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中间那片感觉曾经死过几百个人的空地, 大厅两旁是一群对着公仪楚觞俯首称臣的魔族, 看上去什么种类都有,最怪异的是一条鱼人状的魔物——这魔物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 完全没有童话世界的美妙, 只有满满的猎奇感。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陆地上生活的。
公仪楚觞本尊在仙盟大会什么都没做,只是喝了杯奶茶后把南宫就带走了。
走之前还纵容南宫就把忘忧剑也一起拿走, 似乎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 不觉得凭南宫就的实力能在他身边翻出什么花,说是来找宠物, 就真的只是来找宠物。
南宫就受不了这种没人说话的气氛, 主动问道:“魔尊,为何要把我带回你的魔谷中……”
公仪楚觞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道:“让你休息一下,明日再寻。”
那倒是找个房间让我睡啊。
南宫就自然不敢公开吐槽,公仪楚觞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只是他也没有追问的资格。
大殿中继续陷入沉默。
南宫就继续在脑中搜刮原著的内容,再次开口道:“魔尊,要不我……给你再摇一杯奶茶?”
公仪楚觞挑眉不语,像是准了。
南宫就在乾坤袋摸出一堆食材,大咧咧地走到主座上找公仪楚觞借了点火,演示了一遍奶茶的煮法。考虑到大殿实在太热,南宫就扫了一圈大殿中跪趴着的魔物们,朝那条鱼人道:“你能制冰不?”
一群魔物自南宫就进来以后就没停下过偷瞄的眼神,只是碍于魔尊的威严,不敢偷看得太过放肆。
这是魔尊第一次将人族修士带到冥谷大殿中,往常都是不知死活的修士使计闯入寻仇,从来没有一个能完整地活着出去,如今南宫就居然由魔尊亲自带回,还主动对他们搭话,众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摸不准魔尊是个什么心思,不敢贸然回答。
“聋了吗。”
主座上的公仪楚觞忽然凉凉开口。
魔物们吓得冷汗直流,那鱼人直接蹦起,鱼鳃急得一张一合,结结巴巴地朝南宫就道:“我,我,我不会,你是不是要冰,对面,对面那个狗会!”
南宫就往鱼人正对面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个头垂得很低的狗耳人。
狗耳人只有头跟身子是人状,手脚、耳朵都是狗的样子,看着还是只田园狗,毛毛糙糙地。南宫就挠挠头,狗跟冰完全扯不上关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个什么魔力系统。
但计较那些没意思,南宫就朝狗人道:“来点冰。”
狗人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看公仪楚觞一眼,公仪楚觞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狗人耸拉着狗耳朵,过去给南宫就徒手凭空搓了一颗冰球。
还真会。
南宫就看着手中用狗手搓出来的冰球,脑中不由自主地自动播放起一些不符合食品安全法的狗子日常。
反正不是他喝。南宫就心安理得地把冰球放入奶茶中降温,再乐呵呵地上供给公仪楚觞。
公仪楚觞淡定接过奶茶,手指往笑得狗腿的南宫就后颈一掐,南宫就两眼一番晕着滚下了主座前的阶梯。
…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大概是不知道被哪位好心魔提醒过,公仪楚觞总算是找了个小苑安置南宫就。
南宫就揉揉酸痛的后颈,心中暗骂公仪楚觞果然狗,他们名门正派要与魔族势不两立云云。
他自然是不敢在奶茶中下毒的,只是悄悄加了一点助眠的药材,赌一个公仪楚觞睡着后他也能找到机会睡一会儿——不是跑。
他已经被公仪楚觞做了定位标记,跑到哪里都无济于事。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但南宫就自认不是强者,不仅抱怨环境,还抱怨强者不给他睡觉。
怎知公仪楚觞疑心病那么重,直接把他整晕了。
不过也不能怪公仪楚觞,换成其他有骨气的修士,早就想尽办法逃生了,也就是南宫就摆烂,只敢把小聪明动在这种地方。
南宫就穿戴整洁走出房门,发现公仪楚觞长身玉立,已经站在门口的树下等他。
这种偶像剧情节是怎么回事。
南宫就愣了愣,还未来得及吐槽什么,公仪楚觞却一挥手,将南宫就蒙上了一层化形。
一层女子的化形。
旁边站着的魔族侍女们立即贴心捧上圆镜奉到南宫就眼前,镜中的女子与男身南宫就面容相差无几,只是轮廓更加柔和,一双眼睛不作死鱼眼状的话,简直似是融了一翦秋水。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兰色弟子服变成水色长锦衣,俨然一个仙姿玉色的女修,好看得很。
如果不是腰间还别着忘忧剑,南宫就都认不出镜中的人是自己。
修士若要伪装身份出去办事,一般都是做一张没有记忆点的路人脸面具套上,再怎么也不至于连性别都换掉。
事到如今南宫就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想吐槽的了。
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这种女主角的剧本连尘洛洛都没有,为什么他会有。
反倒是公仪楚觞还给他解释了一句:“不想虫子跟过来,麻烦。”
南宫就对此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认命道:“在找你的黑龙之前,我能不能先去买个东西?”
