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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倒挂在树上的南宫就终于发现站在远处暗中观察的公仪楚觞。

大晚上的, 这是失眠了?

南宫就倏一下跳到地面,狗腿地迎向公仪楚觞,狗腿地夹着嗓子打招呼:“魔尊晚上好~”

真的不能怪他这么个态度, 主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非倔着不低头的那两位在擂台上已经被公仪楚觞打剩半条命了。

公仪楚觞静默片刻, 道:“你在茶中下药了?”

南宫就:“……不敢。”

实际上是敢的, 并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但南宫就绝不承认。

南宫就似是含了万般冤情:“魔尊为何突然这么问?”

公仪楚觞退后一步, 竟然真的柔声解释道:“旧时我总是难以入睡,喝过你的茶后,不知为何就能睡着了。”

月下花前, 魔尊与少女(外表)温柔对话。

明明是浪漫到极致的场景, 可南宫就却浑身不自在, 心中只剩一群草泥马从草泥马草原中奔腾而过。

天杀的一把温柔刀在魔尊这条支线时为蹭热度夹带私货,塞了过量类似的ABO设定,除了所谓的“标记”以外, 最经典的莫过于“信息素”。

当然, 一把温柔刀再蹭也不敢真的完全照搬,只能三不五时打个擦边球暗示。比如说所以公仪楚觞这个难以入睡的老毛病, 是被尘洛洛身上自带的香气治好的。

只要一接近尘洛洛那副柔软的身体, 那似春日的桃花林一般柔和细腻的香气便能让公仪楚觞放下戒备,舒心入睡。

……这个毛病现在被庸医南宫就用奶茶真的治好了。

南宫就在心底向尘洛洛道歉, 不小心抢了你的剧情, 不好意思啊,但不跟公仪楚觞扯上关系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起码整个逍遥宗暂时不用担心要陪葬了。

南宫就尴尬得浑身难受, 硬着头皮挖坑:“那魔尊这么晚过来,是想喝茶?”

公仪楚觞看着南宫就有些发红的耳朵, 心中生起微妙的骚动,应承道:“嗯。你为我煮一杯。”

南宫就摇奶茶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驾轻就熟地翻出自己随身携带在乾坤袋中的煮茶装备,迅速给公仪楚觞摇了杯下了猛药的。

与悠游冥谷完全不相配的奶茶香气涓涓淌开,魔尊静于小苑的树下盘腿静坐,看着煮茶的少女(外表)将点缀的花瓣洒落小锅中,硬生生将这魔窟衬得跟什么舒适宁静的桃花源一样。

所以说想捉住男人(放他走)的心,首先还是得捉住男人的胃。

南宫就始终贯彻这条金科玉律,目前翻车率几乎为零。

公仪楚觞不再像前几日那么警惕,将南宫就做的奶茶尽数喝光,没多久就开始犯困。

南宫就转转眼珠,打算将剩下的一点奶茶倒入杯中分给守在门口的两个魔人侍女,却被公仪楚觞的话截下:“干什么?”

南宫就:“……回禀魔尊,我在落实有福同享的美德。”

公仪楚觞稍显不悦地勾勾手,南宫就被勒着脖子退退退到公仪楚觞身侧,干脆放弃挣扎,直接四面朝天向后仰倒,但又在倒地前被公仪楚觞伸过来的掌心护了下后脑勺,一点儿没摔疼。

飞出去的两杯奶茶则是被瞬移过来的魔人侍女稳稳接住,一滴未洒,以半跪姿势在旁边呈给公仪楚觞。

“你的意思是我跟她们一个等级?”

公仪楚觞的音量不大,语气却是飘着一抹骇人的阴寒。

两个魔人侍女吓得猛地打了个冷颤,后背渗出层层冷汗,立马跪趴在地:“魔尊,奴婢不敢!”

苍天啊。

南宫就浑身冒着死气,手脚并用爬起道:“绝无此意。下次我给她们喂泔水。”

公仪楚觞略微错愕,方才还冷厉的神情在面向南宫就时又融化了不少,感叹道:“你们人族竟有此等羞辱下人的法子?”

到底想怎样啊?总比因为喝了杯奶茶死在这里强吧,活爹!!

南宫就欲哭无泪,只能选择性无视公仪楚觞的问题,转移话题道:“魔尊,以后你若是想传召我,可以叫我的名字,叫我‘喂’都行,总之能不能别再勒我脖子了?”

说罢闭眼等待公仪楚觞发出类似“你是在教我做事?”之类的上等人语录。

“你叫什么名字?”公仪楚觞问。

南宫就惊喜睁眼秒答:“尘洛洛。”

脖间的红圈猛地收紧,勒得南宫就都有点习惯性翻白眼了。

“南宫就,南宫就,我叫南宫就!”

公仪楚觞站起,慢条斯理地把刚刚被南宫就甩飞、又被侍女接回到手中捧着的奶茶也喝了,没给在地上滚得头发乱糟糟的南宫就一个多余的眼神,背着手离开了小苑。

“我考虑一下。”

南宫就再次仰头倒下望天,以前就算再倒霉,在逍遥宗里头欺软怕硬时过得还是很舒服的。

现在完全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对,是狗被扔老虎院子里当玩具或者备用食材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魔人侍女不计前嫌,贴心地为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南宫就脑袋后头垫上软枕。

南宫就无语地坐起来,将自己关回房中怀疑人生。

两名魔人侍女一声不吭地低头守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保护他还是看守他。

这也不是该睡觉的时候,可南宫就跟坐牢一样,实在无聊透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过去。

梦中的南宫就站在叁酒峰顶处。

一个模糊的人影一步一步朝南宫就走来,像是在对他说着什么话。

南宫就想凑近看清此人究竟是谁,可总有一股诡异之力将南宫就拦在远处,只能隐约看见此人轻叹一声,旋即在虚空之中捻出一支金光环绕的毛笔,挥动之中,狂风暴雨,惊雷阵阵。

【违规行为!】

AI生成的机械声伴随警报声,又开始在脑域不断重复嘶鸣,吵得南宫就头痛欲裂。

【违规行为!】

上一轮,南宫就被上官羡一箭穿心之时,也听见了一样的话。

如果说上一轮是南宫就做出了忘情茶导致违规,那这次违规的人究竟是谁,究竟在做什么!

【违规行为!】

“咚”一声,门外传来钝物倒地的声音。

南宫就猛地睁开眼在床上坐起,只听房间门口又是一阵窸窣的声响,很明显门外的人已经进行了一番高手对决,两个魔人侍女估计已经在无声中被击败。

根据十数年看狗血小说的经验,接下来前来营救他的英雄应该会一脚踹开大门。

南宫就把方才的梦直接扔到一边,期待地看向大门。

……然而大门只是被轻轻叩响了。

英雄救美的剧情整得跟小姐妹闲着没事干遛弯来做客一样。

南宫就无语地打开大门,长得惊为天人的司徒臻远正维持着优雅敲门的姿势站在门外,两个看守的魔人侍女已经被司徒臻远击晕在地。

大门忽然开启,司徒臻远明显一愣——随即眼疾手快抬起剑柄,朝南宫就的脖间砍落!

南宫就被砍得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举起忘忧剑挡下手刀。

有没有搞错!还以为你是来救人,结果原来是来杀人吗!

