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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鹿蹊?”

季空青将怀里的人捞着固定在手臂间,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鹿蹊体温的异常,伸出一只手去碰鹿蹊的前额。

鹿蹊现在的状况很奇怪。

他的神志似乎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怎么了,应该干什么,但灵魂就好像被困在大脑里,只剩下眼睛在接触外界的讯息,身体变得又沉又重,完全不听他的指挥。

鹿蹊的理智知道季空青是在试体温。

但身体的本能却追逐着那只宽厚又温度舒服的手掌,两只手霸道抱住季空青的手臂,额头贴过之后再用脸颊贴,感觉手掌升温了就嫌弃地推开,继续寻找其他可以降温的东西。

季空青看着像是小猫崽子一样扒拉着他的手臂,一会儿蹭蹭左脸,一会儿蹭蹭右脸的鹿蹊,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说不动容是假的。

由喜欢蔓延而来的欲.望是最不讲理的。

因为不论从心理还是生理,他都对怀中的人充满了渴望。

但鹿蹊现在很不舒服。

珍重爱惜带着理智压过所有的躁动,季空青垂眸注视怀中不仅不回应他的问题,甚至还在挣扎寻找什么的鹿蹊。

即使状态明显不对,在生病,但鹿蹊的力气却很大,看似乖巧的脸上满是不服输不低头的执拗。

像是嫌弃手掌被染上了滚烫的温度,把脸埋在季空青掌心的鹿蹊皱起眉,甩了下脑袋,哼哼唧唧地顶开挡路的手掌,朝着季空青的脖颈贴过来。

季空青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挡,一只手护在鹿蹊背部,动作干脆地屈膝矮身,另一条手臂横过鹿蹊腿弯,力道强硬地将鹿蹊像是小猫一样轻松捞起。

但鹿蹊到底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小猫崽子。

是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人。

再怎么清瘦,属于大个子的骨架也摆在这。

所以他整个人被迫挂在了季空青的肩膀上。

一瞬间视野天旋地转,鹿蹊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这个动作下他根本没办法用力。

两条腿被季空青的小臂手掌稳稳按住,身体倒是可以挣扎,但那种即将头着地的不安全感让鹿蹊不仅没敢动,反而用两只胳膊抱住了季空青的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懵的。

在鹿蹊抱上来的那一瞬,季空青的身体不由一僵。

贴过来的不仅是滚烫的呼吸。

季空青能感觉到,软趴趴被他抗在肩上的人,从开始的不知所措到乖巧依恋地伸手抱住他,隔着两层同样单薄的睡衣,对方的小腹紧贴他的肩膀,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掠过他的脊背,后腰,撩拨起让他头皮发麻的战栗。

按抱着鹿蹊双.腿的手臂一紧,早已将克制写进骨子里的男人再度深呼吸,憋着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以最快但最稳妥安全的速度,将鹿蹊放回到主卧的床上。

拦腰公主抱的确会更舒服,但季空青不能百分百确定在鹿蹊挣扎的情况下,他能顺利将人放回床上,所以扛过去是最不会出现二次伤害的措施。

但扛过去这个动作,出现了实施上的问题。

僵在床边的季空青哑声道:“鹿蹊,你先松手,好不好?”

“……嗯?”

双手抱着季空青这个大型抱枕的鹿蹊迷迷瞪瞪回了个语气词,但手上的力气是半点都没松开。

“唔,松手。”

鹿蹊能听懂季空青的话,甚至重复了一遍,但仅限于脑子懂了。

控制不了四肢。

他好像发烧得厉害,以前过敏的时候没有这样的。

啊……脑袋好晕。

头朝下挂着,鹿蹊原本是抱着季空青的,但季空青的肌肉绷得很紧,硬邦邦的,鹿蹊使不出力气,于是改为死死攥着季空青腰间的衣服不撒手。

甚至在察觉到季空青想要把自己摘下去的动作后,低头用下巴用力抵在了季空青的后腰上,一副勒令抱枕不许动的不讲理姿态。

鹿蹊觉得自己的理智离大脑越来越远了。

但快乐成倍增加。

这场突如其来的生病,好像在他心里开了一口井,好多好多的委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让鹿蹊想哭,想闹,就想为难身边在乎他的人。

他才不要听话。

他就要不听话。

而且,他才不要回去床上。

难受。

“不松手。”

鹿蹊嘟嘟囔囔着。

他不仅不松手,还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担心鹿蹊头朝下太长时间会不舒服,所以季空青尽可能地弯着腰。

在床边和鹿蹊僵持了小一分钟,男人的体温也开始逐渐升高,肌肉越发紧绷。

季教授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多了解一些专业授课以外的知识。

比如学前教育。

他不会哄人,甚至都没有去学习过。

以至于这种猝不及防要用的时刻,他全然束手无策。

鹿蹊从倒挂的姿势变成了趴在季空青的背上,脑袋的晕晕乎乎缓解了很多。

难受变轻了,作妖就开始了。

鹿蹊先是用手指抠抠季空青的腰。

劲瘦有力的腰身肌肉硬邦邦的。

鹿蹊越抠越来劲。

扣一下,颤一下,多扣几下还会缩起来。

变得更硬邦邦。

几次过后,季空青实在忍不住了,反手握住了鹿蹊作妖的手:“别动了。”

嗓音喑哑,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鹿蹊的右手被制裁,眼睛眨巴了两下,找到了更有趣更吸引注意力的东西,伸出左手捏住。

睡裤边缘探出来的,紧身的微弹布料被勾着拉高,然后猛地松开。

打在皮肤表面,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来自感官的强烈刺激让季空青瞬间失控,完全顾不上要对病号温柔,飞速转身将身上耍赖皮的鹿蹊用力摘下来,用手臂隔着作为缓冲按进了被子里。

鹿蹊懵了一下。

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床上,最后剩余的理智告诉鹿蹊要远离这张床,于是又开始用力挣扎起来。

四肢外加脑袋都在用力蛄蛹,表达了坚决要和这张床拉开距离的决心。

季空青单手掐着鹿蹊的两只手腕按到鹿蹊的头顶,沉声道:“就乖一会儿,听话,我马上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鹿蹊用停摆的大脑cpu努力处理了一下这段话。

在发现反抗没有结果后,他不再挣扎,反而变得异常乖巧听话,声音都软软的,听上去毫无攻击性。

“好哦,去医院。但不要床,会难受。”

