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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藏 明春雪 24643 字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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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盐城冬天很冷, 十二月飞雪漫天。

零下十几度,人在户外坚持不了多久,冷风嗖嗖, 刮得人脸颊鼻头都刺痛。

也是在这个月, 苏明歆被送进了监狱, 边野只简短地告诉她结果, 至于其他的一概没说。

此事之后没过两天, 贺家被接连爆出丑闻, 从高管潜规则女员工到税务问题, 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被炙烤着。

但贺家在B市鼎立好几代,到底是财力雄厚、人脉广阔。

从月初爆出新闻到被压只用了一周时间,为了压下这段新闻,娱乐圈的花边瓜事层出不穷,可以用热闹形容。

有不断的新事件出来, 贺家丑闻的热度逐渐降下去, 网络上讨论的风向几乎都变成了各类塌房的明星。

姜栀只觉得唏嘘,怪不得贺为京能如此嚣张。

连这样大的事件都能被公关好,他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三点半开个会,各位准备一下!”

林主管出来拍了拍手掌,扫了眼工位上的同事们。

大家稀稀疏疏地应着,开始收拾东西。

姜栀放下手机,拿出笔和本子,和同事们陆陆续续进去。

林主管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看到她进来温和一笑。

大家坐好后, 她开始讲:“这次主要是总结下上个月的项目情况。”

按照惯例,林主管先让每个人自我剖析了一遍, 才开始进行团队性总结,给每个组定下目标收尾的时候重点提名了姜栀。

“这次我要好好表扬小姜,月底的那一单,如果不是小姜就搞砸了,还会给公司带出负面影响,小乔职场经验还是不够,要多跟小姜学学,这次多亏了她力挽狂澜。”

叶霜乔脸色难看,握着笔来回扣动。

依旧不服气。

月底那一单她怎么会知道谈合作的老总居然想潜规则她,都能当她爸的老男人了,居然恶心到想对她下手。

她气不过才泼了杯酒,难道要为了项目连身体都贡献出去吗?她可不是姜栀这种豁得出去的人,肯定是给那又老又丑的甲方揩油了才拿下来的。

哦不,说不定都做了。

叶霜乔越想越恶心,没忍住翻了姜栀一个白眼。

正巧被正主看到。

姜栀也没在意,她对自己的恶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除此之外,按照小姜的意思,虽然这单最后是A组拿下的,但小姜愿意分出自己的一部分奖金给B组。”

林主管看着叶霜乔,哪能不懂她现在的心情,多少有点恨铁不成管的意思在。

这样好的职场同事,她当年求都求不来,居然还想搞内讧。

“小乔,你应付甲方还是过于稚嫩,以后多跟小姜请教,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不知道?”

林主管语气无奈。

“哦。”叶霜乔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心底的不屑更重了。

姜栀不是什么滥好人,叶霜乔是第一次遇到职场性骚扰,还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这不完全是她的错。

这个项目的前期,是B组做的资料和方案,她虽有调整过,但多少也算是占了点便宜。

叶霜乔是个内心很要强的人,为了不输给她,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心血和精力,将心比心,她也能理解一些。

会议结束后,同事们鱼贯而出。

姜栀走在后面,不疾不徐的。

临出门时,叶霜乔故意跟她挤一个门,“别以为施舍点小恩小惠我就会感激你,仗着这张脸无往不利,还在主管面前装好人,假惺惺的,你累不累啊?”

姜栀神色平静,她比叶霜乔还要高一点,“每天把我视为头号对手仇敌,研究怎么做项目,怎么在谈判桌上就一点脑子都没有?”

“你!”

她脸色一白,随即铁青,目露嘲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愿意拿身体做交易啊?我没你这么龌龊!”

姜栀正视她,目光对准她的眼睛。

面色虽平静,却看得叶霜乔十分不自在。

“你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姜栀唇角轻勾,“我如果真这么做,你还能拿到这么多项目吗?”

叶霜乔眉头拧着。

“在谈判桌上失控,拖累的是整个团队。如果我每次都像你这么做,我早就失业了。”

她说完,转身离去。

叶霜乔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

盐城冬天天气恶劣,她们老板给比下班时间调到了四点半。

很有人情味地决定,也是姜栀愿意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

下了班,时间还早,姜栀坐地铁去了附近一家珠宝店。

店里暖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她冰冻似的手脚就跟融进了热水里一样,逐渐回温。

“你好女士,想要什么款式?”

柜员看到她,被容貌惊得眼前一亮,热情地介绍:“这几个都是刚进的新款,特别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士佩戴。”

姜栀走过去解下围巾,看了眼,都是项链手镯一类的。

她摇头,温声问:“有对戒吗?款式朴素一点就可以。”

上次接边野下班回家,在浴室里的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其实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也许她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要怎样说。

接近年底,两个人都很忙,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怎么见面。

她趁着这个时间一直思考着这件事。

和边野结婚,然后组成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

听起来是件很幸福的事。

姜栀想,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事了,她上回没有给出答案,所以这一次她得给出来。

这几年为了买房她存了不少钱,但现在房子也有了,这些钱就成了纯粹的存款,现在拿出来买对戒正好用得上。

柜员愣了下,连忙笑着说:“有的,您稍等,我去为您挑几款。”

“谢谢。”

姜栀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

玻璃门外,雪又下起来了,鹅毛似的漫天飞舞,路上的人都裹得像个粽子,匆匆行走。

她看着有些出神。

直到耳后传来其他客人的议论声。

“我去,贺家又出事了!”

“什么什么?”

“贺家长子从政期间疑似收受贿赂,现接到匿名举报,正在调查中。贺家老幺曾在大学期间强抢女大,致人死亡,后被贺家用钱摆平,受害者父母被威胁,诉苦无门。”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爆炸性新闻啊?贺家居然这么离谱,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

“上回咱们盐城不就有个女生勇敢曝光他了吗,那个时候我就看到有人扒出这件事,后面又悄无声息地没了,没想到居然真是真的,太恐怖了简直。”

“……”

议论声并不避人,姜栀意识到听到了什么的时候,先愣了一下。

从而拿起手机搜索。

贺家这次的丑闻像平地惊雷,比上次还要炸人眼球。

上了新闻头条。

短短半小时,已经被传播得热火朝天。

贺氏的股价一路下跌。

姜栀忽的想起边野。

虽然没问过这事,但只要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不会跟这么大的百年世家企业对着干。

得不偿失。

毕竟今天是敌人,明天就有可能变成朋友。

她掐灭手机放进口袋里。

除了边野,她几乎想不出谁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只为了出口气。

外面飞雪漫天,她隔着玻璃门,眼眶有轻微的湿润。

“女士,这边是几款设计比较简单的对戒,您看喜欢哪一款?”