…
大概谁都不会想到,第一个回到西碧堤山下那座城的人居然会是南宫就。
之前南宫就已经觉得御剑飞行日行千里是这个低魔世界的唯一方便设定。
结果人公仪楚觞用指甲在空气中划拉一下,面前便凭空破开一条乌黑的裂缝,直接就把空间撕裂回到了西碧堤。让南宫就对这本书的魔力参差陷入了沉思。
总之只要龙傲天们够帅,其他人怎样都可以对吧。
南宫就欲言又止,默默领着公仪楚觞走去糕点铺,可走到一半呼吸又是一窒,喉间的红痕莫名其妙地收紧,将他勒得透不过气。
南宫就紧急后退退退,看着站在小摊前走不动路的公仪楚觞:“?”
公仪楚觞指着身侧的小摊:“这是什么?”
南宫就:“捞金鱼。”
公仪楚觞:“怎么玩?”
南宫就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被公仪楚觞用无形的绳子牵着的狗……事实上也差不多了。
遂讨价还价道:“你别扯着我我就教你玩。”
公仪楚觞没有回答,只是在南宫就面前摊开一只手掌,松松垮垮地握了握——瞬息之间,南宫就猛然被渗人的魔气包裹,浑身的鸡皮疙瘩疯狂冒出,脖子差点被勒得发紧,差点原地跪下。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公仪楚觞俊美的面容带着些许笑意,冰凉的手稳稳扶住南宫就的胳膊。
他靠得很近,没有一丝杀意,可说出的话却是凉飕飕的。
在南宫就被勒到翻白眼之前,公仪楚觞松开了桎梏。
今日是人间界赶集的日子,集市一片熙熙攘攘,只当两人莫名其妙在中间挡了好一会儿路,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南宫就第一次觉得西碧堤的空气这么甜美。
对一个不按道理出牌的魔族讨价还价,自己方才一定是脑子抽了。
南宫就悻悻地在乾坤袋摸了一颗灵石,蹲下来扔给金鱼摊的老板,捧了一大堆纸网给公仪楚觞:“你试试?”
公仪楚觞撇撇嘴望着他。
南宫就认命地再次蹲回金鱼摊前,也不管身上的衣裙拖了地,将长发拨到身后,左手拿起一个小碗,右手拿着纸网缓缓探入水池,不一会儿便看准一条胖嘟嘟圆滚滚的小红鱼,眼疾手快地一捞!
……纸网光荣牺牲。
公仪楚觞竟也乖乖蹲到南宫就隔壁,看到南宫就吃瘪,轻轻勾起嘴角。
“太久没玩,一时失手。”南宫就若无其事地挽尊道,“这纸网质量不行,刚刚那条鱼太胖了,换条瘦的。”
南宫就又重新拿起一个纸网,这次瞄准的是一条体型瘦弱的小花鱼。
这小花鱼游得慢悠悠地,南宫就屏气敛息,捏着纸网悄悄靠近这尾小花鱼,在快要挨到尾巴的时候,迅速捞起!
