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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平日里嚣张傲慢的季煜烽,如今居然有那么点脆弱,巨大的反差让他没来由地有些在意,驱使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少给我扣帽子。”季煜烽抬眼,慢条斯理道,“我季煜烽做事,什么时候不敢当过?”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中了激将法。

可是,他偏偏还挺吃这一套。

闻修越唇角微勾,眼底闪过鱼儿上钩般的得逞神色:“光嘴上说有什么用,真有本事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季煜烽舌尖抵了抵牙齿,沉默几秒,轻扯唇角道:“行,闻总你说,怎么补偿?只要不过分,我都尽量满足。”

闻修越看了一眼腕上的表,九点半,“看你折腾一晚上,我也不为难你,就陪我吃顿晚饭吧。”

季煜烽的肚子其实也有点不争气地饿了。本来和唐骏吃饭,结果没吃多少就被季腾飞叫回去了。

“嗯”。

季煜烽穿着的黑色圆领卫衣领口松松垮垮,不经意间露出一截脖子,突出的锁骨也若隐若现。

天有点凉,他正低头整理衣服时,一件西装外套突然披到身上。

抬头便看见闻修越笑着说:“动作快点儿,我可不想咱俩去晚了饭店关门,到时候只能饿肚子,快坐我车去。”

季煜烽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回怼道:“饿死你拉倒。”

第18章

季煜烽这次没有拒绝闻修越递来的衣服。

自己赏脸答应和对方一起吃饭,要是把自己冻出个好歹,那可太亏了。

他随意道:“闻总怎么出门还特意多带了一件西装?”

闻修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沉默几秒,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衣柜塞太满,随手抓一件放车里了。”

这话明显是在开玩笑,季煜烽没再追问。两人并肩走到不远处那辆银色保时捷旁。

他瞧了眼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算是埃迪的员工,闻修越是他的顶头上司,哪有老板给员工当司机的道理?

看着他正要拉开车门坐进主驾驶,季煜烽纠结道:“要不……我来开车?”

闻修越手上的动作顿住,抬眸看向季煜烽,轻笑道:“怎么,怕我这十年驾龄老司机开车技术不够好,路上把你颠散架了?”

季煜烽鼻腔里逸出一声短促的哂笑,拉开车门上到副驾驶位置。领导开车,员工不能坐后座,既然想弥补闻修越,就给他点面子。

季煜烽坐在座位上,探身拉过安全带,系好后,目光看向车窗外。

玻璃上映出他冷峻的轮廓,与街边闪烁的霓虹、往来的车灯相互交织,路侧的行道树和建筑像电影快进镜头一般迅速向后退去。

身旁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想吃点什么?”

季煜烽恍惚的思绪被打断,缓过神后,侧头看向他,疑惑道:“不是我请你吗,怎么还要我点菜?”

这会儿红灯,车子缓缓停下,闻修越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随意敲了两下,“你请我,当然得把吃什么安排好。”

“……”季煜烽懒得和他互相客套,他对吃的不怎么挑剔。回想起上大学的时候,他经常和室友在晚上光顾学校对面那家XX烧烤店,便直接说道:“那就XX烧烤吧。”

闻修越在车载屏幕上输入烧烤店店名,导航路线即刻生成。闻修越开车又快又稳,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下车到烧烤店门口。店内灯火通明,烧烤香味飘散出来,店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笑语回荡在热闹的夜色里。

一个服务员小伙子斜倚在门框上玩手机,瞥见两个风格迥异却颜值相当的年轻男人并肩走来,随手把手机往裤兜一塞,大大咧咧吆喝:“哎!那边俩帅哥,这边有空桌!”

店内满是青春朝气的大学生,这二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小伙子慢悠悠晃到桌旁,把菜单“啪”地拍在桌上,说:“想吃啥随便点,烤串儿炒菜都有。”

季煜烽接过菜单,目光在菜品间扫了一圈,抬眼看向闻修越,悠悠道:“闻总,想吃点什么?”

