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此女正是李敬儒最宠爱的小女儿, 李念瑶。
李念瑶的年纪与东方承渊相当,比东方沧溟小了三岁,自幼便入宫当了公主的伴读, 跟两位表哥的关系十分亲近,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此时的李念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 泪眼婆娑地扑进了东方沧溟的怀中, 朝东方沧溟哭诉自己这半年来有多担心这位失踪的表哥。
东方沧溟的神色有些尴尬, 毕竟这一趟回来,两人已经成长得与孩提时期相去甚远。但李念瑶哭得实在厉害,又不好推开, 东方沧溟只能僵硬地拍拍李念瑶的背安抚, 有些紧张地垂眼看向南宫就。
而南宫就的思绪则是随原著的剧情飘到了天边。
之所以说李念瑶是尘洛洛的最强情敌, 无非是因为尘洛洛的前三位后宫对尘洛洛可谓是死心塌地、从一而终,但东方沧溟不同。作为落难复仇流的傲天,于情于理, 东方沧溟的复仇之路都少不了各种女性角色的强力辅助的。
虽说漫有你是一篇纯正的纯爱狗血文, 东方沧溟也是铁血只认尘洛洛,但不代表女性角色不能一直倒贴极具魅力的东方沧溟啊!
有时候情敌的出现不仅能推动主CP的感情升温, 还满足了一部分喜欢酸涩走向的受众, 所以东方沧溟的支线中对李念瑶的设定还是比大多数炮灰配角完整得多的——至少在她死前,戏份多到直逼尘洛洛。
没错, 李念瑶出场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在引起尘洛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嫉妒情感、并被东方沧溟榨取掉所有利用价值后,死在最恰当的剧情点, 是个比时将还要炮灰的纯工具人。
老实说, 南宫就一直觉得这小姑娘也是够倒霉的。
李敬儒贵为丞相,又是先后的娘家人, 手中本就握着不少权力。李念瑶算李敬儒老来得女,且是李敬儒唯一的女儿,她出生那年,李敬儒高兴得给周边十城施了足一月的善粥,这般炫耀,天下还有谁人不知李敬儒最宝贝的就是他那颗掌上明珠李念瑶?
可自先后去世后,李家再送入宫中的旁支便一直没有诞下皇嗣,李敬儒又是坚定的太子党,陆陆续续被削弱了不少,这李念瑶便也跟着遭了不少次暗杀绑架,目的就是逼迫李敬儒进一步让权。
当然,李念瑶的灾祸不断的设定或许都是在为东方沧溟支线的助攻剧情作伏笔罢了,李念瑶本人是完好无缺地活到这个岁数,并且心思仍是纯真善良的。
李敬儒从一开始就打算亲上加亲,将李念瑶许配给东方沧溟,以巩固李家与天家的关系。没想到东方沧溟忽然失踪,生死不明,李敬儒又执意要保留东方沧溟的储君之位,一时间孤立无援,更是将李念瑶推到了危险的悬崖边上。
李家的女人从来都是花容月貌,李念瑶的长相尤其突出,据说与先后长得十分相像。
虽然颜值设定上绝对是不如尘洛洛的,但在南宫就看来,审美还是要多元化,李念瑶长得与尘洛洛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相貌截然不同,是五官深邃得多的明艳美人,就算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相貌好看,当公主伴读时的表现也十分优秀,父亲还是当朝权臣,其他皇子能不打上李念瑶的主意吗?
不止是东方承渊,就算是其他年纪尚小的皇子,都趁着东方沧溟失踪的时候,在各自势力的怂恿下对李念瑶展开了追求。
可惜原著中的李念瑶始终心系东方沧溟,对其他人的追求从来是委婉拒绝,不少人追求不成,觉得丢了面子,便想到要绑架胁迫、霸王硬上弓。
所以在东方沧溟回归皇都的时候,李念瑶已经处在危机边缘,在原著的最后结局也是为掩护东方沧溟的行动而死去。
但那时候离登基只差最后一步的东方沧溟为了巩固势力,早就对外宣布要立李念瑶为太子妃了,原著中的李敬儒为了东方沧溟的大业,强忍丧女之痛,协同化了形的尘洛洛,给其他党派演了一出李念瑶尚未身陨、与东方沧溟成婚的大戏。
当然,原著中这成亲被东方沧溟当作是与尘洛洛的假戏真做,这点就不多说了。
总之,李念瑶的命运注定是个为衬托尘洛洛的感情而生的悲惨炮灰女配。
一想到此,南宫就便有些愤愤不平,这也太脸谱化太套路了吧?炮灰也是有人权的好不好!?
…
“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时将的声音,猛一下让南宫就回了神。
只见其他人正定定地望着他,李念瑶早就收起了眼泪,似乎是叙完旧后又谈论了一番,刚刚询问了什么事情,在等他回答。
时将不好让他太尴尬,便用半魂在南宫就耳边说道:“方才李丞相提到,当今圣上重病已久,希望你能出手救治。”
南宫就面容纠结地答道:“我去救皇帝?认真的吗?”
时将道:“你可以试试。”
南宫就道:“伴君如伴虎,我要是进宫后因为说话难听被砍头了怎么办。”
时将道:“那我给你陪葬。”
南宫就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了一些:“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识海中的时将似是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的半魂一直在你的识海中,怎么会让你有所不测呢?”
……对哦。
他可是在叁酒峰看过《给皇帝酿了两壶酒后,我年薪万两黄金》的万茶道创始人,教程、title跟金手指都应有尽有,确实没必要顾虑这种小问题。
在变换了几百个表情后,南宫就似乎终于考虑结束,朝李敬儒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要用什么原因进宫,又如何能取得皇上的信任呢?”
南宫就的顾虑是合理的。比起身体的病,皇帝的疑心病或许要更重,确实不可能贸然信任外来的医师。
东方沧溟思索片刻,低声询问李丞相几句,又道:“实不相瞒,我觉得可以在二弟的母妃这边下手。”
如今朝中势力以四皇子东方承渊为大头,宠妃所生的三皇子与五皇子亦各自拉拢了不少势力,至于六、七皇子年纪太小,基本是亲王在背后控制,同陪跑的差不多。
唯独这个二皇子总是让人忽略。
毕竟二皇子的母妃云妃本就出生低微,只是因为相貌美艳才被皇帝宠极一时,侥幸生下了二皇子。
本来云妃若是性格刚烈一些,还有可能母凭子贵,为自己争得一些地位。但偏偏云妃性格本就柔弱,又在坐月子的时候被其他妃子设计,落下了病根,皇帝见她身子越来越差,二皇子也是天生平庸,便没将这母子俩放入眼中好好看待过。
东方沧溟的计划很简单。
二皇子在宫中与体弱病多的云妃相依为命,本又无意涉足朝堂,既然东方沧溟无法立刻回宫,那不妨先以为云妃调养身体为由,将南宫就安排入宫,先是拉拢无依无靠的二皇子,借二皇子之手分裂几个弟弟与亲王的联盟,再由李丞相之口装作无意间透露南宫就是修仙界的神医一事,引起皇帝的注意,实现一石二鸟之计。
南宫就心中微动,或许他这半年间,对东方沧溟的救助真的将东方沧溟改变了。
原著中这段剧情并没有南宫就的戏份,而东方沧溟的黑化值也很高,是用了假的七梵长生花来跟二皇子做交易,在利用完二皇子后,又“意外”让皇帝得知七梵长生花在二皇子手中,顺便将二皇子也一并除了去。
可惜孝顺的二皇子直到被牵连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拼了命藏起来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七梵长生花,还以为自己的母妃能好好地活下去。
而现在的东方沧溟即使也是利用二皇子,至少不是取一朵假花来骗他,而是真的让南宫就去救云妃。
“那我能跟着大师兄一起吗?”一直沉默的尘洛洛忽然严肃问道。
剧情走得太顺利,南宫就都差点忘记尘洛洛并不是被东方沧溟带来,而是作为护卫跟着过来的。这会儿尘洛洛肯定对自己的定位比较茫然,希望跟着南宫就一起行动。
按理来说,神医身边带着个小药童也不算突兀。
尘洛洛一直跟南宫就形影不离,东方沧溟倒也没什么意见,刚想点头答应,却被南宫就打断:“不,你要留在丞相府中保护殿下。”
来到人间界就不能像之前那样称呼了,南宫就自然而然地改了口。只是在场的几人听了这话,神色都变了变。尤其是李敬儒跟李念瑶,似乎是被南宫就嘲讽了丞相府的人保护不好东方沧溟一般,怎么听怎么不舒畅。
尘洛洛可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难得表现出不满,直接道:“殿下不需要我保护。”
东方沧溟没跟尘洛洛的无礼计较,但也对南宫就的回答很是疑惑,道:“我回皇都一事如今无人知晓,舅舅府上都是自己人,老师大可不必为我忧心。反倒是宫中危机四伏,老师带上洛洛,有个照应,或许更好。”
南宫就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又强调一次:“不带。在皇都不比在妙行观,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南宫就鲜少用这种语气对尘洛洛说话,尘洛洛一听便不敢再任性,只能委屈地闭上了嘴,粉瓷一样的小脸泫然欲泣。
而东方沧溟则是稍稍有些脸红,虽然很快又隐了去,但还是被时将注意到了。
其实并非是南宫就想要强行拉郎,而是在这段剧情进行的期间,东方沧溟的行踪会不慎被其他党派察觉,好几次都要靠尘洛洛打掩护、伪装成没羞没燥的情人,才能堪堪躲过追查。
南宫就想要按原著走剧情,那尘洛洛只能跟东方沧溟捆绑。
更何况尘洛洛在漫有你的世界跟行走的引诱发情剂一样,若是跟他一块进宫,被别的皇子看上了,那倒霉的不还是南宫就。
只是……为什么时将也定定地看着他啊!