谁能想到在悠游冥谷,公仪楚觞都还没杀他,敌友未明的司徒臻远居然一声不吭就开始对他下黑手了。

黑莲花,真真是黑莲花。

南宫就被司徒臻远的内力震得连退几步,虎口裂开,阵阵发疼。

司徒臻远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当机立断地追进来继续朝南宫就出招。

南宫就的修为远不及司徒臻远,但好歹也是刻苦修炼过逍遥宗的心法,闪躲得十分灵活,主打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甚至硬生生接下两招。

可司徒臻远显然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便摸清了南宫就的闪躲套路,三两下就单手扣着南宫就的颈脖逼退到墙角。

南宫就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居然能让尘洛洛的两大后宫轮流掐他脖子不给他活路,即使死也想死得明白一点,便在被掐到窒息前咬牙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司徒臻远也反问得很快:“南宫就在哪里,为何佩剑会在你手中!?”

南宫就崩溃:“老子就是南宫就!!”

空气忽然静默了好一会儿。

南宫就对把自己化成女子的公仪楚觞、还有认不出化成女子的他的司徒臻远两大后宫的愤怒值烧到最满。

司徒臻远瞬间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抱歉,情况紧急,一时之间没辨认出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反正就是这样了,”南宫就一巴掌把司徒臻远僵在他脖间的手拍下,“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司徒臻远赶急赶忙又抬手抓住南宫就的手腕,一道清爽又温和的灵力游进南宫就的脉搏当中,为南宫就散去了摄入过多的魔气,轻柔地抚平南宫就身上躁动的气息。

“我来救你了。”

这句话说得温柔,似乎是真心话。

南宫就这才意识到司徒臻远居然只身一人闯入魔界的悠游冥谷救他,一下子消了气。

魔界与修仙界已经很长时间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公仪楚觞去修仙界抢了个人回魔界,只要没有太大影响,仙盟都不可能轻易派人到公仪楚觞的管辖领域救人。

司徒臻远过来,怕是要在仙盟下不少功夫的。

方才对南宫就出招,怕也是真的没有想到南宫就会以这副模样出现,把南宫就当成魔族了。

“我才要说抱歉,”南宫就老实道歉,在悠游冥谷瘪了好几天,终于看见逃离的希望,一下子回复精神,“你怎么来了,仙盟居然放任你来救我?”

司徒臻远迟疑一瞬,道:“仙盟不知道。”

“啊??”

在南宫就刻板印象中的司徒臻远,是个永远不可能背叛仙盟的角色。

他之所以在后期剧情中越来越边缘化,也是因为仙盟对司徒臻远太过重要,可仙盟发展的各类事项又实在太无聊,一把温柔刀每次写都有读者吐槽是在水字数、不够爽,久而久之,司徒臻远这个角色也跟着仙盟一起砍掉了不少剧情。

所以在南宫就眼中,司徒臻远说出这句违背祖宗的话,比他现在原地穿回原世界买刮刮乐中五百万带着回来的几率还小。

“边界的门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时间紧迫,先逃出去再说。”司徒臻远抓着南宫就的手继续道,“大不了我卸任盟主一职。”

南宫就有如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呆愣着让司徒臻远拖出门外。

第32章 第32章

司徒臻远潜入的路线十分隐秘, 两人为了不让魔族发现,只能在布局杂乱的悠游冥谷中屏息静气地疾走。

猩红的月光洒在司徒臻远的背影上,冒着一股与仙盟做派背道而驰的魔幻, 是南宫就追完整本书都不曾想象过的画面。

“可是,我被公仪楚觞做了标记, 就算逃出去也会被发现。”南宫就对着司徒臻远的背影小声提出这个严肃的问题。

“你给公仪楚觞下药了, 一时半会他应该察觉不到你的行踪。”司徒臻远边走边解释, “能解,但是在这里解立刻就会发现,所以要出去解。”

南宫就一下便发现盲点:“你怎么知道我给公仪楚觞下药了?”

虽然司徒臻远独自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救他, 但现在的剧情实在太放飞, 让南宫就对司徒臻远还是难以控制地抱着怀疑。

尤其公仪楚觞告知他仙盟大会其实只有他一个垫背的事实后, 他对司徒臻远的滤镜更加稀碎。

“……”司徒臻远短暂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时将知道。”

这也能算出来?

南宫就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个问题的时候, 可这真的太诡异了。

就算时将极其聪明, 猜得中他会使用的小招数,也不可能巧到精准算出他能在今天的这个时间段下药成功吧!

……不对。南宫就很快又立刻在心中反驳自己, 时将有能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所以确实有可能算得出。

那退一步讲,司徒臻远愿意冒险来魔界救他, 是不是也是因为时将需要他治病?

时将的占卜问天时刻牵制着仙盟的一举一动, 那么无论是出于想要卖时将一个人情,还是出于想要时将再多活几年, 司徒臻远来救他都是对仙盟有利的。

这么一分析, 南宫就的逻辑就通了,人设没崩, 司徒臻远还是在为仙盟卖命。

虽然司徒臻远本人亲自过来实在过于铤而走险,但若是将救人的任务安排给其他人,失败率又太高,这件事唯有司徒臻远有实力胜任。

想来,司徒臻远提到的“大不了卸任”,不过也是东窗事发后的援兵之计罢了,说不定真到那会儿了,司徒臻远极大可能就是换个身份继任。

在南宫就的脑子高速运转的时候,司徒臻远已经领着南宫就跑了很长一段路。

奇怪的是两人越走,碰上的魔人似乎就越少,月光也一层一层被浓雾遮住。

直到司徒臻远猛地推开一道门,发现门内就是这几天囚禁南宫就那个房间的时候,两人终于反应过来,公仪楚觞不知在何时已经察觉到二人正在出逃了!

进来的路线已经被打乱。

两人相视一眼,司徒臻远在前,直接破开窗户,似乎想另辟蹊径,不打算从正常通道突破。

南宫就自然是看不出其中门路的,只一心跟在司徒臻远背后,暂时放下对他的怀疑。就算司徒臻远心怀鬼胎,现在也不是对他动手的好时机。

此刻的悠游冥谷俨然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出口的大迷宫,沿路只有纵横交错、没有规律的魔界景观,万般死寂,只有两人发出不断奔跑的声音。

两人就这么一路破窗翻墙,又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翻过不知第几道墙的时候,翻到一条暗巷中。

可公仪楚觞既然已经感应到司徒臻远的闯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他们出去?就算是南宫就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真正的出路。

司徒臻远回头对身后的南宫就比了一个“嘘”的姿势,南宫就瞬间了然司徒臻远是在提防有诈,肃然点头,两人屏气踮脚,往暗巷光亮的一头走去。

市集中喧闹的声音逐渐明朗,光亮不再来源于灯笼和月光,而是阴沉的日光。

这里是人间界。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正在角落中蹲着盘算什么。

这群流浪汉年纪都不大,最大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挂着的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狠戾。

“今天轮到你了,”为首的街霸流浪汉猛地揪起一个看起来最瘦弱的男孩,手上抓着一把生锈的小刀,恶狠狠地威胁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路口的布庄前两天赏给你几个铜钱还有两个大馒头,你自己私吞了,没有跟兄弟们分享!”

那个瘦弱的男孩着没有半丝畏惧,一字一句回答道:“给我的,凭什么要分?”