闻修越的目光在菜单上缓缓扫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列着:羊肉串5元一串、牛肉串5元一串、鱿鱼25元一串……各类菜品令人眼花缭乱,繁多的种类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平日里,他在家用餐皆是按照家里厨师精心设计的健康营养菜谱,食材皆是空运而来,新鲜又考究;外出应酬也都是出入高档场所,餐桌上摆放的皆是精致餐点。

而此刻,面对这充斥着市井烟火气的街边烧烤菜单,他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在他看来,这些食物的制作过程难以保证卫生,与他一贯的饮食标准相差甚远。

闻修越轻轻合上菜单,眼里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随性的笑意,说道:“我都行,你觉得什么好吃,就帮我点吧。”

吃饭时说“都行”的人,往往是最难伺候的主儿。季煜烽暗自腹诽了几句,还是接过菜单,点了一些以前他和室友常吃的特色菜。

点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抬起头,对着正要离开的服务员说:“麻烦再上两碗麻辣烫。”

服务员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爽快地应道:“好嘞!”

这家店的麻辣烫做得也很好吃。

很快,菜品就上齐了,服务员端着盘子,在两人面前各放了一碗麻辣烫。

油腻的塑料桌布铺在斑驳的木桌上,被穿堂风掀起边角,在两人中间哗啦作响。

桌上的烧烤色泽诱人,金黄的烤串上撒着星星点点的孜然和辣椒面,香气直钻进鼻腔。

季煜烽更饿了,拿起羊肉串就吃起来。

一串被他几口就撸完了,不经意间往对面一看,见闻修越正用纸巾垫着竹签,捏着鸡翅犹豫不决。

这位大少爷怕是又犯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病,季煜烽散漫一笑:“闻总,你这是在等鸡翅自己长腿跑到你嘴里去?”

顿了下,闻修越把鸡翅举到嘴边,一阵穿堂风突然卷来,油腻的塑料桌布“啪”地差点糊在他脸上。

季煜烽盯着闻修越,他躲过去后,脸色有那么一小丢丢的不爽。显然在这小摊吃饭浑身不自在,面上却还强装淡然。

瞧着他小心翼翼品尝分辨食材的样子,季煜烽忍不住吐槽:“大少爷就是金贵,吃个烧烤都这么讲究。”

闻修越没搭话。咬下鸡翅,喉结滚动着咽下肉块,他稍扬眉梢,眼里闪过丝意外。

估计闻修越没想到这看着粗陋的烤翅,居然有咸香微辣、外酥里嫩的口感。季煜烽轻嗤一声,抄起开瓶器“咔嗒”撬开啤酒,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下肚,心情舒坦了不少。

顺手抓起铁签上油滋滋的烤肋排。

习惯用筷子的手握着铁签犯别扭,季煜烽转着签子想把肉撸下。

这次的肉烤得忒紧实,他用筷子死死夹住,手腕来回搓动,肉块却像焊在签子上似的,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有点松动的迹象,季煜烽想着再加把劲就能成功。

谁知用力过猛,油滋滋的肋排“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小小的抛物线。

“啪”地一声。

不偏不倚地砸进正在拿筷子夹粉条的闻修越的麻辣烫碗里。

粉条还没送到嘴边,闻修越突然被贱了一脸麻辣烫,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眉头拧在一起。

他撇了撇唇角,沾着红油的手指动作利落地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脸颊。垂眸的刹那,发现原本笔挺的白衬衫领口被几滴鲜红的麻辣烫汤汁晕染。

惨不忍睹。

闻修越深吸一口气。

真是他活爹。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就像要了命一样。

他发现只要和季煜烽单独见面,自己的衣服就总会不同程度地遭殃。上次是被吐得浑身都是,这次则是被溅满一领子。

他愈发觉得,在车里备用一套西装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闻修越抬眼看到始作俑者咬着下唇憋笑,肩膀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烦躁的情绪莫名收敛了一些:“你还好意思笑。”

他的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想着得再换一套衬衫,正打算起身去车里换,手臂突然被攥住。

季煜烽拿起桌上的湿巾,撕开包装,抽出一张:“少爷,别这么矫情了,擦一擦不就好了?”

