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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那辆黑色低调得豪车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这座古朴偏远的小镇,就像隋年一样,和这里格格不入,只是短暂路过的一缕风,终将随风而去。

少年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不要让隋年知道。”

他是自愿的。

因为十年后,他们注定形同陌路。

当隋年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小巷子里,就连胳膊似乎还残留着针尖的刺痛,他心脏停跳一节拍,仿佛一个人突然从高空毫无缘由地跌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一把掀开被子,环顾四周地环境,才发现这里是如此陌生,起码不是他之前待的任何地方。

房间内饰都是北欧的家具,地上铺着繁复纹路的棕色地毯,镶嵌在木制的炉壁里,几块儿红棕色的木头上燃烧着火舌,发出噼啪的火苗爆炸声,房间内暖烘烘的,可隋年却浑身冰冷下来。

一把掀开厚重的纱幔窗帘,透过三层高的玻璃窗外,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充满中世纪和现代风格的街道,以字母开头的门牌号,时不时还有身穿西服小领带,和夸张蓬蓬裙的男女挽着胳膊交谈欢笑。

街道上的店面挂起了圣诞树,因为是圣诞节的前夕,光秃秃的圣诞树上还没有挂饰,可热闹的氛围不减少,不少店家和身穿白衬衫马甲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装饰神诞树了。

天空中透着金色和煦的阳光,飘着稀稀疏疏的碎雪,一片美好和温暖。

“先生,您醒来了,最近这段时间,您忙于威尔逊教授布置的论文,又熬了一夜,喝点咖啡提提神吧。”

身后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白头发消瘦却挺拔的外国管家熟练的开门,将托盘上的咖啡和面包摆在床头柜上,看着久久伫立窗口、沉默不语的东方男人。

艾森照顾自己的新雇主已有三个月了,这个东方男人有着精致出色的外表和神秘又深邃的眼睛,每每出门,都能迷死一大票外面的夫人和小姐。

可这位新雇主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总是面色冰冷浅淡,就像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睡觉然后再吃饭、上课、运动、写论文,如此循环往复。

东方人确实比他们更加内敛含蓄,可也不该是这样毫无情绪的样子,有的时候,艾森都怀疑自己这位雇主到底是不是个人?或者他拥有人类的情绪吗?

就在艾森惯例般准备退下的时候,伫立在窗口的人终于说话了,因为刚醒,嗓音微微沙哑:“今天是圣诞前夜。”

这是一个陈述句,若非房间内有两个人,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先生,今天是圣诞前夜,家家户户都要开始装点圣诞树和备下圣诞礼物了。”

艾森不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雇主怎么突然对这类节日感兴趣,可按照前任管家的交代,他的雇主该最讨厌节日节假类需要团聚的这类日期。

“哦!说起这个,我不得不向您告假几日,我家中的小侄子写信过来说要和我一起度过明天的圣诞节,他之前在哈南海港驻军,难得放假回家一趟,我就这一个亲人”

隋年打断道:“也就是说,我到这里有三个月了?”

嗯?

三个月?

艾森纠正道:“回先生,您到这个国度已有9年3个月了,期间换了无数个管家,我是第28任,希望能比上一位工作的时间更长一些,毕竟您父亲给的薪水待遇都很丰厚。”

“哦,他让我告诉您,等您完成毕业论文后,就可以回家了,您一定也期盼”

“出去!”隋年一拳砸在玻璃窗桑,发出沉重的咚响,再一次无礼地打断管家的话。

老管家艾森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记得历任雇主留下来的工作笔记,在这位雇主面前,不能话多会招人烦,于是他沉默退去,并小心把门关好。

“咚!”

门框刚贴合门缝,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像是床头边那盏青色的琉璃灯具被砸碎了,飞溅在墙壁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艾森毕竟上了年纪,心脏一阵抽搐,他捂着心脏,在胸前画着十字。

屋内隋年低低地笑了,眼底却冰冷森然,本该如同精密仪器的系统才对,这副身躯却仿佛一夕之间膨胀出无数复杂纠缠的情绪。

9年3个月,

三千3百二十一天。

【四号系统请注意,回溯情节已全部结束,现在开始重构小说结局,请四号系统抓紧时间完成任务。】

【总部星际空间站等待您的圆满归来!】

隋年眸光闪过幽兰色无机质光泽,倒影在玻璃窗上,神色明灭不定,犹如暴风雨席卷的海面。

135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这一次,为自己而活◎

清晰的眼底倒影着窗外的世界,伴随着耳边机械化的提示声,随年的视线渐渐模糊,耳边则响起另外的声音。

面前响起的是一道苍老欣慰的声音:

“恢复的不错,这是最后一个疗程了,不过还是要注意,现在虽然能看清一些事物,可还是要注意避光,尤其是不能被太阳直射”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认真回道:

“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

显然说话的人将注意避光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不指望隋年会注意。

“行,这纱布先缠上,我刚扎完针,眼部穴位还有些敏感,不得受哎?”

就在老大夫拿起纱布的时候,一直老老实实闭目养神的病人,不知怎么受了刺激,一把拍开纱布,就朝门外冲去。

“你干什么去!这纱布还没缠呢,现在不能出去!”