话音未落,街霸便狠狠扇他一巴掌,将他整个人扇倒在地,旁边的喽喽们纷纷围上来跟着踩了那男孩几脚,地上的灰尘和泥土扬起,把地上挨打的男孩呛得咳嗽不已。

为首的街霸用那把钝刀在地上男孩的手心狠狠扎下,将男孩的手掌心都扎穿,狠声道:“用你这脏手再去讨!讨不来就偷!”

地上的男孩痛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和手心艳红的血一起不断流出,却是狠狠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

闹市熙熙攘攘,无人靠近这群流浪汉,以免惹事上身。

南宫就看得怒火滔天,多番想上前将这群坏种狠狠教训,还没迈出脚步就被司徒臻远抓着手腕拦下。

“放开,我要去替天行道。”南宫就面带愠色地朝司徒臻远喝道。

仙盟盟主办事情限制多,可他们逍遥宗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南宫就可不想服从仙盟那套不轻易插手人间界因果的规矩。

司徒臻远的脸色却比南宫就的脸色还差,连脸都白了几分,生生收紧握着南宫就的掌心,道:“是幻境,走。”

“就算是幻境,我也不能放任不管。”

南宫就想要甩开司徒臻远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可司徒臻远未给他机会,强硬地拖着他往反方向疾步远去。

南宫就一路都在司徒臻远身后骂骂咧咧,司徒臻远全不理会,在目光所及的地方随便选了一道门,一脚踢开,拎着南宫就闯了进去。

这次进入的是一个破烂的小屋子。

方才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跪在竹子和烂木头搭成尘床边,冲着床上一个病骨支离风妇人哇哇大哭。

妇人想抬起手摸摸男孩的头,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只能虚弱地将手搭到男孩的手边。

男孩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信,我要找……他肯定有办法救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妇人竭尽力气想摇头,可男孩说罢已经疯狂跑出门,似是要去寻找他最后的希望。

司徒臻远身子发僵,定在原地,抿唇盯着床上的妇人一动不动。

屋内的时间好似就停在这一刻,所有场景回归静止。

南宫就诧异地看向司徒臻远,直觉告诉他,这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与司徒臻远有关,并且有可能是司徒臻远某些不可提及的过去。

司徒臻远并未愣神多久,一会儿便回复神志,最后垂眼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妇人,毅然拖着南宫就转身出门。

门后不再是新的幻境,而是一道紧接着一道的木门,像是永远都开不尽一般,让两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埋头一路乱闯。

不知道究竟闯了多久,司徒臻远猛地打开一道通往外界的大门,一直静寂的幻境忽然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包围,显得尤其诡异喧嚣。

这回的场景却是云雾缭绕、轻风细雨的叁酒峰。

逍遥宗的宗门弟子兴高采烈地拉起横幅,似是在热烈庆祝着什么事情。

这般喜庆的气氛中,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上官羡忽然出剑,将得意洋洋的人一剑穿心。

司徒臻远跟南宫就同时呼吸一滞。

南宫就迅速反应过来,反过来把司徒臻远往后拖离,直坠峰下。

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所在的空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双双从屋顶上掉落到地板。

南宫就是屁股着地,狼狈地揉着屁股翻了个身爬起来,发现两人落到的正是他被囚在悠游冥谷那个房间。

唯一的变化是房间内莫名多了数道门,仿佛在嘲笑他们两白费功夫。

这下南宫就是真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的是假的。”南宫就顾不得先前看到的凄惨小男孩到底是不是司徒臻远,率先开口道,“是幻象,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场景。”

——应该说从来没有在这轮重生出现过的场景。

司徒臻远也坐起来,点头道:“极有可能是使用魔界的障眼法术,将我们的某些……幻想,呈现出来了。”

南宫就注意到司徒臻远的用词是“幻想”。

像司徒臻远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方才的幻境极大可能是真的。估计是宁愿放弃追问最后一个场景是怎么回事,也不想南宫就对前面那个凄惨小男孩有什么猜测。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方才看到的内容。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两个人都有些疲惫。

司徒臻远来的时候说过,他来魔界的大门只能开一个时辰。

如果在这个迷宫里经历的时间是正常流动的话,一个时辰早就过去,也就说现在两人都被困在了悠游冥谷中,没有办法逃离。

意识到这个问题,南宫就紧张地朝司徒臻远问道:“怎么办?”

就算心中再多猜测,对南宫就来说,司徒臻远就没有过不靠谱的时候。

无论是当初迷雾中的英雄救美,还是他重伤昏迷时送的灵药,亦或是仙盟大会中让所有人安全撤离的布局,全都体现出司徒臻远压倒性的智力和能力。

以司徒臻远的城府,不可能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南宫就下意识开始依赖司徒臻远。

怎知司徒臻远忽然瘫倒在地上,也不管会不会把身上穿着的云锦白袍弄脏,摆烂道:“不知道。”

南宫就:“啊?”

司徒臻远的OOC来得猝不及防,让南宫就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我也没办法。”司徒臻远继续道,“要不你也歇会儿吧。”

不是,司徒臻远在尘洛洛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是这种人设吗?

难怪经典台词2是“我好像,总是在做错……”,原来是因为关键时刻会躺平摆烂吗!?

南宫就一把将司徒臻远揪起,多少有些语无伦次:“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应该身在魔窟仍坚决不放弃,一切均在运筹帷幄之中吗?怎么可能什么办法都没想就进来了。”

司徒臻远无奈道:“你江湖报纸看太多了吧。”

南宫就觉得司徒臻远肯定是在装。

“啊,反正都被发现了,我现在就给你解了标记。”

司徒臻远将手伸到南宫就的后颈,不知捏了什么诀,南宫就明显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虚无地剪断,但又好像没有什么明显变化。

司徒臻远收回手道:“好了解开了。”

其速度之快,就跟闹着玩一样。

南宫就目瞪口呆。

南宫就:“不是,盟主,你有这实力,在这装出不去?”

司徒臻远叹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大家都不信,我就是一个平庸的修士,这解法不过也是恰好会罢了。”

不不不不不,谦虚过了头就是装好吧。

南宫就的脑袋在在心中摇成拨浪鼓,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平庸,唯独尘洛洛和你们四大后宫不可以。

而且公仪楚觞的标记怎么可能是“恰好”就能解开的。

司徒臻远看南宫就一脸的欲言又止,大概也能猜到南宫就心中在想什么,又道:“方才的幻象,你都看到了吧?没错,那个被欺负的男孩就是……”

第33章 第33章

南宫就紧急打断:“停, 那是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

这不是刚刚才达成不要提起的共识吗,怎么司徒臻远又拖出来讲了。

南宫就大大地达咩,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回忆往事!这种能够推进感情升温的心酸秘史, 难道不是应该跟尘洛洛说吗?为什么要跟他说,他不想听!

司徒臻远愣了一瞬, 似是没想到南宫就会拒听得这么干脆, 眼底泛过稀碎的光, 旋即浅浅笑道:“好。有机会再告诉你。”

有机会也别告诉我。南宫就暗暗想道。

这绝对不是嫌弃,像南宫就这种追纸片人的粉丝,只需要崇拜司徒臻远的人设就行了, 并不想知道偶像太过真实的一面。

司徒臻远又道:“总之, 我没有你想象中优秀。现在我也只能把希望放到时将身上了。”

南宫就蹙眉:“你把希望放在那根病秧子身上?你们仙盟大会召开的日子是找他算的吗, 如果是那我建议你出去后找他复仇。”

司徒臻远听罢,哈哈笑起来:“是找他算的,而且他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不然那锁魔古阵怎能这么快就布下, 所有修士怎可能无一陨落?全赖时庄主的神机妙算。”

这话说得似玩笑,但字里行间又透着丝丝无可奈何。

南宫就可不管那么多, 瞬间炸毛:“你们知道?所以你们是太闲了, 想给大家招惹一个忆苦思甜的惊喜大麻烦?仙盟大会有那么重要吗,直接不开仙盟大会不就得了吗!”