……第二个纸网光荣牺牲。
公仪楚觞发出“呵”的冷笑。
南宫就不干了,道:“你自己试试。”
反正在这种小摊剧情中,背景板角色怎么可能有发光发亮的机会?南宫就太懂了,用脚趾头想,下一幕也应该是公仪楚觞仅用一个纸网就捞遍全场、大获全胜的结算画面。
公仪楚觞盯着水池,学着南宫就的样子,一手拿着小碗一手拿着纸网,轻轻将纸网探入水池中。
清澈的水池随着公仪楚觞的动作咕噜咕噜地、像烧热的火锅一般升起滚烫的黑气,漆黑的火苗在水池中游动,整池金鱼无一幸免,全被魔气毒死烫熟,争先恐后肚皮朝天浮起。
南宫就:“……”
怎么跟偶像剧里演的不一样。
幸好南宫就的灵石足以将整个金鱼摊买下。
被吓得蹲在一旁老板瑟瑟发抖,不知自己怎么招了这种神仙人物过来,什么话都不敢说。
公仪楚觞默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南宫就评价道:“无趣。”
那不是必须的吗,能让你觉得有趣那个人现在估计还在百晓山庄上待着呢。
南宫就揉揉眉心,也站起来道:“我带你去逛别的?”
公仪楚觞再次乖乖地跟着南宫就走到别的小摊,而南宫就像带着第二个尘洛洛,买了一大堆诸如糖画、面人之类的小玩意上供给这位魔尊。
“你们人族每天就做这些无聊事?”
公仪楚觞举着一支飞龙图案的糖画,蹙眉问道。
“也不全是。”南宫就手上拎着一大堆魔尊精选但并不会纡尊降贵亲手拿着的小玩意,尽忠职守地当一个市集导游,“凡人光是活着就很辛苦了,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放松一下。”
公仪楚觞张开嘴,尖利的牙齿咔嚓一下将糖画中的龙头咬断,甜腻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南宫就的背影与女子无异,手上抓着一大堆东西摇头晃脑,还抽空接了一张报童边跑边扔到半空中的报纸。
“比如我活得这么惨,平时的乐趣就是摇点奶茶喝喝,每周追一下仙门周报又登了什么八卦……”
南宫就说着说着两眼一黑,对着报纸沉默了。
公仪楚觞看他这幅吃瘪的模样,也随手接了一张报纸:
仙门周报巨幅头条——仙盟大会紧急中断,原因竟是两男抢一男!?简直是男上加男!
第29章 第29章
好开放的民风。
本来被公仪楚觞抓走、栓着无形的狗链子、被迫女装陪魔尊逛大街已经够倒霉了, 现在还被这么泼脏水,哪个重生的挑战者能有南宫就惨啊?
还没等到命运的齿轮转动,人生的链子已经先掉光了。
南宫就心中升起一把无名火, 顾不上脖子上的狗链够不够长,火速逮住沿街扔报的报童, 龇牙咧嘴道:“这头条是谁写的!?老子要去告你们诽谤!!”
仙门周报为了博眼球, 总是将报道夸大其词, 这么多年结了不少仇家。
报童对被逮已经习以为常,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颠倒黑白的话都不用打草稿就能说出。
现在被南宫就揪住衣领, 刚准备好大显(嘴炮)身手, 余光却刚好远远瞟见南宫就身后的公仪楚觞。报童的神态切换得极快, 由方才的得意洋洋,忽然就转为瑟瑟发抖,手脚挥动嚷嚷道:“打人啦打人啦!”
南宫就愣了一瞬, 他与报童离得近, 看得也清晰,这报童方才分明没有一丝惊恐, 现在这么吵闹, 明显是有意为之!