魏明也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冰冷森然的隋年,仍旧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可身体里就像埋藏了许久的愤怒和火苗,顷刻间就要爆炸。

“给我吧,”魏明接过老大夫手里的纱布,也大步跟在隋年身后:“劳烦医生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外面冲去,将老大夫看的一愣一愣的,摇头叹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隋年!”魏明几步就追上了隋年,本来要拉住他的手,就在对方一句话后,立刻收了回来。

“去隋家!”隋年头也不回道。

魏明不知一瞬间脸色苍白,可看到隋年朝驾驶座走去,他立刻拦住道:“我来开车吧。”

隋年的视力还全然未恢复,可及时如此静距离三米之内,却能看清魏明的脸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心里,隋年的目光却一闪,偏头避开了看向魏明,朝后座走去。

车内气氛古怪,异常的沉默,两个人也许各有心思,谁也没有和谁交谈的勇气,亦连对视都在刻意避开,只有车载音响自动播报着实时新闻:

“9月8日凌晨2点21分,公湖大地外的出现一起肇事逃逸,据本台记者得知,受害人是路家相关人士,极大可能是路家夫人,可原本要提供相关证据和照片的线人突然神秘失踪,有可能是路家掌权人路压下这则消息”

“现场只有一辆K70和货车相撞的残骸,现场被警方保护起来,目前正在调查,而原本驾驶S239U货车的司机也神秘失踪,郊外因施工缘故,道路监控也并未开启,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据悉路家年初才经历过财权交替的动荡,有相关财经人士分析,这也许又是一场豪门利益的争夺,路夫人手中持有路家百分之二十五的占比,加上小路总的百分之三十才稳稳压住其他的股东和亲戚,眼下路夫人生死不知,股东会若少了这位大头的投票”

“罢免首席继承人其他路家堂兄弟”

这大概是一个娱乐八卦的频道,开始还正经客观的播报车祸后面则往豪门斗争,无端猜测一去不复返,该是大众最喜欢听的部分,可车内的两个人都心有他事,自动无视了这则娱乐广播。

可这十几公里的距离到底有个尽头,一个半小时后,车稳稳停在了一处幽静低调的独栋花园别墅前。

“在这等我。”

隋年撂下这句话,没有再去看身后的人,打开车门直接朝门内走去,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魏明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死死捏着白色的绷带,欲言又止却紧紧闭上了干涸的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快要被深埋心底,以为永远不会有被人知道的真相,第一次像名为恐惧的野兽冲击着魏明的心房,他只能自欺欺人般安抚自己。

没关系的,

隋年不会知道的,

一切都只是他的多心。

隋家别墅里面,门口是一泓人造水池,里面游动着肥嘟嘟的锦鲤,水池深度不到半米,即保证了鱼儿能自由的游来游去,也十分适合孩童玩耍,很合适的安全距离。

地面上也是柔软的绿茵草坪,温润圆滑的鹅卵石,院子旁边吊着紫藤花缠绕着的吊椅,当隋年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窗户内传来孩童稚嫩的争执声,男人温和的附和还有女人看似斥责其实满是幸福的语调。

“本来就是么,哥哥今天又气走了一个钢琴老师!他说老师弹奏的音不对,非说自己才是对的!”女孩儿略微嗔怪道:“真实的,每次都因为哥哥还得我从没听过一节完整的钢琴课,到现在连音符都没学完”

男孩儿的语调客气中难言骄傲:“明明是那群庸才愚蠢,我是及时指出他们的错误,免得以后误人子弟。”

夫人微微无奈道:“星源,星月,以后不得再对家庭老师无礼了,你们再这样以后再找新老师就难了。”

“老公,你也不管管他们。”

男人低沉的笑声冷肃中难掩温情:“没有老师就没有老师吧,若能自学成才,何须拜师。”

说着,男人停顿片刻,不知想起什么,语调复杂道:“又不是没有先例。”

“真的!”隋星渊一时惊喜,居然没有控制住声调,这个时候才稍稍暴露出十一岁孩童的天真:“我听说大哥哥当初就是自己看钢琴谱学会的!我也可以!”

这里的大哥哥就是隋年。

事实上,隋年在十七岁前都是生活在隋家这栋别墅里,只是记忆中的隋家地面是冰冷的石板路,没有草坪和水池,院角落更是冰冷的铁制路灯,没有紫藤花缠绕的摇椅,墙壁是黑色的砖块,上面没有那些涂鸦。

隋年脚步一顿。

原本该冲进去质问些什么的他,忽然觉得好像一切有些不合时宜,连带着大脑里的愤怒和不明情绪侵蚀着自己的心,他压下这种不明的情绪,刚抬起后脚跟,手腕传来一股拉力。

“别进去!”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紧紧扣着隋年的手腕,就像捏住最后一根稻草。

在隋年不解看来的时候,他面色难看,下颚紧绷,咬牙重复道:“隋年,别进去。”

别打开那个潘多拉魔盒。

隋年短暂的怔愣,当对上魏明漆黑如漩涡般复杂的眼睛后,立刻明白了什么,他从胸膛挤出一抹笑声,眼底却毫无笑意,问道:“魏明,你在害怕。”