他把闻修越按在椅子上,垂眸瞧了瞧那片污渍。扬了扬眉,便在闻修越的衣领上擦了起来。

他一下用力过猛,把污渍蹭得更开;一下又方向不对,原本一小片的污渍,在他的擦拭下,面积越来越大。

闻修越又好气又好笑,鬼使神差地扣住那只捣乱的手腕。

指腹触到对方手腕处清晰的脉搏,男生沉稳有力的跳动顺着掌心传来。

他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季煜烽低眼盯着交握的手,闻修越掌心传来的温度混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水味,像电流般窜过脊椎。

慌乱间他猛地抽手,却不想另一只手腕也被牢牢擒住,身体失去平衡向前倾倒。

鼻尖几乎要撞上沾着麻辣烫汤汁的衣领,他整个人以一种狼狈又暧昧的姿势半趴在对方胸膛上,连对方的呼吸都落在自己发顶。

闻修越仰头靠在椅背上,眼尾泛起笑意,深邃的眸子像浸了夜色的深潭,流转的眸光里既有责怪又有纵容:“你这是给我擦还是画地图呢?”

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季煜烽能清晰看见闻修越细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

还有那双眼睛里矛盾又迷人的特质——既带着成年男性独有的成熟魅力,又有着少年般的清澈和不羁。

不笑时,眉眼间那股忧郁厌世的气质愈发明显。

季煜烽喉咙上下滑动两下,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季煜烽故意拖长音调,不轻不重地呛了他一句:“哟,闻总可别嫌弃我这笨手笨脚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借着向后撤身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抽回被攥住的手腕。

指尖擦过对方掌心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服务员正端着烤茄子路过,他抬手拦住对方,语调轻快:“麻烦拿点苏打粉和白醋。”

“好嘞!”

不过片刻,小碟子里的苏打粉和白醋便被送来。

季煜烽捏起纸巾,蘸取白色粉末,均匀地洒在污渍上。粉末遇上汤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又浇上透明的醋液,看着泡沫迅速漫过衣领,专注地擦拭起来。

暗红痕迹一点点晕开、淡化,直到雪白衬衫重新露出原本的模样。

季煜烽把纸巾扔进桌子旁的垃圾桶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闻修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你对这些生活小窍门这么在行。”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了,”季煜烽嗤笑一声道,“我自己租房子住,灯泡坏了要自己换,水管漏了要自己修,连油烟机里的油垢都得一点点抠。生活里的事儿都得自己操持,慢慢就会了。”

说完这话,季煜烽自己都愣了一下。

想起曾经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能如此自然地交谈。

或许是这热闹喧嚣的烧烤店,让心底的那层防备也跟着放下了吧。

用餐时,两人就着烧烤喝了不少酒。吃完后,店里顾客寥寥无几。

季煜烽走出店门,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便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站在他身旁的闻修越突然叫住他,声音因为酒精的缘故,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轻飘:“你带我去停车的位置,我找不到了。”

季煜烽心道,这么短的距离都不记得?

估计是喝多了。

他没多想,便带着闻修越前往停车处。

到了地方,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无声,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季煜烽这才想到,闻修越喝了酒,还能开车吗?

今晚他和闻修越见面,要是闻修越酒驾出了车祸,肯定会牵连到自己。

他盯着闻修越泛着水光的眼睛,这个总以完美姿态示人的男人,此刻连说话都带着醉意的含糊。出于安全的考虑,季煜烽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别开车了。”

闻修越轻笑一声,朝着车后座扬了扬下巴:“我叫闻彬过来接咱们了,一起回家吧。”