为什么他会觉得时将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里头好像还带有那么一点儿委屈和埋怨啊!?
南宫就低头喝茶,假装没看见时将的眼神。
但时将的半魂在耳边发出的声音却是拦都拦不住:“我的安危就不重要了吗?”
不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东方沧溟攀比这个事情啊?对李丞相府上的安保护卫真的很不礼貌诶!
那他到底是进宫还是不进宫?
保护你,我另有人选啊!!
幸好李敬儒对两人暗戳戳的互动浑然不觉,见尘洛洛跟东方沧溟对此安排都没有异议后,很快又将话题拉回进宫的安排中,这才让南宫就勉强躲过时将的眼神攻击。
…
计划敲定后,李敬儒便开始着手布局牵线二皇子与南宫就。
而南宫就也从富商小少爷的形象又被转换成神秘医修的模样,一身兰色鹤羽纹衣袍,搭配随意半扎松散的如墨长发,立于翠竹之下,竟颇有世外高人之姿。
——不开口的话。
“若一个月内不能按计划探完,李丞相会接你出来。”时将在马车前对南宫就再三叮嘱,“我的半魂无法时刻清醒,你要保护好自己。”
南宫就本想吐槽这话未免太过煽情,可是目光一落到时将布满担忧的脸上,吐槽的话又卡在了喉咙。
最终只能点点头。
入宫的马车渐行渐远。
一名戴着斗笠的兰衣少侠同冬日飘下的白雪一般悄声无息落在时将身后。
正是被南宫就摇来保护时将的南宫勿。
第72章 第72章
进宫的一切比南宫就想象中顺利得多。
本来后宫是不允许宦官及太医外的男子入内的, 想要使用外来的方子,还得转由太医院审核检查过后,才有可能让妃子用上。
但人间界对修士们十分敬重, 南宫就药修的身份算为他谋了点方便,加上皇帝确实病得久了, 太医院也焦急, 对李丞相所介绍的仙医便更加网开一面, 直接以客卿的礼数招待,都想看看修仙界的药修是个什么水平。
也因二皇子的母妃云妃实在被忽视得厉害,连太医带着南宫就这个生面孔去会诊都没有宫人在意, 只当是太医院又来了新人, 或者又是二皇子找来的游医, 来云妃这儿做无用功。
“这段时间,仙师便住在这个小苑中,若是需要用到太医院的药材, 便让门口的小邓子给您带路。宫中规矩多, 能住进来已属不易,还请仙师莫要随意走动, 不然奴才可不好交代。”
说这话的人正是李丞相提前打点好的老太监, 似是在宫中地位不低,对南宫就的态度说不上特别恭敬, 但也算面面俱到。
老太监将南宫就领到暂住的小苑中后, 留了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名唤“小邓子”的小太监在门口候着,也不知道是为了伺候还是为了监督。
不注重归不注重, 外来人给妃子会诊还是要走一段流程的。所以南宫就进宫头两天都没有其他事情做, 在小苑中待得无聊,便让小邓子带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对南宫就的到来表现出的兴趣不大, 憋不住好奇的,也不过是多扫了几眼。毕竟二皇子十分孝顺母妃,二皇子招揽一些所谓的民间神医入宫,在太医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南宫就的医术还未展露前,先低调行事才是正解。
有些医官比较通窍,隐约有听说人是李丞相介绍的,更是对直接对像来太医院观光一样的南宫就视而不见,免得惹是生非。
太医院中的药材大多是民间的较为珍贵的药材,药册上也有写着修仙界的奇花妙草在库,只是这些药材管控严格,大多都是为帝王储备,不可能用在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身上。
南宫就环视了太医院一周,心中实在诧异。
这太医院的布局精妙,冬暖夏凉,也算有些灵气。但比起药材,放置在百子柜旁的一尊玉雕小像,比太医院的所有摆设都更引人注意——这竟是一尊女子的雕像。
这尊女子的玉雕小像雕刻得十分精巧细致,被供奉在一座用紫檀木雕成宝塔造型的神龛中央,神龛上仅书“药仙顾柔”四字。女子的面容清丽,神态悠然。装扮有些像观音的模样,头戴明珠高冠,身着罗裙天衣,奇就奇在小像手中所持的并非玉净瓶或是象征健康的吉祥物,而是一手持药,一手仗剑。
这让南宫就不得不再三流连观望。
求医问药的地方,布下风水阵、供奉医仙药仙、贴上吉祥黄符,都是能理解的……但这尊雕像未免太诡异了!
且不论药仙为何要仗剑,先姑且理解为驱赶病痛的意思,可南宫就转为药修多年,竟从未听说过有这个神仙,也没有瞧见其他关于这位“药仙”的生平介绍!
这可是在太医院,难不成大祁的天家受人蒙骗,偷偷供奉了邪修?
南宫就左看右看,实在忍不住问跟在身后的小邓子:“你可知道这尊雕像是何时开始供奉,有何渊源?”
小邓子恭敬答道:“奴才入宫的时间不长,只知这药仙大人已经供在太医院很长时间了。至于有何渊源,恐怕要问太医院的医官大人们才知晓哇。”
这话听着不像假的,南宫就左右张望一会儿,正巧一坡脚的老医官正一瘸一拐地从旁边的过道路过,南宫就没多想便直接拦住这老医官,礼貌问道:“这位大人,打扰了,我是二皇子领来为云妃会诊的游医。能否向大人请教一下,百子柜旁这尊雕像供奉的是何人,有何渊源?”