现在可好, 他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系统真的不来管管吗!

退一步讲,所以出去后应该找时将复仇的人是他才对吧?

“不可能的。就算仙盟大会不召开, 公仪楚觞也会忽然闯到修仙界, 引发更大的动乱……且每一种可能,修仙界都伤亡惨重。”司徒臻远郑重其事地解释, “唯有在那一天召开仙盟大会,才能将大部分有实力的修士齐聚一堂,而你不知为何还会带着逍遥宗的秘宝玄冰天镜护法,让公仪楚觞无法轻举妄动。也正是因为卧仙林的特殊环境,才得以让锁魔古阵布得如此隐秘,连公仪楚觞都未能提前发现。”

南宫就的眼眸微微颤抖。

从开头的震惊,到不知不觉浑身发冷。奇怪的是,当下升起的情绪反而不是暴怒、也不是屈辱,而是难以言状的落寞。

差点忘了,所谓的修仙界第一命修,不就是这个作用吗。

他轻轻张口,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又抿着唇缓了缓情绪,才捡起支离破碎的声音,小声道:“你们连我会带着玄冰天镜到场,都算出来了。”

南宫就回想起前几天,他被公仪楚觞套着无形狗链心惊胆战地逛大街时,时将正优哉游哉地在闹市中的小茶楼、边看热闹边喝茶。

他跟时将对上眼的那个瞬间,还给自己洗脑时将已经认出他、时将是在安慰他。

殊不知原来时将早就算出来那么多种可能,最终确定他被公仪楚觞抓走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说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时将与司徒臻远的一颗棋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司徒臻远眼看着南宫就的表情愈发变得不对劲,连忙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南宫就反驳得很快,冷笑一声:“那盟主来说说,是怎么样?”

司徒臻远答道:“他知道我会来救你。”

南宫就回呛:“那他怎么没算出你也会跟我一块困这里。”

司徒臻远神色一闪,似是有些心虚。

无声的愤怒在南宫就的心中燃起,将南宫就心中的草泥马平原烧得烽火连天,甚至想要当场宣布自己臣服于公仪楚觞脚下,从此他就是魔族的走狗,仙盟跟百晓山庄两个杀千刀的混蛋最好赶紧洗干净脖子等着他去复仇……

残存的理智告诉南宫就,按司徒臻远的说法,时将其实就像在做那条经典的火车选择题,一个人被抓和一群人牺牲,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选择让南宫就被抓无可厚非。

可南宫就又感觉如鲠在喉,心里酸得不像话,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南宫就绝不承认自己觉得委屈了。

他对时将明明还不错来着,被关在魔窟里都还没忘记炼化治时将那朵该死的伴星花,至少、至少时将也该表现得难过一些,不要跟没事人一样跑去喝茶吧?

司徒臻远的手抬起来,似是想要拍拍南宫就的肩膀,犹豫须臾,又将手收起,转而略略挥动,让房中扬起一阵醒神的清风,轻轻拂过南宫就的脸。

接着道:“我想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南宫就眼中映出司徒臻远那张坚定的帅脸,总算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都已经轮回重生了那么多次,为何他还要对一本书里的纸片人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况且,他跟时将可能连“朋友”都够不上,最多只能算是商业合作伙伴,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要求时将必须重视他。

南宫就甩甩脑袋,勉强将脑子里的水甩出去。一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恋爱脑接触多了果然容易变得情绪化。

南宫就发誓要是顺利逃出生天,他立刻给自己灌个十杯忘情茶不带犹豫的。

南宫就:“你刚刚不是说没办法吗。”

司徒臻远摊手:“猜一下。”

南宫就已经无暇去分辨司徒臻远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静静坐在原地看司徒臻远的表演。

“公仪楚觞对阵法不怎么讲究,你与他相处数日应该也发现了,他做任何事情都可能是一时兴起,杂乱无章。包括现时困住我们的这个迷踪阵法,不止未见他现身,还没有刻意施法伤害我们,说不定这个阵做得比我预估的简陋。”

司徒臻远站起身,开始一道一道观察起房间内多出来的数道门。

“魔族的灵力天生就比我们高出数倍,修炼起来不似我们一般讲究规整的心法和功法,大部分时候都是任由其灵力野蛮生长,所以我们对付魔族,一个灵活的阵修有时候能比武艺超群的剑修更有优势。”

“反之,魔族如果用阵法来对付我们,要破阵大抵不算难。只是因为这个阵是公仪楚觞本人布下的,实在难以揣测他的真实意图。”

房中立着八道一模一样的门,房内的空间已经有些扭曲成多面状,还布着几道四散的窗户。

不知是不是错觉,南宫就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房内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局促起来。

“如果说另辟蹊径出不去的话,那所有门中应该会藏着一道正确的门。这里的门共八道,外形并无二致,我方才姑且将它们推测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

南宫就明白当下不是赌气的时候,在司徒臻远开始观察那八道门的时候已经紧跟在他后头,生怕一不小心让这阵法把两人分散了。

不管怎么样,司徒臻远始终是来救他的。

南宫就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要找到生门?”

司徒臻远敛眸,摇头道:“我们深陷迷阵,无法确定时辰和方位难以找出生门。再且,公仪楚觞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找到出路,肯定还有其他细节,是我们没有注意到的。”

南宫就平静归平静,心里还是带着私仇的。

虽然在仙盟大会被抓走的前一刻,还是南宫就自己叮嘱司徒臻远转告时将不用来找他,可那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啊!时将指不定就待在某个角落中暗暗嘲笑他这个自身难保的小丑呢。

现在听司徒臻远这么一说,终于感觉找到了可以挖苦的点,便阴阳怪气道:“你怎么不把时将带来,他算得那么准,就该用在这种时候呢。”

司徒臻远愣了愣,知晓南宫就这是记恨上时将了,踌躇片刻,念在与时将朋友一场,还是认真为时将说话:“仙盟大会出乱子的时候,你是否有听见公仪楚觞讥讽启用锁魔古阵的仙盟折不了几次寿?”

怎么的,要开始道德绑架了?

南宫就是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好牛马,从来不吃道德绑架那一套,立刻回嘴:“好好好,你为整个修仙界做出了卓越奉献,回头让仙盟给你颁个奖,但那跟我这个被献祭的倒霉蛋有什么……”

“折的是时将的寿。”

南宫就的嘴角抽了抽,硬生生地把剩下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司徒臻远缓缓道:“仙盟大会定日子时,时将已经算出公仪楚觞会出现,不止如此,擂台上留下的两人,还有你将直面公仪楚觞无法逃脱,全都算出来了。天机从来不可泄露,这种窥测命运的算法本就不为天道所容,只是这次,实在是出了太大的岔子。”

南宫就的脸色陡变:“岔子?”

这本书里的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剧本走剧情,唯一能被称为“岔子”的,不就是南宫就吗?