季煜烽看了看四周,夜深了,路上几乎看不到出租车。

思索片刻,他还是坐进了车里。

车厢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弥漫着香水和啤酒混杂的气息。

气氛略显沉闷。

其实有的话,季煜烽憋在心里一晚上了,但是没找机会说,或许在这私密的空间里,是个袒露的好时机。

一直觉得,虽然不确定在游戏这件事上,左一超和闻修越谁真谁假,但闻修越作为既得利益者,那副占尽好处还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让他看不惯。

所以有了闻修越订婚宴上的那一出。

现在想想,自己的做法太激进了,就算真想给闻修越一点教训,也不该用这种方式。

他抬眼,漆黑的空间里,窗外的月光轻柔地洒在闻修越身上,那片月光像是一层温柔的纱,在他立体的侧脸上镀了层银边。

季煜烽做了好一会儿思想斗争,才别别扭扭地开口:“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第19章

话音刚落,季煜烽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与眼梧后悔自己怎么就把服软的话给说出来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可表面上,他依旧神色如常,眼睑微微低垂,嘴角绷得直直的,努力维持着一贯的淡漠。

余光悄悄瞥向身旁,只见闻修越原本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后明显怔了一下,缓缓睁开的眼睛里还蒙着层水雾。

“就一句对不起嘛?”闻修越忽然倾身靠近,声音极轻,温热的气息洒在季煜烽敏感的脖颈处,痒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要不要,以身相许?”

饶是季煜烽向来脸皮厚,此刻耳朵也“腾”地烧了起来。

他别扭地垂眸,这才惊觉两人坐得极近。

膝盖相贴的地方像是莫名地着了火,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对方灼人的温度。

想起闻修越不太正常的性取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为了避免对方酒后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动手把他揍得缺胳膊少腿,到时候不好交代。

季煜烽清了清发紧的嗓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他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一句:“我可不欠你,说好的请客就行,你也没少吃,反倒是游戏的账还没完。”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闻修越不依不饶地再次前倾,“你再说一次?”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季煜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喷洒在脸上的温热呼吸。

狭小的车厢里,暧昧因子疯狂滋长,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慌乱地转向窗外,强装镇定道:“没什么。”

闻修越隐隐听到“游戏”两个字,所以大概率还是和游戏有关。

如果他告诉季煜烽他的好兄弟以多少钱就把他辛辛苦苦做的游戏卖了的话,估计假淡定的暴躁小狗会气得跳脚吧。

想到这儿,闻修越眼中笑意渐浓,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慢慢将前倾的身体收了回来,舒展着往后一靠,惬意地靠在了车椅背上。

闻修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要脸的人。来之前查季煜烽个人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今天刚好是这小狗的生日,结果在这个特殊日子里,自己还蹭了人家一顿饭,总觉得占了便宜。

闻修越低眼看向腕上的手表,发现快十一点半了,心道买完礼物过了十二点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经意间,目光扫到手指上顶级工匠纯手工打造的银色质地戒指。

他当时为了让汪晓雯误会自己有爱人从而推掉婚事,特意从赛车场跑回家一趟,匆忙中在母亲摆满高奢首饰的收纳盒里随手拿出一盒戒指,没想到是对戒。

这戒指是他母亲旗下品牌的高奢单品,家中存货不少。他想着季煜烽估计不会留着,大概率会转手把戒指卖了,便权当是送他的生日厚礼,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闻修越伸手探进裤兜,指尖刚触到金属的冰凉,就利落地将戒指掏出。

月光倾泻而下,在银戒圈上流淌出细碎银光,他突然扬手一抛,戒指划过一道银亮弧线:“接着,季小狗的生日礼物。”

季煜烽下意识低头,就见那枚戒指正静静躺在自己腿上。

他盯着突如其来的戒指,沉默几秒后,神色平静,眼底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语气不咸不淡:“喊我声狗,再拿个戒指来打发?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当老子稀罕你这用剩的人情? ”

