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五皇子和烧鸡之间的必然联系◎
前去接五皇子的将领,刚毅坚定的脸上此刻也一阵红一阵白,想起方才听到的关于五皇子的传闻,深觉不可思议,不知该如何汇报。
他哽着嗓子道:“确,确实是找不到了,但是寺内的净虚方丈说,说”
严弃尘面带笑容,格外耐心地问着:“说什么?”
陈申立刻不结巴了,语速飞快道:“说让我们不用着急,该到饭点的时候,五皇子自然就出来了!”
“”
张和眉头一跳,耸拉着的眉眼第一次瞪圆了,眼白多黑少,看起来到有几分滑稽,“什么意思?什么叫饭点的时候就出来了?”
五皇子又不是寺庙的撞钟,还能准时给你敲响不成?
所有人都面露难色,细看还有几分不安和惊恐,他们此行可是专门来护卫五皇子回京的,要是连人都没接到,那回宫该如何复命啊?
督公大人还好说,顶多一顿责罚,可他们这些小锣锣就九死一生了!
所有人都等着督公大人拿个准话,下意识看向最前方那道青色人影,只见对方轻声笑了几下,这残阳烈日的,温雅悦耳的声音就像夺命的恶鬼似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都给洒家上去找!”严弃尘第一次冷笑着,撂下一句话。
接着一个跳跃就跳过十几个台阶,奔向山头上的寺庙,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余下的众人愣了片刻,回神后,接二连三也撩起衣袍,哼哧哼哧迈着台阶,朝着山顶前进,一时清冷幽禁的寺庙,到处都是攀台阶的人,好不热闹。
寒山寺虽名气大,可奈何地处深山,险峻又偏远,若非真真有求神佛的人,一般日子见不到外来者,如今这一群满头大汗,上山的众人跟下饺子似的。
这可是平常见不到的景象。
寺内寺外,兵荒马乱。
可众人要找的人却优哉游哉,躺在树干阴影里乘凉,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嚼来嚼去,哼着不知名的调子,配合盛夏的蝉鸣,好一个悠闲躺赢的咸鱼样。
忽然,少年眉头一皱,有点被吵醒的不悦,眼皮子翻了翻,看向虚空处。
“刺啦——”
电波嗡鸣的声音刺耳又突兀。
凭空出现一面光屏,与这深山老林格格不入,对面似乎是调适了好几次,嗡嗡的声音才慢慢变为能听懂的话。
“五号系统!任务早就该开始了,你怎么还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任务目标都在找你的路上了,你能不能重视点?”
光屏里面,饶是一向冷静客观的艾丽此刻怒气值都蹭蹭地上涨。
看到靠着大树,翘着二郎腿一副混子模样的五号系统,险些绷不住表情管理。
她就不明白了,这五号究竟是来度假的,还是来做任务的?
明明这个任务机会,可是他自己上赶着去做的,怎么一来任务世界,就开始混日子了呢?
“哈”
树下阴影里的少年伸了一个懒腰,落在阴影里的半个身子直起来,因为哈欠,眼角激出几颗眼泪,在太阳底下波光粼粼的。
五号系统似乎才清醒,眨巴了一下眼睛,理直气壮道:“可是我的烧鸡还没好呢,等我的烧鸡烤好了,我立刻就下山。”
艾丽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抽搐着嘴角道:“任务还没有烧烧鸡重要是吧?”
五号系统脑袋一歪,用手抠了抠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是在说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问勒?
艾丽深呼吸一口气,调出任务目标如今的怨气值,明晃晃淌着鲜血的92%。
她一把将数值面板拍到光屏上,“你看到没有!92%!92%!比当初十六号的任务还要高出7%,你到底意识到这个危险的问题没有?”
“居然还让任务目标爬山来找你!”
艾丽颇为震惊,“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你究竟认真读资料文档没有?这个世界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的!而且你的任务目标可是杀人如麻的大奸臣!”
“你要是不小心死了”
五号系统难得重视了这句话,面色严峻道:“我要是死了”
艾丽见到对方总算重视起自己的任务和小命了,还没来得及放心,就听到后者喃喃自语了一句话,差点让她一个仰倒。
五号为难道:“我要是死了,那岂不是以后都吃不到烧鸡、烤鱼、豆沙包、糯米饭、酥油茶、奶糕”
艾丽差点绷不住要破口大骂,忽然隔着屏幕听到远处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干脆利落得将空间联络的电波掐掉,然后把一个压缩文件包《江山万里:督公千岁》甩给五号系统的智脑里。
“任务目标就要来了,你快点读档,小心别一不留神就死了!”
没错,艾丽已经不要求五号系统圆满完成任务了,她只希望这吃货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五号系统眼底闪过一抹无机质的蓝光,里面密密麻麻闪过数字和符号,几个呼吸就将文档里的内容阅览完了。
五号系统,不,现在应该叫南灼儿!
他拥有一个尊贵无比的身份,就是安南朝安广帝和前皇后的亲子,皇室排名五,乃是真真正正的天家血脉,天潢贵胄,贵不可攀。
可惜他亲娘前顺德皇后,当初不知怎么得罪了安广帝,这老皇帝也是狠心,居然把刚产子,还没出月子的正妻,一挥手就打入了冷宫。
连带着刚出生的五皇子也是厌恶至极,上下嘴皮子一翻,打着为国祈福的名头,把五皇子扔到寒山寺了。
为国祈福?
这安南朝是没人了吗?
哪里用得着一个还在喝奶的婴儿祈福,不过是说着好听而已,即不用见这一个大麻烦,又不至于落得个刻薄狠心的名头。
说是天家皇子,可半点福气都没享。
好在寒山寺里都是出家人,倒也慈悲心肠,寺庙里的老和尚见到白白净净的婴儿,皆生恻隐之心,尽心尽力将南灼儿抚养长大了。
按理说在格外循规蹈矩,森严礼佛的寺庙里教养长大,一个婴儿怎么也该沾染一些清幽佛气,可南灼儿仿佛天生就是一个异类,这顽劣不堪的性子是天生改不了了。
佛经佛法样样不通,逗猫遛狗天生就会!
小的时候众人还体谅他,不管捅了什么篓子,众人在内心劝服自己:
他还小,还小,长大就懂事了!
等到长大了懂个屁啊!
这篓子怎么越来越大,装作无视都不行了!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终于到了南灼儿成人这一天,也就是京城派人来接五皇子回京这一天。
也许就是这一天的相遇,改变了两个人相交的命运。
寺庙里追猫遛狗的南灼儿踏上了回京的旅程,卷入了京城的夺嫡之战,在这一场无声的硝烟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夕之间忽然长大,纯净无垢的心灵染上了名为欲望的野心,无所不用其极。
而作为南灼儿夺嫡之路上最大的垫脚石和功臣,居然是东厂里的食人花严弃尘!