这是一个陈述句。

“你在害怕什么?”隋年问。

魏明眼神闪躲,瞳孔一瞬间偏移,避开了隋年冰冷锐利到能看穿人心的目光,隋年却不会给这样的机会,他一向自诩冷静旁观,此刻却掐着魏明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魏明,”隋年一字一句,带着几分讥讽,却不是对魏明,更像是自嘲般道:“你挺会装啊,进监狱这事一开始就是你自己的主意,却装作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

隋年一把揪住魏明的衣领,眼眶微微泛红,不知是被太阳直射还是用力到眼角泛红:“谁让你自作多情了?没有你,我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最后这句话,隋年低吼出声,少见的失态。

魏明眼睫颤抖,低头沉默,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人,此刻更是说不出半分能让隋年消气的话语,却在隋年冷笑一声,抽回手的时候,眼疾手快拉住隋年的手,手背青筋暴起,透露出心底最后一丝倔强。

“对不起”魏明唇瓣苍白干涸,嗫喏道。

隋年眼底划过一抹无奈,却没有魏明以为的那般生气:“这十一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你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少年时光,乃至自己的亲人,真的值得吗?”

就为了年少的喜欢?

或者说,魏明到底在坚持些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隋年不懂,他不懂有什么东西比自己还要重要。

“我不知道”魏明眼底挣扎,眉宇紧皱,表情阴暗不定,挣扎中几次变换,最后化为坚定:“但是隋远梦,我无法想象你受苦的画面。”

那会让魏明恨不得以身替代,那种焦灼烦躁,心如刀割的痛苦,不如全由自己来承受,还好过一些。

【怨气值下降9%怨气值下降3%,当前怨气值14%,】

隋年忽然扶额,后退了一步,挡住有些酸痒刺痛的眼睛,咧开嘴角苦笑摇头道:“魏明,我有点怕你了”

他本为任务而来,一开始未尝没有戏谑轻松的心态,可是看着这个人从年少到至今,一如既往的坚持和守护,隋远梦不能再当作没看见。

四号系统被动摇了,

这很危险。

现在还是白日,隋年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早有一个伸出手,替他遮挡了刺目的日光。

“我们走吧。”

他拉过魏明的举起的手,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他们两个人超院子外面走去,身后院子里还不断传来一家人温暖调笑的嗓音,可他们都明白这与自己无关。

天色渐暗,疾驰的车猛地刹车停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车窗上倒影着摇曳的金色麦田,稀疏的星空,还有车内翻转相拥的两道影子。

车身微微摇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弧度,隐隐有从车窗缝隙里泄露的喘息和促音。

“别咬,”隋年流转的指尖从块垒分明,汗泠泠的腹肌摸索到魏明的唇角,指尖毫不费力地抵开对方咬住唇角软肉的牙关,低声道:“这里没人。”

魏明额角满是密密匝匝地汗,夜晚的空气其实并不燥热,可在车内狭窄又封闭的空间里,温度滚烫又火热,仿佛有熔炉在下面烧,不将人烧化誓不罢休。

魏明一只胳膊扣住隋年的肩膀,另一只胳膊抵在自己的眼睛上,微微偏头,少见的羞涩。

之前几次亲密都是隋年失明的状态,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对上隋年能聚焦清晰的琥珀色眸子,魏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心律不齐到要猝死一般。

“害羞了?”隋年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身下的人。

魏明微微蹙眉,心道都是男人,他怕什么,又不是没做过!

于是大掌一把扣住隋年的脖子,以一种掌控的姿势,若是忽略他眼底的闪躲和色厉内荏的话,就像一只龇牙咧嘴却收敛爪牙在你掌心摊开肚皮的猫咪。

“谁害羞了!”魏明狠狠道:“再来一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要在上面。”

“好啊,”隋年想都不想一口答应,扣着魏明精瘦有力的腰肢,两个人直接换了方向,当然此上面非彼上面。

他脑袋枕着胳膊,眯着眼睛,好整以暇看着忽然僵硬了身体的魏明,挑了挑眉头:“魏哥哥,怎么还不开始啊?不会是不行吧?”

隋年和魏明同年,可魏明是八月流火出生,隋年是霜九寒冬的月份,严格来论,魏明确实比隋年大一个月,哥哥二字也堪当匹配。

隋年本就生的精致又矜贵,眉眼含笑,故意勾人的表情只需要一分,就能迷倒一大片,更何况对他死心塌地的魏明,这句魏哥哥一出,彻底叫的魏明头昏脑胀,意识不清。

结果吻着吻着吻到最后,魏明闷哼一声,最后受伤的人还是自己,他心底酸涩又满足,搂住隋年脖颈的胳膊越来越收紧,仍旧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

因为今天的隋年总是有些怪异,无论是这般专注的眼神,还是这么深入的交流,都有一种要把魏明做死的力道,又仿佛是最后一次。

“隋远梦”魏明声音颠簸颤抖,挤出一个问题:“你会离开吗。”

此话一处,原本炙热的车内忽然气氛冰冷下来。

“魏明,”隋年在他通红的眼角落下温热的吻,轻柔的声音如同羽毛,又像刀子:“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会离开谁。”