身后传来柜员的询问声,姜栀回头。

炽亮的灯光下,银戒崭新亮眼。

她一一看过去,最后选了最素的一对,什么纹路也没有。

总觉得这样很适合他的气质。

“这个吧,可以帮我刻字吗?”

姜栀笑着问。

“可以刻一些简单的,您说,这边让师傅给您刻。”

“谢谢。”

这个时节的天黑得快,不过五点多,外边就已经朦朦胧胧的,路边灯光也点起。

姜栀带着对戒出去的时候,骤然感受到温差,冷得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把下巴埋在围巾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路去往地铁站。

没给边野电话,姜栀独自去了他的房子。

输了密码进去,边野还没回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

姜栀开了灯,开起暖气。

拍打了身上的雪花沫子,她给边野发了条消息:[请问边总今天几点回家呢,有人已经翘首以盼了。]

边野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开会,因为下属没有把事情做好的冷峻在这一瞬间敛起,眼底露出温意。

[八点。]

发完又补了句:[在家等我。]

看到消息,姜栀轻轻一笑,把顺路买回来的菜一一放进冰箱里。

上次因为那样的意外,两个人在浴室里磨了一个多小时,后面她累得直接睡着了,饭都没吃。

好歹要为他做一顿。

姜栀爸爸在下厨方面颇有造诣,她从小看到大,手艺也不错。

在盐城工作后也会经常做饭,如今做起来很熟练。

仅仅有条。

边野冒着风雪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一身米白色针织衫,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身上系着件黑色围裙,违和的色调中透着点儿可爱。手里拿着锅铲,正认真地翻炒着素菜。

白色烟雾袅袅地往上冒着,白色的灯光里,她身影有些朦胧。

家的感觉在这一刻具象化。

心脏被什么敲了一下,边野站在门边,细细密密的暖意从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像柔软的轻纱缓缓将他包裹起来。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边野想不起来,或许十年或许十五年。

可能黎女士和边政的婚姻太失败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期待家的一天。

那个时候才七岁,是不懂情爱的年纪,但他就告诉自己,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不计付出的感情,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自己。

可现在……好像也不尽然。

炒菜的声有点吵,以至于边野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腰上忽然一重,姜栀吓了一跳,转耳听见熟悉声音,低沉中透着点疲倦,“让我靠一下。”

“还在炒菜呢,有油烟。”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实打实地没动了。

“嗯。”他像孩子似的埋在她肩窝里,弄得她有点发痒,没忍住耸了耸肩。

“这么累啊,那……我给你看个东西让你精神一下?”

边野环抱着她,也不撒手,周身都温和起来,“什么?”

她关了火,拍拍他的手,让他先松开。

边野不肯,她就只好带着人去客厅。

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丝绒盒的时候,边野掀了掀眼皮。

皙白的手打开盒盖,里面躺在两只戒指。

“边先生,姜栀女士今天郑重地问你,要不要为她打上印记,彻底成为她的人?”她面色温柔,声音清甜,只是听着都让人心口塌陷。

边野眼睫颤了下,没想到她会去买戒指。

很惊喜却也很感动。

她在努力的弥补那些年带来的伤害,不论有意无意。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边野却还要逗她,“要是不愿意呢?”

姜栀轻笑起来,眼底像有一汪温水,“那不行,来不及了。”

她抓起他的手,指骨分明又修长,很好看。

“现在你只有点头一个选择了,愿不愿意都得打上我姜某人的记号,以后名草有主,要有有主的自觉。”

姜栀把戒指从他无名指上推进去。

冰冰凉凉的,但却像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心脏。

“嗯,遵命。”

边野无奈一笑,抬手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刻了字。

JZ。

看到他的动作,姜栀解释道:“这也是印记之一。”

她回头看他,男人眉眼里都是温柔之色,“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像空灵的长鸣,穿过他生命里的无数时刻。

将那些消沉、阴骘、煎熬、酸楚,还有短暂的快活时光串成了一条线,线的始端还是黑暗中的囚笼,然而线的终端是此刻、是她。

边野心口酸软,眼底笑意却逐渐浓郁。

他亲自为她带上那只刻了他首字母的戒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套住,就哪也不许去了。”

姜栀眼眶有点湿润。

抬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然后在他抓住她之前,跑去了厨房。

姜栀做饭很有天赋,边野晚上多添了碗饭。

她会跟他讲在公司里经历的有趣的事,还会给他说从别人那儿学来的段子。

偌大的房子里,也算是有了人气。

边野眼底的温柔就没有落下来过。

吃完饭,两个人围在一起看了个电影,边野要留她在这儿过夜,姜栀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下次吧,明天上班需要的资料我还没整理。”

“我送你。”

姜栀给他拦住,“我特意过来的,你再送我,送来送去的,比谁送的多吗?”

边野没再坚持,找了车钥匙要给她。

她晃晃手机,笑起来,“我已经打到车啦,下次再开。”

姜栀穿上外套,边野替她围好围巾,“外面冷,别着凉。”

她半张脸都被埋在围巾里,差点透不过起来,伸手往下扒了扒,“知道啦,但你这个粽子系法会给我闷死。”

在他发表意见之前,姜栀朝他挥手,“走啦。”

边野亲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才走回去。

手机震动了下,姜栀看了眼。

[到家给我发消息。]

她莞尔,[遵命。]

晚间的雪更大了,路灯光线都被弥漫得朦胧起来。

姜栀到小区外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夜色深浓,温度又低。

这个点几乎看不见在路上的行人。

姜栀踩着雪粒子往公寓走。

身后有逐渐加快的脚步声传来,有种诡异的匆促,她下意识回头。

一条毛巾劈头盖脸而来,姜栀一惊,要躲已经来不及。

连呼救声都没有,就被迷倒。

意外目睹这一切的叶霜乔瞪大了眼。

心脏怦怦直跳,狠狠捂住了嘴-

意识回笼的时候,姜栀只觉得手腕、脚腕都被勒的很痛。浑身都僵硬得难受,嘴巴也被封得很紧,连张都张不开。

她紧蹙了下眉,睁开眼。

这是个破旧且年久失修的仓库。

四处斑驳,头顶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把前面背对着她的男人映照得很清楚。穿着一身黑,头上戴着鸭舌帽。

姜栀头还有点晕,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眼熟。

她扭动了下,身后锁着她的铁链被带出清晰的声音。

男人回过头来。

“醒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没什么价值的货品。

那张熟悉的脸落进眼底时,她瞳孔骤缩。

贺、贺为京?!

前世濒死的恐惧潮水般席卷而来,将她狠狠淹没。

她这一次,还是逃不过吗?

还是要死在他手里吗?