各大皇子派系,威逼利诱不得的严弃尘,居然舍去京城各大有根基的势力,转而扶持一个空降的乡野皇子,为他荡平危险,铲除敌人,一路护送对方登基称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
登基称帝的南灼儿直接一杯毒酒,送严弃尘归西。
心智多妖的东厂督公怎么可能没有看出对方的意图,可他最终还是挂着自己温和、深不可测的笑容,一脸平静的踏上了自己那条必死之路。
也许他是真的累了,也许他是真的想死了,又或许他从来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也许没有遇到南灼儿,对方能爬的更高,走的更远,起码不是这么个死法,可是谁知道呢。
一代权臣严弃尘,就此落幕。
“你确定五皇子就在这里面?”
一行上山的人,看着远处茂密的山林,崎岖不平的小路,都是面露难色,对于张和这种年龄的老太监更是头疼,他看着前方蹦蹦跶跶的小和尚,忍不住问着。
前方蹦跶着的小和尚笃定地点头,“我确定啊!四方师兄他肯定就在这后山里面躲懒呢!”
四方是南灼儿的法号。
虽说他一个为国祈福的皇子,本该不需要这个法号,可南灼儿还小的时候,见人人都有法号,就自己没有,难免委屈不平,缠着净虚方丈好几天,对方只好无奈给他赐了个法号。
长久以来,就连皇宫里都不再派人来看望五皇子的境况后,众人也忘记了这货是个皇子,寺庙里渐渐的不再有南灼儿这个名字。
只有四方了。
张和看着前方弯曲难走的路就头疼,直觉不会有人上山找罪受,他下意识将五皇子和皇宫里那些金尊玉贵的贵人划等号。
“这后山如此崎岖难行,五皇子殿下应当上不去吧。
前方信步前行的督公大人,对方洁净的衣袍已经被树枝挂了几道口子,这可是从西域进贡的缎子啊,可对方压根不在乎。
张和体谅道:“督公,这山路难行,派几个人上去看看,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谁说我师兄他上不去的!”小和尚见有人怀疑自己说的话,更为师兄的名誉打抱不平,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反驳道:“就这点山路,师兄他三两下就窜上去了!”
说起自家的师兄,小和尚满心满眼都是钦佩的目光,还用手夸张的比划着,“别说这点山头了,就是隔壁那座仙人峰的天堑,四方师兄他也如履平地!”
寒山寺地势高,尤其是寺庙后山再往后一点就是一座高耸不见底的天堑,远处看高耸入云,近处看深不见底,尤其是山壁,几乎是垂直地面,几乎没有人敢上此峰。
由此得出了仙人峰的名号。
小和尚说道兴头处,顿时忘乎所以,“说起那一天,寺庙里的一只鸡仔忽然离家出走了,众人皆是惊慌,觉得这鸡仔定然是找不到了,可只有四方师兄心志坚定,毫不气馁,从小鸡仔那小小的脚印里,推断出鸡仔定然迷路到了仙人峰。”
“就在众人无人敢上的时候,又是四方师兄舍己为人,为了拯救鸡仔那小小又珍贵的性命,毅然决然的上山攀岩走壁”
一道警告的咳嗽声响起,“咳咳!”
众人听到兴头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小和尚喋喋不休的嘴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对上一面容似金刚和尚的警告的目光,立刻耸拉着脑袋,讪讪问好,“宏志师兄。”
金刚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宽厚粗糙的手里挂着一串木头雕刻的佛珠,“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们若是脚力不及,便派几个寺里的僧人前去寻找四方吧。”
几个年轻的官人听到兴头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颇觉扫兴,他们还想知道五皇子殿下和鸡仔的后续发展呢,不过看到最前方的一抹青色人影,都端正了态度。
严弃尘十分礼貌的回礼,态度谦虚道:“怎好劳烦各位师傅们,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这位小师傅,麻烦你继续带我们去找你师兄吧。”
小和尚善才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跟着我定然能找到四方师兄的!”
严弃尘微笑颔首,“有劳。”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不麻烦,不麻烦。”
于是从皇宫里来的一行人中,几个年轻力壮的跟着和尚们上了山,其余的则在寺里人的安排下,在其他地方寻找五皇子。
一路上不知是不是有些惧怕宏志师兄的威严,小和尚一个劲儿地朝严弃尘身边躲着,他就是觉得严弃尘是皇宫里来的最和善,最亲切的人,全然忽略了对方东厂督公的大名。
张和警惕的看着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头铁的敢离督公大人这么近,生怕下一秒督公大人一个不顺心,一掌拍死那个小和尚。
然而他预料错了。
严弃尘丝毫没有不悦,反而和对方有说有笑的,林子里除了杂乱的脚步声,到处充斥这小和尚清脆的童音。
“四方师兄他人最好了,会陪我玩游戏”
“不过有的时候有些不靠谱”
“他最喜欢吃了,天上跑的,河里游的,没有他不吃的”
“不过寺庙里的老师傅们不太喜欢他,他总是惹师傅们生气”
期间对话,三句不离五皇子。
严弃尘几乎没怎么说话,是一个最耐心的倾听者。
但是哪怕是张和,以及那些从未见过五皇子的人,此刻都从小和尚的童言童语中,对五皇子有了一个基础的理解,包括但不限于对方的性格,行为,习惯
忽然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停滞,善才小和尚闭上眼睛,用鼻子嗅来嗅去。
有人不解问道:“这是?”
善才忽然睁开眼睛,大步朝前跑起来,惊喜道:“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一喜,连忙跟了上去,严弃尘姿态从容,可速度也丝毫不慢,紧紧跟在小和尚的后面。
众人只见那小和尚穿梭过几个灌木丛,然后走到一个大树底下,一个土包里面隐隐有白烟冒出,还有一股
烧鸡味?
善才大喜,拿出一旁的木棍,熟练的将土包扒拉开,扑面一股烧鸡味道更浓郁,让本来就体力消耗的众人都是咽了一口唾沫。
善才咧嘴大笑,一把将土包里面的叫花鸡高举起来,朝着众人炫耀道:“你们看!我找到四方师兄了!”
“???”
众人四下探看,一个活人影都没有看到。
五皇子?
叫花鸡?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作者有话说】
当然有联系了!
严弃尘:什么?找不到老攻了?别着急!
先找烧鸡,有烧鸡的地方就有老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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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五殿下真是洒脱非凡啊◎
有人迟疑问着,“和尚也吃烧鸡!?”