老医官看着约摸五六十岁,留着一把山羊胡子,面中带有疲色,但眼神却是闪着灵光的。此时忽然被南宫就拦下,似是有些不悦,但也开口答了南宫就的问题:“上头不是写了‘药仙顾柔’了吗?这位仙人已经在宫中供奉数百年了,据说曾经救过开国圣上的命。”
看老医官不想搭理的样子,南宫就屈身感谢了老医官的解答,便不再多问。
“你有听说过这位药仙吗?”南宫就滴滴时将。
时将的半魂答得很快:“未曾听过。不过既然已经供奉数百年,在庄中翻阅一下古籍,或许能找到线索。”
连时将都没有听说过的神仙,实在太过可疑。但南宫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天家铲除邪修,所以并未太过将此事放在心上,只随便应下。
时将看南宫就似是怀有其他心事,沉默片刻,又问:“你为何要给那老医官下咒?”
南宫就意外道:“你发现了?”
方才老医官解答完离去后,南宫就状似不经意间,在小邓子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掐了个追踪咒,弹到了老医官背后。
虽说在宫中被压制得厉害,但对普通人下一个简单的追踪咒,南宫就还是勉强能使出的。
只是这件老医官涉及到后续的剧透,南宫就担心被66警告,无法对时将明说,只能含糊解释:“天家的太医身份特殊,通常只会挑选身强体壮的人在任,十分忌讳身患顽疾或是有肢体残缺的人留在宫中,免得晦气冲撞了天家的贵人。我看这老医官患有坡脚旧疾,但穿着打扮又不似位高权重之人,觉得十分可疑,便留了个心眼。”
时将有些讶异,事实上他与南宫就有一样的思虑,只是没想到南宫就竟不用他提示便做出了这个判断。
看来他真的是有些小看了南宫就。
时将的语气中带着笑意,道:“你真是聪明。”
南宫就猛地一捂耳朵,这动作来得突然,吓得旁边低着头的小邓子都忍不住抬头观察一眼。
时将不是没有夸过他,只是南宫就发现,自从时将出关以后,跟他说话的语气好似变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
只觉得时将说出的话总会让他的耳朵发烫,连心都像被猫爪挠了一样,痒痒的,让人有些难受。
…
两日时间过去,给南宫就走的流程也只是做做样子,南宫就很快被一位李丞相买通的医官带进了后宫,去给云妃会诊。
云妃的相貌果然十分美艳,只是久病缠身,整个人精神气非常差,连对二皇子强颜欢笑的力气都使不出。
南宫就只把了个脉便知云妃与尘洛洛一样,是身体里头吸的寒气多了,才落下的病根。云妃出身低微,二皇子又不受宠,领不到名贵的药材,太医们也就做做样子,只当作普通风寒来治。
而南宫就治尘洛洛治得多了,治疗云妃的病情简直是轻而易举,就算难以在皇都使用灵力炼药,光是南宫就乾坤袋中备着的灵植和丹药,就已经碾压宫中的药材。
才半月过去,云妃的身子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二皇子大喜过望,将画有宫中布局和暗道的地图都递了给东方沧溟。
李丞相寻了个机会,不动声色地将南宫就治好云妃一事宣扬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被皇帝召去会诊的日子竟比预估的还要早一些。
这回带南宫就去面圣的除了太医院的医官,还有二皇子与李丞相。
南宫就本是修士,在宫中规矩这一块被管得并不严厉,提前被宫人指导了面圣的礼数,便往皇帝的寝室走去。
时值初秋,天气尚未开始转冷,皇帝的寝室中燃着熏香,一方面是用作宁心安神,一方面又用作掩盖呛鼻的药味,不浓不淡,气味正好。
皇帝卧在床上,神志还算清醒,但精神实在不佳,话也未说几句,只招南宫就去把了个脉,上下打量南宫就一番,问道:“听闻仙医原先是修仙界的医修,不知师出何处?”
南宫就道:“回陛下,在下出身逍遥宗,乃三长老座下弟子。”
“竟是逍遥宗的仙人……”皇帝喃喃一句,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又道,“那仙医可能看出,朕患的是什么病?”
南宫就用余光扫了寝室的宫人一圈,沉默片刻,道:“陛下忧心天下子民,乃积劳成疾也。”
这回答跟其他医官一样。
皇帝听后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南宫就退下,很快又睡下了。
等回到小苑,李敬儒将其他人退下,才开口问道:“仙师可有看出其他问题?”
南宫就先是在门上贴了个静音符,确认门外的小太监听不见屋里头说话了,这才开口道:“熏香有毒。”
李敬儒霎时大惊失色,后退几步,缓了缓,才道:“可陛下寝室中的宫人每日都同吸此香,未有一人似陛下一般病倒啊?”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对仙师的医术不曾有疑,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还望仙师海涵。”
南宫就摆手示意无碍。
他自然不是随便猜的,但也不算是自己看出来的,毕竟光把个脉怎可能一下子就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当然是因为原著中有写明,皇帝就是中了这熏香的毒而死的。
只是南宫就口说无凭,还是得用实际证据说话,只能朝李丞相道:“确实事关重大,丞相有顾虑也是应该的。还请丞相帮忙取一些陛下所燃的熏香予我,我自有法子验证。”
李丞相听罢,虽然心中惊诧,但还是慎重点头应下。
而后几天,南宫就又陆续为皇帝熬了几幅中药,虽是让皇帝的精神好了一些,但远远未到痊愈的程度,这“神医”的名号也渐渐似其他被二皇子寻来的医者一般淡化了去。
倒也不是南宫就没有法子救皇帝,而是天道要让皇帝死,皇帝不得不死。但皇帝对东方沧溟还有用处,也不能现在就死,只能用这个法子先吊着皇帝的命,让他撑到东方沧溟夺权成功后再死。
李丞相的眼线四布,不多时便将皇帝寝室中燃的熏香拿到手,通过小邓子的手交给了南宫就。
也是在同一个晚上,南宫就的追踪咒出现波动,那名坡脚的老医官遭到了暗杀。
…
等南宫就在七拐八弯的假山中寻到老医官时,两个刺客正准备将老医官抛到莲池中,伪造出老医官失足落水而亡的假象。
南宫就用不出灵力,但逍遥宗的剑法还能傍身。
两个刺客一时半会竟近不了南宫就的身,正想撤退,不料南宫就忽然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杯茶水迎面泼出,两人闪避不及,被泼了个正着,都还未退出到假山外,就被迷晕了去。
南宫就将两人的面罩扯下,掐开两人的嘴巴,用随便捡的树枝往两人嘴里探了探,果然勾出了藏在舌下的毒药,灭了两人失败自尽的后路。
【有时候连我都会怀疑宿主做这种事的时候是不是过于专业了。】
66忽然发出评价,把南宫就吓了一跳。
南宫就在脑域中抱怨道:“偷鸡摸狗我一向是专业的好吧。你别忽然冒出来,吓死我了。”
【所以说宿主为何会这么擅长偷鸡摸狗。】
南宫就郁闷:“那不是你这个系统该管的事。”
过了一会儿又烦躁道:“好歹我也算博览群书(虽然是网文),这种死士嘴里会有毒药不是常识吗?之后还要用上这俩证人,要是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咬咬舌头就挂了,那我不得气死。我的阅读经验不允许我犯这种低级错误。”
好像很有道理,66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那旁边那个老医官怎么处置?】
“他也该死。”南宫就道,“但他还得帮我们走完剧情再死,你懂吧。”
第73章 第73章
南宫就在宫中调查的同时, 时将和东方沧溟在丞相府中也一并着手拆分朝中势力。
“如今朝中手握南北军权的分别是镇南大将军庞应和镇北大将军周巡,”李敬儒将一枚代表东方承渊的墨绿玉石放到镇南大将军的名字边上,“庞大将军的意思尚不明朗, 但这半年间的行动,似乎隐约有支持四皇子的趋势。而周大将军……”
李敬儒抬眼看向东方沧溟, 又将代表东方沧溟的藏蓝宝石推离, 欲言又止。
东方沧溟道:“丞相不妨直说。”
李敬儒抚了抚胡子, 面向时将道:“周大将军的独子周子灿,曾与太子殿下的长姐大公主定下娃娃亲,而大公主的母妃又与先后情同姐妹, 周大将军便一直是坚定的太子党。”