季空青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体温计在鹿蹊额头打了下。

40度。

高烧。

即使鹿蹊说话还算有逻辑,季空青也不想再耽误。

他顺着鹿蹊的话说:“好,不躺在床上,但不可以闹了。”

“嗯嗯。”鹿蹊小鸡啄米式点头。

季空青放开鹿蹊,将枕头从床上拉下来垫在木地板上,又用被子把鹿蹊裹好。

鹿蹊全程眨巴着眼睛看他,乖得不得了。

季空青松了口气。

他转身走到一边拉开衣柜门,迅速找出衣服准备换上。

没时间解扣子,季空青索性准备套头将睡衣脱掉,手都已经放在了睡衣边缘,却冷不丁察觉到一丝灼热的、异样的视线。

他的动作顿住,转头。

裹着被子的鹿蹊满脸乖巧无辜,只露出一颗烧红了脸颊的脑袋在外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季空青停住动作,一时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鹿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颗露头三角粽,看向季空青的模样眼巴巴的:“不换衣服吗?”

季空青迟疑:“你……”

鹿蹊好像预判了季空青要说什么,抢先一步截住季空青的话,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们结婚了!合法的!我不可以看你嘛?”

看什么?

季空青越发迟疑。

看他……脱、换衣服?

鹿蹊见季空青不说话,也不继续脱,当即来劲了。

他先是转头在卧室扫了一圈,精准找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摸过来解锁,从相册里找出红本本照片,然后三两下凑到季空青身边,抬手将手机怼到季空青眼皮底下。

“看,结婚证!”

季空青:“……”

男人沉默了很久,看着鹿蹊的眼神越来越浓,越来越沉。

求证般的,亦或者是最后挣扎了一下,季空青低头看向拖着被子蹭到自己腿边的鹿蹊。

“你想看我……脱衣服?”

“对!想看!”腿上没力气站不起来,但鹿蹊回答问题的声音却相当响亮,“你脱!”

“你不脱我就要闹了!”

季空青再一次:“……”

男人垂着眼帘:“看到了就乖吗?”

鹿蹊低头思考了一下,重重点头。

季空青深深看了眼鹿蹊,攥住睡衣边缘动作干脆地将上衣脱下来丢到一边。

因为动作过于焦躁迅速,发丝变得有些凌乱。

季空青看向鹿蹊。

鹿蹊的视线大胆且张扬地从季空青的肩颈线条一路舔到腰腹部完美的肌肉沟壑,大大方方地用眼神催促季空青继续。

季空青喉结滚动,继续动作。

鹿蹊全程眼神都没错一下,脸上全然没有害羞回避,只有对美丽缪斯的向往和沉醉。

“你好漂亮。”

迅速往身上套外出衣服的季空青:“?”

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鹿蹊发出一声毫不遮掩的“滋溜”声。

“你超漂亮的!”

说完,还高举右手给季空青比了个大拇指。

季空青总觉得鹿蹊的夸奖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这个时候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套衣服,屈膝半蹲在鹿蹊面前:“外面下过雨,气温很低,你得换了衣服才能出门。”

“喔。”

鹿蹊踢开身上裹着的被子,试图站起来,未果,选择朝着季空青举起胳膊。

“你可以帮帮我吗?”

“我们结婚了,你可以帮帮我的。”

“对吧?”

逻辑很正确。

季空青攥着手里的衣服,第不知道多少次深呼吸克制自己。

“好,我帮你穿。”

话说出口,季空青才发现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

鹿蹊信任到坦然地任由季空青帮他脱掉睡衣,换上衬衫,穿裤子的时候甚至还特别配合地抬了下屁.股。

他垂眼看着季空青给自己系扣子。

其实鹿蹊可以自己系扣子,但他就是很想近距离看季空青的手。

指节弯曲着,掌背的青筋从腕骨蜿蜒而上,沿着肌腱的走向渐渐浮出皮肤。

真的好漂亮。

好喜欢。

鹿蹊没能抗拒这样的蛊惑,抬起手,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轻抠季空青手背凸起的青筋。

季空青捏着衬衫扣子的手指顿住,手背处蜿蜒地青筋突突跳动。

张扬着,又压抑着。

他不说话,任由鹿蹊玩,手上加快了动作。

在季空青试图把扣子系到最上面的时候,鹿蹊用下巴磕向季空青的虎口。

压在那颗红色小痣上。

“不系上面两个,勒脖子。”

季空青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捏上了鹿蹊的下巴,迫使鹿蹊抬起头。

糟糕的姿势。

男人重重喷出压抑滚烫的鼻息,慢慢地,缓缓地放开手。

他低头把袜子给鹿蹊穿好,然后转过身,背对鹿蹊:“说好的。我给你……看了,你要听话。”

季空青不敢让鹿蹊看到此时自己的表情。

理智在心里祈求这场甜蜜的折磨快些结束,欲望却叫嚣着想要索取更多。

他低声:“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鹿蹊很认可自己应该去医院这件事。

所以他乖乖爬上季空青的后背,伸出胳膊揽着季空青的脖子,脑袋找了个完美的凹地蹭了进去。

不动了。

毫无遮挡地感受到颈边炙热的呼吸,季空青表情一变,不再想其他,以最快速度带着鹿蹊出门上医院。

大门发出砰的声响。

听了好一会儿人类奇妙动静的猫崽子从沙发下面探出一颗猫脑袋,琥珀色的猫瞳里满是懵然。

***

“……变应性接触性皮炎,接触过敏源不多,不算太严重,之后大概率会出现红斑和小疱,患者会感觉到异常瘙痒,可以适当清洁,但千万要控制……”

“这是开药单,在一楼取药窗口取药。”

“这份是详细的护理注意事项,家属要仔细看。”

“再就是呼吸道方面,回去后要注意患者打喷嚏、咳嗽、气喘之类的症状,如果有呼吸困难必须第一时间就医……”

半梦半醒间,鹿蹊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对话声。

过了一阵,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出去。

门也被关上。

鹿蹊松了口气。

医生说的都是很熟悉的内容,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耳边传来的声音里,偶尔会穿插进季空青或提问或应答的嗓音。

鹿家是有专职家庭医生的,并且鹿蹊的父亲就是乳胶过敏,家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乳胶物品。

小时候上幼儿园的鹿蹊第一次出现过敏症状时,海女士就带鹿蹊做了过敏源筛查。

鹿家对乳胶过敏这种毛病也的确熟悉,少年时期的鹿蹊在家还好,刚出国那段时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可真的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鹿蹊还真挺熟悉过敏反应的,这会儿甚至能分辨出来,他的情况并不算特别严重。

过两天应该会起红疹子,等红疹消了就好了。

鹿蹊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不对,应该说是今天凌晨,虽然是在发烧,但他完完整整,十分清晰地记得发生的一切。

鹿蹊痛苦闭上自己的眼睛,侧头把脸迈进充满消毒水味的枕头里。

……太他.妈羞耻了。

扒季教授衣服,扯季教授内.裤边边,抠季教授腰窝,在季教授换衣服的时候抢季教授的皮带——

桩桩件件,是完全可以被盖章定论成性.骚.扰的程度。

婚内性.骚.扰。

有这个定义吗?