但南宫就也不愿意把这个半成品世界捅出的所有篓子都往自己身上揽,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每天摇摇奶茶开开补习班而已,那补习班还门可罗雀根本没几个人来报名,怎可能凭他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非要计较的话,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好不好。

想到此处,南宫就的表情又木然起来,继续看司徒臻远怎么帮时将甩这个锅。

“此事本乃机密。”司徒臻远罕见地收起笑颜,正言厉色,“运本不该这样,有人在我与时将都未察觉的时候,暗中将几个选定之人的气运改了。”

……锅确实在南宫就身上好吗?好的。

南宫就默默在心中对时将下跪并真诚道歉。

司徒臻远:“这段时间,我与时将一直在探寻背后黑手到底是谁,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时将已经为此事消耗太多,我费尽口舌才劝住他留在山庄等我消息。”

说着,司徒臻远难得轻叹,继续道:“怪只怪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实在有太多事项,无法一一告知予你。”

不不不不用告诉我谢谢。

南宫就已经开始在心中对时将疯狂磕头。

能不能停下别说了,这种机密他还不如不知道,现在的心理负担已经重于泰山。

南宫就再一次紧急打断:“停,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越来越小了?”

司徒臻远的脾气是真的很好,三番四次在说话间被南宫就打断,竟也没有半丝抱怨,只一直顺着南宫就跳跃的思路一一回答:“因为这八道门一直在向内压缩。”

南宫就终于找到机会扯开话题,赶忙道:“先找到办法出去,其他的等出去以后再慢慢说。”

当然,最好别再说了。

幕后黑手本手每天都在你们面前反复横跳,要是哪天真掉马了,说不定要被你们掐死。

司徒臻远认同,两人又重新环绕房间细看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不对啊,”南宫就狐疑道,“既然时将已经知道你会来,那肯定能推测出我们遇险,难道他没有留什么锦囊妙计供你破局吗?”

司徒臻远沉吟片刻,道:“有,但我还没想通。”

南宫就:“你说出来咱俩一块想。”

司徒臻远道:“花。”

……

南宫就:“没了?”

司徒臻远:“没了。”

南宫就:“……”

所以说命修有时候真的很欠揍,连发锦囊都要当谜语人。

扭曲的空间内,不要说是花,现在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南宫就破罐子破摔,原世界中有句很出名的谚语怎么说来着,如果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既然门不能开,那窗总能开吧?

南宫就一点灵犀,狠力将其中一道窗户撞开,魔界明明全是稀奇古怪的黑树红花,这道窗外摆放的却是几株水仙花。

司徒臻远一眼扫过,立即明了,将剩余几道窗户尽数打开。

五道窗户外,分别摆放着金菊花、木棉花、水仙花、火棘花,和一种南宫就认不出的花。

“是八门,但不是那个八门,”南宫就推测道,“是五花八门中的八门。”

金菊花指茶商,水仙花指歌女,火棘花指卖艺人,土牛花指挑夫,木棉花指郎中。

司徒臻远对五花八门的典故不甚熟悉,望向南宫就:“何意?”

南宫就在茶商与郎中之间纠结了两秒,他不是很了解时将,仅凭直觉继续猜测道:“既然是救我的提示,应该与我相关联。木棉花喻郎中,对应我的身份,木棉花窗户旁这扇门开始数起,依次顺序是金、皮、彩、挂、横、兰、荣、葛,第二道门意指的‘皮’行,是卖药的总称,我猜此门此地对应的便是生门。”

司徒臻远:“确定?”

南宫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罢,南宫就一步向前推开大门。

然后扑进某个散发着熟悉药草冷香的怀中。

第34章 第34章

南宫就云里雾里地吸了一大口药草冷香。

“不是每次开门都能蒙对的, ”时将的手下意识圈到南宫就背后,将南宫就按稳,开口便是叮嘱, “以后开门莫要立即前进,要退后一步。”

南宫就双手按着额头迷迷糊糊地抬头起, 映入眼帘的是时将那张带稍显憔悴却又神色温柔的脸。

四目相对, 心跳顿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时将低眼在南宫就的脸上扫了一轮,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又拍拍南宫就的后背,柔声道:“来找你。”

南宫就把茫然全部写到了脸上。如果这道门是生门,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出路才对吗?为何反倒是远在人间界的时将孤身进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 时将一来就有种稳了的感觉。

南宫就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金手指带来的安全感吗。

“不对,”南宫就想起给司徒臻远开门的时候,司徒臻远就没能认出被化形的自己, 又问, “你为什么能认出我?”

他现在的外貌虽不至于与原相有天壤之别,但也是连性别都完全反转了的, 时将怎么会一眼就能准确辨认呢?

一个失礼的猜测在南宫就心中升起。莫非, 其实时将也没认出他,只是时将私底下是那种对着美女会油嘴滑舌的人设……?

时将看南宫就似乎又在脑子里进行一些不是很礼貌的猜测, 没好气道:“这是这个月的问题?”

好吧, 时将果然知道他是南宫就。

南宫就不满道:“你能别那么抠门吗?我只是好奇问问,咱们还能正常对话不?”

时将的眉毛扬高了几分, 道:“所以你为何会觉得我认不出?”

南宫就一下子哑口无言。

因为连司徒臻远都没认出啊。

这话怎么说得跟无论外表变成什么样都绝对能认得出他一样, 害他一不小心就觉得有点心悸。大概率是没睡好。

时将看南宫就好像又开始愣神,有些好笑地将手松开, 又道:“这里没有生门,你们推开哪个门都出不去。”

闻言,方才看见时将进门还算淡定的司徒臻远也愣了。但愣归愣,手还是不自觉地将南宫就往自己身旁扯了扯:“那你这是……?”

时将往前踏一步,果然他进来的那道门背后是一片虚无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房中本来就被数道门愈发向内挤压,此时还增加了一个人,地方更加拥挤起来。

南宫就没留意他俩的什么小动作,一心沉浸在时将说的没有生门上,脑子开始进行下一轮重生的规划。

“公仪楚觞这个阵布得松散,我在百晓山庄与楼兰生一同布下阵法,连通其中一门,给你的线索是为了找到我。”

时将只能又说得详细一些,沉吟片刻,故作轻松道:“峰回路转,绝处逢生。我命……能赌。”

这话说得,好似想要出去,三人之中总得有一个要挂掉一样。

南宫就火速提取到关键信息:“你是来找死的啊?”

方才伪装的轻松一下子被南宫就的话打消。

时将无语片刻,不想继续多加解释,长话短说道:“此门通我,为生,位东北。正对门位西南,为死,开此门。”

说罢便直接往死门跨步,伸手准备开门。

司徒臻远闻言迅速将南宫就掩到身后,但南宫就的动作比他更快,下意识就伸手把时将揪了回来:“明知死门你还开,我还没找到治你的法子,你就上赶着寻死了?”

房中的空间已经压缩到扭曲,三人再怎么拉开距离,此刻也不得不站得极近。

时将与南宫就几乎是贴到了一起,都不用看南宫就的脸,就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紧张。

时将对南宫就的这缕紧张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将南宫就的手按下。冰凉的指尖擦过南宫就的掌心,语气中不知含了什么情绪,低声道:“别怕。”

又是这句。

南宫就一听便知道,原来自己没有会错意。那日时将坐在茶楼,真的认出了他,真的是在对他说,别怕。

那是不是时将早就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用命赌出路?