也没有谁不能离开谁,

就像隋年和魏明,一场命运的戏弄,他们一个被困在冰冷的牢狱,一个被困在遥远的海外,数十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父母会先子女离去,你又会比你的子女先离去,血脉至亲莫过如此,更何况他和魏明毫无血缘,不过是彼此纠缠过数十年罢了。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

魏明眉头微蹙,一滴滚烫的泪顺着面颊滑落,他偏头避开隋年的视线,借着车内的昏暗无声落泪。

两个人明明是在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隔着一身皮肉相拥着,能感受道彼此剧烈的心跳,可是此时的沉默却像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无言的心痛。

回去的路程是隋年开车,因为魏明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被欺负惨了,不知是冷热交加,还是心绪起伏过大,居然发起了高热,裹着厚厚的衣服,昏睡在后座上,呼吸短促还不忘记嘟囔着隋年的名字。

“隋远梦,骗子”

隋年听着耳边传来嘀嘀嘀的通报,摇头失笑,可半张掩饰在昏暗中的面孔却毫无喜悦,就像挂上了一张冰冷死板的程序表情一样,越来越冷:

【怨气值下降2%3%】

【当前怨气值5%】

【恭喜4号系统,回星际空间站倒计时开始啦!】

【空间站等待着您的归来——】

隋年也许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当怨气值下降到个位数的时候,他就有隐隐的预期,所以当一辆大货车宛如失控的野兽超他冲过来,反而并不怎么惊慌了。

本来就狭窄的单行道,居然有一辆货车逆行,蜿蜒的高速公路旁边就是坡度不小的山坡,若是两车相撞,那车身更小的一辆车只有翻滚下坡的命运。

车头的大灯闪动,刺目的白光让隋年闭上双眼,在看不清的状况下,只会更加危险。

前方刺目的白光让后座昏睡的魏明都有所察觉,许是多年牢狱警惕的生活,让他瞬间弹起身子,扑倒前后座的空挡,握住方向盘超一个方向旋转。

可方向盘居然纹丝不动,一向风轻云淡的隋年,此刻力道此刻大的吓人,和魏明争夺着方向盘的所属权,车辆在本就蜿蜒的道路上走成了蛇形,轮胎快速摩擦地面,带出道道火星,车位已经蔓延白色的烟雾。

“隋远梦!”魏明吼出这句话,眼底是惊人的怒火和风暴,不难看出所有恐惧埋藏其中。

“魏明,”隋年听着耳边嘀嘀嘀的系统声音,扯出一抹微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应该要好好活下去。”

“这一次,不要为任何人而活。”

只为了你自己。

最后在魏明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两辆车体相撞,发出剧烈的轰鸣和冲击,世界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车体燃烧的火苗,在夜幕下发出微弱又剧烈的火光。

136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今天是隋年下葬的日子◎

魏明活下来了,以一只断腿为代价,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那场车祸中幸存,就像他不明白隋年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是贯穿伤口,车体的铁架化为最锋利的尖刺,贯穿了隋年的心脏。

就是这么巧合又万中无一的几率,据前来的医生和警察说,隋年走的很快,一定一点痛苦都没有。

魏明面色紧绷,神情阴郁,本就有距离感凶狠的眉眼此刻冷冷看去,叫前来安慰他的人都脊背发寒,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能暴起灭口。

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后,又到了一场雨季,天空阴沉暗淡,细密的小雨簌簌而下,像针一向扎进衣服,又扎破皮肉,带出深色的洇痕。

魏明撑着一根拐杖,身着漆黑的西服,他从未穿着这般正式,衣领的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站在一处墓园里,形单影只。

今天是隋年下葬的日子,墓地也早就选好了,是他们出狱后一起看的那块儿。

瞧,

隋年果然是在戏弄自己。

魏明想到这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身边传来脚步声,头顶的细雨被黑色的大伞遮蔽,男人的声音低沉道:

“当年他几次想要偷偷回国来看你,是我派人把他拦住了,还没收了他的护照,杜绝他回国的一切可能性。”

魏明没有搭理旁边的人,只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这块儿写着隋年的字和年岁的石碑,一笔一划,仿佛看不厌似的。

也许男人也不需要魏明的回复,隋无道沉默片刻后,终于说出一句令了解他的人足以吃惊的话:“我在想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魏明无声笑了笑,眼底却空洞死寂,瞳孔处那抹黑比黑色的伞还要深,他退出黑伞的遮蔽,主动走到细雨下,和石碑共淋风雨,冷冷道:“也许你就不该让他回来。”

这句话,与其是说给隋无道听,不如说是魏明说给自己的。

明明他坚定一点就好,早就在十一年前做了决定的不是么?

从监狱里出来后,他和隋年形同陌路,再无干系,自己只用远远的看着那人就好,为什么还要和对方再扯上关系!

如果没有和自己在一起,隋年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如果

所有的如果再大脑略过,最后化为寒风习习的监狱门口,身穿白色高定礼服,墨发飞扬的青年,面带微笑,遥遥注视着自己。

魏明冥冥之中有直觉,或者,一切又早已注定。

魏明一夕之间仿佛从有人饲养的孤狼,一夕之间化为了无主的野兽,他紧紧闭上双目复又睁开,眼底酝酿着幽深的漩涡,一字一句道:“但欠债不还的人,不止一个。”

说罢,男人用最温柔的力气擦拭石碑上的落雨,最后转身离去。

“事情的始末我已经将调查结果交给警察了,也和路寒舟达成了共识,你不要冲动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魏明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头也不回道:“我还有什么是无可挽回的。”

隋无道哑口无言。

亲人?