这戒指指不定是闻修越想送那个汪什么的,结果被他给搞砸了,没送出去。

拿这玩意儿打发自己,忒不讲究。

季煜烽舌尖顶了下牙齿。

可视线落在戒指上停留了几秒,他就看出这戒指价值不菲。

突然反应过来。

闻修越用了他的游戏省了一大笔研发费用,自己吃了个大亏,不如收下戒指到时候拿去换点钱,权当弥补自己在游戏上的损失。

该拿的东西就拿,不能让自己平白无故受委屈。

季煜烽略带粗暴地抓起戒指套进衣兜,还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不要白不要,谢了”。

“不客气。”

闻修越收回目光,头靠在椅子背上,摩挲了下手间刚刚接触到的位置。

对方的手比自己的温热一点。

和他性格也很像。

闻彬从KTV赶过来,远远瞧见车这边,眼睛一亮,小跑几步就钻进了车里。

他穿着紧身裤黑皮衣,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直立,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

闻彬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两人,眼睛打量了一圈。

这都大晚上十一点半了,表哥喝得醉醺醺的,还和银毛孤男寡男共处一车。

还说不是对象。

闻彬心里“呵呵”两声,接过闻修越递来的车钥匙,手操着方向盘,熟练地插进去点火。

“表哥你想去哪个酒……地方?”闻彬差点脱口而出去哪个酒店开房,意识到太直白了,连忙改口。

闻修越抬眼看向季煜烽,眼神示意先送他。

季煜烽想都没想,直接顺嘴说:“XX小区。”-

夜黑风高,冷意刺骨,季煜烽这一晚上为了顺气儿也没少喝,脑袋也有点不够用,走到小区某个楼栋,冷风在发间打旋时他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随口报了季腾飞家的地址。

季煜烽一阵无语,都这个时间点了,回自己家太费劲了。

只能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上了楼。

到了家门口,估计这个时候家里人都睡了。季煜烽犹豫了一下,按下门铃,没想到刚响两下,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周星亦。

季煜烽和这个继兄相识四年多,关系虽说不怎么亲近,但也没有过节,可以说是无感但也无恶意。

他对周星亦的印象,只有两个标签—

学霸。

哑巴。

他觉得这些年,自己和周星亦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

周星亦脸上看不出情绪,带着一种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冷漠,上下打量了季煜烽一圈,手指尖捂了下鼻子,像是嫌恶地皱了下眉头。

季煜烽看着这闷葫芦的死出儿,越看越觉得来气。

酒意上头,季煜烽歪着脑袋,吊儿郎当地说:“真辛苦你给我开门了。”

周星亦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还挺高冷。季煜烽轻嗤一声,换下鞋走进客厅,由于电视外放声音很小,他到现在才发现电视屏幕亮着。

大半夜十二点还在客厅看电视,这呆子的脑回路可真够奇葩的。

仔细一看,午夜新闻……

酒精在脑袋里肆意翻涌,让季煜烽的话也多了起来,原本打定主意和周星亦你不言我不语的他,却主动开了口:“你不是明天要上课吗?这么晚还看电视?”

周星亦在京城B大读研究生二年级,B大位于市中心,离家很近,所以他平时都是回家住。

周星亦脚步顿了顿,依旧像不愿搭理人似的,没有说话。

见这人如此不给面子,季煜烽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拉住周星亦的胳膊,语气悠悠道:“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周星亦斜睨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少年身着一身黑衣,身形高瘦,一头银发肆意张扬。平日里眉眼间戾气颇重,此刻因带着些酒气,脸上泛起红晕,反倒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柔和。

“晚上别和陌生人出去喝酒。”周星亦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视线落在季煜烽身上的那件黑色西装外套上。

顺着周星亦的视线,季煜烽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闻修越的衣服。

季煜烽玩味地笑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我喝不喝酒你也要管?”