四周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有好事者更是直接停下脚步围观好戏。揪着报童的南宫就一时间变成被瞩目的中心, 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 报童忽然朝他眨眨眼,将手中的报纸尽数往空中扔去。
南宫就当然也捕捉到报童的眼神。尽管不知报童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还是下意识抬头看向在空中散开的一大叠报纸, 不曾想在顺着报纸落下的弧线望去的那一刻,隔壁茶馆的窗口处, 南宫就望见熟悉的人正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
是时将。
明明前些天还有见面,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过了很久,久到南宫就感觉时将似乎又瘦了一些。
他不知道时将是提前算好他会出现在这条街、会出现在这里、会在因为什么事而抬头,还是只是单纯在平常的某天出来茶楼喝杯茶,总之南宫就在这一刻,忽然毫无防备地跟在茶馆坐着的时将对视。
周边的人群喧闹得不像话,可时将的神情却温柔得像江南的春雨,细细密密,沁人心脾。
被揪着的报童早就趁南宫就发呆的空档挣脱束缚,一边叽里呱啦地叫骂、一边快速溜走。
南宫就根本听不见他在骂什么。只清晰地看见时将的两片嘴唇上下动了动。
南宫就不会读唇语,可他总觉得,时将说的是:
“别怕。”
…
在被公仪楚觞发现之前,南宫就迅速收回视线,默默把手上的仙门周报撕得粉碎,小声碎碎念道:“有够离谱,仙门周报干脆改名叫苹果日报得了。”
心中想的却是,应该是看错了。
他被公仪楚觞蒙上了化形术,现在的相貌就是普通女修的模样,根本不会有人将他跟被抓走的南宫就联系到一块,时将又怎么可能会认出他?
至于时将为何这么巧,恰好跟他对上了眼,大抵也是因为那报童喊得太过大声,引得时将往街上看了几眼罢了。
南宫就怕时将被公仪楚觞发现,不敢再抬头,故作镇定地对已经走到身边的公仪楚觞道:“我们现在去找龙?”
公仪楚觞似笑非笑,手中的仙门周报一握便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道:“你不喜欢这报纸?”
南宫就讪讪道:“你不觉得是在胡说八道吗?”
公仪楚觞不置可否,却是随便勾手,方才四散落下的报纸忽然无端燃起黑色的火焰,霎时将街上的围观群众被吓得鸡飞狗跳,纷纷撒手、尖叫逃跑!
南宫就也实打实地被吓了一跳,惊慌地看着被他咒骂的报纸一瞬间被烧得灰都不剩。
公仪楚觞烧完报纸,把脸凑到南宫就跟前,他比南宫就高了不少,要弓着身子才能与南宫就对视,长得不像话的眼睫微微垂落,赤色的瞳仁盯着南宫就,又道:“现在开心吗?”
南宫就的嘴角抽了抽,心跳直接漏掉一拍——当然是被公仪楚觞吓的。
他好像有点理解尘洛洛不选公仪楚觞了。
“开心。”南宫就强装镇定,在心中默念三次别怕。不管时将是不是在对他说,总之这句话跟在他身上打了补丁一样,让他勉强鼓起一点勇气再次直面惨淡人生,“去找龙吧。”
万幸的是方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大骚乱。来赶集的人多,不一会儿周边又重新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路人包围,热闹起来。
南宫就领着公仪楚觞买了一块鸡蛋糕,这次是用女子的形象挎着竹篮,看着比之前和谐得多。
他在乾坤袋摸出司徒臻远给他的琉珠鸟,将那别着雁翎刀的女子递给他的鳞片放入琉珠鸟的嘴中,琉珠鸟在原地旋了几圈,扑腾着水晶质感的小翅膀开始领路。
“走吧。”
南宫就跃上忘忧准备飞走,却见公仪楚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南宫就:“?”
公仪楚觞破天荒地抬头望着要飞不飞的南宫就:“为何要慢慢飞过去?”