有的吧……不管婚内婚外,在另一方没有允许的前提下这样那样,怎么想都……

啊啊啊啊啊!!!

鹿蹊整个人缓缓滑进被子里,蒙头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病房的门被推开又合上,拎着一兜药的季空青走进来,见鹿蹊醒了,脚步加快赶到病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季空青动作熟稔地掀开被子,将里面蜷缩着的鹿蹊掏出来,伸手覆在鹿蹊的额间,感受了一下温度,眉头微缓。

已经不烧了。

季空青用温和的语气哄着鹿蹊:“坐起来喝点水,好不好?”

说着,季空青拿过床头柜上之前晾过的开水,杯子里甚至还细心妥帖地插了根吸管。

这一套操作水到渠成,完全没有之前的客气绅士,可想而知都经历了什么。

鹿蹊简直羞耻加倍。

他当然知道季空青为什么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他说话。

因为发烧时候的鹿蹊智商好像真的倒退回了鹿小蹊,说话就得哄着顺毛捋才会听话。

鹿蹊满脸通红地坐在床上,脚趾绷紧在被子里疯狂搅动,抱着季空青递过来的杯子,声如蚊蝇:“谢谢……早上的时候,对、对不起。”

今早的鹿小蹊是爽完了,但现在绝望的鹿蹊又有谁来拯救。

看着身前窘迫到恨不得劈开病床钻下去的鹿蹊,季空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就像是一场美梦,猝不及防迎来了清醒的时刻。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温和绅士的季空青。

他微微笑着,眼帘低垂:“没什么应该道歉的。”

“医生说你最近应该是休息得不好,免疫力降低,气温骤降后感冒又长时间接触过敏源,所以才会过敏反应加剧。”

“烧退了就没事了。”

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的鹿蹊自然错过了季空青的变化。

听到自己是感冒发烧叠加了过敏,鹿蹊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过敏都是先起疹子,最多就是晕一下,不太会高烧,这次反而情况不太一样。

知道自己没什么大事,鹿蹊也放心了:“没事,我过敏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行。”

季空青并没有拿到鹿蹊的病例,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鹿蹊有过敏源。

他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神情严肃:“我可以知道你的过敏源吗?或者说,生活中还有哪些是需要额外注意的事?”

鹿蹊揪着自己的耳垂,眼睫扇动:“也没什么……就是,乳胶过敏。”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其小声。

鹿蹊从来不知道,这四个字居然可以这么烫嘴。

但他和季空青不是形婚,所以有些事……总要知道的。

鹿蹊偷偷抬眼看季空青。

季空青显然愣住了,但他第一反应不是鹿蹊预想中的害臊躲闪,而是深深皱眉,面色凝重且自责。

“是床垫的问题?”

鹿蹊:“。”

他真的很想问季空青是不是就真的只想到床垫,而不是别的什么更乳胶的东西,但显然,他是问不出口的。

所以鹿蹊最后只应了句:“……估计是。”

季空青没再说话。

正当鹿蹊以为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时,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一阵的季空青又道:“这周围就有一家大型商场,等下我过去一趟。”

“可以把家里用的床垫品牌型号发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鹿蹊纳闷,“但我回家就好了,不用换床垫这么麻烦的。”

他本来也就是要在雨停后回家的啊。

“高烧才刚刚退,过敏反应都还没有完全发出来,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的症状。”

“鹿蹊,你一个人回家,能做到一日三餐,按时吃药涂药,有突发情况立即就医吗?”

季教授的语气温和,但话语中明晃晃的质疑让鹿蹊压根没法反驳。

“我也可以回老宅……”

鹿蹊真不是抬杠,他就是那股羞耻劲儿还没过,不太能做到和季空青淡定自然地同处一个屋檐下。

好歹让他缓两天,把自己做过的事儿忘了再说啊!

“鹿蹊。”

季空青面色平静地凝视他,说了今早鹿蹊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

“我们已经结婚了。”

“照顾你是我身为丈夫的责任。”

鹿蹊直觉这句话虽然是陈述句,但显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飞快瞥了眼季教授,抠抠手,底气不足:“但婚房不是还没弄好嘛。”

季空青也没纠缠这个,接受了鹿蹊回家住的想法,平静道:“回去也好。”

“方便让我借住一阵子吗?”

鹿蹊:“?”

先不提他家里的那些乱八七糟二三次元一起舞的东西,就是这几乎跨市区的距离,也不适合几乎满课的季教授借住吧?!

明确接收到季空青毫不退让的照顾意愿,鹿蹊闷闷出声:“我和你一起去选床垫。”

不就是一起住么。

婚后本来就、就要一起住的。

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

没什么的……吧?

***

季空青和鹿蹊都不是擅长逛街货比三家的性格,鹿蹊因为过敏,更不可能去随便试床垫。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两人目标明确地直奔商场,找到鹿蹊家里用的那款床垫,下单,结账,留地址。

季空青甚至还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做了极其清淡养生的两菜一汤。

但有一说一,味道还挺好吃的。

鹿蹊啃着山药排骨汤里的排骨,吃的头都不抬。

在心里拳打私房菜,脚踢贵外卖,一门心思扑在季教授做的病号餐上。

每一个中华儿女都是潜在的吃货,如果有,那一定是忙、累、懒、宅绊住了吃货的脚步。

鹿蹊简直不敢想象,季空青做这种清淡病号餐都能这么好吃,那要是以后正常下厨,不得好吃死了!