“唔——”

她奋力挣扎,瞳眸里的愤怒、恐惧、恨意一瞬间迸发出来。

贺为京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胡子拉碴的,精神萎靡,像是老了十岁,完全没有曾经嚣张的二世祖模样。

他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眼睛凶恶得像魔鬼。

贺为京拍拍她的脸颊,用了三成力,给她脸都拍红了,“我她妈死都没想到,会毁在你这样一个贱女人手里。”

他面颊扭曲,“前脚对我投怀送抱,后脚就算计曝光我,干得是真漂亮啊。”

姜栀心脏怦怦直跳,对贺为京的惧意也许是骨子里就有的。

她攥紧了掌心,皮都要被她掐破。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她冲他摇头,努力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贺为京冷嗤,一把撕了她嘴上的胶带。

鲜明的刺痛感传来,她感觉皮肤上的细毛都被连根扯断。

顾不上疼,她试图安抚他,“我没有要置你于死地,那是个意外。”

“意外?”

贺为京嗤笑起来,转而阴狠地瞪着她,“你他妈当老子是傻逼?”

“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

他几乎咬牙切齿,眼底有疯意,“自从你曝光以后,边野就开始对贺家出手,我大哥二哥、我爸,他一个都没放过。”

“他摆明了就是要弄死我!”

贺为京愤怒不已,“因为这事我在贺家受了多少指责委屈?我贺三什么时候被人压着打成这样?”

“本来在税务之后他如果收手,我就没事了。”

他掐住姜栀的下巴,力道很大,姜栀强忍着疼,“我本来还可以是贺家的三公子,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可这一切都被这个贱种毁了!”

“我被贺家彻底除名,无权无势,吃不饱穿不暖,连他妈的路边的狗都不如!”

他双眼赤红,愤怒嘶吼。

姜栀没敢开口说话。

他情绪激动且极其不稳定,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刺激到他。

“这一切都是边野害的,都是他!”

贺为京忽然又温柔起来,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抚摸。

恶寒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姜栀险些干呕出来。

“他这么在乎你,我毁了你好不好?”

他笑起来,眼底冰凉阴骘。

“你怎么不说话?”贺为京像是真的在好奇,歪了歪脑袋看她,“说,说点什么。”

姜栀眼睫轻颤,一言没发。

“老子他妈让你说话!”他突然暴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力道太大,血腥气从嘴里蔓延出来。

耳鼓嗡鸣,姜栀疼得嘴角有种撕裂感,她强忍着问:“我说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贺为京看着她,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

整个仓库都回荡着他的笑声,如同刺耳的魔音。

“那怎么能行。”

贺为京从地上站起来,“我要先毁了你,让边野看看我是怎么毁了你,让所有人都看见。”

姜栀蹙眉盯着他。

贺为京拿出手机拍摄模式架在一边,一步步逼近她。

手还在解裤子。

“我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

他脸上笑容扭曲,眼底跳跃着火光,“毁了你,老子就算死了也值了。你看看,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我手里,还不是要被我睡?还不如最开始就从了我,也不至于在这种破地方。”

贺为京走过去一把扯开她的衣服,里面一层又一层。

他逐渐没了耐心,要去扒她的裤子。

姜栀挣扎不了,别过头咬着牙关。

他只要碰她,她都会觉得恶心。

手机突然响起来。

贺为京皱了皱眉,带着被打断的不快接通电话。

对面压抑着剧烈的情绪沉声道:“你有不满冲我来,贺为京,对付你的人是我,动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边野呼吸浓重,额角青筋凸起,冰凉的手指在发颤。

自打接到叶霜乔传达来的消息,他就坐不住了。

跟疯了一样四处找她。

派出去找的人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听到他的声音,贺为京原本不耐的情绪一扫而光,甚至还有工夫跟他和平谈话。

“我本来是要录完视频发到网上让人欣赏的,但你消息还挺灵通,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看看她。”

“她现在至少还是完整的,等到后面我可就没法保证了。”

他掐了电话,改成视频。

姜栀被锁得很紧,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脸色苍白,一侧脸颊肿起,上面还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姜栀!”隔着视频,边野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颤抖着嘶吼出声。

心脏像被扎了无数个窟窿,痛得他快要窒息。

姜栀努力扯了扯唇角,试图把场面弄得轻松一点,“你这样不好看了。”

她呼吸艰涩,眼底有泪渍。她不能成贺为京随意刺激羞辱边野的工具,如果要这样,她宁可现在就死。

“如果我死了,不许伤心,要好好生活,活到生命最后一天,替我去去看这世间我还没看过的风景。”

边野在视频那边发疯一般地喊她名字,不许她死,那模样像已经扯紧到极端的弦,随时会崩断。

姜栀努力挤出温柔的笑,“这是我的愿望,你要答应我,不然……”

她唇瓣止不住地颤,喉咙里哽咽差点令她说不出话来,忍了又忍才恢复声音:“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以后没有她。

也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62章 第 62 章

“哟, 没想到你们俩这么深情啊。”

贺为京看着视频里边野,前所未有的畅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边野啊边野, 你他么他也有——”

话音未落, 一股重力猛地朝他撞过来。

手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操!”

随着他这声怒骂, 铁链撞地的响声紧接而来。

姜栀手腕的皮肤被磨出血痕, 撞倒贺为京的同时, 整个人也重重摔在地上。

水泥地冷硬。

她痛得发抖, 浑身骨头仿佛都要碎了。

贺为京脑袋撞在生了锈的钢棍上,面颊扭曲。

她咬紧牙关,拼了命抓到后面的钢钉。

前世便宜了他,这一世,她就算还是要死,也要死得不那么可惜。

冰冷生锈的一截钢钉紧握在掌心里, 在贺为京捂着脑袋准备爬起来的刹那, 姜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是两辈子的愤怒,是向死的绝望。

狠狠、狠狠朝他脖子扎过去。

贺为京头还疼着,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奋起。

那截钢钉十分尖锐。

凶猛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逃生的本能令他迅速闪躲,但还是没来得及完全避开。

那根钢钉划过他脖子,生生扎在了锁骨下面的胸口上。

扎穿了他的衣服,痛得他青筋毕露。

“我草你妈——”

不是致命伤口,贺为京暴怒不已,一脚踹过去。

很重的一声。

姜栀倒在地上, 锁链稀里哗啦地响着。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道, 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如纸, 身上全是斑驳的灰渍。

那只钢钉却还紧紧攥在手里。

贺为京咬牙切齿地捂着胸口,缓都没缓就掏出一把匕首。

在灯光下锃亮尖锐。

“我他妈弄死你!”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狠狠踩住她的手,让她连抬都抬不起来。

碾压的剧痛令姜栀直冒冷汗,脸上毫无血色。

她直视着贺为京凶狠的眼睛,艰难地喘息着,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地沟里的老鼠都比你有资格活着,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贺为京命好,她刚刚没能一下弄死。

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如果她死了,边野就没有软肋了。

贺为京龇牙咧嘴,一刀朝她脖子扎过去。

她闭紧了眼。

刀尖距离脖颈只差一毫时,他蓦地停住。

愤怒扭曲的脸突然笑起来,“老子差点上了你的当!”