南宫就不敢让公仪楚觞一直仰着头看自己,识趣地跳下来解释道:“琉珠鸟是顺着气息找的,没办法一下子确定目的地在哪里。”
公仪楚觞还是定定站在原地。
南宫就对公仪楚觞这个角色实在不是很了解。
当初看文的时候南宫就已经觉得公仪楚觞太过喜怒无常,尘洛洛走这条支线的时候他都是跳着看的,对公仪楚觞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属实是毫无把握,于是只能静静等公仪楚觞开口,……总不能是因为不会飞吧?
南宫就为自己的弱智猜测翻了白眼。
然后就听见公仪楚觞道:“我不会飞。”
好的,南宫就对两秒前的自己道歉。
…
仔细想想,以南宫就能回忆起来公仪楚觞为数不多的登场中,似乎确实没有公仪楚觞御剑飞行的描述,甚至公仪楚觞的武器根本就不是剑。
大部分时候公仪楚觞都是在暗处忽然出现,或者从天而降,大概就是像来这座城时一样用魔力撕开空间裂缝出行。还有一小部分,基本都是威风凛凛地拿骨龙当坐骑,带尘洛洛兜风。
大概是因为陷入了龙傲天误区,南宫就在看文的时候完全没有将公仪楚觞这个人与“不会飞”三个字联系起来过,可事到如今再回想,公仪楚觞居然、似乎、好像,真的没有自己飞过。
原来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这种对龙傲天角色来说算是惊天动地的bug,难道是一把温柔刀故意设计的反差萌?
南宫就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把表情收回去,低眉顺眼道:“那……我带你飞?”
“想笑就笑。”公仪楚觞踏上忘忧,即使不会飞,看起来也没有一丝尴尬,“我这一族一向驯养龙作坐骑。”
南宫就在前方御剑跟着琉珠鸟飞行,不知道公仪楚觞用了什么方法,就算与南宫就站得很近,南宫就也没有因为他霸道到溢出来的魔气感到不适,便由着公仪楚觞站在背后像说故事一般徐徐向南宫就解释。
他们那一族在远古时期已经受到天道诅咒,无法独立飞行,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撕开空间裂缝的能力,所以像公仪楚觞这种纯血贵族,很小的时候就配了符合属性的龙作为坐骑出行使用。
三界中的龙也分很多种。这种生物霸气又强大,大多有自己的脾气和傲气,有些还能化作人形,所以魔族也不是属性配上了就能完全驾驭自己的龙。
公仪楚觞很强,能对上他属性的龙自然也比想象中更向往自由、桀骜不驯,公仪楚觞并非是有耐心教育宠物的魔族,就这么一直放养,没想到黑龙居然自己跑到人间界玩去了。
南宫就插嘴问道:“所以说你跟你的龙其实不熟?”
公仪楚觞奇怪道:“它是宠物,也配跟我攀上关系?”
又开始了。
南宫就自动无视了公仪楚觞的上等人文学,又问:“那它叫什么名字?”
公仪楚觞道:“龙。”
作为一个尘洛洛与公仪楚觞相遇的契机,原著中对骨龙的描述其实很少,基本上在突出完公仪楚觞的邪魅狂狷后就与杀青差不多,连名字都没有提及过。
只是南宫就确实没想到原来它真的没有名字。
南宫就思索片刻,幻想了一下两个人对着旷野呼叫“龙~~”的画面,对公仪楚觞真诚建议道:“要不你还是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考虑一下。”公仪楚觞随口回答。
琉珠鸟恰好在此刻停止了前进,南宫就跟着琉珠鸟往下降落,发现这座山竟是之前喂过的黑蛇所在那一座,甚至连降落的地点都与上次一样,稳稳停在瀑布前方。
现在的天气不似几月前寒冷,当初这瀑布都结了不少冰,都喷了南宫就一身水雾,此番到来,南宫就已经做好的湿身的准备,可公仪楚觞又是一挥手,两人之间就这么撑起了一个小结界,连头发丝都没有被水汽沾染。
如果说之前还有所怀疑的话,站到瀑布前的南宫就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在这儿喂过那条黑蛇就是公仪楚觞的黑龙。
这么说来,当初仙盟发布的任务宗卷中其实已经写得非常清晰,从魔界冲出来那道火光是带着红光的黑色火焰,同时任务等级调到需要派上官羡这种宗门首席水平的弟子执行,莫不是司徒臻远早就知道那魔物与公仪楚觞有关?