这周子灿三岁就将兵法倒背如流, 五岁便有模有样地舞刀弄枪, 是兵家万里挑一的天才。周巡在周子灿身上倾注了全副心血,周子灿亦不负周巡所望,十四岁开始带兵, 十七岁被封将军,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可惜, 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未能活过二十岁,便战死在北疆。
就连周巡也没有想到, 周子灿会死在那一战。
明明面对更庞大的战役、更狡猾的对手, 周子灿都能全身而退,偏偏在这么一场胜券在握的收尾战中, 周子灿就这么随随便便就被摘了首级。
周巡不是无法接受战败的人, 但这场战役输得实在太过诡异,参战的士兵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根本找不到一个人证能告诉周巡,周子灿到底因何而败。
周巡强忍丧子之痛,暗中调查了一番,可还未查出其中有何隐情,皇帝就用英雄已去为由,在周巡尚不知情的时候,直接将大公主的婚事重新敲定,送去邻国和亲。
谁人都知大公主与周子灿两情相悦,只等周子灿打胜仗回来后喜结连理。
可周子灿死后,大公主不止不愿归还周子灿送出的传家宝——一支嵌着雪玉的金簪,甚至连慰问都不曾有过一句,让周巡倍感心寒,只叹天家薄情。
在接连受到多番打击,又不知在背后调查出什么原因后,周巡对天家产生了怨恨。虽然周巡一心为国、心有抱负,面上并未说什么,只在朝中保持中立态度,但想要他重新拥立东方沧溟,恐怕比登天还要再难一些。
李敬儒说完,长叹一口气,房中几人顿时陷入静默。
这庞应听着是个聪明人,局势变动后,或许还能稍加拉拢,但周巡那边,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
一抹俏丽的鹅黄轻衣忽然敲门而至,一下子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
李念瑶与丫鬟捧着食盒轻巧走进房中,将食盒中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和甜羹放到小厅的茶桌上,甜甜朝三人道:“爹爹,沧溟表哥和时大哥,你们都商量一整天了,肚子饿了吧?我刚刚做了一些吃食给你们填填肚子,吃饱后再聊吧。”
说着,又到门口把对招的尘洛洛和南宫勿也喊了进来一块吃。
天色确实不早,月亮也早就挂到高枝顶上。只是几人聊得太过入神,都没留意时间流逝。
“这丫头真是不懂事,也不看我们正在商议大事,就这么毛毛糙糙地进来打扰。”李敬儒嘴上是这么说,但表情明显是在炫耀自己的小女儿,边说边笑着招呼几人先去吃饭。
办正事的时候,东方沧溟和李敬儒倒也没那么多穷讲究,这些天都已经习惯与众人坐下来同桌吃饭。
几人围桌坐下,饭菜做得不是很精致,但味道十分可口,看得出确实是李念瑶亲手做的。
时将胃口不大,这几日又总为宫中的南宫就忧心,没吃多少,很快便放下筷子。
李念瑶见状,立刻打了一碗甜羹递到时将面前,道:“时大哥,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啊?你身子弱,我还做了比较好消化的饭后甜羹,若是吃不下饭菜,不如尝尝这甜羹?”
时将颇感意外地接过甜羹,温和道:“李姑娘莫要误会,你做的饭菜都十分美味。只是因为今日天气转寒,我胃口变差了一些罢了。真是谢谢李姑娘的关心。”
尘洛洛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夹菜,南宫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吃饭不说话,东方沧溟则是挑眉看了两人几眼。
李敬儒看小女儿只给时将打了甜羹,忍不住拆台道:“我说瑶儿啊,你平时做饭就那几个样式,也不会配上甜羹,今天怎么忽然大秀身手、给我们加菜了?”
李念瑶一下子紧张起来,娇嗔道:“我这不是新学了几样,想让几位哥哥先尝尝看嘛!爹爹你怎么还拿我打趣呢,都让哥哥们看笑话了!”
“哦?是几位哥哥,还是一位哥哥?”李敬儒调侃起小女儿来根本收不住,毕竟他这小女儿貌似情窦初开了,对时将的感情藏都藏不住。
他本就没有必须将小女儿送入天家的执念,以前只是想着李念瑶跟东方沧溟若是能亲上加亲更好罢了,如今表兄妹俩凑不成一对,李敬儒也没有什么意见,只要李念瑶开心便是好的。
更何况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时将的评价也颇高,此时也想为自己的小女儿推波助澜一把,“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念瑶被李敬儒的话羞得满面通红,赶急赶忙又打了一碗甜羹送到李敬儒面前,试图堵住李敬儒的嘴,道:“爹爹,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赶紧吃甜羹,别说了!”
李敬儒一阵大笑,倒也没有再继续调侃李念瑶。
李念瑶看李敬儒不说了,才敢偷偷抬眸看向时将。
沧溟表哥回来后,还带来了谋士和护卫,个个都是一表人才,身上带着仙气。尤其是那肤白胜雪、神色冷清的时大哥,更是如谪仙一般,将平日鲜少见生人的李念瑶都看呆了。
李念瑶一开始还不太敢与时将亲近,可后来真正接触后,李念瑶才发现,时将明明看起来像一支冬日的寒梅般不近人情,心底却是如春日的暖阳一般的柔和。
虽然沧溟表哥很好,爹爹也一直有意撮合她跟沧溟表哥,但李念瑶心中一直只将东方沧溟当作家人看待,从未对东方沧溟有过其他想法。在时将出现在她的世界后,李念瑶便更加坚定,自己对东方沧溟的感情与对时将的感情时不一样的。
这边厢的李念瑶还在心中期待时将能夸奖她方才新做的甜羹,那边厢的时将却在李敬儒的调笑中罕见地心不在焉起来。
一直默默吃饭的南宫勿眼皮一跳,忽然抬头,正正对上了时将有些慌乱的眼眸。
“你兄长出事了,快,进宫。”
…
虽说南宫勿进皇都也被压了修为,但单论功法,南宫勿在人间界亦难以找到对手,拿着地图潜入皇宫,并非难事。
待南宫勿按时将的指引找到窝在假山后头的南宫就时,南宫就摸着下巴,正对着三个被他五花大绑在地上的人一筹莫展。
南宫勿郁闷:“你在干嘛。”
来到皇都的南宫勿早就将逍遥宗的弟子服换成一身朴素的玄衣,又擅长隐藏气息,此时真的跟隐在暗处的影卫一样,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人在哪里。
显然南宫就在夜晚的深宫中干这种事还是有些心虚的,南宫勿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南宫就瞬间被吓得弹射起飞。
在看清来人是南宫勿后,南宫就才放下心,冲过去揍了南宫勿肩膀一拳:“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是不是想谋杀亲哥啊??”
南宫勿轻巧躲过南宫就的拳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南宫就,道:“我想谋杀你,方才就杀了。”
他说得对,去约架回来的南宫勿很明显又涨了修为,完全不是南宫就用损招就能对付的水平,几乎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将南宫就碾压的程度。
但南宫就身上自带亲哥血脉压制,丝毫不畏惧自己这个人形兵器弟弟,张口就是骂街:“我还想问你来这儿干嘛呢?我不是让你去保护时将,你跑了让他一个人怎么办?现在外面危机四伏,动不动就一群死士来暗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啊!”
南宫勿直接对南宫就翻了个白眼。
且不说时将平时就很擅长用自己的能力脱离险境,他是真的想拜托南宫就清醒一点,现在根本没有人发现时将是最近搅乱朝堂的幕后黑手好吗?东方沧溟才是那个动不动就被暗杀的活靶子。
也不知是哪个党派的眼线非常敏锐,东方沧溟才入丞相府没几天,就已经被摸到了痕迹。
光是南宫勿来到皇都这半个月,东方沧溟已经遭受了不下五次危及生命的暗杀,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小危机,若不是尘洛洛在场帮他挡了或是躲了,恐怕东方沧溟都活不到现在。
“就是他说你有危险,才让我进宫帮你的。”南宫勿看着南宫就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布满紧张就忍不住一阵烦躁,又道,“别讲废话了,这片地方很快会有守卫来巡逻,地上这三个要怎么办?”