“你是得死,但不是现在。”

姜栀眉头皱了下,以为他是要玷污自己再动手,牙关紧咬。

可碾在手背上的力道突然没了,那根钢钉被他一脚踹飞,丁零当啷地滚远。

她下意识睁眼,贺为京捡起了手机。

他给边野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我就给你十分钟。”

贺为京给了个地址后冷眼看着她,“到不了我就弄死她。”

到这时候,姜栀才慌乱起来。

她努力逼着自己冷静,“你要干什么?!”

贺为京扯开胶布,截断一条,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面前蹲下,然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等会不就知道了,急什么?”

头皮刺痛不已,姜栀眼底全是恨意。

把她嘴重新封上,贺为京顺脚又把四周所有她能够得到的尖锐物品全部踢开。

姜栀冷眼看着他。

很快,外边传来疾驰的车声。

边野一脚刹停在仓库门口。

警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但他等不了了。

一脚踹开仓库门,他狂奔而进。

冷风灌进来,顶上吊着的灯摇晃了下。

昏动的光影里,姜栀看见冒着风雪来的男人。

前额发梢湿透,周身包裹着夜里的寒意,手掌冻得通红。冷厉的轮廓里,一双眼漆黑阴骘,眼尾赤红,眼底布着血丝。

心脏抽痛了下,姜栀鼻子发酸,别过了脸。

贺为京看到他,故意抬脚去勾她下巴,“躲什么,你们不是相爱吗?今晚不多看看,以后可没机会了。”

姜栀被他折过脸,硬是没有抬眼。

明明从家里走的时候还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可现在头发凌乱不堪,身上斑驳着灰渍,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着,脸色惨白,细腻的皮肤上,巴掌印鲜明。

边野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额角青筋凸起。

“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在背后操纵。”他声音冷硬,怒意在胸腔里四窜却必须克制,“你冲我来,毕竟从头到尾想至置你于死地的人都是我。”

“与她无关。”

他一字一顿,用尽了力气。

“我知道啊。”贺为京目露凶意,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

他把匕首随意丢过去,“哐当”一声落在边野脚前。

“自废双腿,我就留她一命。”

姜栀不可置信地盯着贺为京。

心底的慌乱无处安放,她急切地看向边野,冲他摇头。

边野没看她,阴沉地质问:“说话算数?”

贺为京嗤笑,一把掐住姜栀的脖子,逐渐用力,“你以为你还有选的权利吗?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掐死她。”

脖颈上力道很大,姜栀被掐得面色涨红。

像落地的鱼,濒临窒息。

“你别动她!”

边野冷硬面色终于皲裂,眼底赤红加重,牙关紧咬。

贺为京松了手,姜栀剧烈地喘息,浑身止不住地抖。

下一秒,她看见那个向来不羁又骄傲的男人弯腰去捡地上的匕首。

不要,不要!

姜栀奋力摇头,努力挪动着手腕上的锁链,摩擦出声音。

边野看着手里的刀,眼睫始终低垂。

“别看。”

他此刻声音温和,与刚才跟贺为京对峙时毫不相似,像在哄她。

姜栀拼了命地摇头。

她说不了话,只能不断地呜,眼眶里蓄满了泪。

快走。

快走啊!

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边野握住刀柄,没给自己留余地,一刀扎进了右腿。

剧烈的痛袭击着神经,他没站住,“咚”的一声跌跪在地上,脖子青筋毕露,下颌紧咬,一只手撑着地勉强稳住身形。

姜栀脑子里“轰”的一声。

一片空白。

她仿佛听见了刀尖刺入皮肉里的声音。

下一秒,尖锐的痛楚、无能为力的艰涩浪潮一般朝她拍打过来,她死命地挣扎,手腕的皮肤早已被磨破,划出新的血痕。

不可以。

姜栀呜到喉咙里的音调发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她的少年不可以被这样侮辱。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小心谨慎地走到今天。

哪怕还是要死,让她自己承受就好,为什么要拉上他,命运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贺为京也震惊,转眼大笑起来。

那种兴奋的、发狂一般的笑声。

他笑够了才开口嘲讽:“为了这样一个贱女人,居然不惜伤害自己,边野,你是真不怕下半辈子坐轮椅啊。”

“哦不对……你还不一定有下半辈子,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边野拔出匕首,刺目的鲜血顺着刀尖缓缓滴下来。

他始终一声不吭,脸上却失了血色。

“放了她。”

他嗓音因为剧痛对神经的刺激有些沙哑,“对付我应该更能让你爽。”

贺为京没理会他的话,扬起下巴示意他另一条腿,“那个也得来一刀,这样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连你也放了。”

姜栀已经哭成了泪人,在挣扎中倒在地上,半边身体挨着水泥地。

她努力地想要往他那边爬。

可是好难好难。

贺为京居高临下地欣赏起来,还有些情调地点评。

“怎么跟苦命鸳鸯似的。”

转头提醒他,“搞快点,老子没耐心。”

边野攥紧掌心,握着匕首的指尖泛白。

他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扎进了另一条腿。

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姜栀双眼红得厉害,心口痛得快不能呼吸。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迫伤害自己。

贺为京环望一圈仓库,挑眉走过去,居高临下 地睨着他,“边野,你是条汉子。”

“不是想救她吗,去吧。”

他说完直接往仓库大门口走,嘴角邪恶的上扬。

眼底一片癫狂。

边野咬牙拔了匕首,踉跄着半走半爬地冲过去。

双腿一直在流血,痛得他眼前发晕。

他靠近过来,姜栀闻到血腥味,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没事了,我在。”

边野嗓音沙哑,把她从地上捞起来,很轻地去撕她嘴上的胶布,又温柔地抚去那些泪,“不哭。”

姜栀很努力地忍,却还是忍不住。

喉头哽咽地难受。

看到她被锁紧的手腕,那些鲜明的血痕,他心脏抽紧,黑眸沉下去。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姜栀摇头,努力扯出一抹笑,却依旧带着苍凉与悲伤,“不是你的错。”

她抬手去碰他脸,哽咽了下,“不许自责。”

铁链带了锁,边野用匕首去撬,用钢钉砸,锁链纹丝不动。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临近门口,贺为京回头看了眼,冷笑着掏出打火机,往提前浇灌过汽油的地方丢过去,火苗“噌”地一下冒起来,迅猛地烧着所有东西。

他走出去,锁紧了仓库大门。

看到从门口迅速烧过来的火,姜栀脸色惨白,“你快走!”