这一刻的南宫就思路无比清晰,包括那个以修士作人柱的邪阵,就是囚禁黑龙的密室;那个人头大蜘蛛,就是将黑龙虐杀至化作厉魂的魔人;他跟时将那天探索的,就是五年后尘洛洛要走的支线剧情,只是不知为何居然被南宫就这个书外之人意外提前了进度,让本该死去的黑龙活了下来,让从天而降的人由公仪楚觞变成了司徒臻远!
再进一步推测,当时的司徒臻远应该就知道他们要找的魔物并非那人头大蜘蛛,而是公仪楚觞的黑蛇,为何当时却是一副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样子?
很明显黑蛇并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可司徒臻远作为仙盟盟主,居然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
公仪楚觞看南宫就忽然呆傻在原地,伸手弹了一下南宫就的脑瓜子。
南宫就如同被天雷击中,幡然觉醒。
要小心司徒臻远。
不管目的是什么,穿书人可能真的不止一个。
第30章 第30章
公仪楚觞又弹一下南宫就的脑瓜子:“傻了?”
南宫就这才捂着脑门回神, 可脑子已经乱成打结的毛线团,便无意识埋怨地往了公仪楚觞一眼,道:“你让我先想想龙在哪里嘛。”
配上南宫就那副女子的模样, 居然让公仪楚觞也愣了一会儿神。
不管怎样,琉珠鸟用黑蛇的鳞片搜寻到这里, 证明黑蛇肯定就在此地。南宫就将视线放到瀑布中, 上次他怎么说来着?按照网文套路, 瀑布中肯定隐藏着一个隐秘是山洞,而黑蛇肯定就躲在山洞里面。
南宫就双手放到眼眶边上,作望远镜状目测了半天, 干脆地放弃, 朝公仪楚觞问道:“魔尊, 既然是你的宠物,你就没点特殊的召唤方法吗?”
比如张开一个狂霸酷炫的魔法阵,然后黑龙伴随着光污染在魔法阵中隆重登场之类的。
公仪楚觞道:“其他人都跟龙有血契, 以血召唤。”
好老套但好炫酷。
南宫就期待地看着公仪楚觞。
公仪楚觞顿了顿, 继续道:“平时用上它的时候不多,我没立。”
“……”
从很久之前南宫就就想问了, 其实这个世界是不是什么半成品?系统拉胯就算了, 为什么除了书中明确写出来的剧情以外,还总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掉链子。
可惜南宫就再也没能连接得上自己的系统, 想问点什么都问不了。
“那等你找到他的时候赶紧立一个吧。”南宫就接受现实, 又道,“魔尊, 那你能看出瀑布里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吗?”
公仪楚觞蹙眉, 问:“你是故意的?”
南宫就丈二摸不着头脑:“故意什么?”
公仪楚觞用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南宫就一轮,忽然揪着南宫就的衣领往瀑布中心跃去。
南宫就冷不丁冲进瀑布中, 下意识抱着头紧闭双眼,可预想中的狂暴水流并未砸到身上,两人干净清爽地进入了隐藏在瀑布中央的一个山洞中。
怎么说呢,南宫就忽然又想笑了,这么套路的地点也就只有他这种狗血网文爱好者能准确猜中了。
南宫就就这点好,放哪都能苦中作乐,吃得苦中苦,然后服务各种人上人(。
…
外面的日光透过水幕,洞内还不算太漆黑,只是山洞前方被不少杂乱的草木掩盖,也怪不得南宫就来过两次都未发现山洞藏在这个地方。
南宫就环视一圈,洞内位置不大,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
南宫就挎着竹篮摸索着将整个洞都勘测了一番,还拿忘忧左敲敲右敲敲,半晌都没探索出什么花。
“龙不在这里。”公仪楚觞在南宫就背后凉凉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南宫就一边摸索一边敷衍答道,“我这不是在找……呃……”
很快南宫就便敷衍不出声了。
公仪楚觞的手掌迅速扣到南宫就的后颈,将南宫就狠狠扣压在潮湿的洞壁,装着鸡蛋糕的竹篮被失手甩到地面,凹凸不平的洞壁夹杂着细细碎碎的石子在南宫就的脸上狠狠碾过,把南宫就的半边脸都划得挂了彩。
“真的在这里……魔尊……”南宫就被扣在洞壁上无法动弹,公仪楚觞尖利的指甲刺入南宫就的颈部,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嘴唇微微发抖,小声道,“我……再找找……”
“仙盟大会,你们定在卧仙林那个鬼地方,不惜折了那个毛头小子的寿也早早布好锁魔阵,不就是因为早就算出我会到场?”