季腾飞因为季煜烽一晚上没回他信息担心了一晚上,周星亦也因为家庭纠纷睡不着,差点都要报警去找人了,没想到人家大大咧咧出去和人应酬玩乐。

他冷哼一声,想起电视上的人贩子报道,这年头坏人手段层出不穷。他抬眼看向季煜烽,语气淡漠道:“以后别大晚上和关系不亲近的人在外面混,小心被人拐走都不知道,人的任何器官分开单算都挺值钱的。”

季煜烽只觉得对方说这些真可笑,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可真能瞎操心。”

周星亦冷眼看了他一眼:“人贩子三个字还能写脸上?”说完走到电视机前关掉电视,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

季煜烽看着他那副劲儿了劲儿的样子,哼笑了一声。

季腾飞家是三室一厅,所以季煜烽也有自己的卧室,只是他几乎不来住。

他走进卧室,屋内陈设井然有序,米白色床单铺得平平整整,连窗台上的绿萝叶片都被擦得发亮。

这个被精心维护的空间,每个角落都透着被等待的气息,像是随时准备迎接主人归来。

季煜烽在门口僵立许久,才抬脚进了门。

晚上洗了个澡后,他就钻进被窝睡觉了。

翌日一早,季煜烽醒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显示早上七点。

只觉脑袋昏昏沉沉,鼻腔干涩,寒意从周身侵袭而来,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季煜烽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热,想起昨天在外面呆了一晚上,估计是冻着了。

但现在身处季腾飞家,实在不想去问感冒药放在哪儿,洗漱完换好衣服后,便准备前往公司。

临走之前,余光瞥见,自己昨晚随手把闻修越的西装放在桌子上了。然后找来一个袋子,将西装叠得很工整,放了进去。

季煜烽拿着袋子路过客厅时,季腾飞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长桌前吃早餐。

桌子上摆着粥、油条和小笼包,而摆在桌子正中央的是一份约九寸、满是浓郁巧克力香气的黑森林蛋糕。

应该是昨天买的那个,居然没吃。

季煜烽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吃饭,也不愿寒暄,对着这一桌子人使了个眼神,就打算离开。

“吃完饭再走。”季腾飞看了他一眼,语气冷硬地说。

季煜烽拒绝得干脆,语气淡漠:“我不饿,你们吃吧。”

这一开口,浓重的鼻音便暴露无遗,季腾飞蹙了下眉,犹豫片刻,问:“是不是感冒了?”

季煜烽心里叹了口气,不愿多做周旋,索性瞎扯:“没有,昨晚睡觉鼻子不小心被压着了,现在还有点麻。”

季腾飞眉头拧得更紧,眉目间闪过一丝心疼,却依旧板着脸,语气生硬:“生病了就别去上班了。”

季煜烽对于工作一向态度认真,除非真的动弹不得,这种吃点药就能好的小病,他不会旷工,淡淡地丢下一句:“我没事。”也没给季腾飞再说话的机会,就开门离开了。

季煜烽到了公司,将早上包装好的西装放在桌面上,寻思着找个合适时机送过去。

他感冒了,没什么胃口,便没去食堂吃早饭。在美团上点了一单感冒药配送后,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眯了一觉。

不一会儿杨浩进来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瞧着季煜烽面色略显苍白,整个人透着几分倦怠,小声问道:“小季,不舒服吗?”

季煜烽没睁开眼,鼻音听起来有点闷:“没有。”

“早上没去吃饭吧,用不用我去食堂给你带一份吃的?”杨浩关切道。

季煜烽淡淡地说:“不用。”

季煜烽明显身体不怎么舒服,状态堪忧,杨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跟季煜烽说了:“小季,李哥降职了,从负责整个技术部门管理的经理变成……”

季煜烽也好奇李鹏是怎么处理的,睁开眼,睨了他一眼问:“变成什么了?”

杨浩纠结了一下:“变成只负责实习生游戏业务板块的主管了。”

第20章

季煜烽这下可算是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冤家路窄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他往椅背上一靠,轻阖双眼,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困意重新拢回来。

“煜烽?”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干净温和的男声。

季煜烽散漫地撩起眼皮,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反复扫过桌面。抬眼看去,左一超凑到了面前。

“这衣服是闻总的吗?”左一超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打探意味。

季煜烽刚有些朦胧睡意就又被吵醒,烦躁感瞬间窜上心头。他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左一超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随手抓起手机,点开短视频,故意把音量调大些,摆明了不想多聊。

左一超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顿了顿,脸上又浮起那抹温和无害的笑意:“闻总的衣服怎么在你这里?”