如果不是南宫勿的语气中充满了嫌弃,南宫就应该会为前面那句话感动三秒。
不过这儿确实不适合两人谈话。
南宫就跟南宫勿拎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飞速藏回在宫中暂住的客卿小苑。
“两个死士你想办法带到丞相府,交给东方沧溟审,他比我们更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口。”南宫就将老医官一把甩到墙角,又找了团穿过的袜子塞紧老医官的口唇,“这老头我会送回太医院,你趁天黑赶紧回去吧。”
南宫勿道:“我也可以帮忙带信。”
光把两个昏迷的死士带回去,南宫勿也不知怎么说清前因后果,便多提了一句。
“没关系,时将会知道的。”南宫就心想,与其留下字条这种有一定隐患的证物,还不如直接对识海中的时将口述,私密度还更高些。
没想到南宫勿眉头皱得更紧,冷声问道:“为何他会知道?我一直想问,你跟时庄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南宫就一脸莫名其妙,他跟时将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指定商业合作伙伴、优秀的大夫和病弱的美人、倒霉穿书者和人形金手指的关系啊!
“这,我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南宫就不能暴露时将藏在他识海中的半魂,只能含糊道,“你这话问得好奇怪,任谁看了都知道我跟时将是……好兄弟吧?”
好吧,南宫就其实也觉得自己跟时将的关系或许比商业合作伙伴更要好一些的。
而且脑中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些不该在这个严肃的时刻出现的画面,让南宫就忽然又是挠脸,又是抠手指头,还突然踹了地上昏迷的老医官一脚。
毕竟人在尴尬的时候总喜欢装作很忙的样子。
南宫勿那双与南宫就极相似的星眸中闪烁着跟南宫就完全不一样的寒光,继续冷声道:“我怎么觉得他对待你的态度不像是好兄弟呢。”
南宫就脑子里不该出现的画面一下子被南宫勿这句话浇熄了去。
这话就很伤人了哈,听着跟南宫就口中的“好兄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其实时将并没有那个意思一样。
“你少管,赶紧把这两个废物带出宫!”南宫就不爽地催促南宫勿赶紧滚,少待在宫中影响他的心情,被陌生人瞧见了,还可能误会南宫就精神分裂出另一个人格的实物呢。
“我也不想管,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好兄弟怕是要在丞相府办喜事了。”
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南宫勿的心情也很不美妙,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像拎垃圾出门扔掉一样,拎着两个死士消失在深宫的隐秘处。
南宫就一头雾水。
办喜事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啊!
第74章 第74章
南宫就当然不会直接问识海中的时将。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这老医官的问题。
事实上, 一把温柔刀只擅长撒狗血不擅长写正剧,吸引的读者大部分也只爱看狗血,所以漫有你中很多权谋斗争的剧情都是一带而过, 属于正剧剧情描述得多一点都会被骂在水文的程度。这也直接导致了南宫就即使手握剧本,也难以将剧情细节一一还原。
原著中的东方沧溟回到皇都时, 东方承渊的阵营已经拉拢了不少势力。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站过队的大臣们俨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绝对不会因为真太子的突然回归而改变立场,除非他们所站的东方承渊彻底失去翻身之日。
况且,以前的东方沧溟为人实在太过正直, 自命清高, 半点不会来事。要真让东方沧溟当了皇帝, 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又怎么会支持东方沧溟将东方承渊掰倒?
这部分权谋斗争本来可以写得十分精彩,但一把温柔刀被评论区骂了几百条注水后迅速滑跪, 大手一挥直接给所有人降智, 剧情像坐了火箭炮一样飞速过完,只留下让东方承渊彻底失去翻身之日的原因, 是东方承渊并非先后亲生、甚至根本不是皇帝的骨肉这个含含糊糊的真相。
…
“时将, 时将?醒着吗?”
房中一灯如豆,老医官被绑在角落处还未清醒, 南宫就坐在书桌后静呼识海中的时将。
时将是过了小半时辰后才回应的, 似乎是因为本体正在卜算,所以无法分神回应。这会儿听见南宫就呼唤了, 便在南宫就耳边带了点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小问题。你怎么让南宫勿过来了, 杀鸡焉用牛刀,让他守在你身边。”南宫就边在脑中回答, 边摸出李敬儒暗中派人送来的熏香,难得严肃道,“先说正事,这是李丞相帮我取来的,皇上寝室所用的熏香。”
皇帝的寝室一般燃的都是龙涎香或沉香,大祁的皇帝也不例外。这熏香看着普通,也就是混了一些药材的龙涎香,即使长期吸入体内,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大祁现今的帝后情深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这熏香制作的背后,还有一桩让天下男子都啧啧称羡的美谈。
事情还要追溯到皇上病倒后,皇后日日为皇上的身子牵肠挂肚,先是多番命人到专注修医修药的宗门寻求妙方,又在半年前千辛万苦到麒麟宝阁中重金拍得一种叫做‘凝月华’的仙草。
凝月华对药修来说并不陌生,其功效是镇定灵脉、快速聚魂,常用于修士进阶时炼作丹药辅助,即使在修仙界也是比较贵重的草药。而对人间界的病人来说,凝月华更是有定魂的神效。
但这凝月华又通常只生在在修仙界随机开放的秘境中、能够毫无遮挡地映照在月光下的露水池边上,且周围常年群居着一种外形有些像犀牛、头顶长有两根长角、唤作露池犀的巨兽,想要完整地摘取凝月华入药并非易事。所以每每麒麟宝阁有凝月华拍卖,价格都只高不低。
皇后拍得凝月华后,又亲自到太医院叮嘱了好几次,将拍得的凝月华一半煎成汤药给皇帝服下定魂,另一半研磨成细粉,与安神的药材一并混入皇上所用的龙涎香中,让凝月华的功效持续得更加长久。
还有小道消息称,前段时间麒麟宝阁的拍卖大会,皇后也派人去竞拍七梵长生花,只是被小人恶意竞价才失利未得,让百姓们一阵遗憾。
无人不夸皇后尽心竭诚,无愧一国之母的位置。
只有南宫就听到传闻后勾唇冷笑,皇后或许真的派人去拍七梵长生花了,但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让帮皇帝延寿。
“凝月华确实是大有裨益的仙草,但大多数人对凝月华的认知只停留在延年益寿这一点上,忽略了‘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尽管时将有可能比他知道得更多,但南宫就还是很认真地给识海中的时将解释,“凝月华本身没有毒性,但若是跟露池犀的角制成的药材混在一起服用,就会产生一种致命的毒素。这毒素发作得很慢,但会毫无痛楚地慢慢侵蚀人的身体,散去人的精神气,杀人于无形。”
时将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在燃此熏香的同时,也在服用露池犀的角?”
“我在面圣会诊前曾经翻阅过皇上所服用的药方,并未发现有露池犀角。”南宫就的眼神逐渐幽暗,“但我在太医院的药册出纳记录中,却看见东方承渊在半年前狩猎比试中受惊时、太医院所开的药方中,有一味犀牛角。”
时将的语气也凝重了一些:“东方承渊?”
“没错。露池犀的角本身就同犀牛角十分相似,就算不小心被混进存放犀牛角的药箱中,想必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南宫就继续道,“皇上的身子恰好是在太子殿下失踪后开始一落千丈的,皇后恰好为皇帝重金求得凝月华,而东方承渊的药方又恰好要用到犀牛角,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同时发生?”