公仪楚觞脸色阴郁,扣着南宫就后颈的手指逐渐收紧,只要稍加用力就能把南宫就的脖子彻底拧断。
“你明知我族擅用黑焰,先是装作不知情,假意奉上几百年没出动的玄冰天镜做的毒冰,这小东西以前让我族吃了不少苦……现在又是让我穿过水瀑,难道你不知道这些小把戏,于我来说毫无作用?”
还是有点用的。起码加速了我的原地死亡。
——南宫就怀疑自己真的是杠精转世,都这种时候了,脑子里冒出的居然还是这种吐槽。
太阳穴突突地痛,脖间的出血量让南宫就有些晕乎,只想怒吼: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啊!
循环了这么多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次的剧情走向居然歪了这么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找时将打听了太多不该打听的事吗?
背后的公仪楚觞忽然笑了一声。
“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发呆,哈。”
南宫就已经做好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这回死前比较折磨,给了他在脑子里播放走马灯的时间……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好不容易跟时将混熟了一点,现在又得重新攻略。话说时将是不是算过他这轮能活五年,下次见到他肯定要先嘲笑他算错了……
还有司徒臻远这朵黑心莲,下一轮要记得避雷……
人死之前难道不是会慢慢变冷吗,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
黑色的火焰骤不及防地布满整个山洞,与水幕爆发出的滚烫蒸汽冲云破雾。
被公仪楚觞的结界护着的南宫就在刹那间脱离掌控,腰间被长且有力的龙尾卷起,一条巨大的黑龙用尾巴把南宫就卷出了山洞,如离弦之箭,一飞冲天!
南宫就的长发凌乱散落在肩后,黑龙把南宫就轻轻甩到自己背后,让南宫就扒着它的龙鳍,不断以破竹之势往云层中央飞去。
黑龙仰天长鸣,喷出黑色的火焰,雄伟的龙角傲然屹立,乌黑的鳞片规整地铺满十余米长的龙身,油光发亮,与皓白的云浪交叠在一起,在阳光的折射下透着细微的炫彩。
与自己御剑飞行不同,骑在龙背上飞得更高,更快,还有一种特殊的浪漫感。
南宫就的双眼发亮,这……这……
千与千寻啊!
可惜南宫就还没激动多久,脖子又被往后勒得翻白眼。
黑龙肯定是知道公仪楚觞不会飞,一直带着南宫就往天上窜。
公仪楚觞果然不会飞,可南宫就的脖子已经被公仪楚觞绑上无形的狗绳,就算飞到外太空,公仪楚觞也能原地把南宫就拽回地球。
“谢谢你……”南宫就cos了一把千寻,在黑龙的背上翻身往下自然坠落,“下辈子再给你买鸡蛋糕……”
但是黑龙没有给他煽情的机会,见状立刻又冲下来,把掉下去的南宫就衔在口中缓缓降落,最后停在山间一块巨石上站着的公仪楚觞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南宫就放落在地面。
脖间没有继续收紧,黑龙挡在南宫就面前,两只红宝石一样的竖眸充满敌意地盯着公仪楚觞。
“烛擎。”
公仪楚觞用南宫就掉落在山洞中的忘忧剑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红至发黑的血液一丝一丝向黑龙飘去,最终渗入黑龙的肉身中。
黑龙瞬间绷紧身子,愤怒地朝公仪楚觞做出呲牙之势,乌黑的浓烟从黑龙的口中冒出,将空气都烧得热了起来。
“你的名字是烛擎,”公仪楚觞指着南宫就道,“他让我起的。”
突然被cue的南宫就:又我?