边野不肯,执着地要去解她手上和脚上的锁链。

周边洒了汽油,火舌无情地舔舐过来,火势冲天。

浓烟滚滚,逐渐向他们包裹而来。

“走——”

姜栀用力去推他,眼眶猩红,“你别管我了,快走,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们两个……”她哽咽着声音不成调,“至少要活一个。”

浓烟呛鼻,她忍不住咳嗽。

“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眼眸漆黑,像融了一池绝望。

哪怕双腿痛得要命,边野还是坚持背起她。

他咬紧了牙关,极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额角冷汗直冒,却毫无所觉一般带着她往前。两只腿颤得厉害,他硬生生撑着,一步一步地走。

跌倒,他便再爬起来。

姜栀被浓烟呛的说不出话,心口酸胀得过分,红着眼从地上爬起来,去够他后背,可已经没什么力气,呼吸微弱。

仓库本就残破,大火烧起来,更是七零八落。

顶上梁柱被烧断,发出被火摩擦的咯吱声,突地砸下来。

姜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去推开他,但整个人的意识已经在浓烟中逐渐模糊。

昏迷的前一刻,她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耳边似乎还传来一道克制的闷哼声。

她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好重好重。

真遗憾,还是死在了贺为京手里。

她想起爷爷奶奶,想起池念。

想起身边的好友。

工作以后,和池念很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在她的脑子里轮转。

到最后,全是边野的身影。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和他,如果这辈子没有机会,下辈子,还可以遇见他吗。

算啦……

还是不要遇见了,没有她,他会过得更好一点-

医院里消毒水味浓重。

姜栀有意识的时候,耳边有低低的啜泣声,不时还有说话声,很熟悉。

过了许久,她指尖动了动。

缓缓睁开了眼。

姜老太太正好打水进来,看见她醒过来,先是一愣,而后眼眶刹那红了,匆促地用手背擦了擦泪,她笑着走过去,“知知,你醒了就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啊。”

姜栀迟钝地看着她有点佝偻的背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大火里待了多久,呼吸间喉咙泛着刺痛,头还有点晕。

磨破的两个手腕被纱布很好地包扎起来。

胸口肋骨的地方有点痛,但不算严重。

是贺为京那一脚踹的。

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更痛了。

可不应该。

她记得那个砸下来的梁柱。

如果不是她承受的,那就只有边野。

那样的梁柱砸下来,她不敢想象。

担忧与后怕缓缓袭来,姜栀惴惴不安。

医生很快过来给她检查了一通,确定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浓烟呛到了,需要输液休养,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

老两口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医生,这才围到她病床边。

“知知,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爷爷去给你买。”

老太太也紧张,红着眼问:“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喉,想要什么跟我们说。”

姜栀视线平静地在他们俩关切的目光里来回移动。

“我没……”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还伴随着刺痛,她蹙了下眉,声音放轻,“事。”

姜爷爷以为她担心嗓子,赶紧把手机递给她:“你难受就别说话,用手机打字跟我们说。”

她接过,脑子里浮现出那场大火。

还有不顾一切要救她的边野。

[我昏迷了多久。]她平静地打字询问。

老太太叹了口气,“两天,好歹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和你爷爷……”老人家说起来就觉得后怕,又哽咽起来。

收到警察通知说他们孙女遭遇绑架又被困火海的时候,他们心都悬起来了,姜爷爷更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老两口连夜收拾东西买票赶到盐城,怕得吃不下睡不着。

就这么一个孙女,是他们的命啊。

姜栀握着她的手,鼻子发酸,眼里有泪蓄起。

[我现在醒了,您别担心。]

看老两口情绪不高,她又打了些字安抚。

老太太缓过来一些,转而说到贺为京,又怒又气,“那个绑匪现在已经被抓进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判死刑。咱们一定找个好律师,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说起这事,姜爷爷的脸色也沉下去。

姜栀没想到警方动作这么快。

那边野,他也一定被救出来了对不对。

[和我一起困在火里的人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太顿了下,看了眼老伴,摇摇头,“警察是说救出来两个人,但另一个他们没告诉我们,我们来的时候也没见到。”

“是谁和你一起困在火里?”姜爷爷一眼看出她的情绪。

姜栀抿了抿唇,摇头。

她既然不愿意说,姜爷爷也就没再追问,只在心底叹了口气。

爷爷奶奶出去给她买午饭,姜栀安安静静的靠着病床,情绪稳定得好像刚刚经历这么一场恐怖事件的人不是她一般。

翻到边野的微信,她发了信息过去。

[你在哪?]

整整两天,这条消息都没有被回复。

他双腿都有伤,如果还承受了梁柱砸下来的重量……

姜栀心底很空,找了医生询问。

医生告诉她,情况好的话就也许几小时或者几天就能醒来,如果不好可能会昏迷几周,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救治不了,以死亡结束。

姜栀心脏颤了下,没再给他发消息。

她不能急,得等等。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天之后她什么也不问,没事就看着窗外的雪景。

后来没几天,她接到了边叔叔的电话。

边叔叔告诉她边野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让她不要担心。

但除此之外,别的都没有提。

心脏仿佛空悬着落不到实处,那种抓不住的感觉盘旋着。

姜栀有很多想问的,可最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在怕,怕边叔叔说他们就这样算了,别再打扰彼此,又怕会有更剜心的话从边野嘴里说出来,她怕自己听了就受不住。

到最后,姜栀平静地道了句谢,挂断了电话。

知道他平安就好,她至少会安心。

他一天没出现,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变。

偶尔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她也会翻翻他的聊天框,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回,哪怕他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同事们下了班就来看她,每个人都关切着她的伤势和身体。

林主管给她带了很多东西,把她当女儿似的照顾哄慰。

最后来的是叶霜乔,她倒是有点意外。

叶霜乔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来,她坐在病床前,看着姜栀。

这场恶性社会事件已经被记者爆出来,有很高的热度,这几天也有记者想来采访她,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经历这么一场凶险火灾和绑架,她整个人消瘦了很多。更何况她本就不胖,现在更是没什么肉了。气质安安静静的,像漂亮却又脆弱的瓷器。

叶霜乔虽然讨厌她,可还没想着她真的死。

“哎,你这样还能上班吗,不会耽误公司项目进度吧?”

她其实想问姜栀好点没有,有没有被那个绑匪吓到留下阴影,但话到嘴边就变了。

姜栀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谢谢你来看我。”

她声音温和,好像还是从前那个姜栀,可叶霜乔总觉得她好像少了股劲儿,还有那种温柔式的鲜活。

她现在就像一朵外表看起来美丽,但内里快腐烂的花。

只要轻轻碰一下,花瓣就能碎落一地。

“那个……”

叶霜乔左思右想,还是说了,“那天是我看见你被掳走的,我本来不想管你死活,但是我觉得我也还没那么坏。”

“我找到了芯耀的边总,你知道他什么样吗?”