南宫就默默站起身子,走向被绑在角落那名老医官。厚重的阴影打在老医官布满岁月的脸上,竟生出一丝寒意。
“但这么巧合的事,偏偏让这老头都做成了。”
南宫就是知道真相的,但他无法直接将没有过程和细节的结局告诉时将,只能无奈地跟时将玩起海龟汤*,赌时将能顺着他透露的讯息猜到谜底。
时将果然反应得很快:“你希望从那两个死士口中听到的是这个真相。”
南宫就道:“没错,普通医官不知凝月华的禁忌,但我作为修仙界的药修,必定一眼就能察觉。现今太子暗中回归的消息已经泄露,皇后与东方承渊一派必定为此焦心。而我是李丞相安插进宫中的人,铲除我的话未免太过明显,那么他们首先要铲除的,就是这个中间人。”
说到此处,南宫就顿了顿。
因为铲除老医官的原因远不止这一个。
“不止。”时将接着南宫就的话道,“无论是龙涎香的制作,还是东方承渊的药方,都是近半年才发生的事。可这老医官明显在宫中已经待了不止一个年头,肯定还有其他原因,让他身为残缺之人仍能受到皇后重用。
太子和东方承渊一母同胞,后又一同托付给皇后养育,期间母慈子孝,未曾有过任何皇后与两个皇子不和的传闻。站在皇后的角度,太子按部就班到名正言顺地登基,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今皇后却宁愿迂回使计、卷起斗争,也要与东方承渊站在同一阵营将太子掰倒,你会不会觉得,这实在诡异万分?”
时将简直是一点就通,南宫就的脑中不由自主地响起某个死神小学生破案时的专属BGM,继续引导道:“我原本的猜想是,东方承渊与皇后亲生的早早夭折的三皇子年纪相仿,或许是皇后在东方承渊身上得到了安慰,才生出了偏心溺爱之意。”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无法说服任何人的。
毕竟就算将东方承渊当作早夭的三皇子的替身,皇后也不至于为东方承渊冒险至此。
“除非东方承渊根本就是皇后所出。”
时将只沉默片刻,竟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尽管是南宫就主动引导的,但在听到时将说出那一刻,也不得不为时将的大胆猜测感到震惊:“什么?你是从何得出……?”
时将整理了一番思绪后,将猜测一一道明。
“很简单,因为皇后的孩子更有机会夺得帝位。
当年生下三皇子的时候,皇后只是一个比较受宠的嫔妃,位置在后宫中不高不低。这老医官当时大概三十岁上下,正值壮年,恰好是受到重用的年纪。
而皇后所生的三皇子与先后所生的四皇子东方承渊出生日期仅隔了两日,这么小的娃娃被掉包了,即使是亲娘也难以辨认清楚。
三皇子从出生起就聪敏机灵,十分受皇帝宠爱,他的生母、现今皇后也母凭子贵,一年时间不到便被封至贵妃。可三皇子还未长到五岁,便在御花园失足落水而亡。
皇上怒火滔天,将照看三皇子的嬷嬷、护卫和整个御花园的宫人都斩了。在场的所有人中,唯独剩下了这个坡脚的老医官。”
这等天家大事,宫中是绝不可能将之大肆宣扬,又因知情人全数被灭口,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大。
而后,三皇子早夭,皇后悲痛欲绝,皇上不止没有降罪,反还生出怜惜之意,将之封为皇贵妃。也是同一年间,先后的身子越发不好,皇贵妃代管后宫事务。
不到三年,先后病逝,皇上顺势就将皇贵妃立为新后,太子与东方承渊交由新后抚养。
一切看起来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完全挑不出皇后的一丝错误。
然而如时将等没被降智的局外人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无论是三皇子的死、宫人被灭口、还是先后的病逝、跛脚老医官的独活与重用,全部都疑点重重。
“所以我猜,若三皇子与四皇子东方承渊真的被掉包,那唯一剩下的知情人,只有这个老医官。”
金手指不愧是金手指,时将光是从南宫就给出的少许线索中就分析出这么多,且无限接近真相,实在太过可怕,让南宫就情不自禁地在心中为时将虚空戴上大框眼睛和红色领结,期待时将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南宫就道:“假设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皇后难道不是应该早早就将这医官灭口,为何还要将这把柄留到现在才杀?”
时将沉默片刻,答道:“或许是因为此人值得信任。”
南宫就道:“为何值得信任,是有何渊源?”
时将道:“狩猎比试中,太子是被东方承渊推落悬崖的,但这段时间,我们在丞相府已经摸出东方承渊背后还有靖王撑腰。甚至这场狩猎比赛的局,都是由靖王所布。那日你在他背后下追踪咒后,我已命人查出此人乃靖王旁支所出。”
南宫就在心中为时将鼓掌。
“当年三皇子落水,据闻是这医官最先发现,跳落水中营救,被池底的利石割断了右脚的脚筋,这才营救不成,还落了残疾。”
百晓山庄早就将老医官的资料传到丞相府,让时将的思路更加流畅。
“也正因如此,靖王才能用此借口,让这老医官在暴怒的皇上眼底下侥幸留了一命,还以残疾之躯留在了太医院继续任职。”
南宫就不自觉地开始依赖时将,道:“我相信你的猜测,可是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将真相引出?”
“只要……”
时将才刚开了个话头,忽然就没了声响。
南宫就:?
在识海中的半魂应该没有信号不好的情况吧?
南宫就一头雾水,不知时将为何忽然不说话了,又在房中走来走去,试图找一个信号比较好(?)的地方,重新跟时将的半魂连接。
所幸没走几步,时将的声音便重新在耳边响起:“抱歉,方才李姑娘忽然到苑中,出去应付了几句。”
李姑娘?李念瑶?
南宫就脱口而出道:“小姑娘怎么大半夜往你院子里跑啊,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难道是东方沧溟出了什么事?那也应该是尘洛洛来找时将啊,怎么会是李念瑶过来呢。
“……没什么要紧的事,已经让她回去歇息了。”时将迟疑了一瞬,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先谈正事。”
南宫就挠挠头,心中感觉怪怪的,不太能理解李念瑶的举动。
但现在确实没有时间深究,两人开始规划如何撬开这老医官的口,为东方沧溟的华丽回归做铺垫。
第75章 第75章
丞相府。
南宫勿进宫不久后, 心中的慌乱便散去,南宫就应该是没事了。
小苑中灯火通明,李敬儒为时将安排了不少护卫守在小苑, 时将一人坐在屋中的书桌前,只燃了一盏明明灭灭的小灯, 映在他的凝思的脸上, 甚是温柔。
百晓山庄几乎是同时传来了三份密函, 有意料之中的,也有不曾预料到的。
关于老医官的出身和生平履历,和已经被许配到邻国和亲的大公主, 以及医仙顾柔尚未能找到线索的消息。与密函一并送达的, 还有一封来自大姐时雨的家书。
时将慢慢将家书合上, 轻叹一口气。
就算他一直有意识地避而不谈,但时家的人或多或少应该也能感应到。
天命难违。他的大限,或许快要到了。
…
“时将, 时将?醒着吗?”
耳边传来南宫就的声音。
通过半魂连接的声线比直接面对面对话的声音更加清脆, 那是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中间的声线,每次听见, 都能让时将不自觉地将自己回答的声音放得更加轻柔, 免得将这声线的主人吓到了。
时将本来并未对南宫就入宫抱有太多期待,只当是拉拢二皇子的辅助, 现在看来, 南宫就心中或许也有自己的计划,摸索出的消息比时将想象中的更有用。
天家斗争中错综复杂的真相实在太多, 时将将手头上知道的讯息与密函提及老医官的资料一条一条连接起来, 慢慢将真相编织。
虽然他的猜测在他人耳中或许是天方夜谭,但南宫就却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我相信你的猜测, 可是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将真相引出?”
一如既往、不知从何生起的信任,让时将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只要……”
“时大哥,你睡了吗?”