这话听起来就像普通的八卦闲聊,但总觉得左一超的关注程度超出了正常好奇范围。他好像格外在意,这衣服是不是闻修越的。

季煜烽目光落在不断刷新的屏幕上,神色平静,随意道:“早上来公司,闻总临时让我帮忙把衣服拿去干洗,说是下午有重要商务活动要穿,我还没来得及送。”

左一超那带着调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时候闻总和你关系这么好了?都能把衣服交给你去洗。”

季煜烽随便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哦,就碰巧遇上了,他赶时间,就顺手把衣服托付给我了。”

李鹏拿着保温杯走进来,原本闲聊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银毛。

他忍不住磨了下牙,原以为凭自己出色的业绩升职,能躲过35岁的职场危机,哪知道37岁这年,竟栽在公司唯一的05后手里,一下子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不如以前。

两年前没升职的时候,好歹还是技术部热门项目的主管。

李鹏憋着一肚子火气,脸上却挂着和蔼的笑容,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对着五个实习生温和地说:“最近游戏行业有好消息,新政策放宽了版号审批,市场回暖挺明显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公司让咱们全力投入《幻境探险》项目,大家都加把劲,我相信凭咱们的能力,肯定能在这个项目里干出个样来。”

李鹏说了一堆场面话,季煜烽盯着那份原本叫《迷域冒险》,现在改成《幻境探险》的策划案,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不甘,有怅惘,还有失落。

李鹏说的游戏市场回暖是真的,可对季煜烽来说,这就像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这个项目原本是他倾注无数心血筹备的,世事难料,项目落到了别的公司手里。

他曾怀揣着梦想,想在这个项目里大展宏图,如今却只能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听着别人在自己的创意上高谈阔论。

季煜烽深吸一口气,转瞬便将那些复杂情绪藏进心底,神色迅速恢复平静。

目光定定地看着策划方案。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一定要重新夺回这个项目。

季煜烽正准备打开编程软件开启一天的工作。手机响了。

一看是美团来电,便滑开接听,电话另一端传来骑手小哥满含歉意的声音:“实在不好意思啊,顾客!路上堵车太严重了,比原定时间送晚了,外卖放一楼外卖柜子里了。我给您发个红包赔个不是,您看行不?千万别给我差评呀!”

季煜烽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比预计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低声说道:“不用赔。”

骑手小哥连声道谢:“太感谢您了!”

挂断电话后,季煜烽给了骑手五星好评,随后起身前往楼下取外卖。

路过李鹏时,他眼神示意自己要出去一趟。李鹏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阴阳怪气道:“小季,这才刚上班没一会儿,就要出去?”

因为N天前坑过李鹏,昨天又得罪了公司CEO,季煜烽今天只想低调行事,避免再生事端,态度诚恳地对李鹏说:“李主管,实在不好意思,我点的外卖到了,下去取一下,很快就回来。”

听季煜烽嗓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明显是感冒了,李鹏抬手挡在鼻前,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嘴上揶揄道:“小季,你看看你现在这状态。咱们《幻境探险》项目才刚开始,时间紧任务重。你要是为了份外卖楼上楼下折腾,再吹了风加重病情,工作进度受影响不说,整个项目都得被你拖后腿。先把活儿干完,外卖跑不了。”

李鹏找的理由,傻子都不会相信,季煜烽心里冷哼一声。

他一直秉持着有仇必报的原则,之前李鹏三番五次针对他,便设局让李鹏当众出丑,最终李鹏被降职,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事情过去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痛快,反而生出一丝愧疚。

所以,他决定暂且咽下这口气,再忍李鹏一次。

季煜烽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笑道:“领导,您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我先去工作。”然后,回到了工位上。

杨浩看向季煜烽,小声问道:“小季,你是不是饿了?还是想去买感冒药?我帮你点吧。”

季煜烽向来没有麻烦别人的习惯,不过是感冒而已,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如此娇弱,扛不住?

