲垮。

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从来都以为是因为有外人插足了他们的婚姻,可原来根本没有,老天它织造了个天大的误会,让他们彼此都蒙在鼓里,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活生生逼着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

边政紧攥着信纸,心痛得难以复加。

最后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地倒了下去。

落地窗外天色阴沉。

今天又是个没有太阳的日子。

姜栀回了孟城陪着爷爷奶奶过年。

她说起贺为京绑架她的事,说起这次去看望边野的事,最后说起他们曾在盐城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他受伤分开,但现在又重新在一起的事。

老太太比较吃惊,但姜爷爷接受良好,让他们既然在一起就要好好珍惜彼此。

姜栀笑着答应。

姜爷爷又说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他们,她犹豫再三,到底是把姑姑姜若瑜的事也说了,老两口从惊讶到沉默,最后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

看他们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出现身体上的问题,姜栀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

团圆饭吃得很温馨。

姜栀吃完,接到了边野的电话。

她走到阳台上趴在窗边,外面正在放烟花,声音响亮,一个接一个的,很热闹。

“新年快乐,知知。”

磁沉的嗓音从电波里传来,姜栀眉眼弯弯,琥珀色眼里映着窗外盛放的烟花,“新年快乐。你今天吃饺子了吗?”

“没,你下次回来陪我一起吃。”

姜栀眼底溢出柔软来,看着楼下放烟花的小朋友们,低声:“是不是想我了。”

几百公里外的宿城,边野望着窗外黑沉的天际,缓缓勾唇,“嗯,很想。”

缱绻的思念从电话里传进耳鼓,姜栀心里有丝丝缕缕的蜜意漫上来,陪着他说了很久的话,久到手机都发烫了。

晚上要守岁,她不睡,边野就也不睡,开了视频陪她。

姜栀说假期短,过完年就要回去上班,恐怕没有时间来看他。

边野笑着让她好好上班,自己会积极配合医生,争取早日康复。

也许爱意真的滋养人,让她在上班后的第一个周五连夜飞回了宿城,到达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医院里的人少了很多。

姜栀跟在护士身后,一时没有被发现。

直到护士换完药离开,她才轻咳了一声。

闭目的边野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睫微微动了下,睁眼看到她的刹那不由愣住。

“看到我不开心吗?”

姜栀一路赶来,身上的寒气还没完全驱散,鼻头和耳朵被冷风吹得很红,脑袋微微歪了下,嘴角挂着柔软的弧度。

边野无疑是高兴的,但——

“怎么这么晚赶过来,傻不傻?”一千多公里,今天还是周五,外面天这么冷。

“想见你就来了呀。”

姜栀走过去,手里还拎了份热乎的饺子,打开小桌板放上去,“不是让我陪你吃饺子吗,这些都必须吃完才行。”

她指尖冻得很红,边野伸手握住,一片冰凉,心口涩涩。

“冻坏了怎么办?”他眉头蹙起,眼神却不忍责怪。

姜栀眉眼弯弯地逗他,“那只有你全权负责了。”

生动。

鲜活。

他好像又看见了曾经那个姜栀。

喉结滑动,边野眼底一片宠溺,“嗯,我全权负责。”

姜栀陪着他吃完这份饺子,找了个临时的折叠小床放在他床边。vip病房是套间,里面有很舒适的大床,但她不肯。

边野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去。

晚上很安静。

边野吃了药,困意袭来,没陪她说几句话就闭了眼睛。

姜栀侧躺着,终于能好好看看他。视线从他深邃的眼眶一寸一寸逡巡到高挺的鼻子,最后是隐有胡茬的下巴。

从年前到现在,他们之间像个不真实的梦,如同巨大的薄膜笼罩在上方,只要稍稍用力就会被戳破。

她沉浸在其中,可偶尔也会失神。

情绪堆积着,一直在心底盘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哪怕只有片刻。

直到此刻,他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眼皮底下,那些隐匿的不安被忽地打散。

边野闭着眼睛睡相很好。

姜栀下意识伸手,很轻很轻地落在他浓黑的眉毛上。比她的眉毛稍微硬一些,但并不刺手。

她眼神平静而温柔,一点一点往下触摸。

轻软的指腹划过他的眉骨、眼睛、鼻梁、嘴唇。

一路往下,停留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

看着清泠,但一点儿也不戳人。

姜栀下意识往下按了按,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抓住,本该睡着的边野眼眸晦暗,声音微哑:“知不知道男人的喉结不能乱摸?”

她愣了一下,“那哪里可以随便摸吗?”

问完,姜栀才觉得这话很有歧义,耳廓一下就红了,想要抽手却被他握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