午饭刚吃完,床垫就送来了。

因为小区门禁严格,季空青得下楼一趟接送货人员上门。

鹿蹊把碗筷收到厨房洗了。

就是洗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他,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奇怪,和摄像头监控仪之类的不一样,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鹿蹊背对着目光投来的方向,低头洗碗,水声哗啦啦,洗着洗着,冷不丁回身。

黑白色的闪电瞬间起跳,零帧起手蹿进沙发下面,连根毛都没留下。

鹿蹊:“?”

哇哦。

他觉得这只猫咪有当特工喵喵队的潜质。

鹿蹊来了兴致,转过身继续洗碗,实则心思全放在身后的小猫咪身上。

但在外流浪过还没养熟的小猫咪显然警惕心很高,被抓包了一次后,十分谨慎地没有再出沙发。

鹿蹊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走到阳台阴影处放着的猫粮碗前面瞅了瞅,想起前两天季空青说的有在医院给小猫买一些冻干零食,就在粮碗附近找。

果然被收在阳台柜子里。

流浪的小猫咪不知道打开柜子就会有冻干,哪怕鹿蹊把冻干袋子晃得吱哇作响,沙发底下的猫崽子也没出来。

鹿蹊挑眉,人类性格中偏向狗的那一面邪恶冒泡。

包装袋里的冻干是适合小奶猫的小颗粒,鹿蹊特别有耐心地在沙发旁边摆了一个标准的心,然后把冻干之路延伸到了客厅没有遮挡的正中央。

大概是嗅到了味道,一只白色的猫猫爪探沙发缝隙,一下子抄乱冻干爱心,往沙发下面扫进了好几颗。

鹿蹊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会呼吸的棒槌。

没听到声音,冻干又过于美味,没过多久,几根长胡须探出来,然后紧接着是戴着中分面具的黑白猫猫头。

这猫崽子看上去是真的很小,算上尾巴也不过只有手掌加小臂的长度,身上的毛都是炸着的,看上去有种没睡醒的懵态。

但吃东西的架势却凶得很。

粉色的小鼻子耸动着,一秒一个冻干地炫,颇有种有了上顿没下顿,一次吃到撑的架势。

吃着吃着就吃到了鹿蹊身前。

鹿蹊手里的冻干包装袋已经被他捏好封条,藏到电视柜上了。

这猫看上去才这么大一点,吃东西怎么看都有种不知饥饱的劲儿,还是不要多给了。

大抵是冻干的味儿太过美味,亦或者是过了一天一夜到底熟悉了些,小猫崽子看到鹿蹊,闻了闻鹿蹊的手,确认了冻干的味道,不但没跑,还朝着鹿蹊张嘴哈气。

鹿蹊眼疾手快,把手里仅剩的一颗冻干塞进猫嘴里。

啧,瞧这小.嘴张得,跟响尾蛇似的。

吃到上天的馈赠冻干,黑白花的猫崽子一懵,嘴巴下意识吧唧吧唧,眼神都清澈了。

鹿蹊压低声音,嗓音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夹子音:“吃了人类的冻干,是会被人类亲的知道吗?小~猫~咪~”

咪字的尾音还在客厅抑扬顿挫地回荡,大门就被打开了。

猫崽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炸毛夹着尾巴就往鹿蹊身上蹿。

事发突然,鹿蹊手忙脚乱地炒了一遍猫,动作最终变成了人努力弯着腰保持平衡,猫挂在人的肩膀上两眼圆睁,两只前爪还牢牢勾着人的衣服。

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站在玄关的季空青却是神色古怪。

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要各方面了解关于鹿蹊乳胶过敏的各种常识和养护,完全没有空闲回想凌晨时发生的事。

然而现在,早晨的一幕却冷不丁在他面前重复上演。

虽然主角变了,但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猫崽子的表情都和当时的鹿蹊十分相似。

唯独不一样的大概是鹿蹊这个时候穿着季空青给他穿上的衬衫长裤,不像当时的季空青,睡衣被掀开,内裤边边被勾着玩。

“季先生?”

运输床垫的师傅也在这时候从电梯拉着推车过来,见这家的主人没进门而是站在玄关,疑惑问了句。

季空青回神,走进客厅,客气道:“麻烦了。”

贵的东西有贵的道理,也有贵的服务品质。

几个工作人员戴上鞋套,干脆麻利地将主卧的旧床垫连同床上四件套全部打包带走,连个枕头都没留下。

季空青伸手把猫崽从鹿蹊身上摘下来,抱在怀里顺了顺毛。

小猫崽估计是认得季空青,又因为冻干外交对鹿蹊放下戒备,这会儿趴在季空青怀里,眼神好奇地仰头看鹿蹊。

鹿蹊想张嘴,但害怕一出口就是夹子音。

众所周知,人类在面对小动物的时候,会自动切换语言系统,发出“嘿嘿嘿”“嘬嘬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刚才没人就算了,现在季教授还在这呢!

等明天季教授上班了再吸小猫!

而且……

今早发烧时的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鹿蹊的眼神一下又一下地往身边瞥,费尽洪荒之力才忍住了把头埋进季教授怀里吸猫的冲动。

很难讲这股冲动是冲着谁的。

毕竟“春色没有售价,小猫入口即化”。

可恶!这个家里怎么到处都是诱.惑。

地板烫鹿脚。

等到送货的工作人员全部离开后,鹿蹊去到主卧,看着只剩下床架床板床垫,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卧室,瞳孔地震。

“都要换吗?”

“嗯。”小猫崽在季空青的肩膀上踩了两下,纵身一跃,跑开了,季空青站在房门口,用词严谨又认真:“我买了新的枕头和四件套,那边会在傍晚前过水干洗后送过来,这样不会残留过敏源。”

虽说床品这些并没有乳胶成分,但毕竟铺在床上那么久了,又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全部换掉比较安全。

“喔。”鹿蹊摸摸鼻梁,“谢谢。”

不得不承认,季教授真的很会照顾人。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的,就双双安静下来。

鹿蹊有点尴尬,开始没话找话:“其实,我之前就一直觉得季教授是那种生活上特别讲究的人,还挺有压力。”

“因为我就生活习惯还蛮……年轻人的。”身边的毕竟是新婚的理想型男神,鹿蹊在说话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了那么几分面子。

季空青显然没料到鹿蹊会这么想,有些意外,他既高兴鹿蹊会同他说这些,又不想让鹿蹊有这种距离感,追问道:“讲究指的是哪些方面呢?”