这是这些天除了边叔叔以外,第一个当着她的面提起边野的人。

明明这么熟悉的名字,可姜栀咬在嘴里却觉得生涩。

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就这么出现了裂痕,裂痕下暗潮翻涌。

叶霜乔回忆起第一次聚餐在包厢里见到边野,带着上位者的冷漠,看谁都没有感情,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也很符合她对年轻总裁的刻板印象。

叶霜乔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可直到那天晚上听到她说姜栀被人掳走,她才知道高位者不是只有冷漠,还有深情。

“我第一次见身处这种位置的男人为了一个人慌到发疯,却又逼着自己冷静,安排了人手去找你。”

她说起来有点羡慕,“他满眼都是你,如果你真的出事,我相信他真的会疯,说不定还会为你殉情。”

姜栀每听一句,心就往下坠一点。

手心蜷起,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回她消息,哪怕是让边叔叔转达。

“我来的时候还看到有记者在楼下,可能是想要采访你吧。”叶霜乔看着她的模样,忽然觉得她也很脆弱,“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都知道你在这儿,可是没人知道边总在哪。”

姜栀眼睫颤了下,窗外雪景皑皑,亮得她瞳眸发痛。

耳边传来叶霜乔轻惋的声音。

“他这么在乎你,如果现在不肯出现,一定有苦衷。”

第63章 第 63 章

宿城的冬天不如盐城冷, 也没下雪。

vip病房外的树光秃秃的,今天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天, 像一潭死水, 叫人心里也压抑。

边野已经醒来有一周了, 但双腿伤得严重, 在大火的高温中大量失血, 后背因梁柱砸伤而导致脊柱骨折。

哪怕打了镇痛剂, 他还是痛得睡不着。

整宿整宿地熬着。

医生每天都会过来检查他的伤势, 询问情况。

他麻木得像个木偶,随他们摆弄。

从他被送进盐城的医院到转回宿城私立医院,边政的脸色没有一天好过,即便医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但边野清楚,他伤得很严重。

他的腿现在动都动不了, 跟废物没什么两样, 只能躺在床上哪儿都去不了。

边政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看见他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天知道他得知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伤成这样,有多愤怒和恐惧。

愤怒的是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差点死在火里。

而恐惧,边政喉结滚了滚,心里沉甸甸的。

这孩子是小黎留给他最好的礼物,哪怕她心里有别人也没关系, 如果小野真死在火场里, 他百年之后怎么跟小黎交代。

沉了口气,边政关上病房门。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告诉她你现在的状况, 你现在脱离了危险,以后也不需要再给她转达什么。你们就此别见了,我相信你也不想她看见你这副样子。接下来是漫长的治疗和康复,你必须好好配合医生。”

像命令似的一件一件嘱咐。

边野的神色始终很淡,有种灵魂被抽离的空洞。

边政拧着眉在沙发上坐下,脸色凝肃中又带了些愧疚,“我没想到我养了头狼在身边,居然敢主动去找贺三联手对付你,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可怜她!”

他越想越气,声音愤怒,“至于贺三,你老子我倾家荡产都要让他付出代价,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你现在除了养伤,别的都不要想了,我都会替你处理好。”

边野依旧平静无澜,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边政重重地吸了口气,看他这副样子,丝毫没有当初的那股意气风发与和他对着干的嚣张,那股子心气儿从醒来似乎就被抽干了。

他沉痛地想要指责几句,但又怕说得太重,脸紧紧绷着。

“这种事这辈子都只有这么一次,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好歹也要想想你奶奶,我现在是瞒着她,要是她知道,接受不了病出个好歹你忍心吗?”

边政说起来就有点忍不住,这么多天他一直憋着。边野昨晚从重症监护室里推出来以后,他又心痛又担忧,而不满的情绪也达到了顶峰。

边野眼睫垂落着,没有焦距地盯着身上的被子。

许久,他沙哑着声音问:“如果我想见她一面呢。”像受困的囚徒在黑暗里绝望地去找寻一束光,可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奢望。

他现在这副废物模样,见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放她离开。

“见什么?”

边政脸色沉下去,虽然小黎生前很喜欢这个孩子,他也愿意承认她很优秀很懂事,但她不能成为边野的软肋。

小野这次伤成这样,严重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床,要是再来一次,他怎么承受?他眼睁睁养大的儿子,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没了!

“你们俩在一块就是个错误,有什么好见的?我当初就应该坚持不让你们在一起!”边政瞥了他一眼。

他知道边野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就喜欢跟他对着干,所以有些话必须要戳在他心窝上。

“你根本保护不了人家,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电视剧看多了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了?”

边政故意去刺激他,“你现在伤成这样,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是指望她以后天天照顾你吗?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凡有点责任心都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这么拖着人家。”

边野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身上无处不疼,他脸色苍白如纸,没半点血色,但一声不吭,不管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的时候还是从里面出来以后。

可这些都没有边政说的话疼。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喜欢人,却不得圆满。

边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一句比一句剜心,边野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压根没听。

他心里又气又无奈。

“你要是舍不得跟她分开,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边政绷着脸色,声音沉沉。

说着转身就走。

临近病房门时,他听见边野终于出声。

很平静,平静到像是接受了被命运捉弄,接受了重归黑暗。

“我自己来。”

沙哑着嗓音,简短低淡。

边政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下,“就在电话里说,越快越好。”

“还有,解决完以后就不要去盐城了,你奶奶也不希望你待在那,家里的公司不接手没事,但上次我说的苏家千金,等你再好一点就见见。”

“联姻是归宿,我很早就跟你说过。”

怕他反抗,边政又补了句,“就当放过姜栀,别耽误了她,让人家父母在泉下看着也安心点。”

门开了又关。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边野看向窗外,光秃的树枝没有半点美感和生命力,冷冰冰的。

不似盐城,盐城的雪景一定很好看。

他们还没好好一起看过。

临近过年的时候,姜栀接到了边野的电话。

像平地一声惊雷,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伪装的冷静轻而易举打破,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做饭,手机差点抖得没握住。

出院以后,她每天都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也许边野是还不能看手机,也或许是和边叔叔的关系有摩擦,所以不愿他转达。她平静地上下班,平静地过着每一天,只是偶尔会发呆失神,想着他在宿城过得怎么样。

日复一日,她以为自己快习惯了。

习惯没有他在,她也能好好生活。

但没有。

只是一点声音就能打碎她以为的习惯。

被强行压抑了许久的思念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浪又一浪地狠狠拍打着她的心脏,酸楚与刺痛交织搅在胸腔里。

她唇瓣发颤,开口好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

大脑空白了一刹,姜栀紧紧掐着掌心才勉强开口:“你在哪?”