寝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李念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两人在识海中无声的对话。
时将不动神色地将笑容收起,竟带了一丝烦闷地看向门口,但又在开门的瞬间,恢复一派温和疏远的表情。
门外的暗卫和丫鬟早就退得远远地,免得打扰了佳人才子的夜下会话,只留下又换了一身衣裳的李念瑶站在门口,脸蛋泛着绯红,微微仰着头看着时将。
也不知李念瑶是不是用了香粉,门才刚打开,一阵馨甜的花香便扑面而来。
可之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扑过来的,似乎只有药草混着牛奶的暖香。这会儿换成花香了,反而让时将感到很是不习惯。
时将微不可见地后退半步,并没有将李念瑶迎进寝室,而是站在门口处礼貌问道:“李姑娘,这个时辰,不知过来所为何事?”
李念瑶腼腆笑笑,举起手中的食盒,关切问道:“今夜宫中是不是出事了?我看时大哥都未吃下什么东西就回房了,心中很是担忧。听说时大哥平日都是喝万茶居士的药茶疗养,便找洛洛小道长学了点皮毛,给时大哥熬了一碗。”
说罢,李念瑶将食盒的盖子打开,果然里头装着一碗温热的奶茶。
时将忽然想到,自从闭关后,自己已经很长时日没有喝过南宫就熬的奶茶了。而且南宫就不知为何,从很久以前开始,经常为他熬煮的不再是香甜可口的奶茶,而是只用药材煎成的药汤,或是用不知道在哪儿找来的奇花妙草炼成的丹药。
药汤苦涩,时将虽不怕苦,但南宫就又一定会为他备好蜜饯,将他当成怕苦的小朋友来对待。他若是不吃,南宫就还会念念叨叨地剥好,硬塞进他的口中,似是怕他被药汤苦了舌头。
如今李念瑶特地学着熬了一杯奶茶,倒是让时将有些想念。
“李姑娘有心了。”时将接过李念瑶的食盒,颔首道谢,虽是接受了好意,但并未有逾越的行为,“只是以后莫要这么晚过来,若是有人望见,造成误会,影响了姑娘的名声,就不好了。”
“怎么会!”李念瑶害羞地揪着发尾,急忙解释道,“府中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不会乱传的!时大哥不用担心……”
时将只是笑笑,并未对李念瑶的话作出反驳。
府中的人若是都能信任,那东方沧溟也不至于一回来就被摸出行踪了。
这段时间时将几人在丞相府拔出的细作,生生把李敬儒都吓得有些自闭。连商量要紧事,大多都聚在周边开阔、无法藏人的凉亭中,就怕被府中的有心人听了去。
但这些没有必要告知被保护得极好的李念瑶。
时将客气道:“夜深了,李姑娘赶紧回房歇息吧。”
李念瑶听见这温柔的逐客令,心中虽然遗憾未能再多说几句话,但她一个女子大晚上地擅自来到男子的房外叨扰,确实也不是很合礼数,只好乖乖道了句“晚安”,便讪讪离开。
“对了,李姑娘,”身后的时将忽然又开口,李念瑶有些期待地回头,只见时将仍是站在原地,连门槛都未跨出,不似是要挽留,只淡淡地提醒道,“这段日子,最好少些出门。”
说罢,也不知是急着做什么,连李念瑶的答复都好似未留意听,便匆匆关上了门。
…
一个月时限已到,尽管二皇子多番挽留,南宫就还是按计划出宫回到了丞相府。
出宫跟进宫一样,需要走一套流程,什么时候走完什么时候就能出去,说不准具体的时间。
南宫就坐马车回到丞相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南宫勿一人站在围墙上方迎接他,不仔细看都看不出那儿站了个人。
时将几人还在院子的凉亭中商议宫中事宜,可能是对行动的布局意见不一,谁都不愿意退让,气氛凝重得要紧。连南宫就偷偷摸进了凉亭边上、跟尘洛洛并排坐到一起都没发现。
尘洛洛才不管几人在吵什么,望见南宫就忽然回来,惊喜地在口袋中翻出一大堆糕点零食上供给南宫就,跟南宫就一起开起了野餐大会。
南宫就边啃糕点边偷听几人排兵布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皇都的缘故,东方沧溟作为帝傲天的狂霸之气已经初露锋芒。而时将也因为在正式剧情点中,浑身散发着金手指的光辉。加上李敬儒那种亦正亦邪的权臣之姿,整个组合俨然透出一股必胜的气势。
最画龙点睛的是毫无违和感地混入三人组、美艳动人的李念瑶。
虽然是女儿家,但李念瑶的思路竟跟得上三人,偶尔提出的观点逻辑也十分清晰,让东方沧溟的眼中都带上了夸赞之色。如果这不是一本纯爱小说,那李念瑶必定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只是,为什么李念瑶每说几句话,都要看时将一眼?
你暗恋的沧溟表哥对你的夸赞都摆到脸上了喂,要不你关心一下你表哥怎么样。
南宫就郁闷地将口中的糕点咽下。
本以为今天很快就能出宫,还起了个大早,谁知等到这么晚才回到,南宫就早就开始眼皮打架,升起阵阵困意。也没郁闷多久,人就靠着尘洛洛睡着了。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南宫就似乎听见好几道声音在耳边嗡嗡吵闹。
“入夜天凉,我带他回去吧。”
“还是我来抱大师兄吧,大师兄以前都跟我一个房间,习惯了。”
“丞相府的房间多得是,小鬼若是害怕我安排护卫陪你睡。”
“我才不想被小鬼喊作小鬼。”
“不就是带回去睡个觉?真搞不懂你们到底在抢什么。”
“那你凑过来做什么?”
“莫要吵闹,别把他吵醒了……”
已经被吵醒了好吗!
南宫就的起床气被吵得一阵接一阵的,不耐烦地举起手挥挥,眼皮都睁不开,嘴巴就开始嘟囔:“吵什么吵,我要睡觉!”
说罢随手一捞,刚好便捞到一阵让他心安的药草冷香。
南宫就整个人都挨了过去,软软地靠着散发香气的热源,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又继续睡了过去。
吵闹的声音果然停下了。
在意识深陷梦乡前,南宫就只隐约听见一声低低的笑,仿佛是赢得了什么比赛一样。
亲近,熟悉,又让人心口微微发烫。
…
东方沧溟正式回宫的日子定在仲秋。
仲秋当夜,宫中将举办盛大的晚宴,天家皇室、亲王大臣、还有一些大臣的女眷家属都齐聚一堂,正是趁乱混入宫中搞事情的好时机。
但丞相府中却为了另一件小事产生了分歧。
“你说什么……?”
“我说由我来保护李姑娘,洛洛保护太子殿下,南宫勿保护时将,有什么问题吗?”
南宫就茫然地望着一同商议的几人。
南宫勿挑起眉毛,保护谁对他都没有区别,并未提出意见。
尘洛洛则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但好歹也护了东方沧溟几个月,修为也比南宫就高,与其让南宫就接手保护不怀好意的东方沧溟,在东方沧溟那儿被吃豆腐,还不如他继续上,所以也没提出意见。
唯独时将和东方沧溟这两个重点保护对象提出了异议。
老实说,东方沧溟真的有些受不了尘洛洛的保护形式。
尘洛洛的外表看起来明明是纤细的,可保护他的时候,真的看不出有将他当太子殿下来看待。光是单手抓起他甩来甩去、将他当垫背的情况,在这段被暗杀的时期简直源源不断。
也不知道尘洛洛用的是什么剑法,所持那柄柔软的水剑,一剑竟然还能挥出破山的效果,倒是颇有跟南宫勿一脉相承的气势,属实人不可貌相。
偏偏尘洛洛一见到南宫就,瞬间就会变成弱不禁风的小白兔模样,那扭转乾坤的演技让东方沧溟都感到有些胆寒。明明这种人才是最适合待在自己身边的,可东方沧溟自认无福消受。
他在七刹冰原见过南宫就拼死护着时将的样子,那才是他所追求的保护。
而时将原以为南宫就回来后必然是会将保护他放在第一位的,毕竟南宫就可是承诺过绝对会救他的人,他有这种期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知南宫就的心竟莫名其妙地飘到丞相府的美人千金身上,连他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上次还能拿只有药修最适合进宫当借口,这次呢?