“就比如穿衣服特别一丝不苟,会自己做饭吃,会每天打扫房间……”鹿蹊掰着手指头列举季空青的讲究,越说越觉得季教授真的是绝世好男人。

季空青犹豫片刻,选择实话实说:“公寓的衣柜不大,我只放了八套衣服,都是买的时候搭配好的,一天穿一套,周末会送干洗店,或者回市里房子那边换一轮。”

“一个人住的时候,我很少做饭,买菜做菜洗碗都很耗费时间。所以我会选择去食堂,这样更有效率。”

“至于打扫房间,”季空青顿了顿,观察着鹿蹊的反应,“我只是不太喜欢陌生人进家里。”

“但以后搬了家,房间大了,是该请个阿姨打扫的。”

鹿蹊有种完美男神啪叽一下开始接地气的下坠感。

倒不是失望或者滤镜破碎什么的,而是……

鹿蹊抬手捂脸。

完了,他怎么觉得季教授更可爱了。

衣柜里搭配好的衣服轮换上岗,甚至还有备选方案,这样真的有种季空青每天打开衣柜,玩奇迹教授的感觉啊!!

某个破画画的劳斯,闻着味儿就支棱起立了。

鹿蹊咽了下口水。

他、他也想玩。

以后,他是说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能不能搞点什么,cosplay的制服……

啊啊啊啊住脑!

鹿小蹊你在想什么呢!

谁要和你玩制服play啊!

季教授那么正经的教书人!

“鹿蹊?”

季空青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近到对方的手甚至碰触到了鹿蹊的脖颈。

鹿蹊差点一蹦三尺高。

“怎、怎么了……?”

鹿蹊避开季空青的手指,满脸惊慌错愕。

虽说的确有那么一种说法,说是在老师面前没办法撒谎,越是厉害的老师越是能够看穿脸上的伪装,但没道理季教授能看到他心里的黄色吧!!

季空青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勾,慢慢收回。

他本意是想拉开鹿蹊领口确认红疹情况,没想到鹿蹊对他的碰触反应会这么大。

果然。

即使有了早上的那场意外,他和鹿蹊的关系还是没有那么亲密。

季空青压下心中失落的不甘,提醒自己在鹿蹊面前注意分寸,语气比起之前有微妙的转变:“你开始起红疹了。”

鹿蹊:“哦,哦……红疹啊,红疹好,红疹没啥事……”

鹿蹊虽然感觉到季空青的语气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毕竟季教授就是这么一个礼貌斯文的人设。

他这会儿更在乎自己有没有藏好差点露馅的黄。

季空青看着鹿蹊从脖颈蔓延而上的红晕,以及冒出来的红疹小疱,疑惑:“不痒吗?”

医生特意嘱咐过鹿蹊很有可能会产生后续的过敏反应,叮嘱家属一定要及时涂药,不能扣抓挠痒,所以季空青一直在观察鹿蹊。

刚才他在发现鹿蹊开始变红后就立刻凑近查看,果然发现了一片片小红疹。

但鹿蹊的表现却好像并不觉得痒。

然而,季空青不问还好,一问,鹿蹊立刻后知后觉出那股熟悉且让他抓狂的瘙痒。

鹿蹊倒抽一口冷气,试图用理智压抑着抬手去挠的本能。

他以前也不是没挠过,挠了的后果就是惨痛负伤,从过敏一周就能好变成半个多月都只能小心翼翼湿毛巾擦身体,一碰水就跟凌迟似的。

正因为战损过,通过,所以……鹿蹊以前过敏,为了不让自己去挠,都是用画画来强行转移注意力的。

鹿劳斯在创作的过程中会非常投入且激.情忘我,区区瘙痒,哪比得上在精神饱满颜色鲜艳的世界里舒爽徜徉。

但他现在在季教授位于学校的专家公寓里。

教书育人的大学校区,左邻右舍甚至都是教授老师,家里还有一个最正经不过的——此时的鹿蹊心里含泪,无比怀念家里的板子和电脑。

他就说他应该回家吧!!

唉,也不对。

他回家了,季教授八成会跟过去。

如果回了家,他在画室里面画……嗯,画,季教授在客厅,那种感觉就更怪了!

红疹的瘙痒怎么好像透过皮肉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啊?

鹿蹊呜咽出声。

太痛了。

他以后一定吸取教训,提高警惕,再也不过敏了!

鹿蹊耷拉着脑袋,还在试图用胡思乱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手腕忽然一热,耳边传来季空青的声音。

“走吧,床垫还需要散一下味道。”

卧室的窗户刚才被季空青打开了,下过雨的空气凉爽中透着冷。

“我们先去客厅。”

鹿蹊顺着季空青的力道往客厅走,眼神盯着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去客厅和小猫培养感情吗?”

滋溜,这手真好看啊。

“等下再玩。”背对鹿蹊的季空青看上去比例超绝,宽肩窄腰大长腿,“你身上的红疹得及时上药,上了药就不痒了。”

“哦……嗯?!”

鹿蹊陡然停下脚步。

等会儿——要干什么?!

给他上药?

鹿蹊的视线从季空青的手指往上移,在和表情肯定目光询问的季空青对视两秒后,视线又缓缓下移,重新回到季空青握着他手腕的手上。

上药,用这只手吗?

第22章

鹿蹊趴在了沙发上。

黑白花的小猫蹲坐在沙发扶手上,礼貌又好奇地盯着人类。

季空青去拿药膏了,餐边柜下的药箱发出细碎的声音。

鹿蹊不敢回头看。

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身体趴得板板正正,脑袋用力杵在臂弯里。

满脑袋都是土拨鼠尖叫。

过敏最严重的时候,鹿蹊也有在医院上过药,但那会儿除了忍痒和发誓再也不接触过敏源的懊恼,脑袋里完全没有其他想法。

但现在——

季空青要给他上药。

过敏不是撞淤青,一片一片的红疹会完全不讲道理逻辑地到处冒出来。

浑身都是。

折腾了一天,鹿蹊半长不短的狼尾披散着,发丝搭在颈边钻进领口里。

他甚至都没去过东北大澡堂,连温泉都泡的是小汤。

完全没有这种被看的经验啊!