魏明如今孤家寡人。

爱人?

隋年的尸体都下葬了。

远山的另一处私人独栋,董其风膝盖交叠,懒羊羊靠在书房里的真皮椅子上,手里拿着烫金纹路的磨石打火机,反复开合,寂静的书房里只有轻微的‘咔哒’声响。

‘咔嗒咔哒’

清脆的开合声越来越快,仿佛是踏在人心底的鼓点,让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也越发粗重。

终于,站在书桌前的人扛不住了,他猛地跪在地上,膝盖骨和冷硬的地面传来沉重的相撞声,董其行第一句话就是:“哥!救我!”

一向心机深城,喜怒不明的董其风抬手就拿起烟灰缸,狠狠朝跪在地上的人砸去,直接将董其行的头都砸破了,鲜血如潺潺流水顺着消瘦的面庞流下。

若是叫熟悉董其行的人见了,定然会认不出他来。

毕竟,高中的董其行身材很胖,面庞也圆润,还是个单眼皮,可是现在的董其行浑身上下没有肥肉不说,面容也线条流畅,鼻梁高挺,眉毛浓密,怎么看都是一个帅气的富家公子哥,如果忽视他浑身皱巴巴的西装,还有下巴的胡子拉碴。

“救你?”董其风的怒火来的快散的也快,或许说他良好的自律让他瞬间将所有情绪收回身体里,最后给别人看到的仍旧是不动如山的沉稳和精明。

“你惹出不只一条人命,还指望我来救你?”

“我是你哥,还不是天王老子。”

董其风都快被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气笑了。

“哥!”董其行原本恐惧期盼的表情一变,不知想起什么,瞬间狰狞起来:“都是他们逼我的!”

“都是那个姓隋的!他把秋秋送去路家是什么居心,不就是想让我自露马脚”

“可你自露马脚了。”董其风客观评价,一只手略微整理自己妥帖的领带。

许是对这个弟弟彻底失望,他现在连一丝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都消失了,有的只是精明的算计和客观预测这件买凶杀人事件被爆出来,对他们董家的股票和风评的影响,以及如何将负面影响降低。

“都是隋年和魏明这两个该死的!”董其行眼神污浊狠毒,仿佛是污水沟里爬出来的毒虫,找准目标就要狠狠咬伤一口,“当初就是他们害的路照秋成植物人,现在又把他送去虎狼般的路家,路家那个老女人也是该死,被我发现不知一次虐待路照秋”

“他们都该死”

“最该死的难道不是你吗?”门口忽然冷冷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叫董其行狰狞的恶毒之语稍微停滞,像一只被掐断脖颈的鸭子,只见半掩的门一把被推开,一身黑裙的陈娇娇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恨意道:

“你这些年像一只老鼠一样,暗地窥伺着路照秋,就是不敢站在阳光下走到他面前,可终于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路照秋苏醒后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这也许是你重新认识他的一次好机会,又被你自己葬送了。”

“你嫉妒,你恶毒,比起鼓起勇气重新站在他面前,你偏偏伪造了路照秋和隋年的结婚证,又让原本被斩断的因果联结到一起,你说你图什么?不让别人好过,也不让自己好过?”

“董其行,你真恶心。”

陈娇娇愤恨看着地上的男人,董其行仿佛受了刺激,暴起冲去,一把掐住女人纤细的脖颈,眼神赤红如恶鬼,大口喷着口水吼叫道:“你个贱人!你懂什么!我和他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说,不过就是个用来玩乐的”

董其行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有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牙齿都打掉好几颗。

“董其风!”陈娇娇被救出来,反而没有给男人好脸色,“你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你弟弟他害死了隋年,魏明不会放过他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们董家!”

董其风眉宇萦绕无奈,从头到尾的事情,他也是才知道不过一天而已,这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了,只能说有一个没用又惹祸的弟弟有多糟心。

他一边安慰陈娇娇一边朝董其行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星际空间站。

巨大的星舰浮游在漫天星空里,本该是悠远美好的画面,此刻一面玻璃墙上却投放着混乱不堪的人间画面,吐露着与这格格不入的画面。

身后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脚步声,画面猛地被掐断了。

艾利看着透明玻璃窗外的人,红唇微启道:“回来都回来了,还看着糟心的一幕做什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喜欢多管闲事的系统?”

透明的玻璃窗外,仰躺着4号系统,他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语气也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一撑着玻璃窗户,从天台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白色地面,挂着轻佻得笑容:“我这儿看戏看得起劲儿,艾莉,你太扫兴了。”

艾莉挂着狐疑的表情,仔细审视四号系统的眼睛:“你不会也和之前那几个统子一样,嚷嚷着要回去吧?”

在艾莉提心吊胆中,四号系统一耸肩,摇头坚定道:“怎么会,继续回去面对那些乌合之众?放弃大好的星际生命?我才不像他们这么蠢呢。”

“况且”

艾莉一口气还没松,就听见四号系统拖长了音调,立刻道:“况且什么!?”