南宫就板起脸,再次抓住时将,这回他不再是轻飘飘地揪着时将的衣袍,而是强硬地抓着时将的手臂,把他往身后的司徒臻远那边甩去。

“我来开,”南宫就两眼一闭,心道玩脱了大不了无痛重开,“我又不怕死。”

只是这次是司徒臻远跟时将比南宫就的动作更快,两人一人一只手按着南宫就的肩膀,又往后扯了回去。

“胡闹!”时将雪白的面上泛起愠色,按着南宫就肩膀的手劲都重了几分,“我大抵是命不久矣,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司徒臻远也紧紧拽着南宫就的胳膊,连哄带骗地将他护回来,道:“赶紧回来吧,送死你们也要争一争,唉。这门开了指不定就把我们一锅端,你争什么呢?”

南宫就闻言,停顿片刻,回头冲司徒臻远认真道:“你说得有理,那要不你来开吧。”

司徒臻远:“……”

南宫就发誓他绝对没有在公报私仇。

单纯是因为司徒臻远各方面能力值都是三人中最厉害的,要是开门后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说不定还能挡上几招。

司徒臻远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见南宫就这么说了,便真的伸手去将死门推开。

滚滚热浪伴随打开的大门迎面袭来,门后的视野倏然开阔,陡然是一片魔气横生的陡壁峡谷。

岩浆在峡谷深渊如蜿蜒的长蛇缓缓流动,焦黑的火焰在岩浆上如潮涌至,发出“噼啪”燃烧的声音,释放出让人心惊的极高热度。

红得发黑的天幕快要压至地面,俨然一副焦热地狱的景象。

司徒臻远神色凝重道:“此谷中烧着的是公仪楚觞一族的黑焰,掉下去必死无疑。”

南宫就嘴巴比脑子跑得快:“也不会,你把我师尊扔下去试试,他说他到哪都能横向发展。”

司徒臻远:“?”

远在叁酒峰的三长老忽然没前没后地打了个喷嚏。

贫嘴归贫嘴,几人还是下意识想往后倒退。

房中的门壁已经将几人挤压得无处下脚,进退两难间,南宫就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半个人都掉出门框外,又被后面两人紧紧抓回。

南宫就的后背紧紧贴着时将的胸口,面前又是步步逼近的司徒臻远,不由得烦躁道:“女子的衣裙也太不方便了。”

司徒臻远:“要我帮你解开化形吗?”

南宫就:“?”

南宫就:“你能解开为什么不早说?”

司徒臻远诡异地静默一瞬,耳朵微微飘了一抹红。随后轻咳一声,尴尬道:“……我以为是你喜欢。”

这是在哪里看出的他喜欢?

要不是空间逼仄,南宫就真想扇司徒臻远两巴掌。

想来,司徒臻远连公仪楚觞的标记都能解开,怎么可能解不开化形?南宫就恨自己的脑子现在才转过弯,白白被误会有特殊癖好这么久。

果然,司徒臻远又是随手掐个诀就将南宫就的化形解开,重新变回原本的相貌,衣服也终于恢复为逍遥宗的弟子服。

门内已经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了,三人不在多言,佩剑双双出鞘,南宫就一个转身,非常顺手地公主抱起时将,直接往冒着火的跃下。

乌黑的火舌三不五时卷至脚底,化形被散去后,南宫就忽然翻倍感受到峡谷的魔气,飞得极为勉力。

之前南宫就就一直疑惑自己身在悠游冥谷那么多天为何都不曾被浓重的魔气影响,现在看来,这个化形大概并非只有改变外形的作用。

身体本就孱弱的时将被魔气包围,此刻连对公主抱的不满都难以提出,只能虚弱地靠在南宫就的肩膀上。

方才还游刃有余的司徒臻远也被峡谷中的魔气也影响得蹙起双眉,饶是如此,还是分出部分灵力笼罩起南宫就和时将,缓解他们的不适。

南宫就看到时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担忧道:“你没事吧?”

时将勉强撑起神志,又开始掐指演算,无奈周边的魔气实在压迫得紧,时将每动一分手指,脸色就跟着白一分,不消片刻,喉间竟是泛上一大口鲜血。

“往下走。”

时将一开口,嘴里的鲜血便含都含不住,开始往脖间流落。

如果说时将的脸一直白得像一张白纸,现在时将的脸应该是一张被揉得快碎掉的白纸,还染了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

南宫就心中慌作一团,手足无措地将时将又拥紧了一点:“好好好,你别算了我真怕你死在这里!”

说着又想起自己在悠游冥谷中炼化的伴星花,急急忙忙道:“乾坤袋,我乾坤袋中有给你的药,你快取!”

时将点点头,费了点劲才摸到南宫就挂在腰间的乾坤袋,犹豫地摸索出那朵伴星花炼成的丹药,在南宫就的催促中将丹药服下。

而甫一听见时将让往下走便立刻向下疾驰的司徒臻远果然在谷底下有所发现,又迅速飞回南宫就身侧,道:“峡谷底下有一大片的花。”

南宫就还以为底下是出路,没想到司徒臻远看到的却是花,瞬间天都塌了,觉得公仪楚觞绝对是在耍人。

时将像是看出南宫就在想什么,抬手拍拍南宫就的后背,道:“下去看看。”

“你有没有好一点?”南宫就又紧张地转向时将。

时将牵强点头,未有答复。

司徒臻远见状,默默又分了一波灵力环绕到时将身上,试图缓解时将在被魔气侵蚀的幻境中强行算卦带来的极大损伤。

这下是真的全员面色苍白,再儒雅的龙傲天都有些扛不住了。

司徒臻远忍着灵力大量流失的不适,朝南宫就道:“听时将的,往下走。”

两人顶着黑焰,缓慢且艰难地往峡谷底下飞去,南宫就被熏得眯起眼睛,仍是远远望见峡谷地下那成片摇动的艳红植物。

这是一大片沐浴在乌黑岩浆中央的花海。

南宫就被这壮观的花海震惊,喃喃道:“无间红莲……”

师祖的书中曾经记载过的,他原以为这辈子、或者往后的每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上的一种稀世灵花。

层层叠叠的红莲融合在地狱一般的幻境中,红得如同鲜血一般浓烈又娇艳,宛若团团绽放燃烧的火焰,飘散着点点火星,熠熠生辉,随着热浪左右摇曳。

像疯了一般,南宫就护紧时将,猛地冲向花海!

“危险!!”南宫就的动作太过突然且疯狂,以致于司徒都被吓了一跳。眼看着南宫就差点被卷入火浪之中,司徒臻远赶急赶忙在后面升起剑阵,帮南宫就将火舌尽数挡去,“你疯了吗!”

南宫就不是疯了,而是知道,这朵花,也许能治好时将。

说他医者仁心也好,说他一时兴起也罢,如果伴星花对时将没有用处,那或许无间红莲这朵只生长在魔界、传说中来自地狱的稀世灵花,会有一丝机会把时将那折了又折的寿给生生拉长几分!