“咳咳”宏志和尚直觉不能让他们误会自己这些出家人,浑厚的声音解释道:“四方是待发修行,和我们这种了却凡尘的人不同。”
意思就是他吃他的,我们管不了,你们也别来污蔑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出家人。
善才每次看宏志师兄在四方师兄身上吃瘪,就觉得好玩,忍不住笑道:“四方师兄说了,这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不同于年长的出家人,每每看到四方师兄就头疼,他们这些单纯,心性不定的小和尚倒是深受四方的影响。
毕竟人都是喜欢能让自己快乐的源泉,更别提佛门枯燥,可唯有四方平时会给他们带来一些乐子。
“噗——”
几个定力没修炼到家的宫人忍俊不禁。
在宫里见多了循规蹈矩之辈,高高在上之主,不由得对这位长在寺庙里,不按常理出牌的五皇子多了几分好奇。
“咳咳!”宏志用眼神警告善才一眼,然后环顾林子的四周,“四方?别在胡闹了,速速出来,别让宫里来的特使久等了!”
林子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蝉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毫无人影。
宏志深呼吸一口气,浑厚的声音又吼道:“四方!?快出来!”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善才敢肯定,宏志师兄后面这句话的原文是:
快给我滚出来——
然而林子里面仍旧静悄悄。
善才长叹一口气,秉持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众人只见他用石头撬开土包,金灿灿、油光满面的烧鸡映入眼帘,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善才用荷叶包着,撕了一块儿肉质最丰厚的鸡腿,张大了嘴巴,做势就要塞到嘴巴里面,“啊”
“四方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吃你的烧鸡了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其中五感最灵敏的严弃尘耳朵一动,只觉右侧大树后面微风阵阵,眼前闪过一道灰蓝色的身影,速度极快,让他的四肢紧绷起来,这是身体防卫下意识的举动。
接下来就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画面了。
身穿灰蓝色对襟上衣,一长一短粗布裤子,一头漆黑长发杂草一般用草绳随意扎在脑后的少年,一个翻身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鸡腿,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猛虎扑食ing#
生怕有人跟他抢一般,少年满嘴油光,含糊不清道:“小善才,我这都换了多少个地儿了,你的鼻子还是这么灵,看来下次我得再换个地方了!”
“哈哈!”善才不服输扮了一个鬼脸,“师兄你尽管换地方,不管你藏到哪里,就没有我的鼻子闻不到的烧鸡!”
南灼儿闻言,又啃了几口鸡腿,沾了油脂的手朝对方束了一个大拇指,“可以呀!小善才,有志气!”
善才笑的更欢了。
这两个师兄弟居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谈笑了起来,将一旁宫里的人忘到一旁。
尤其是那个一路上看似温雅和善的东厂督公,实则就连宏志都看不清对方的路数。
宏志狠狠蹙了蹙一字眉,胸膛剧烈起伏,恨铁不成钢道:“藏什么藏!没看到宫里来人接你了吗?还整天不着四六的,就知道吃吃吃!”
“早就告诉你今天不要到处乱跑,早早为进宫做准备,你看看你捅了一个多大的篓子,如今这么多人都在漫山遍野的找你!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你这散漫的样子真要是回了宫,有几条命够挥霍的!”
看似斥责愤怒的语调,可只要是有心人,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心。
善才敏锐的察觉到今天的宏志师兄精神格外紧绷,连忙躲在南灼儿的身后,小手揪着对方的衣袍,担忧的看向自家师兄。
南灼儿还来不及说话,一旁作壁上观,一直淡化自己存在的严弃尘,不动声色观察完所谓的五皇子后,终于站出来了。
他态度温和道:“这位师傅不必担忧,五皇子乃是陛下血脉,如今陛下念子心切,接五皇子回宫自然是要享福的,至于我等更不必提,尊卑有别,一切以五皇子为先是应当的。”
光听这温和的声音,确实谦虚到了极点。
可只要有心人能端详一下严弃尘的表情,就会发现对方漆黑幽深的眼底冷漠到了极点,一本正经又极为熟练的说着官话。
宏志面色一僵,然后颓然无声叹气。
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平常让他头疼的师弟,已经不是他能随意斥责的存在了,真是时移世易,命运无常啊。
严弃尘上前几步,鞋底踏在地上,踏过树叶枯枝,踏过明暗阴影,停在南灼儿三步前合适的距离,微微躬身,姿态礼仪不可挑剔,却并不下跪。
他声音温雅如碎冰相击,却不容置疑道:“参见五皇子殿下,还请殿下随我等入京,觐见陛下。”
严弃尘用了十几年才爬到这个地位,付出无数代价,终于获得广安帝一句‘非逢年佳节,重大场面,见朕不跪’,但是其他宫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一行人皇宫里来的人,都朝着南灼儿齐齐下跪,口号整齐道:“参见五皇子殿下!”
声音震耳欲聋,树枝上的鸟兽也受了惊,扑闪着翅膀齐齐振翅高飞。
这一幕是有些诡异的。
因为哪怕是最卑微的一个小宫人,身上穿的料子都比一身布衣布鞋的南灼儿要光亮,寻常不曾接触过权势的人,见到这一幕只怕是震惊、惶恐、或者内心隐隐激动的。
善才忍不住张大嘴巴,他下意识看向还在啃着鸡腿的师兄,第一次发现平常不着调,上山下河的师兄,居然真的是皇子。
明明平常也听过寺庙里的老人提及过,知道这件事情,可从没有这一幕让人真切的感受到这一事实。
然而整个事件中心的人,却突然蹦出了一句话,让所有人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
南灼儿咽下最后一块儿鸡腿,像是突然决定,但很认真说道:“我决定了!我不回宫了!”
南灼儿接收完所有任务资料后,得出了一条效率最高的途经,既然他回宫会被卷入夺嫡之争,还让一路扶持他上位的严弃尘不得好死,那么他干脆就不入宫!
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虽然他有脑子,但是一般除了在吃的方面不怎么用。
所有人皆石化了一瞬间,就连严弃尘嘴角的笑容都淡了,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对面口出狂言的南灼儿,似乎是要看进他的心底最深处。
“胡闹!”宏志最先反应过来,只觉得气冲脑顶,“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可是抗旨不尊啊!
只有善才小和尚眼底一喜,似乎是觉得师兄不用走太好了,童言童语问道:“真的啊师兄?你什么时候决定的啊?”
南灼儿一本正经道:“刚刚!”