“况且,不知道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在小说世界里的身体此刻都被火化了,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

四号系统无机质的眸子,泛着冷冷的琥珀色光泽,给人一种刺目压迫的感觉,只见他唇角一勾,又挂着万事轻松,风轻云淡的笑容,方才刚才的冰冷刺目从未存在。

艾莉抱着面板的手松了松,心底微叹:“四号系统,我就知道你和其他系统不一样,总是知道什么选择对你最有利,要知道道森和我,为了你们投注了数十年的心血,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拟人化系统的折损了。”

“心血?”四号系统眸光一眯,忽然逼近艾莉,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纹路和微表情,“我一直很好奇,所谓的拟人化系统这一名称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怕我们这些打着系统名义的机器不是真的拟人吧”

而是真正的人。

艾莉呼吸一凝,仿佛连心跳都冰冻起来,下意识反驳道:“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了什么?”

“艾莉研究员,你紧张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啊。”四号系统友好地拍了拍艾莉颤抖的肩膀,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瞬间阴沉似水。

早就该察觉到的,什么拟人化系统,最智能先进的系统,他们身体里原本的数据就是从小世界里的原主身上提取的!

就是因为这部分数据的缺失,才导致人设崩盘,情节剧变,产生了世界线的崩坏,这才打着任务的名义派遣他们一个个系统回到原世界修复世界线。

四号系统原本就是隋年!

“四号系统你”艾莉总觉得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转身喊道。

“我叫隋年!”四号系统忽然怒道,然后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请叫我隋年。”

艾莉看着对方的背影,指尖捏着面板,忽然悲伤道:“你也要离开了吗?”

隋年随意摆了摆手:“也许不是离开,只是归来。”

“可你该明白,你在小世界的身体已经彻底损毁了,你怎么回去?”艾莉着急道:“没有了载体,以你现在的数据状态,不到一段时间,还是会彻底消失的,到时候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就赌一赌我的运气了。”隋年洒脱迈步离去,一抹白色挺拔的声音走在空旷洁白的通道,再也没有回头。

研究室内,角落里忽然发出一抹悠长无奈的叹息。

艾莉看向角落里不修边幅的道森博士,忽然怒道:“你早就听到了!为什么不拦着四号系统?”

“怎么拦?”

“儿大不由爹啊”道森摇头,拍了拍自己皱皱巴巴的白色研究服,从地上拍了拍屁股起身,眼神复杂道:“都是我当时的错误”

“是我鬼迷心窍,为了研究的进度,才不顾研究底线,提取了小世界人物的情绪和部分人格,本来以为不会造成什么大事,没想到还是让许多小世界崩盘,影响了里面人物的命运线,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

“可,可四号系统的身体已经损毁了,他回去就是虚无!”艾莉还是很着急,毕竟这些研究岁月以来,她也对这些系统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心血。

一向颓废不靠谱的道森少见沉稳,打包票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137 【青葱岁月:少年不悔】

◎老男人勾搭大学生◎

彩虹公益孤儿院,

坐落在城镇偏远的老城区,不过最近几年有许多爱心公益人士的资助,环境好了许多。

世外本就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到处都是油菜田和绿草地,白色新刷的墙壁上面用彩绘画着云朵和彩虹,还有许多色彩鲜艳的图画,可以看见这里的设施是对待孩子们很用心的。

铺着柔软防摔垫子的院子里,几个孩童互相嬉笑大脑,稍微大些的孩子们围在一起下围棋、象棋等益智类的游戏,叽叽喳喳的样子像欢快的鸟雀。

直到门内走出一道高挑的身影,院子外面的孩童们纷纷闭上嘴巴,都眼巴巴看着少年清俊出挑的身影,立刻将人包围了起来。

“安之哥哥!你这么快就要走啦?”

大一些到少年腰侧的孩子还好,虽然不舍得,但都眼巴巴得仰头,倔强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只有些女孩子的小手手紧紧拽着少年的衣角,捏出了深深的褶皱,泪珠子如同断了线啪嗒啪嗒落在鞋尖尖。

“能不能晚一些再走啊,袅袅舍不得你。”

一只干净清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为她把呆毛都捋顺了,头顶响起一抹好听温柔的嗓音:“袅袅不哭,我只是去上大学,寒暑假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

“尊赌吗?”

袅袅一抽一噎,泪花花的大眼睛里倒映着少年温柔清俊的面容,她哭的更凶了,呜呜呜安之哥哥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去了大学,一定会被其他妖精勾走的,以后自己还怎么嫁给他?