在黑色的火浪将南宫就拼命伸直的手臂吞没的前一刻,南宫就终于摘到红莲,快速飞回司徒臻远身旁。

巴掌大的圆阵发出微弱的光,随着摘落的无间红莲缓缓升起。

流动的空气再次凝结,化作一把无形的钝锤,狠狠砸到南宫就身上。

南宫就差点抱着时将跌落佩剑,但竟是勉强顶住了冲击,不似上次摘伴星花那般连灵魂都给锤了出去。只是口鼻多少还是因为冲击,滴落了些许鲜血。

南宫就还以为自己是一回生二回熟,没上次这么虚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的时将也被牵连,像受到了同等的冲击一般,方才堪堪被伴星花止住的血又哗哗开始吐,连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南宫就被吓得懵圈,一下子居然连眼泪都掉落下来,语无伦次地开口:“不是,我,你,你怎么,难道不应该是我……!!”

司徒臻远见状也无法淡定了,一把抓过时将的手,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不计后果地将自己的灵力往生命迹象快要流失殆尽的时将体内输送进去:“你别,你不是好事将近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命也要惦记你那还没过门的娘子啊!!”

退一步讲,仙盟盟主不一定非得是司徒臻远,但第一命修后继无人,关乎的是整个修仙界的命运啊!

时将也不知道是难受得翻白眼还是真的翻了司徒臻远一个白眼,可身体已经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南宫就的脑子从一片空白又转为纷乱如麻,什么,时将要娶妻了?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时将都二十有一了娶妻也很正常……所以时将的未婚妻是谁?平日没见他与女子又接触啊,是仙盟大会派来那个别着雁翎刀的姑娘吗?是个大美人……

不对,现在根本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南宫就的眼泪也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往下流,虽然他穿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手底下不是没有扛过人命,但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是像这次一样,对他(无限循环的命运)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了救他,死在自己的怀里啊!

他现在死了不要紧,可是,可是,他重开以后,那个没有了这段记忆的时将,跟现在死在他怀中的时将,还是同一个人吗?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去摘那朵红莲了!

南宫就的嘴巴张开,连话都说不清楚,零零碎碎道:“你,你别死,我还有好多问题,还没问你,别死……”

时将被鲜血呛了喉咙,咳了好几下,才艰难地轻声道:“那你……现在问……”

南宫就的眼泪鼻涕胡成一团,狼狈地呜咽道:“呜呜……我好想问,其实,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我的同类……”

太多太多的问题,南宫就没有办法问出来。

如果只剩下一次机会,起码他想给自己一点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是虚无缥缈,或者对他不利的。

时将闭上双眼,不知是在算卦,还是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司徒臻远却是忽然怔住,收回输送灵力的手。

半晌,时将才缓缓睁开眼。

“有。”

第35章 第35章

南宫就泪如雨下。

不知道是因为感觉时将快死了, 还是因为循环近百年,终于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世界,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的。

就算不知道是谁,就算有可能天各一方, 就算真的是先前怀疑过的司徒臻远, 就算对方在暗自己在明, 但是这一个同类,还是让南宫就忍不住激动万分。

起码他曾经生存过的世界,不是他的幻想。

一丝难以察觉的风微微扬起, 远处似乎有什么巨型魔物在风驰电掣地向三人袭来。

司徒臻远神色一凝, 撑着身子又给浑身破绽的南宫就与时将极快地布下一个保护罩。

可那道厉风犹如闪电, 显现出强弓末弩之态的司徒臻远完全来不及做出什么防备,只能做好硬生生地接下那魔物的攻击的准备。

层层火浪中央,一条气势汹汹的黑龙正吞吐着浓烈的黑焰, 朝三人冲撞过来, 将三人稳稳托到背后的龙鳍上,卷着黑焰将天幕生生撕成两半, 一飞冲天!

是被南宫就滴落的鲜血召唤而来的烛擎。

结下血契的烛擎明显比之前出逃的时候强了不少, 冲出魔界的过程十分顺利,毫发无损地带着三人冲上云霄, 撞见初初升起的朝阳。

司徒臻远坐在龙背上, 略微有些发愣地问南宫就:“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就已经没有回答司徒臻远的心思,一把将眼泪擦去, 冲烛擎大喊:“回妙行观, 我要救时将!”

折损得厉害的三人乘着烛擎飞回到妙行观门口,生满嫩叶的桂树下难得没有南宫勿练剑的身影。

南宫就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时将冲进观门。

只见妙行观的院子中央支着一张麻将桌, 公仪楚觞正支着下巴,认真地一张一张琢磨对比着他的麻将牌。

而祝青、叶禹洲和章铭三人则是熟练地将麻将牌排列整齐摸牌出牌。

南宫就:“……”

公仪楚觞额前的发丝被观门破开的风吹起来一些,抬头望向狼狈三人组,勾唇笑道:“出来了?”

满身血污的南宫就的眼眶还发着红,望见公仪楚觞这幅样子,胆子竟也大起来,直接无视了他的问话,收紧抱着时将的手臂,不声不吭地往炼药房去。

司徒臻远的灵力流失得严重,果断跟在南宫就身旁护法,同样没有给公仪楚觞眼神。

唯有已经化成黑蛇模样的烛擎抽空威慑性地张大嘴巴“哈”了公仪楚觞这半个主人几回,接着也跟着赶急赶忙地飞到药房门外瞪着院子,似是打算抵挡公仪楚觞,不让他进门。

今日是过来补习班上课的日子,祝青三人一大早来到妙行观后,才发现南宫就等人都不在观中,只有一位自称是南宫就友人的男子支着脑袋侧卧在大殿的神桌上,胡乱翻着南宫就的练习册。

几人只知仙盟大会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但他们修无情道的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是很在意修仙界的八卦,自然不知八卦的中心人物是南宫就,只当南宫就是又带着人出去玩得忘了时间,便一同坐到大殿中开始复习《五年无情三年模拟》的要点。

公仪楚觞见他们对这本奇奇怪怪的小册子研究得十分投入,好奇问道:“你们为何一直讨论男女爱恋之事?”

三人都是比较高冷的人设,只在做到难题时偶尔多辩驳几句,现在公仪楚觞这么问,其实是不太想搭理的。

念在公仪楚觞好歹是南宫老师的友人,相对成熟一些的章铭开口答道:“无情道修士,追求众生入眼不入心,万物无情即有情。而此道心的前提,便是先搞懂情为何物。”

公仪楚觞闻言,更有兴趣,在神桌上坐起身子,道:“我从未听说过此般说法,能否让我加入你们,同我再详细讲讲?”

祝青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想到几月前的自己第一次听闻南宫就的理念时,也是半信半疑,便同意了公仪楚觞的加入。

几人从最基础的“该不该嫁”等判断题开始讲起,一直深入讨论到“究竟是爱还是恨”等疑难大题,最后不知不觉变成一边搓麻将一边闲聊。

所以说学习一旦成了必要任务,在执行的过程中,就算是数头发尖尖长了几根分岔,都能变得乐趣无穷。

“我一直觉得情爱是件愚蠢之举,”公仪楚觞边学着搓麻将边道,“不过是男女贪图一时欢愉,做出一堆不知羞耻的蠢事。”

章铭深有同感,附和道:“道友所言极是。初来补习班,我们也是这个想法。”

公仪楚觞:“现在不是了?”