“”
严弃尘轻笑一声,并不以为意,循循善诱道:“五皇子殿下玩笑了,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提出,临行前陛下可是有口谕,一定要将五殿下完好无损,舒舒坦坦的送回京城。”
严弃尘这句话看似为南灼儿考虑,让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可提到了‘陛下’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了。
这位城府万钧,多智近妖的督公大人,以为南灼儿是准备皆拖延回京事宜,和他提一些要求,然而他显然是高估了对方的脑回路。
“我没有开玩笑啊,”南灼儿觉得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觉得他在开玩笑。
真的,他平常一般不会开玩笑的。
他看向对方,疑惑的问着,“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严弃尘抬眸,和对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不闪不避,若是在宫里,如此直视一个贵人,是大不敬之罪,可显然不包含督公大人。
看着对方清凌凌的眸子,在太阳的光辉下,瞳仁处泛着一抹金灿灿的光晕,一眼到底,又像什么都没有,就连自诩九曲回肠的严弃尘一时都没有把握了。
居然一时看不清五皇子这个人,但是他在心底默默回了一句:不像。
直觉告诉严弃尘,对方是认真的,可就是因为认真的,才有点可笑不是吗?
走一步要看三步的督公大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单细胞的人,对方说话做事的时候,都不考虑一下后路的吗?
一句不回宫,一个抗旨不尊,他究竟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
严弃尘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底细,指尖一动,身后的张和立刻领会了督公大人的意思,连滚带爬的上前。
张和脸上褶皱的皱纹颤了颤,他几乎是跪着向前,大惊道:“五皇子殿下慎言啊!这可是皇命,若是抗旨不尊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南灼儿反问:“满门?你确定是满门?”
众人一听,才反应过来,对哦!
五皇子殿下的满门那不是说斩就能斩的,包括但不限于广安帝、大皇子、二皇子、七皇子、四公主等皇亲国戚。
张和思绪飞快,又开始买起惨来,“就算是奴才们求求五皇子殿下大发慈悲,要是不能护送五皇子回京的话,我们这些人辜负了陛下的口谕,只怕也是活不成了呀!”
众人连忙点头,熟练的配上一双湿润的眼睛,殷切期盼的看着南灼儿。
他们想的很简单,五皇子怎么也算半个佛门中人,也该有点慈悲心肠吧?
但是他们显然预估错了,要是这位真的那么有佛性的话,何至于满寺庙都提及他,皆是摇头苦叹。
南灼儿似乎思索了一瞬,将一众跪地求饶的众人视若无睹,干巴巴来了一句,“你们死不死的……干我何事?”
众人一呆,“!!!”
“哪怕现在,我连你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天下的人多的去了,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佛说众生皆苦,我一个人可救不过来,要是真的因为我,你们就死了,那是你们命该如此,可别赖在我身上。”
说完后,南灼儿还出一只手潇洒的挥了挥,示意他们别再来烦他了。
众人一脸懵逼加震惊,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哪怕是在深宫经历过世态炎凉,大起大落的张和都没反应过来,这种话,就连最冷心冷肺的深宫中人都没人敢放到台面上说。
张和瞥了一眼督公大人,本来就热得汗流浃背,此刻更是没了法子,卖惨没用的话,总不能强行绑人吧?
这种事,就轮不到他这种人来做了,真要绑人的话,那也该是督公大人亲自上阵。
“说完了吗?”南灼儿看向着群人中的话事人,“说完了,你们就走吧,至于我那个便宜爹如何震怒,那就等他震怒后再说吧!”
严弃尘盯着面前一声布衣,萧然不羁的男子,从胸膛处震动几声轻笑,“呵呵”
这是自从入山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发笑,又或者是数年来,记不清多久没有这么真心的笑了。
他意味深长,眼底带着一起兴味,“五殿下,还真是,洒脱非凡啊。”
【作者有话说】
南灼儿:善良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严弃尘:深山野林里,居然也有这么对我胃口的人,谁都别说了,我们天造地设是一对啊!
43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大奸大恶具体是些什么事儿来着?◎
南灼儿并不在意对方这句话的意味,只是提着烤鸡就准备离开,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生生停下了脚步。
严弃尘扬声问道:“理由,可否请五殿下告知不愿回宫的理由?也好叫我等回宫复命。”
南灼儿没回头,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大概是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吧,这个理由够吗?”
严弃尘摇头,“这可不算回答,还请五殿下明示。”
南灼儿总不能告诉对方也许你会死吧,只好用尽脑细胞斟酌出一个理由,“也许有人会死呢?”
有人会死?
谁会死?
严弃尘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看起来落拓不羁的五皇子,不愿回宫的理由居然是这个,在他看来这个回答就有点儿矛盾和突兀了。
前脚这位五殿下说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后脚他又开始在意别人的死活,着实令人有些看不懂他的初衷。
宫中人有自己生存的一套法则,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生存的一套规矩,或者总有些愿景和目标,有人为了权利,有人为了财富,有人为了美色
往大了说,一个人总该有些自己的特质和规律,黑的、白的、灰的
可见惯了人心的严弃尘,第一次无法看懂一个人的想法,明明对方看起来并不是复杂的人不是吗?
可偏偏就有这一种人,就在你费尽心思想要看透他的时候,也许对方的思路并没有那么复杂。
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就是了。
严弃尘温润儒雅的面孔第一次闪过一抹兴味,他想起这一路上从小和尚口中了解的南灼儿,心底第一次萌生一种赌博的期待感。
对于从来不做没把握,不说没把握的话的他而言,这确实算是个赌博了。
但是他忽然想看看对方愿不愿意上钩。
于是众人就听到,东厂的食人花,他们的督公大人,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形象,语速极快,就跟店小二似的报出了一个个菜名。
“油炸荷花、松鼠桂鱼、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奶汁鱼片、金丝银耳、八宝兔丁、菠萝蜜饯、马蹄蜜饯”
方才去势不回的南灼儿,此刻脚下跟生根了似的,如何也迈不动了,接着一个飞奔,闪身到严弃尘的面前,眼睛亮了不止一个度。
南灼儿饥渴的看着对方,声音颤抖,“这些都是”
严弃尘笑容不变,好心解释道:“都是御膳房里的大厨,拿手的御膳。”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南灼儿声调都扬了几分,顿觉手里的烧鸡就不香了,认真又专注的看着严弃尘,“现在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们立刻!马上!回宫吧!”
严弃尘眼皮子一跳,顿时觉得对方的眸光太过炙热专注,有了闪躲的本能,他低头颔首,强行忽视这种感觉,回道:
“既然是五殿下的意思,车马就在山脚下,随时可以动身。”
于是以南灼儿打头,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就准备下山了!
宏志和尚看着这一幕,又是头疼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就这个样子,回到皇宫能活多久啊,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该给他收尸了。”
一行人从后山下去,严弃尘始终落后在南灼儿身后几步,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对方的脚步,每一步都格外轻盈,对方轻功应当不错。
然后又将视线落在对方缝缝补补的袍子,还有破了一个洞的布鞋上。
他开口温和,又不含任何让人不悦之感说道:“如今酷暑燥热,五殿下一路下山也出了一身的汗,待会儿我们稍作休整,等过了日头最毒的时辰再上路吧。”
张和心领神会,连忙表示他们会安排好一切。
早在来的路上,他们其实就有从宫中带来不同大小的皇子服饰,就是打量不准五皇子的身形,各种身材大小的都带了。
南灼儿压根不在乎这种事儿,随意挥了挥手,“这些事情督公大人看着办就是了!”