可惜后面走出来的院长和其他人没有能理解小姑娘的,只是无情的将她的小猪手白色的衣角拉开。

院长看着面前如同小白杨清俊出色的少年,一副与有荣焉得表情,“安之啊,遥想当年你还是个身体病弱、被人遗弃在”

院长至今也忘不了那一个秋天,她像往常上班,却发现门口忽然有一个箱子,里面蜷缩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六七岁孩童就是随安之。

可直到去了医院,测了骨龄,院长才得知这个孩子居然有9岁了,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一定营养不良,被监护人虐待,受了心里创伤,连记忆都丢失了。

当时在医院的第一眼,院长就觉得这个孩子不同,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比大人还要透彻几分,不哭也不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院长当时想也不想就把孩子带回了院里,并且办理了一切手续,成为他法律上的保护者。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长成这么优秀的样子,还考上了古城排名第一的古都科大,还是全市的状元,院长真的为你骄傲啊,好好学习,以后别忘记了常回家看看,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安之,”院长想到这里,眼眶微红,“记得回来看我们。”

随安之

就是隋年。

随年仍旧面带着微笑,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但却主动拥抱了这个陪伴他数十年的女人。

当初自己分解了数据,从星际空间站的秘密通道又重新回小世界后,运用系统的漏洞重新组成了一个身体,但就像艾莉说的,他的数据早就有所丢书,原来的身体消亡确实是个不可挽回的损伤,所以重新组成的身体也很弱小,或者说严重缩水了。

只能成为一名8岁孩童的样子,8岁的孩子先要做的就是活下来,多亏这个好心的女人,他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了新生活的第一个家。

隋年在这里已经重新生活了10年,如今终于到了他迈入人生新阶段的时候。

“我会回家的。”

毕竟,在这所院子里的人,如今都是他的家人了。

自从决定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重新生活,隋年的心忽然宁静下来,每一天都在有好好享受新的生命和生活。

九月份是古城科大新生入学的日子,正值暑热,金黄色的太阳悬挂天边,好在今天略微有微风,吹拂在人身上倒是有几分清凉。

隋年领着黑色的行李箱,从接送新生的大巴车上缓缓下来。

不同于其余有的男生要不一身热汗,撸起衣袖,光着膀子,他一身白色简单的衬衫和黑色运动裤,都是很耐穿实用的搭配,可走在人群里,就是一道明亮的风景线,叫许多眼尖的女生频频回头,有帅哥不看简直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各位学弟学妹们,赶路辛苦了,学校有给大家提供饮料,大家找到自己的学院和宿舍,可以在搭建的凉棚下休息一下啊!”

门口有穿着蓝色志愿者马甲的学长学姐引导新生。

“哇!有饮料,还是新上市的茉莉口味,我们学校待遇这么好啊?”

“我们学校本来是公立大学,市里的补贴都给院校的研究院了,科研水平高,学生生活简朴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的一大特色,就因为着一点,许多市内的尖子生都跑去邻省,倒是最近几年,院长好像想通了,突然和织梦公司合作,这不拉了许多投资”

“哎!”有同学激动道:“听说待会新生入学典礼上,这位织梦公司的老总也会来,这位可是国内白手起家的新生代人物,十年来的创业经历可谓是神奇,都够写一本小说了。”

“我知道,这位织梦老总据说还进过监狱,”说到这里,女生忽然捂住嘴巴,警惕道:“这个不能说吧。”

“有什么不能说的啊,”穿着马甲的学长一边分发饮料和小风扇,一边憧憬道:“这可是人家老总亲口认证的,都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后来官方不也说明了,那只是一起事故,只能说这位老总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一起家庭惨案,也付出了自己十年的代价。”

“真正令人关心的是”

“这位老总的感情状况也是令大众一只热切探讨的,据说他”

“据说他?”几个新生被勾起了好奇因子,正等待着爆瓜呢,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冽好听的嗓音:“你好,历史研究学院是这里吗?”

一个女生不耐烦挥了挥手,正想随口应付几句,却不料回头撞进一双清澈带笑的琥珀色桃花眼里,顿时哑口无言,不用大脑就吐出了一句话:“这位学弟,你有女朋友吗?”

随年头一歪,眼底疑惑看去,让后者顿时脚趾抠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啊啊啊啊!她怎么脑子一抽,就问出这么不得体的话啊啊啊啊!

“历史研究学院的新生这里集合,学长要带大家去宿舍了!”

恰巧身后传来吆喝,隋年礼貌点头,拉着行李箱朝远处走去,一辆低调的黑车正好隔断了几个人探头探脑、依依不舍的目光。

黑色的车窗内,

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和年轻人精力十足的声音,有的只是冰冷的空气和沉默的气息,透明的玻璃窗上倒影着男人冷硬深邃的面容,还有过于平静到一种死寂的目光。

开车的司机兼职助理,语气严谨,一板一眼汇报着:

“魏总,今日的行程11:30至12:00观摩新生入学典礼,12:30在古城科大的新生典礼上发言,13:00至14:00预留了和几位院领导吃饭叙话的时间,正好敲定后续的投资安排,中午休息半小时,15:30要去裁缝店试穿晚上酒会的礼服,16:00去远山科技有一份合同要您和对方总裁亲自沟通,17:00去勘察郊外的开发地皮,需要您亲自拍板是否要建造新的染织工厂”

陈实一口气说着今日的安排,后座却毫无回应,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的上司都记住了,然后顿了顿,眼神快速透过后视镜瞥了眼男人看向窗外冷硬冷峻的侧脸,斟酌片刻缓缓道:

“还有,魏总”

“有话直说。”男人身上总是带着冰冷无情的肃穆,又或者生活早已抹平了他身上的热情和热血。

陈实从见到魏明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副冰冷肃穆的样子,仿佛一座黑暗里死寂的孤山,再也无人能将其点燃。