鹿蹊的脚趾对着沙发表面又戳又蹬,耳垂通红。

“咪。”

小猫崽子歪着脑袋,看不懂眼皮下面这个温度越来越高的两脚兽。

两脚兽不语,只是一味地脑补自燃。

季空青拿着两罐药膏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喵。”

小猫崽对着季空青叫了一声,爪爪往鹿蹊的方向伸。

季空青刚洗了手,等下要给鹿蹊上药,不能抱猫,便用平常对学生说话的语气给小猫上课:“不准跳下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有点凶,对方只是一只小猫咪,季空青又放缓语气:“知道吗?”

小猫低头舔爪,不理人类。

猫什么时候跳猫自有决断。

反倒是竖着耳朵捕捉身边一切动静的鹿蹊欲言又止,忍不住从臂弯间抬起脑袋。

季教授这语气,怎么那么熟悉呢?

今早季教授是不是也把他当小猫了?

“痒了?”季空青见鹿蹊看他,温声问。

鹿蹊:“……还行。”

救命。

古板正经的1比不解风情的直男还要恐怖。

“痒了吗”这种问题是能这么平静淡定问出口的吗!

又不是饿了吗。

哦,不对,饿了吗也很有歧义……

鹿蹊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来一棍子,停止这种皮肤红疹瘙痒,内心抓耳挠腮的折磨。

外表淡定的季空青却远不如表现出的那么镇定从容,手里的药膏被捏出了手指的凹陷。

注意到后,季空青连忙放轻手上的力道,顿了一下,温柔开口:“鹿蹊,我先看看你背上的红疹,可以吗?”

鹿蹊闷闷的回应很轻:“嗯。”

季空青的身材很好,他的衬衫尺码其实对鹿蹊来说是大了不少的,但好在衬衫这种东西合身有合身的穿法,大一点也能当做休闲款。

而在这种需要上药的时候,就省去了解扣子这种暧.昧艰难的过程,直接撩起来就可以。

衬衫的下摆被动作小心地卷起来,鹿蹊抿着唇,一声不吭。

季空青是真的很小心很温柔,过程中,他的手指甚至都没碰到过鹿蹊的皮肤。

鹿蹊能感觉到身侧从季空青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

他没忍住又用力蹬着沙发,小腿紧绷。

季空青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鹿蹊身上,当然没有错过鹿蹊自认暗搓搓的小动静。

撑在沙发边缘的手臂肌肉紧绷,黑色的衬衫袖口被仔细折上去,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呼吸,又缓缓吐出。

季空青理智克制再一次压倒叫嚣的欲.望。

用手指沾染上药膏,他的指腹覆上鹿蹊身上可怜又可爱的红疹,动作.爱怜,力道却半点没有放纵。

医生特意嘱咐过,药膏最好用体温融化,按摩吸收,这样药效是最好的。

他舍不得让鹿蹊难受。

但鹿蹊更难受了。

后背的小红疹并不多,撩起的衬衫搭在鹿蹊的颈边,让鹿蹊好歹有了被遮挡的空间。

季空青涂抹药膏的动作很仔细,力道不轻不重,却充满了存在感。

鹿蹊甚至能根据自己的触感,想象出那双手现在的动作,每一块肌肉的变化,每一条经络的走向。

他牵过这只手。

他画过这只手。

暧.昧是最美妙也是最难耐的过程。

它让人沉浸在若隐若现的朦胧之中,仿佛掌握又不完全掌握,像是羽毛撩拨过手心,痒意直冲心脏。

季空青的声音很低很轻:“后背的药膏要晾一下,其他地方……”

“腿上的我可以自己来!”鹿蹊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如同羽毛瘙痒的折磨了。

他都快要分不清那些瘙痒究竟是过敏的红疹带来的,还是季空青给予的。

“好。”

季空青没有坚持。

他也没办法坚持。

又晾了一会儿,撩起的衬衫下摆被轻轻盖回到了鹿蹊的身上。

鹿蹊动了动脑袋。

微长的狼尾发丝扫在脖颈间,碰触着红疹,带起的瘙痒越来越难耐。

季空青注意到了,伸手将鹿蹊颈部的发丝撩到一边。

鹿蹊还是痒。

脖颈的痒甚至超越了其他地方,估计是过敏的重灾区。

季空青微微弯腰,近距离观察鹿蹊后颈的红疹:“可能是枕头也有乳胶成分,脖子这边要严重一些。”

公寓的床品季空青用了好几年了,平常也的确不讲究这个,现在再怎么回想也没法确定枕头的材质成分。

“应该是。”鹿蹊皱起眉头,因为难受,语气也多少带了些小脾气,“好痒!”

季空青刚才只给后背上了药,颈部这边还没顾得上。

鹿蹊听到季空青离开的脚步声,随后浴室传来水声,便以为他去洗手了。

正好被憋得有些闷,鹿蹊趁机从手臂间抬起脑袋,下巴搭在小臂上,微微蹙着眉。

鹿蹊属于从小精致到大的长相,只要闭上眼睛,遮住那双眼睛里张扬的光,整个人就会变得如古典油画般恬静。

但鹿蹊并不恬静。

他趴在沙发上,一副誓要与沙发共存亡的架势。

因为……他起反应了。

这很正常。

他是个gay,就算母胎单身,也是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成年男人。

季教授那么又揉又搓的,他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年轻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这太正常了。

就和早起晨勃一样正常。

鹿蹊在心里念叨,一边说服自己这很正常,一边恨不得跪下来求某个地方赶紧软下去。

真的很尴尬啊啊啊啊!!!!

幸好季教授这会儿不在身边,不然——

鹿蹊的庆幸还没想完,季空青就从浴室出来了。

手里还拿了两三个大小不一样的头绳发圈。

季空青走回沙发边,动作颇有些笨拙地学着之前鹿蹊的样子,将鹿蹊披散的狼尾扎了一个小揪揪。

有点歪,但完全没有拔痛鹿蹊一根头发。

鹿蹊舔舔嘴角,重新低下头,配合季空青给他的脖颈红疹上涂药,既是好奇,也是想打破这股暧昧的气氛:“季教授家里怎么会有发圈?”