然后,南灼儿下山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心思灵敏如严弃尘,如何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心领神会低下了头,和对方拉近距离,静待对方露出自己的意图。
然后就听到,他们这位五皇子一只手捂着嘴巴,低声问道:“话说”
严弃尘立刻正色,以为对方有正事要问,后者忽然来了一句。
“话说,炸荷花这道菜,是真的荷花吗?荷花居然也能用油炸?还有松鼠桂鱼,是真的松鼠吗?皇宫里的人居然吃松鼠啊?”
南灼儿是真的好奇,“松鼠是什么味道?好吃吗?”
离得近的几个宫人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
严弃尘看着对方如稚童般好奇的神色,丝毫没有鄙夷对方,只是语重心长道:“听人口述,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直观,这些不如等五皇子回了宫后,自己亲身品味如何?”
南灼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是,听你说了,也许我就没有期待感了。”
严弃尘笑意不变。
南灼儿继续道:“或者你说的没那么吸引人,我又不想回宫了呢。”
严弃尘嘴角的笑容又有点假了。
寺庙里的人,见到南灼儿下山了,兵荒马乱的人总算能消停了一会儿。
一路上见到一些师兄师弟们幽怨、愤恨的目光,南灼儿则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路上逢人就打招呼。
“呦!志芳师兄,饭做好了没啊?我都有点饿了呢。”
“哎呀!圆端师伯,您老别这么瞪着我,年纪也不小了,小心又长皱纹。”
“咦~这不是扫寺庙前台阶的胡图小师弟吗?怎么今天偷懒了?”
“你别哭啊,我又不会告诉净虚方丈,我偷偷告诉你,我在佛祖金身后面藏了几块儿糕点,你嘴馋了,记得去吃啊!”
寒山寺清幽宽广,平常你是见不到这么多人的,可是不知为何寺庙前正厅里都聚集着一水蓝袍的小和尚,众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南灼儿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一路打着招呼,直到看见最前方身披黄色袈裟的白胡子老和尚,神色难得正经了几分,站直了身体,双手合十,姿态规范又规整地行了一个佛门的礼。
“老方丈。”
身披黄色袈裟的净虚,远处看就是随处可见的小老头儿,可浑身萦绕着佛气和淡然的气度,让人情不自禁的尊敬。
一双耸拉着的倒三角眼睛闪着精光,不是那种世俗的精明,而是一种能看尽红尘的犀利和通透。
净虚冷哼一声,带着两缕白色的长须在空中荡了荡,“多余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这么多年说的也不少,只一点,你生性顽劣,不通善恶,也怪我,一直没让你下山历练历练,养成这么一个不通世俗的性子,将来要么一直浑浑噩噩,游戏人间,要么走上歪门邪道,一去不回。”
“但是我要警告你,”净虚忽然睁大眼睛,压迫感扑面而来,“唯有一点,大奸大恶的事儿不能做!”
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都没有这么大的压迫力,可净虚身上的佛性太强,一瞬间你会觉得他身后背靠金身佛祖,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的那种。
众人神色一凛,都情不自禁低下了头,开始回忆自己这辈子有没有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现在在佛祖座下忏悔,还来不来得及。
严弃尘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闪过一抹讥讽的弧度,然后又归于平静,仍旧是一幅儒雅良善的菩萨面貌。
“额”南灼儿一个歪头,似乎有些不解道:“大奸大恶这四个字我是知道的,可再细细想想,具体我是不能做什么事儿来着?”
南灼儿十分谦虚的双手合十,礼貌问道:“还请方丈赐教。”
南灼儿想的很简单,方丈直接告诉他不能做什么事就行,然后他一定照做,别给他打哑谜啊!
净虚方丈见对方还真一副真诚询问的态度,浑身的气势一散,微不可查的摇头叹气。
“唉……”
善才闻言,觉得自己的师兄真笨,连他都懂的事情都不明白,立刻扬声道:“四方师兄是大笨蛋!方丈说的意思是让你别杀人放火!”
杀人放火在善才的理解中,算是最大奸大恶之事了。
南灼儿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然后抠了抠脑袋,“不对啊!人不杀我,我为何要杀人?”
眼下之意,若有人想杀他,他一定会杀了抢先杀了那人似的。
严弃尘眸子微动,短暂的将目光落在对方迷茫的脸上,又收回视线,嘴角勾了勾。
南灼儿听到一道及时的语音播报:
【目标怨气值下降1%】
【当前怨气值91%】
净虚方丈懒得跟他扯皮,一言定捶,“好了!你可没这个本事!”
南灼儿立刻又笑嘻嘻的,挂上了他的笑容,抠着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
离的近的善才立刻捂着鼻子,一只手在面前挥舞,“师兄,你好臭啊,多久没梳洗了?你头发上都有飞虫了!”
“有吗?不过才七天而已,我忙着抓野鸡野兔来着,这不好几天没下山嘛!”
“快去洗澡啦!”
张和立刻心领神会,连忙招呼着,“五皇子这边儿请,沐浴洗漱的用品都备好了。”
好几个宫人领着南灼儿去隔壁的厢房沐浴,寺庙的正厅门前就只有严弃尘和几个白胡子的老和尚,其余的和尚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情。
严弃尘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从善如流的站出来,“各位师傅们照顾五皇子辛苦了,陛下深感寒山寺劳苦功高,知道世间的俗物定然是不能用来污秽这方净土。”
“所以修缮入山之路的能工巧匠已经在路上了,还望师傅们不要推辞。寒山寺建寺百年,屹立不倒,只是进行日常的修缮,不会打扰到各位清修。”
这番话滴水不漏,说的让人通体舒适,就连一些对这位督公大人杀孽重,不喜他的僧人都不再心底不悦。
然而,净虚方丈眼皮子都没掀,“这些都不重要。”
然后严弃尘就见这位方丈忽然挥退了身后的一众和尚,居然上前几步,拉近了和自己的距离。
他压下心底的思绪,摆出了格外谦虚、尊敬的姿态。
却得到了对方亲飘飘的一句话,“敬人在心,不在形,这里不是皇宫,施主也不必再为难自己。”
严弃尘忽然轻笑一声。
他这个人确实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是有一点好处,就是谨慎。
有的时候装着装着自己都信了,就像现在,任谁看都是一个至诚至善的公子,在和德高望重的住持讨论深奥佛法。
严弃尘温和的笑了笑,“不知方丈有何指教?”
净虚方丈却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不知这位施主如何看待四方的?”