叶禹洲与祝青相视一眼,祝青道:“有所改观。红中。”

公仪楚觞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章铭一脸肃然地摸出一张牌,很是熟稔地翻开,眉间舒展了一些,道:“我们修无情道,推本溯源,原因无非为二。其一是易增修为,其二是旧事多余。白板。”

公仪楚觞学着章铭的模样摸了一张牌。

他完全不会打麻将,只是好奇妙行观大殿边上摆着的这盒玩意是什么。三人组见状,想着也不知道南宫就什么时候回来,干脆直接邀请他一起打。

公仪楚觞看着手中画着四条杠杠的麻将牌,扫了一眼自己的牌中没有一样的,便将牌扔出桌面。

“碰。”叶禹洲将公仪楚觞打出的四条收起,“没错,但是老师指点我们,所谓的不近人情、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是够不着道的虚伪表象罢了。发财。无情之道近似天道,心胸应当包容万象,在经历沧海桑田后,仍能为心中大道胸怀大爱,砥砺前行。”

公仪楚觞:“按你所说,这男女间的思慕爱恋,你们也是能接受?”

祝青摸起一张牌,接话道:“为何不能?一万。情为心之所向,与他人无关,亦无可耻之处。”

公仪楚觞似懂非懂地点头。

人族为了提升自己那低劣得可笑的根基,研究出名目繁多的道法心术,于公仪楚觞来说无用且无聊。但此番听听人族对情爱之间的见解,倒还算有点意思。

于是他淡定地抛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魔讨论的话题:“你们似乎对此研究颇深,事实上,我先前还在为他人倾慕我而感到有些烦恼。”

“为何烦恼?”章铭犹豫地将摸到的牌伸出又收回,最终还是打了出去,“九筒。又不是你倾慕他,不理便是。”

“此人原本对我族包藏祸心。”

又轮到公仪楚觞摸牌出牌。公仪楚觞对着手上那副全是圈圈的牌,将手上的杠杠扔出去。

“只是我机缘巧合下对他多次纵容,配合他的习性给他置办了小苑,带他出街玩耍郊游,还为他寻了庇护。他三番四次琢磨小动作,把不该放进来的老鼠暗度陈仓引进苑中,我也敛了脾气,饶了他一命。”

三人大眼瞪小眼。

叶禹洲默默打了个花雀。

祝青:“这不就是你倾慕他吗?北风。”

“自然不是,我对他这般好,他怎可能不对我神魂颠倒?”公仪楚觞理所当然道,“只是我之前颇有思虑,如今与你们一聊,觉得接受他,未尝不可。”

三人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妙行观的大门就被粗鲁地撞开,浑身是血、面中带泪的南宫就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浴血的人闯进大门。

公仪楚觞刚刚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心情松朗了不少,勾唇冲南宫就笑道:“出来了?”

三人组:“……?”

妙行观的炼药房中有床,是上次尘洛洛感染风寒时南宫就图方便布置的。

南宫就把时将放落到床上,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房中现成的丹药。时将在悠游冥谷时已经跟破碎的纸相差无几,现在安置下来,脸色反而还比方才红润了些。

对此南宫就心中一寒:完了,回光返照了。

司徒臻远不善医术,帮不上什么忙,便寻了张椅子坐下调息,勉强回回血。

虽然心中对南宫就有很多想问的事情,比如方才在峡谷底下那个蕴含神秘之力的圆阵是什么、比如南宫就对时将问的“同类”是什么意思……但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南宫就摸出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丹药,一股子全往时将嘴里塞。

昏迷中的时将虽说还算配合,但药丸都还没滚进喉间,只过了一圈嘴巴就被吐出来,根本咽不下去。

看寻常的丹药似乎作用不大,南宫就又迅速摸出青铜药鼎和那朵在峡谷中千辛万苦摘下的无间红莲,在炼药房盘腿坐下,当场准备炼药。

本来这朵无间红莲应当是跟伴星花一样,研究一番后再炼化的,而且南宫就这个状态下强行炼药十分容易走火入魔,可南宫就来不及思考更多了,只想尽快找到救时将的方法。

司徒臻远抱有同样的担心,可是现在的南宫就急得团团转,肯定是听不进劝告的,只能再次挥手扬起清风,让南宫就的脑子清明一些,炼药的时候能够冷静下来。

不知道是熟能生巧还是运气好,这朵无间红莲炼化得非常顺利,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居然就炼成了。

南宫就捻着刚炼好的丹药,又坐回床边:“听话,听话,把药吃了好不好,吃了我再给你摇奶茶……”

边说还边又把时将扶起来挨在自己肩上,一只手尝试喂药,另一只手一直给时将顺后背。

可时将不知道为何就是紧闭双唇,方才还勉强能把药丸塞进口中滚一圈,现在吐了几回,连塞进嘴巴里都不乐意了。

南宫就见他这幅样子,脑中忽然闪过电视剧的经典桥段——女主病重却不肯张嘴喝药,男主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药灌到自己口中,用嘴巴渡药给女主。

原著就是纯纯的咯噔狗血文学,尘洛洛至少都被这么喂过三回以上了,那在书中的其他纸片人,说不定也严谨遵守这项规则。

南宫就神色一凝,望向司徒臻远,问道:“时将对修仙界来说,是不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命修?”

司徒臻远严肃点头:“现世唯有时将能一窥天道之秘,对大部分凶险局势皆能未卜先知,决不能折在这里。”

得到司徒臻远的肯定后,南宫就不知想到什么,手指忽然在衣服上搅来搅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时庄主这个情况,可能,只能用嘴渡药。”

司徒臻远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回避一下?”

南宫就秒答:“不是,我是问你能不能给他渡一下,我还要熬药呢。”

司徒臻远怎么说也是男主之一,既然对修仙界那么重要,这份重担果断交给司徒臻远这位仙盟盟主来撑着,不算过分吧?

就是稍微有些对不起尘洛洛,你未来夫君的初吻要在这儿失守了。

不过既然是为了救人,人美心善的尘洛洛肯定会谅解的。

南宫就羞涩地看着司徒臻远。

靠在南宫就肩膀的时将忽然开始疯狂咳嗽,差点又把血咳出来。

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要不你也管一下我的死活?”

第36章 第36章

南宫就终于把视线转到司徒臻远身上。

这位常年仪表堂堂、霁月清风的仙盟盟主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虽无明显外伤,但身上的云锦长袍已经灰白一片,仙气飘飘的发尾还被魔族的黑焰烤焦了一些。

大抵是灵力实在流失太多, 平日总是挂着的春日暖阳一般的假笑,现在也挂不上脸了。

——尤其在听见南宫就让他用嘴给时将渡药后。

放眼原著中, 永远游刃有余的司徒臻远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南宫就心虚地伸手摸了两瓶给时将喂剩下的药扔给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虽惨但帅, 就连虚弱地抬手接过南宫就飞来的两瓶药, 看着都像跟粉丝朋友们打招呼一样。

眼看司徒臻远服下丹药,面色变得好了一些,南宫就再次紧张问道:“怎么样, 现在能渡没有?”

司徒臻远刚变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黑着一张帅脸不情不愿地挪到床边坐下。

看来是想通了。

南宫就将昏迷状态的时将递给司徒臻远。

司徒臻远却默默往后仰了一点,话锋一转:“我觉得他还能撑一下,这儿离百晓山庄近, 不如我过百晓山庄把他那未过门的娘子接过来, 让他娘子来喂,如何?”

逻辑清晰, 有理有据。

百晓山庄离妙行观不到二里路, 司徒臻远都不用半炷香就能飞个来回。

话说这里的民风这么开放吗,黄花闺女都还没过门, 人就已经住进百晓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