对面沉默了两秒。

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声音里透着轻散,“姜栀,我们分开吧。”

如同重石坠进湖底,溅起一片冰冷的水花。

姜栀愣了下,“什么?”

边野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紧攥着手掌。

痛苦、艰涩、难忍。

每一样都搅得他翻天覆地,可边政说得对,他不能以一个废物模样去面对她、去绑架她,让她可怜他,从而留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也许还有机会,也许这辈子都会是个残废。

他红着眼眶,心脏的抽痛感让他险些喘不上气,却仍旧努力做出懒散的姿态,“我说,分开。”

“我们不要再见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多一个字,他都会被看穿。

姜栀有一瞬间失语。

她唇瓣蠕动,想说点什么,却一点音节也发不出来。

什么叫分开。

什么叫不要再见了。

她听不懂。

姜栀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砸懵了,很痛,可找不到出处。

她努力忽略那些扎人的话,扯起嘴角,露出艰涩的笑,“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所以心情不好?你告诉我在哪,让我去看看你,有什么话我们见了再说好吗?”

姜栀的声音温软,里面的关切清清楚楚地落在边野耳里。

他痴痴地望着窗外,好像这样就能和她看同一片天空。他原本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表现的无所谓一点,可是不行,她一开口,他几乎撑不住。

边野眼底有泪,强忍着没掉,他紧紧攥着手机,压着情绪。

艰涩的呼吸里,眼里的悲伤越来越浓。

“看我?”

轻嗤声透过电波传到姜栀耳里,“我很好,也没必要跟你见面。如果你是准备来看我跟别人订婚,那恐怕得等等,我会让人给你发请柬。”

“没有请柬你进不来的。”

姜栀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紧。

这些话刺激着她的神经,大脑空白了一瞬后,她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扎在血肉里,锥疼不已。

“边野……”

她忍不住哽咽,轻吐着气息让自己不要崩溃。

他不好。

他都开始说胡话了。

姜栀声音破碎发颤,重复着那句话,“你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

什么订婚,什么请柬,她一个字都不信。

为了救她,他疯了一样地找她,任由贺为京羞辱,双腿扎得鲜血淋漓,在浓烟里被熏的窒息也要拖着残破的身躯替她挡住掉下来的梁柱。

他不是要订婚,他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怕她看见、怕她伤心自责才会用这样的办法刺激她、驱赶她。

他不清醒。

一点都不。

如果她真的走了,他一个人怎么熬。

叶霜乔说的对,他那么在乎她,怎么会突然放弃她,她不能被他唬住。

“你伤得很重对不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姜栀哽咽着,声线破碎,“你听到了吗?”

“我爱你,不是只爱你的光鲜亮丽,也爱你满身污泥,狼狈不堪。”

边野瞳眸发颤,胸腔里的情绪汹涌澎湃,被浓重地触动到。

他喜欢了一个很好的姑娘,可现在,他配不上她了。

边野闭了闭眼,有泪从眼角滚落。

七岁以后他没再流过泪,对这个虚伪的世界、虚伪的感情充满了厌恶,然而这个姑娘让他冰冷的心底有了一丝柔软与温暖。

可越是这样,他越要清醒。

边野将那些酸楚、痛苦、绝望与麻木统统咽下去。

然后说出了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狠话:“你要听实话,那我就告诉你。我恨你。”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就该无声无息地从边家离开,或者跟你父母一起在那场车祸里丧生——”

每一个字都像尖锐锋利的刀尖,一刀一刀地划在心口上,鲜血淋漓,可他还是要在刺目的血泊里捡出玻璃渣。

姜栀眼睫发颤,手指僵硬。

她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会有更好的人生。”

他像从内而外腐烂的树,枝干一节一节地断落,却还要在腐烂里将讽刺显尽,“姜栀,不要再见面了,救你这一回就当是我们之间感情的句号,就此两不相欠。”

“我的余生不该有你,也不会再有你。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多亏了贺为京,如果不是他策划了这场绑架和大火,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救你,你远没有我自己来的重要。我对你已经不剩半分爱意,我不想余生在恨意中度过。别再纠缠,让自己体面点。”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就掐断了电话,生怕听到她说出什么,他会狠不下心。

她往后会遇到健全的人,会拥有好的爱情。

这就够了。

手机里早就没了声音,姜栀站在原地却久久没有回神。

这些话像过电影似的在脑子里回放,一遍一遍地凌迟着五脏六腑。

很痛,痛得她呼吸都困难。

她快分不清了,他是在逼她走还是真的恨她。

从年少到现在,他护了她无数次。

这些是不是一直在不断地消耗着他对她的爱意,直到这一次,这样大的事故里,他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多么麻烦又可恨的人。

终于不再爱她。

所以连见面都觉得多余。

细细密密的碎痛腐蚀进四肢百骸,充斥着她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

姜栀维持着举手机的姿势许久。

直到身后的锅里发出汤水扑出来遇到灶火的滋滋声,好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手机去关火。

锅里的面煮了太久,已经过软。

姜栀拿出碗盛起来,筷子轻轻一夹就断了。

她忙了一天,中午几乎没吃,肚子很空。

面条太软味道差了点,家里没有做菜,姜栀拿了辣椒酱拌在面里。

她对辣椒的接受度有限,刚刚一筷子放多了,现在碗里的汤水都是红的。

但实在饿,她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辣椒刺激的她额角鼻尖都是汗,眼眶里也溢出生理性泪水。

几筷子吃完,胃里火烧火燎。

端着回厨房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厨房门,一个不稳,手里的碗“啪”一下掉下来,砸了个稀烂,满是辣椒油的汤水溅在拖鞋上。

她垂眸看着,像被按了暂停键。

呆滞了几秒后拿过毛巾打湿,去擦拖鞋上的油渍,可怎么都擦不掉,还越擦越深。

她急地加快速度,用了很大的劲。

拖鞋被擦得扭曲。

为什么。

为什么擦不掉……

姜栀心里着急,手上的力道更重更快,鞋面下的脚趾都被按得生疼。

眼泪从眼眶里毫无预兆地掉出来,砸在鞋面上,悄无声息地融了。

胃里抽痛,一阵恶心汹涌而来。

她来不及擦鞋,直接跑到洗碗台边。

火辣辣的汤水和面被喉咙里滚出来,刺激着感官,她止不住地吐。

吐到最后只剩酸水。

可胃部还在抽痛。

姜栀扶着洗碗台,吐到胃都空了,几乎要痉挛。

冷水冲了把脸,她勉强缓过来一些。

片刻后,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碗片丢进垃圾桶。

安安静静的,脸上什么情绪也没有。

只是很突然,心里酸胀难忍,眼泪啪嗒一下掉出来。

她像没感受到一般,任由它一颗接一颗地落,依旧不停地捡着地上的碎瓷片。

许久。

厨房里响起很轻的抽噎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像初落的雨,并不均匀,到后来细细密密。