净虚方丈还是没能习惯自己看了十几年的孩子,忽然要回宫做五皇子。
严弃尘又将皮球踢了回来,“五殿下乃是有福之人,不是洒家能评论的。”
“哼!”净虚看着这位滴水不漏的东厂毒蛇,毫不客气道:“不能评论,这一路上只怕心底也评论不少了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再拿出皇宫里那套了!”
“当今陛下将他不管不顾扔在这偏远寺庙这么多年,一句问候都没有,突然招他回京,你我心知肚明其中内情,虽然老衲是深山里的人,可又不是真的成仙了,我长着耳朵呢!”
如今广安帝身染沉疴,只怕是命不久矣。
当今陛下有六子二女,如今京城里的夺嫡风波不断,大皇子刚毅威武,又是长子,背后自称一派。
三皇子学富五车,为人礼贤下士,在文人学子中久负盛名,虽说安南朝以武立国,但是近年来国境安稳,大求治世之能臣,隐隐有和大皇子分庭抗礼之势。
还有戍守边境的六皇子,外祖家是有名的镇西将军,祖上是陪着先帝一同打下江山的人。
再说最小也是最受宠爱的七皇子,虽然没有母族的势力,也没什么突出的才能,但是在宫中速来有良善之称,听说就连看到下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能感同身受,一副玲珑慈悲心肠。
按理说,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这个深山里长大的南灼儿!
先不说当今陛下广安帝是何等冷心冷肺之人,哪怕是他年老了回顾平生,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那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召他回京。
如今京城风雨飘摇,几个皇子的派系明争暗斗,已经惩办了不少大臣,贬斥了不少皇子派系的官员,得到了一时的安宁。
可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深山里的皇子,赶在这个档口,那就是所有人的靶子。
就像一个棋盘里,最边缘最不起眼的小棋子,却在马上要决出胜负的关键,杀了所有人一个回马枪。
相信每个人都忍不住会想:这是一步暗棋吗?
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召他入京?
还是陛下想用五皇子达成什么目的?
难不成他才是陛下最属意的继位人选?
【作者有话说】
这次的世界构架有些大,也会重点描述几个配角哦!
我感觉自己写了许多字了,为什么还是没回宫啊!
作者君任重而道远啊!
44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他不知敬畏为何物◎
相信从这位五皇子决定下山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在他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其中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某个人,犯了某个忌讳,挡了某个人的路。
那就是湖面上巨大的鱼饵。
届时,池子里所有的猛兽都会蜂拥而至,将他撕扯的渣渣都不剩。
严弃尘懂了,他目光真诚,格外善良的宽慰老方丈,“方丈宽心,陛下念子心切,五皇子此次定然是来享福的!”
方丈并没说话,似乎也懒得应承对方如此不走心的敷衍。
还念子心切?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严弃尘又补充道:“方丈不必担忧,洒家接了圣上的口谕,一定会将五皇子殿下安全送去京城,京城里到处都是五皇子的亲人,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们都等着五殿下。”
净虚忽然笑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位施主误会了,老衲不是担忧四方,而是担忧旁人啊!”
严弃尘眼神微动,将视线落在净虚笑成褶子的脸上,只见后者笑着笑着又开始叹息。
他就不明白了,这佛门中人是怎么回事,动不动就唉声叹气,仿佛天下就没有他们不感叹,不忧愁的事儿。
严弃尘:“方丈的意思是?”
净虚看向远处的天幕,从山头上看下去,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就连太阳都近了许多,回忆到了以前的事情,净虚目光悠远起来。
寂静的寺庙里,只有他略微沙哑但悠然的声音,“不久前,寺里一个小和尚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虽说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可是一只腿还是瘸了,我们事后才知道,原来那小和尚不小心冲撞了上山的樵夫,被人一把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众人皆是面露不忍,摇头苦叹,可只有四方仍旧没心没肺,该吃该喝,除了最开始探望之后,众人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那几天他上山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
严弃尘不以为意。
有的人就是没心没肺,万事不过心,你不能指望这世间所有人都悲天悯人,动不动悲叹命运。
然后就听,净虚方丈继续道:“直到半个月后,忽然有下山的僧人带来消息,原来每隔几天就上山砍柴的樵夫,听说前几日不慎踩到了碎石,生生从山上滚了下去,差点没了命,还是路过的四方亲自将人背下了山,找了大夫,性命是救了下来,可偏偏”
“瘸了一只腿!”
严弃尘眉头微跳,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却大口夸赞道:“以德报怨,五殿下可谓是真正的至纯至善之人啊,方丈教导有方。”
净虚方丈神色不变,斜斜瞥了眼对方,继续道:“顺便一提,那位樵夫乃是上山下山的好手,数年来从未失过脚。”
“而且供山下村民砍伐的那一片后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人清扫障碍,一般不会有什么碎石。”
严弃尘终于不再打太极,垂眸掩下深思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呢,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后山没有一块儿碎石,谁也不能笃定那个樵夫没有失脚的时候。”
净虚方丈第一次正色看了一眼严弃尘,似乎是没料到这位东厂督公也会为旁人的清白说话。
“这位施主说的在理,无凭无据就以恶意揣测他人,不是我佛门中人该有的气度,更何况这还是从小在寺里长大的孩子。”
“所以”净虚声音一顿,然后忽然沉声道:“老衲干脆亲自问了四方!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严弃尘不解:“亲口承认?”
谁家干了缺德事,居然还亲口承认的,但是一想到这人是南灼儿,他忽然又不奇怪了。
“没错!亲口承认!”净虚似乎是想起了对方言辞凿凿的样子,又怒又觉得好笑,“他根本连骗都懒得骗!”
严弃尘虽说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想发笑。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合他眼缘的人,又像是一个人走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忽然发现你身旁有个不走寻常路,在钢丝上跳舞的独特之人。
你忽然想看看前方会有什么景色?
对方会让你看到什么景色?
十几年来内心古井无波的督公大人,第一次对某个人起了所谓的好奇心。
不过严弃尘有些不解,“不知老方丈告诉洒家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净虚方丈目光幽幽,忽然不知看向哪里,“一个人所能做的最大恶事的极限,并非取决于这个人的能力,而是他所处的环境!”
“若他一辈子都在这山上,顶多小打小闹,不成体统,可若是将他扔在京城那般不看见硝烟的战场,皆时各方利益盘踞,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我也无法预料,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日头忽然渐渐淡了下去,滚滚浓云遮天蔽日,让这方酷热之地,迎来了短暂的阴凉。
原谅严弃尘平常也是个不通佛性的人,他心底不以为意,却也觉得这老头说的太极端了点,“五殿下确实有些放浪形骸,随心所欲了点,可老方丈的意思,怎么将殿下说成什么混世魔头似的。”
南灼儿还没有那般可怕吧,起码没有他这个杀人如麻,背了数不清的人命债的东厂毒蛇可怕。
老方丈忽然轻声一笑,喉咙深处发出干瘪的‘咳咳’声,似笑非笑看着严弃尘,反问道:“施主心思深沉,见人无数,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四方与施主其实很像吗?”