季空青垂眸替鹿蹊上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在用,后面偶然碰到卖的,就买了一些。”

即使不知道能否用得上,但还是会控制不住想你来到我身边的可能。

季空青可能去浴室洗了手,手指变得异常冰凉,惹得鹿蹊轻“嘶”了一下。

但冰凉的温度让烧着瘙痒的红疹舒服很多,鹿蹊的身体又很诚实地追逐了季空青的手指,想让舒缓的冰凉停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在涂后背时,鹿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皮肉紧绷又松开,但释放出的拘谨不安完全能稳住季空青的理智。

而当鹿蹊主动贴近时,季空青的理智却像是被打了一拳,里面压抑着的岩浆眼看着就要喷涌而出。

最难忍的那一刻,即使心中叫嚣着掠夺,即使隐忍到疼痛——

他最终,也只是弯下腰,屏住呼吸,偷偷轻吻了束起心上人发丝的发圈。

“喵嗷嗷~”

小猫崽不懂人类之间的暗流涌动,它站起来,用前爪拍打沙发扶手,脑袋朝着饭碗的方向示意。

猫饿了。

季空青握紧的拳松开,说了句“我给小猫放点吃的”,便匆匆站起身走向阳台。

鹿蹊趴在沙发上,抬头,视线跟着季空青。

猫粮倒入食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清脆解压,黑白花的猫崽子有了饭就顾不得别的什么,埋头进去饭盆就开始吧唧吧唧炫饭。

所以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鹿蹊沉思。

明明他是来看小猫后空翻的。

季空青给小猫添了饭和水,然后给鹿蹊拿了平板手机和电视遥控器过来,以免鹿蹊觉得无聊。

“看上去好一些了。”

季空青最后检查了下鹿蹊身上的红疹,确认没什么药膏作用红疹恶化的情况。

“我去书房处理一下邮件和排课。”

“好。”鹿蹊乖巧道,“谢谢。”

季空青起身,将药膏留在客厅茶几上,进到书房关上了门。

给鹿蹊留出空间继续给自己上药。

小猫还在哼哧哼哧干饭,鹿蹊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某处的不安分消退下去,才慢吞吞爬起来,撇了眼书房的方向,撩起裤腿给自己腿上的红疹上药。

楚泉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鹿蹊两只手都没空,就按了免提放在一边。

楚泉还没开口,深知逆子损友德行的鹿蹊就率先堵嘴:“我在季教授家里,手机开着免提。”

鹿蹊短短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和含金量爆表,楚泉显然花时间处理了一下。

“卧……勒个去。”楚泉压低声音,“鹿小蹊你给我从实招来!怎么就到季教授家里了,怎么就这会儿连接电话的手都没有了!卧床不起用药过度那也只是半身不遂,和你手有什么关系!”

鹿蹊:“不是,你就不能,纯洁一点!和谐一点!”

“噫!审核上身,这太坏了!我警告你啊,快从我好哥们身上下去!”

鹿蹊翻了个白眼,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过敏的事。

但显然楚泉完全不满足鹿蹊的三言两语,试图让鹿蹊展开讲讲。

鹿蹊能展开讲什么,事实上也就是发生了三言两语的事情啊。

“你打电话来干嘛?说事。”鹿蹊又转头看了眼关上房门的书房,掐掉不正经话题。

“哦对,正事。”楚泉的声音顿时拔高,“你给酒吧画的那副墙绘爆了!!”

“现在我朋友圈和网上到处都是那副墙绘的照片,大家都觉得画师简直牛逼死了!”

比起楚泉的兴奋,鹿蹊却是反应平平:“哦。”

“所以要我说,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发一些画作,办个美术展什么的嘛!你那些画锁在画室里多可惜啊!”

“不要。”鹿蹊拒绝的非常果断,和从前无数次否决画展的态度一样,“那些都是废稿,不值得展出。”

“鹿啊,你……”楚泉迟疑着问,“是不是还在想五年前的那件事?”

“没有,我只是单纯觉得,那些画还不够。”鹿蹊垂着眼,上药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楚泉听到鹿蹊的回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结,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后,临挂断前,楚泉冷不丁冒出一句——

“鹿啊,实在要是扛不住,我教你点经验?”

关切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

鹿蹊愤愤挂断电话。

电话是挂了,楚泉说的话却像是蚊子一样绕在鹿蹊耳边嗡嗡嗡。

从鹿蹊不愿意深想的画展,到鹿蹊下意识深想的季空青。

说起来,刚才季教授……是不是完全都没有反应?

鹿蹊仔细回想刚才站起身的季空青,好像,的确……嘶。

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

可谁会有事没事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啊!

还有那白到发光的圣洁白马!

马场都暧.昧成那样了还客客气气,从浴室出来也完全没有异样,今天上药也……

但季教授明明说了,对他有好感,甚至是喜欢的。

鹿蹊越想越肯定,越想心越凉。

——季教授不会是柏拉图婚姻的拥护者吧?!

第23章

鹿蹊过敏的那天是周五,接下来的周末两天,季空青真的就待在公寓里。

吃的是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的养生餐,喝的是养生茶或者凉白开,药膏是一天两次定时涂抹的,体温是一天N次测量的。

鹿蹊刷短视频咳嗽两声呛住了,季教授都能立刻从书房闪现出来,眼神严肃关切。

鹿蹊是真的有些遭不住了。

讲道理,他以前在家里装乖宝宝的时候还能半夜从冰箱里偷可乐喝,在季教授这,冰箱里只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垃圾饮料和油腻烧烤外卖是一点都没有的。

哦对。

季空青还停掉了鹿蹊的咖啡。

鹿蹊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啃,另一只手捏着苹果片,让黑白花的小猫崽哼哧哼哧磨牙。

季空青正在手机上记录鹿蹊这次过敏的数据。

从发烧到起红疹到瘙痒到红疹开始消退,中间咳嗽了几次,半夜睡不着起来游荡都记录在案。

鹿蹊总觉得自己应该拿个编号牌站在条纹背景板前面,聚光灯打一下拍张照。

大概是在医院白天睡多了,鹿蹊周五晚上毫无睡意,玩手机玩到周六凌晨。

他也知道这样不行,就放下手机在卧室里晃悠。

这个方法很有用,原理大概就是告诉身体,你已经不在床上了,你已经起床了,活动之后这一天就过去了,身体该睡觉了。

这样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就很容易生出睡意。

鹿蹊经常这样操作,但这一次,他半夜转悠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对上了客厅黑暗里冷静清醒看过来的眼睛。

鹿蹊当场就被吓清醒了。

结婚的弊端在这里就显现出来了。

还没睡在一起呢,就已经被剥夺了半夜游荡权。

还有咖啡!