黑龙半信半疑地收起牙齿,可竖瞳仍是颇为气恼地瞪着公仪楚觞。
公仪楚觞又道:“你不是喜欢他吗?这道血契,有一半是他的。”
南宫就:“啊?”
公仪楚觞摊开被划破的手掌,正是刚才扣着南宫就后颈的右手。公仪楚觞竟是用南宫就颈间伤口流下的血与自己的血混合在一起,给黑龙下了血契。
也就是说,南宫就在糊里糊涂之中竟也成为了黑龙的半个主人!
南宫就惊惶万状:“我配?”
啊这句不小心说出来了。
烛擎惊喜地看向南宫就,“嘭”一下又化成黑蛇的样子,围着南宫就转来转去,似乎开心得不得了。
“你配。”公仪楚觞勾起嘴角对南宫就发出认可,“如果不是你,我也抓不回烛擎。”
啊这。
烛擎似乎才反应过来,趴在南宫就的肩膀上,又向公仪楚觞瞪去,似乎对公仪楚觞这半个主人非常不满意。
“还以为它趁我闭关跑了,要抓回来还得费点功夫,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帮我找到他……”
敢情你们关系不好啊。
漫有你也没写出来啊。
南宫就尴尬得脚指头抠地,对烛擎升起滔天歉意。
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会各自飞,更何况烛擎只是一条不熟的大黑蛇……黑龙。
南宫就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逃生机会,瞬间转为一脸梨花带雨,可怜兮兮道:“谢谢魔尊抬举,龙已经找到,我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吗?”
然后麻烦把标记也撤一下。
烛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悲伤地看向南宫就,似乎在无声控诉南宫就怎么过河拆桥啊。
公仪楚觞摸摸下巴,再次撕开空气的裂缝,将一人一龙扔回了悠游冥谷。
…
七天了。
南宫就抱着手倒挂在小苑的树枝上,远远看去像只女鬼。
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已经七天了。
公仪楚觞安排的两个魔人侍女低头站在树下,对南宫就的怪异行为视若无睹。
这小苑中栽满魔界的奇异植物,入眼皆是黑树红花,天上也是滚滚乌云,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公仪楚觞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南宫就完全没有受到周边浓烈的魔气影响,脸上的伤口也很快好得七七八八。
幸好没破相,不然难以想象肆弦峰上与他素不相识的女修们得多难过啊。
烛擎也不知道被揪去哪了,身上的女装没撤去,脖子上无形的狗链还栓着,被公仪楚觞发现跑远了就会自动收紧。
南宫就闲到自个儿在房间里把那朵随身携带的伴星花都用青铜药鼎炼成丹了,也没见公仪楚觞对他有什么动作,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被关着的金丝雀的感觉。
如果说抓尘洛洛回来是为了让公仪楚觞品尝爱情的滋味,那抓他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
南宫就一个鲤鱼打挺,在粗壮的树枝上正坐。
……难道是想挑起第不知道几次仙魔大战?
魔界的月亮是红色的,月光铺下来,万物都笼上一层邪性的光。
唯有那个一直在树上来回倒挂金钩上下起伏的修士,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焉了吧唧地,一会儿又鬼灵精怪,整个人蒙着的是红扑扑的雾气。
公仪楚觞站在暗处盯着南宫就许久,眼中的漫天寒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像潮水一般徐徐褪去,转为融融和煦。
天道的天雷落不到魔界。
所以还挂在树上胡思乱想的南宫就完全没有发现,修仙界的天自此刻起无端升起异象,风起云涌,雷声阵阵。
一种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的违和感始终萦绕在几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