严弃尘微笑颔首,并不接话。
老方丈则开门见山道:“敬畏!你们都是不会去敬畏的人!”
严弃尘眼底划过一抹赤红色的精光,心底深处一股不悦,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剖析自己的内心,他指尖微搓,心底已然起了森然杀意。
再说了,敬畏有个屁用啊?
敬畏要是有用的话,他何至于成今天这幅样子?
老方丈似乎察觉对方淡淡的杀意,冷哼一声,继续道:“这位施主你是不屑于去敬畏,四方他则是不知何为敬畏!”
严弃尘温声问道:“有何不同吗?”他反正看不出来。
这时,远处的厢房传来躁动,一阵乒铃乓啷的声音,还有几个宫人们唉声叹气的声音:
“五殿下,这衣服不能这么穿啊!”
“五殿下,您还没有束发呢!”
“五殿下,您的皂靴还没穿呢,怎能光脚走路!”
还有一声显然已经不悦的声音,“这腰带为何这么紧?快给我松松气!”
其余宫人又是一阵好言相劝,“国朝的皇子制服都这样,其余的贵人都是这么穿的,五殿下您就忍忍吧!”
“我不要!”对方不解问道:“其余人怎么穿我不管,但是我就不想这么穿!再说了你勒这么紧,叫我如何吃饭?”
#谁都别拦着他吃饭ing#
“呵呵”严弃尘听到这里,摇头失笑,“老方丈所言之意,洒家大概有些懂了,都说一如佛门四下皆空,可老方丈已然将五殿下当成自家小辈,拳拳爱护之心,令人动容。”
一提起南灼儿,老方丈就忍不住冷哼一声,“这混小子,用不着我为他担忧,看着是个懒散洒脱的性子,其实比谁都吃不得亏,没人搭理他最好,不然倒霉的就是旁人!”
严弃尘以为对方说这么多,是让他一路上多多看顾南灼儿,可现在又有些拿不准了。
他问:“老方丈的意思是?”
净虚方丈忽然转身,面对严弃尘道:“这位施主所求为何,你我心知肚明,老衲想说的是,四方碍不着你的路,你也别去阻拦他该走的路。”
严弃尘不喜有人教导他,命令他,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不知五殿下该走的路是?”
净虚方丈看着远处厢房大开,率先跳出来一个明亮四射的身影,他略微悠远沙哑的声音响起,“四方,四方,他合该去云游四方,看看这天地才是。”
云游四方!?
天家血脉居然还想自由自在?
严弃尘忽然似笑非笑来了一句,“为何这个‘四方’,就不能是四方宫墙的‘四方’呢?”
“哈哈!”净虚忽然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深刻了几道,他语重心长道:“这四方宫墙关的了施主,可关不住他啊!”
严弃尘温和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寸寸冷了下去: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奸猾老和尚,好大的口气!
他倒要看看他们谁才是对的!
“督公大人!”
远处响起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严弃尘循声看去,忽然呼吸一滞。
古朴的幽静寺庙映衬中,漫天飞舞的银杏叶下,远处那一红衣少年,笑容不羁,飞扬洒脱,一瞬间就掠夺了你所有的目光,就像是最大最亮的光源,照的你觉得刺目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其吸引去。
南灼儿几步跑到严弃尘面前,额前刚梳理好的头发,几缕黏在了脸上,他似有些不解,用手拨拉着紧扣的金玉腰带,幽怨的看着对方,“这腰带真要系这么紧啊,我感觉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严弃尘这才算正式看清这个五皇子的真实样貌,之前对方一身破旧的袍子,头发杂乱,脸上也不见得多干净,如今这么一洗干净,头发一束,立体俊秀的眉眼展露无疑。
南灼儿眉眼里还是更像先皇后。
少年拥有一对浓密的剑眉,但是柔和的脸庞弧度和不含一丝攻击性的眉眼,中和了这种锐利,气色健康又红润,唇色更是樱桃血一般红艳。
像是初入武林,走马天下,俊秀又落拓的好儿郎。
严弃尘忽然懂了,方才这老和尚口中所言‘四方’之意,任谁看到这么个神采飞扬的儿郎,都觉得他属于辽阔的天地,总不该被关在四四方方的笼子里,可惜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恻隐之心,不是吗?
“督公大人?”
南灼儿见对方久不回话,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严弃尘这才回神,心底唾弃自己居然第一次看一个人看出神了,一点也不像他。
“洒家看见了,”严弃尘躬身上前,仔细的为对方调试了一下腰带的纽扣,不出然闻道对方身上才沐浴完的一股香气,嗯,还有一股糕点味。
他面色不改,后退几步,“只能这样了,五殿下且先忍耐忍耐,若是要吃饭的话,再解开不迟。”
南灼儿其实想得到对方的首肯,直接把腰带扔掉算了,听到对方这么说,只好无奈的答应了,“好吧。”
这一幕其实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就连双方也没觉什么不妥。
一旁的净虚方丈却是看呆了,他颤抖着一根枯木似的拇指,指着南灼儿,怒从心中起,吼道:“你这么听他的话做什么?”
在净虚方丈看来,南灼儿应当会一把扯下腰带,无所谓扔到地上才对。
“明明我之前说了那么多遍,让你好好穿衣服,系好腰绳,你都当耳旁风!你做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南灼儿一只手放在后脑勺摸了摸,不解道:“有吗?督公大人都是为我着想啊,岂有不听之理!”
看着南灼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净虚方丈气差点一个仰倒,“老衲我难道是来害你的不成!”
南灼儿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傻笑,却让旁人越看越气,有气无处发作。
严弃尘嘴角一勾,还是一副温和良善的笑容,却莫名多了几分得意。
与此同时,南灼儿耳旁响起一道即时的语音机械报告声:
【怨气值下降1%,怨气值下降2%!】
【当前怨气值89%!】
【请五号系统再接再厉,再创佳绩哦~】
【作者有话说】
严弃尘:老攻听我的话,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个老和尚就别来凑热闹了!
要下山啦——
新剧情开启哦!
作者君发现一旦开了新的世界,这键盘就很难停下来了!