接连不断的哭泣声里,姜栀撕心裂肺的疼。

第64章 第 64 章

那天以后, 他们没再联系过。

姜栀也好像忘记了这个人,一门心思地投入到工作里,哪里需要帮忙她就去哪里, 烫手难啃的项目她也毫不避讳, 经常加班到深夜。

每次都是匆匆洗漱了睡觉,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 按时去上班。

临近过年, 她忙得脚不沾地, 常常连午饭都没时间吃, 在公司里像陀螺一样转。

叶霜乔难免被她惊到吓到。

公司的项目周期都不短,还没有紧张到需要员工夜夜加班。

她起初还以为姜栀在为年终奖奋斗,后来才觉出不对来。

自打上回在医院里看望过她以后,叶霜乔对她的态度就不像从前那样针尖对麦芒了,缓和了不少。

也许是看到她的脆弱,多少能理解几分。

今天是年前的最后一周, 姜栀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睡过了, 眼底黑眼圈明显不少,遮瑕都没能完全盖住。

她拿了新项目又要去做方案,被叶霜乔拦住,“哎——”

“你这样很吓人,万一病倒在公司,老板和同事们都会受到牵连。你已经是业绩第一了,没必要这么拼了。”

姜栀觉得自己近来精神头很好,精神好的时候就应该多干活。

她笑起来, 却像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 只知道运转,“我保证, 就算猝死也不会找公司的麻烦。”

然后,抱着一堆文件,继续投入进去。

叶霜乔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来话。

直到最后一天,公司放了假,姜栀运转结束,开始收拾东西。

回孟城的机票已经买好了。

老两口早早做了一桌子好菜,她一回去就被投喂。

上次的事吓到了他们,姜栀一个人远在盐城,到底是不放心。

“知知,我和你爷爷年纪大了,你工作忙,有时候想去看看你,也不方便。”老太太是第一次提起这事儿,但她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你有没有回孟城的打算啊?我和你爷爷也认识些人,找工作方面也许能帮上点忙。”

姜爷爷也顺势望着她。

姜栀夹菜的动作轻微一顿,莞尔,“等明年吧,明年的项目结束,我回来。”

贺为京已经入狱,不必再惧怕什么。

老两口原本以为她会有些为难,她要实在喜欢盐城,他们也不会阻拦。

这话落下来,两个老人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对了知知,我老伙计有个孙子,从国外回来的,”姜爷爷从前是个木匠,匠技好,远近闻名,“人长得虽然一般,但能力好又孝顺,是个不错的,趁着过年,要不要见见?”

边说,目光边细细地观察着她。

姜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边嚼菜一边点头,“嗯,你们决定就好。”

老太太瞥了眼老伴,又试探性地看向她,“那……就正月初一见见?正好那天不用走亲戚,对方也有空。”

“好。”

“离正月还有几天,你们要不要先加个微信聊聊?”

“好。”

姜栀从头到位都很顺从,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应。

应得不加思考、毫无排斥,反倒让老两口有点担忧。

“知知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老太太这话还没问出来,姜栀的手机响了,隔着卧室门,铃声传出来。

她咽下嘴里的饭菜,没顾上老两口,“我先去接个电话。”

姜栀刚进去,老太太眼底的忧愁泛上来,“老姜,这孩子……”

她欲言又止,但姜爷爷明白。

姜栀虽然从小就乖巧,但是那种鲜活的乖巧,而不是现在这样,他们说什么她都没有异议。

老太太甚至有种哪怕让她马上去结婚她都不会摇头的错觉。

姜爷爷放下筷子,没了胃口。

盐城那场绑架大火,除了知知还有个男人,里面的情况他们不得而知,警方也没有多跟他们谈及,但这世上的事只要发生了就会有人传播。

他们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姓边,在盐城开了家公司,长什么样没人知道。

边姓少见,姜爷爷下意识想起宿城那个边家,那个收留了知知的家。

听说知知被绑后,他义无反顾冲了进去,也是他报的警,最后伤得很重,说是连路都走不了。

一个男人不要命地去救一个女人,还能因为什么。

倘若只是盐城本地一个姓边的倒还好,万一真是宿城边家的那个独子,那才叫令人忧心。先不说收养的关系,就边家这样的家世,又发生这种事,知知难自处啊。

姜爷爷越想越心凉。

回孟城前他问过警方,能不能见见那位,至少说一声感谢。

但警方说不便透露。

姜爷爷哪还能不懂,这要不是那位的意思就是家里长辈的意思。

后来回到孟城,他跟老伴琢磨了许久,才意识到,知知也喜欢这个男人。

她乖巧懂事,心思又细腻,对待感情也一定是极为认真的。

这才难办。

老两口心照不宣,只能时常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生活状态,她始终平静温和,可也就是太平静太温和了,反倒不对劲。

但他们不敢问也不敢说。

更不知道她感情方面怎么样了。

这次回来,他们提议让她见人是真,也是当面探探,她和这个男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现在看来,两个人应该是断了。

也好,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

姜爷爷眯了口白酒,心底既忧愁又感慨。

一门之隔,姜栀的电话接近尾声。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去看你。”她声音淡淡。

任恔妤轻微哽咽,“谢谢你啊姜栀,真的很感谢你能来看我,你不知道圈内都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摔伤了也没个人陪我说说话。”

“只有你了。”

姜栀试图安慰,“会好的,别担心,我今天就来。”

“好,你到了直接上来,我给护士台打过招呼了。502病房。”任恔妤感激地挂断了电话,脸上表情一秒钟消散。

小助理正巧走进来,听见这话,特意看了眼病房号,有点莫名,“姐你是不是报错了,咱们这是617。”

任恔妤靠在病床头轻吸了口气,拿过柜子上的草莓塞进嘴里,“没报错。”

至于别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和爷爷奶奶说过以后,姜栀买了下午的票去宿城。

自从工作之后她就没再回来过,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边叔叔和管叔还有奶奶打电话问候,或者寄一些盐城的特产回去以作心意。

而今时隔两年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她有些出神。

宿城的冬天总是阴沉的多,偶尔也会出太阳,但笼在雾霾里,也看不太真切。

这地方从前就发展得好,现在更加繁荣,风景建筑没有太大的变化,给她一种淡淡的熟悉感。

姜栀买了些东西进医院,按照任恔妤说的去往502病房。

这家医院她不是第一次来,边野高二时候的骨折和后来那起车祸,都是在这家医院。

踏进来的那一刻,竟有种怯感。

这层都是vip病房,很安静。

502病房的门没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

姜栀想了想,还是抬手去敲门。

即将敲下去的一秒,她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震颤着灵魂。

“见了又能怎样,是给她徒增念想还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