遂连不悦都懒得掩盖,板着脸直白道:“你一回来就跟着李姑娘行动,若是让其他人瞧见了,影响李姑娘的名声,未免太过轻浮了。”
南宫就满头黑线,他是站在李念瑶身后当护卫,又不是去跟李念瑶牵着手约会,哪个眼瞎的能误会啊?
会这么分配主要还是因为在灵力被压制的情况下,南宫勿的纯武力值是三人中最高的,他可不能让时将有半丝差错。
尘洛洛的武力值虽然远不如南宫勿,但好歹也被南宫勿一对一指点了好几年,保护东方沧溟绰绰有余,还能以主角受的身份跟东方沧溟走走支线剧情,三不五时找借口打个啵什么的。
所以原定在成婚之前就会被一直遭遇暗杀直到为爱牺牲的炮灰李念瑶,自然就交由同为炮灰的南宫就保护咯。反正尘洛洛最后也不会跟东方沧溟在一起,他来都来了,顺便把这恋爱脑的倒霉姑娘救回来当皇后,岂不是皆大欢喜?
更何况,据原著描述,李念瑶对东方沧溟可是死心塌地的,除了东方沧溟外恨不得全天下的男子都离她远一点,他想影响都很难好不好。
但时将竟然对他的合理分配感到质疑,让南宫就也有一丢丢的不爽,便道:“每个男人见到漂亮姑娘,都按耐不住那股天生的无处安放的英雄情怀,懂?”
说罢,又用余光偷瞄一下时将。
好吧,时将的脸色除了雪白外好像还带了点黑。
可能确实不懂。
第76章 第76章
“随便你。”
时将留下三个字, 竟就这么回房去了,也不知道是在闹什么脾气。
南宫就看着时将离开的背影茫无头绪。
他现在时刻警惕被66的雷劈,没法明说自己想要保护李念瑶的真正原因, 这理由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时将还当真了?
他还以为时将能懂他的幽默来着。
东方沧溟幸灾乐祸地看着时将离去, 脸皮薄的人都不用他出手对付, 自己就退出了。
顺势牵起南宫就的手, 状似认真地提议道:“或许你应该来护我,让洛洛去护着念瑶,更好。”
提议就提议, 干嘛还要牵手, 纯爱小说的龙傲天说话的小动作就是多。
南宫就莫名其妙, 想将手抽出来,却发现东方沧溟握得比想象中还要紧一些,便疑惑道:“何出此言?你的安危更重要些。”
东方沧溟显然对南宫就这句话十分受用, 嘴角勾出标准的霸总笑, 但语气却是诚恳的:“这段时间,来暗杀我的人不少, 但洛洛都挡得很快。越是在我这儿得不了手, 对面的人便越急。我担心他们会将目标放到表妹身上。”
此话有理。原著中李敬儒也是因为将得力的护卫全都安排到东方沧溟身边,忽略了自己的小女儿, 才被刺客钻了空子, 将李念瑶误杀了。
这个阶段的李念瑶,处境应该是比东方沧溟还要危险一些。
看南宫就似乎有些动摇, 东方沧溟再接再厉, 继续道:“表妹生性单纯善良,而我们又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告知表妹, 难免让缺少了防范之心,总是深陷危机而不自知。我经常待在府中,反倒还比表妹要安全得多。我看洛洛跟表妹年纪相仿,熟悉起来也更快一些,你跟洛洛调换一下,不是更合适吗?”
如果不是南宫就知道剧情,这会儿肯定要被东方沧溟说服。
东方沧溟分析得对,客观角度来看,这样安排确实更好。可惜南宫就是个手握剧本的局外人,怎么可能会将一对情敌安排在一起行动?
都不用66警告,南宫就自己就会被这对组合雷到。读者雷达火速起飞,全平台排雷警告预备。
南宫就甚至都幻视站在后面的尘洛洛似乎翻了个白眼了。
虽然尘洛洛肯定不会做这种粗鄙的表情,但看见东方沧溟把他推去保护情敌,尘洛洛的心中肯定不好受。
南宫就毅然决然地将手抽出,道:“你是在质疑我?看我不把李念瑶护得滴水不漏,让你见识见识逍遥宗叁酒峰大师兄的实力。”
幸好南宫勿已经跟着时将走了,不然现在翻白眼的人肯定会转变为南宫勿。
东方沧溟一下愣住,赶忙否认澄清自己并非是这个意思。
他确实没想到南宫就会在这方面争强好胜,难道真的是因为想要保护李念瑶、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南宫就喜欢的莫非是李念瑶这种类型的?
不管在场的人心中百转千回了多少遍,反正南宫就心意已决,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
距离仲秋之夜还有不到半月时间。
大祁的仲秋是与国旦和春节并重的节日,既庆祝丰收,也寓意团圆。除了在宫中会举办晚宴外,天家也会拨款到全国各地,隆重举办祭拜大典、游园灯会等大小活动。
其中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三年一度、在皇宫门外搭起高台、由圣女所跳的祈福盈月花舞。
这也是南宫就拦过一次的,上官羡支线的主要剧情——与尘洛洛在仲秋灯会的定情之夜。
不过现在的南宫就未将心思放到担忧这事上面。
且不说天家的盈月花舞在去年已经跳过,传播得最广最惊艳的压轴节目是看不成了;更别提今年大祁灾祸频发,太子失踪未归、皇帝病重、朝堂各方势力割裂严重,谁的胆子能长毛,敢在这种时候大肆举办盛典?
所以今年的大祁皇都即使要搞什么活动,即使真的让上官羡那臭小子偷偷把尘洛洛拐了去,效果相比起漫有你花了几万字写的仲秋定情,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南宫就倒也不是无缘无故想起的上官羡。只因前几日,皇都忽然被一道撼天动地的剑气所震。
这剑气明显是从修仙界的秘境中所荡来的余波——可仅仅是一抹余波,也让身在人间界的几人感受到持剑之人惊心动魄的剑招实力。
这种剑气在漫有你的世界观中,除了继承并升级了第一剑修上官毓独创心法的上官羡,还能有谁能挥出?
南宫就差点被震得原地躺平。
啊,上官羡不愧是一把温柔刀的亲儿子,没了尘洛洛在身边激发恋爱脑,进阶得比火箭还要快。
这对他来说,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反正对南宫就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一来,他还得费个九牛二虎之力,用上合同血契威胁,才勉强将蠢蠢欲动要回修仙界约架的南宫勿按在丞相府;二来,以后上官羡要是真来找尘洛洛谈恋爱,他怕是连上官羡的衣角都摸不上,就能被上官羡的剑气震飞到九霄之外。
好在被南宫就保护在身侧的尘洛洛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模样,眼中看不出一丝对爱情的欲望,只有乖巧善良可爱常伴于侧,多少给南宫就带来几分安慰。
即使上官羡的恋爱脑没法用中药调理,至少尘洛洛还不至于轻易沦陷!
…
南宫就的思绪还在飘,南宫勿的声音忽然伴随着小腿的一击在身旁响起:“发什么愣,车都走远了。”
自被南宫就强行按下来留在丞相府后,南宫勿就没有给过南宫就一丝好脸色。
这会儿时将正跟东方沧溟分头行动,找了个陪同大小姐去游湖的由头出门,南宫勿自然是跟南宫就一起行动的。
本来心情就很不愉快,回头一看,马车都走远了,南宫就还愣在原地发呆,南宫勿便气打不出一处来,又回去踹了南宫就一脚。
“啊!”南宫就一阵吃疼,回头瞪了南宫勿一眼,嘴巴倒是干干净净没讲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