45 【江山万里:督公千岁】
◎若是洒家不来救五殿下呢?◎
日头过了最毒的时刻。
寒山寺的山头被分割成了明暗两个世界,一向杳无人烟的山脚下,此刻乌泱泱的扎堆了一群人,呈现对峙之势。
正对山头的是身穿皇宫服侍的宫人们,宝马香车,银甲士兵秩序井然,远远看去,就觉得尊贵不凡,森然有序。
站在山脚台阶下的灰袍,蓝袍的一群光头和尚,则排列的稀稀拉拉,此刻弥漫着一股不舍和惆怅。
南灼儿忽然双手抱拳,对着一群光头和尚朗声道:“各位师傅、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四方今日就要告别从小长大的寒山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还望各位师傅、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保重身体,不要太想念我,我不想打太多的喷嚏!”
空气一寂,忽然‘哇’的一声,不知是哪个小和尚在哭泣。
又有人掐着嗓子,躲在人群后面来了一句,“行了行了!你快滚吧!你可是要去宫里享福去的,谁会想你!少自作多情了!”
如果这声音不是带着一点哽咽的话,会更有可信度。
“啊?”南灼儿不明所以,深以为然,“也是哦,我是去吃满汉全席去的,等我一一品尝个够了,我会回来看望大家的!”
宏志一向威武刚毅,稍少有表露真情的时候,此刻也难免惆怅,看着面前换了一身衣服便贵气逼人的少年道:“行了,这山高水远的,世事无常,既然走了,就别老想着回来,照顾好自己才是要紧的。”
南灼儿认真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这可不行,回来还是要回来的!”
寺里众人皆是心头触动,没想到平常没心没肺的四方,居然如此挂念他们,还一口咬定会回来,哪怕是场面话,这听着也令人心里温暖啊!
净虚方丈忽然瞌眸,不知是不是在遮掩眼底的泪花,“你有心啦。”
一个坡脚的小和尚,一瘸一拐的走到人前,眼眶红红的,倔强的想问一个具体的日子,“四方师兄,那你什么什么回来啊?”
南灼儿刚想说话,一旁抱着胳膊人小鬼大的善才抢先道:“自然是老方丈圆寂的时候,就回来了啊!”
此话一出,空气顿时寂静,所有人脸上的悲伤一凝固。
宏志最先呵斥道:“善才!你胡乱说些什么!方丈身体好好地,怎么会圆寂!”
善才两手一摊,迅速指向南灼儿,死师兄不死贫道的精神,展现的淋漓尽致,“我是听四方师兄说的!他说等方丈圆寂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在场,看看方丈会不会变成舍利子!”
佛门里的美谈,德高望重的和尚,功德圆满的和尚,圆寂的那一天,金光四射,一生的功德凝聚成一颗小小的佛珠。
“”
方才还悲伤和谐的告别画面,此刻鸦雀无声,鸦雀无声啊。
众人脸上的悲伤还没退散,此刻又因为这一句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表情崩裂到分外滑稽。
南灼儿不明所以,朗声笑道:“这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方丈变成舍利子不是好事吗?说明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师啊!”
养气功夫十分老到的净虚,此刻横眉竖目,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一把将手里的佛珠朝南灼儿扔去。
“你给我滚——”
“别再回来了——”
“哎!好嘞!”南灼儿一个跳跃,夺过飞来的佛珠,就像得到了圣旨似的,身姿轻盈,翻身上最近的一个膘肥体壮的白马,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远处的大路飞驰。
他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朝着众人挥手告别,潇洒雀跃的声音响在这方天地,“各位师傅、师叔、师伯、师兄、师弟们,后会有期啊——”
“我在佛祖的金像地下,后山第三棵树下,厢房桌底第二块儿砖下,里面都藏着好吃的啊,你们记得吃啊,别浪费啦——”
他一个人骑马飞速朝前,背后的寺庙和众人越来越小,渐渐变成了蚂蚁点,迎面是清凉飒爽的风,少年一时体会到驰骋的快乐,笑声清脆。
背后忽然响起宏志师兄的一声怒吼:
“快拦住他——”
“他从来都没骑过马啊——”
寺庙底下一时兵荒马乱,人人叫苦不迭,连呼‘五皇子小心啊——’。
另一道如闪电般的青色身影,飞速骑上一匹黑马,张和见到督公大人驾马远去,追赶五皇子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还听话的马儿,此刻却如脱了缰的野马,南灼儿差点从马背上被掀翻,半个人都挂在马匹的另一侧,险些头朝地面,小命呜呼。
然而,他本人却觉得有趣,一只腿牢牢勾住马背,让自己不至于掉下来,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颇有闲情逸致,朝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不过只能看到督公大人的下巴,“督公大人!你也来骑马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骑马真的这么有意思啊,就跟飞起来一样!”
严弃尘看着对方半个身子都要被甩飞了,居然还能觉得有意思,第一次有种无奈的心情,他说:“五殿下,洒家不是来骑马的,洒家是来救你的啊。”
南灼儿:“???”
他没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啊。
这匹速来脚力强健的白马,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任性的骑手,有了点怨气,摇头晃脑发出一声嘶鸣,就要朝山路旁最险峻的弯道上跑去。
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令人讨厌又任性的骑手,甩到山崖底下。
“哇——”
南灼儿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眼前的景象都在上下摇晃,他惊呼一声,眼底确实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股肾上腺素飞升的新奇和激动。
还从未体验过这种濒死的感觉。
严弃尘面色一凝,第一次没有挂着温和疏离的笑容,一脚瞪在自己身下的马屁股上,运着轻功坐到了失控的白马马鞍上,胳膊一捞,将还在神游天外的南灼儿按在自己的怀里。
然后拉着缰绳,将这匹失控的白马,三两下就驯服住了,方才还撂着马蹄四处狂奔的白马,此刻却有了方向一般,速度慢了下来,稳稳朝踏在山路上。
南灼儿看着这一幕,扭头真诚赞叹道:“督公大人,你好厉害啊!你教我骑马吧!”
两个人本来就坐在一匹马背上。
南灼儿这个扭头,后背和对方的胸膛贴的严丝合缝,连呼吸都喷洒在严齐尘的侧脸,还是第一次有人距离督公大人这么近。
严弃尘心头一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旁的,声音有些沙哑,“五殿下既然不会骑马,下次莫要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
方才南灼儿半个身体都悬空的画面,还在严弃尘的脑海里回荡着。
他算是真正明白了,净虚老头说的‘不知敬畏’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怎么在意啊。
反观每天杀人无数,几乎住在东厂暗室里的督公大人,还是第一次担忧起旁人的死活。
不过他目前还把这种担忧理解为,陛下的口谕是‘完好无损将五皇子带回京’,所以他那一瞬间才这么在意对方的死活。
“危险吗?”南灼儿不觉得危险,信誓旦旦道:“不是还有督公大人在嘛!”
严弃尘哑然,看着对方不以为然的侧脸,又问道:“若是洒家不来救五殿下呢?”
南灼儿笑道:“我还有轻功啊,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