他淡淡地说:“不用,谢了。”

季煜烽拿起策划方案,由于公司对最初版本的剧情做了小改动,今天他们的工作任务是调整游戏开场用于介绍背景的非玩家角色的叙事内容,以此推动游戏前的剧情。

为确保游戏的连贯性和逻辑性,其他相关剧情也得同步修改。尤其是NPC的对话脚本,需要与游戏事件和玩家进度紧密关联。

凭借着对游戏开发技术的深刻理解和丰富经验,季煜烽仅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工作完成了。

正准备去吃午饭,刚走到门口,坐在空工位上一上午的李鹏叫住季煜烽,意味深长地说:“小季,我降职了,我原先在20 - 04办公室的东西还没搬完,你陪我一起搬到20 - 07吧。”

季煜烽抿了下唇,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别和这傻逼一般见识,就当是还之前的人情债了。

他眼里带着几分无所谓的薄凉,说道:“行,我去,领导。”

到了办公室门口,看着桌子上、地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办公用品,季煜烽脑袋瓜子疼。

李鹏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扯出一个似有深意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刻意刁难后的得意:“小季,这活儿可得仔细点,别给我弄乱了,这些可都是重要资料。”

季煜烽懒洋洋地“哦”了一声,走到桌前,伸手抱起一摞文件,开始了搬运工作。

一趟趟往返于两个办公室之间,额头渐渐布满汗珠,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搬到一半时,季煜烽发现,李鹏让人把食堂的饭菜打包好,坐在他收拾干净的办公桌上,开始吃了起来。

李鹏见季煜烽进来,又催促道:“小季,动作麻利点,这还有这么多东西呢,一点半之前必须干完,可别耽误了下午的工作。”

说罢,他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眼睛一直盯着季煜烽。

刚好卡在一点半上班之前,季煜烽把那些杂乱的东西都搬完了。

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饭,还感冒着,现在只觉得头晕脑胀。他疲惫不堪,一回到20-18办公室,径直走到工位前,身子一软,趴在了桌子上,脑袋埋进臂弯里。

原本正专注地敲着键盘做近期工作计划的李鹏,余光不经意间扫到那个银毛,动作顿时顿住。他冷哼一声,“噌”地站起身,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李鹏在季煜烽身旁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扯着嗓子冷嘲热讽:“小季,你这么大个子,就搬这么点东西,就累得不行了?这都上班时间了,还趴着,真把这儿当你家卧室了?”

这声音吸引了其他几个实习生的注意,大家纷纷侧头。

谢顶哥只是抬了下眼皮瞥了一眼,便又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地敲击键盘,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樱花妹轻轻皱了下眉,随后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左一超的视线在季煜烽和李鹏之间来回穿梭,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犹豫着转开了头。

只有杨浩赶忙站起身,扫视一圈周围,微微侧身凑近李鹏,压低声音说:“李哥,我看小季好像不太舒服,忙了一上午,刚才又搬了那么多东西,要不您就让他歇会儿吧。”

李鹏看了杨浩一眼,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中却毫无温度:“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脑袋昏昏沉沉的季煜烽隐约听到李鹏的话,强撑着打起精神,直起身子缓缓抬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接着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屏幕,把一上午完成的工作成果展示在李鹏面前。

他腰背挺直,眯着眼看向李鹏,全然不见方才的虚弱,语调带着玩味:“领导,都做完了。”

李鹏压根不信这小子能这么快完成工作,弯下身操作鼠标,逐行逐句仔细检查代码逻辑、叙事架构,以及与NPC对话脚本的关联契合度,不放过任何细节。

检查完发现确实没有问题,他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强压情绪,脸上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工作完成得快有什么用?你看看这游戏开场非玩家角色的叙事内容,虽说符合要求,但整体风格和咱们《幻境探险》想营造的冒险紧张氛围不太契合,这么重要的项目,就做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