可陈实总觉得,魏总绝不会生来如此,过去也一定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少年热血澎湃,激情四射,只是这人或许永远离去了,也带走了魏明余生的热情。

陈实总觉得,魏明不像活人,像一具行尸走肉,被什么东西或者执念给诅咒了,在坚持着什么,如同执念,至死方消。

或者说,死亡才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魏明选择的惩罚。

魏明不打算解脱自己。

“魏总,”饶是男人并不直视自己,仍旧带给陈实不小的心里压力,他迟疑道:“我在想您之前直面媒体说过自己曾经入狱,还高中未毕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妥,最近有几家无良媒体,一直大肆宣扬,我想要不要控制一下舆论”

“控制?”魏明嗓音平静,细听却是不以为然,回响在车内直让人心声孤冷:“既然是事实,有什么好控制的。”

区区媒体,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都无所谓了。

陈实忽然捏紧了方向盘,也许现在开始,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可,关于您高中的事情,和隋,隋”

这个名字他不敢说。

对年来,仿佛一种禁忌。

果然,陈实眼神一闪,透过后视镜里,原本随意看向窗外的男人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却叫陈实脊背发汗,明明吹着冷空调,这冷汗也瞬间透过毛孔洇湿了衣领。

男人眸光闪过红色的锋芒,黑色锋锐的眸子如同地狱的鬼魂,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怎么做,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

没错,如今媒体大肆宣传,广为人之的织梦总裁娱乐新闻,不过是魏明主动让大众知道的,而那些真正涉及他底线和逆鳞的讯息,全屏他的心情,总有小公司要付出代价。

就在陈实冷汗直流的时候,魏明余光扫过一道白色身影,瞳孔一缩,突然低吼道:“停车!”

“啊?”

陈实一愣,被魏明这么一吓,手一个哆嗦,车头一歪,只听见咚的一声,应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他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好在因为驶入学校地段,车速本来就控制再十几二十码,该是出不了人命,他立刻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来后,第一眼看的就是车头前被撞凹陷一角的行李箱,松了一口气。

然后才看向站在另一侧的白衬衫少年,当看清对方,陈实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饶是出席惯了上流场合的陈实,也不得不说一句,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极致非凡,这爹妈给的脸和气质,是多少小明星整容也整不出来的。

出于职业素养,陈实首先会从一个人的穿衣打扮上进行一个世俗的眼光判断,看这位少年虽然气质不俗,好在衣着普通,不会是什么富家二代,那就少了找茬纠纷,按照正常程序道歉赔偿,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同学,你没受伤吧?”陈实扫了眼对方,发现这位少年白色的衬衫一点而灰都没落,心道对方不会有洁癖之类的强迫症吧。

随年温和地笑了笑,也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我没受伤,就是我的行李箱”

陈实立刻会意,忙从地上把凹陷一角的行李箱拎起来,歉意道:“真是对不起了,都怪我没看路,同学,你的行李箱多少钱,我赔偿给你。”说着陈实就拿出手机,准备先给对方转个一两万,说是赔偿,怎么也必须要算上心里损伤。

“168。”隋年直接输入三个数字,微笑着将收款码出示。

陈实先是一愣,对上隋年干净温和的笑容,突然有种自惭形秽,不愧是古城第一学府,瞧瞧这里的学生素质和修养是多么的高尚,反而是自己在名誉场里浸润良久,心都灰了。

就在陈实准备扫码的时候,忽然一道意想不到的人一把扒拉开他,身穿黑色熨帖西服的男人,一出场就裹挟着一股冰冷的风雪和孤寂一般,叫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魏总?”陈实惊呆了,“我来处理就好,您不用下车。”

魏明一个眼生扫过去,陈实立刻如同鹌鹑,不敢说话了,只是注意着有没有无良媒体,又偷偷拍照写出些捕风捉影的内容,迷惑大众。

魏明身材本就高挑,多年来更是喜欢用极限运动麻痹自己痛苦的神经,一身肌肉被黑色西服包裹在衣服里面,站在白衬衫的少年面前,居然比对方高出半个头来,是不小的压迫感。

他一双眸子像狼一般死死盯着少年的面庞和眼睛,一双手却速度飞快地转过钱,手机里传来哗啦啦转账到账的声音。

隋年面带客气的微笑,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滚烫热切的审视,说了声谢谢,就准备转身离去。

十年了,又一个十年,

隋年不认为男人能认出自己,毕竟他这张脸和过去毫无相似之处,如果是隋年的面容精致又贵气带着不容忍冒犯的锋芒,那现在的随安之面容温柔又柔和,仿佛一缕春日的微风。

他也不认为自己必须要和魏明重续前缘,毕竟即使分开,他们各自不也都过得挺好。

悄悄,魏明现在都混成老总了,而自己不过是个刚开始享受人生的大学生,他们的彼此的人生早就断代了。

但就是这么诡异,他被男人拦住了。

他抬眸疑惑看去,只见魏明喉结滚动,虚拦着他的那只手,在无人注意下指尖微微颤抖,咽下因为紧张分泌的唾液,嗓音沙哑的不像话:“同学,请问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隋年头一歪:“???”

陈实表情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