呜呜呜,短短三天,他都快忘了咖啡是什么味儿了。

鹿蹊想到这,恶狠狠地啃了一口苹果。

果然,婚姻是生龙活虎年轻人的坟墓!

他看向季空青,试探道:“季教授这两天不用去上课吗?”

鹿蹊都刷到了!这边校区后门有一条小吃街!

季空青合上手里记录完毕,以待日后继续填写补充的观察日记,抬手推眼镜:“我去另一个校区代课本来就算是兼职帮忙,我和院里说了我的爱人生病需要我的照顾,院里的领导很体谅我的情况。”

鹿蹊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什、什么爱人。

还是和院里领导说的……咳。

婚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这种理想型的男神是他家的。

就是这个理想型可能中看不中用。

唔。

季空青丝毫没有察觉鹿蹊脑袋里转着的危险念头:“母亲早上打电话过来,催我们去工作室那边拍一下结婚照,说是婚礼当天要用。”

“哦,妈咪也和我说了来着。”

结婚照好像是得拍,到时候还要挂在新房客厅里,不然按照海女士的话说,就是搞得跟见不得人的隐婚似的,不好。

鹿蹊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本来就是轻症,只是撞上了着凉感冒才发烧严重了些,修养了两天,身上的红疹基本已经消退了。

他仰头:“那要不然咱们今天过去?妈咪说看我们的时间,工作室那边之前就预订了。”

明天季教授应该也要上班了。

季空青应了一声,也走到沙发上坐下,手指轻轻卷了下小猫的黑尾巴。

坐在他们中间的小猫崽抱着鹿蹊的手腕,持续对着苹果片发起进攻。

过了好一阵子,猫累得炸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苹果片毫发无损。

鹿蹊举着苹果片仔细观察。

哦,不对,是微伤。

有明显凹陷下去的小牙印。

算个百分之五伤吧。

“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季空青垂眼,看着这只当初他从泥坑里抱出来的小泥疙瘩。

这只小猫是在季空青将鹿蹊的照片藏回老宅,回校区的路上捡到的。

季空青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泥水坑里蠕动着的小东西,从车上下来,扯了外套将奋力挣扎的小家伙捞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季空青只会支付小猫所有的医疗费用,然后拜托医院给小猫找个负责的领养。

可偏偏就是在那个时候。

季空青自觉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拐点,他不断憧憬着未来和鹿蹊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所以在看到洗了澡后,小小一只,眼睛大大,看上去神似鹿蹊的小猫崽后,鬼使神差给鹿蹊发了消息。

于是,家里就有了一只小猫。

“取名啊,这好好想想。”鹿蹊伸出手指,戳戳对苹果片失去兴趣,开始专注舔爪子的小猫崽,“这可是关乎小家伙一辈子的事儿~对不对呀?”

感觉小猫咪胡须扫过手指,鹿蹊不自觉又夹了一下嗓子,然后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季空青。

季空青只觉得可爱。

鹿蹊清了下嗓子:“这是家里的小猫,得我们一起想,回头让小猫抓阄好了。”

然后鹿蹊就见季教授脸上从刚才就挂着的温和笑容更浓,手指指腹搓着小猫脑袋,浅笑回答:“好。”

鹿蹊从沙发上弹起来:“我我我去换个衣服,准备出门去摄影工作室。”

呜,他现在越来越像是个手控变态了!

他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啊!

鹿蹊回到卧室,看着季空青衣柜里的衣服发呆。

昨天的时候季教授提出想要去他家里收拾一些衣服带过来。

那会儿的鹿蹊没有深想,毕竟轻症过敏差不多两三天就好了,说不定周一他就能回家,就想着不用那么麻烦,他反正也就在家,穿睡衣就行。

现在就有点尴尬了。

已知季教授衣柜里只有八套衣服,左边叠好的是穿过的,右边挂着的是干净的。

周五之前已经用掉了一半衣服额度,还剩四套,周五他们两个去医院,又穿了两套,那就……

呃,刚好还剩两套。

鹿蹊无言以对。

——还好他们两个昨天都没出门。

鹿蹊纠结了一下,从卧室探出脑袋,问客厅里逗弄小猫的季空青:“季教授,你要穿哪套衣服?”

季空青恍惚了一瞬。

在这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未来两个人生活的星光。

***

和工作室提前联系约了下午,出门前,季教授特意拿了一把遮阳伞。

鹿蹊对此无言以对。

这家摄影工作室挺出名的,鹿蹊和季空青去的时候,里面进进出出的不仅有伴侣恋人,还有不少拍写真的。

甚至同性的伴侣或是恋人居多。

鹿蹊的视线跟着其中一个coser走了几步。

那个角色鹿蹊之前特别喜欢,甚至为角色开启厨子之力画了好几张同人图——去黄的那种。

鹿蹊虽然是个涩图大触,但却是圈里难得画风更偏向画攻向角色的画手,因此找他约商稿的公司还真不少。

季空青注意到鹿蹊的视线,也看了一眼,低声问鹿蹊:“喜欢cosplay?”

鹿蹊眼神惊恐地看向季教授,后脖颈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cosplay这种话从古板正经季教授嘴里说出来,让觉得自己的马甲能捂一辈子的鹿蹊瞬间产生说不出的危机感。

“鹿蹊。”看出了鹿蹊几乎是写在眼睛和脸上的不敢置信,季空青无奈叹气,“国外在这方面更开放,万圣节的时候甚至会有人来敲门。”

“我也……没有那么古板。”

鹿蹊眨眨眼,迅速抓住重点:“是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季教授吗?”

季空青:“……有一次,学生在做汇报的时候,截图微信界面露出了给我的备注。”

鹿蹊哈哈大笑。

为古板季教授那位哀莫大于社死的学生。

因为他们有过提前预约,又是工作量较大的婚纱照,很快就有店员迎出来,将两人领到了接待雅间,说是等下会有摄影师亲自过来沟通了解。

没过多久,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摄影师推门走进来,鹿蹊抬头和摄影师对上视线。

面面相觑。

“两位好,我是本次负责拍摄的摄影师,我叫夏莉。”

无言之后,摄影师夏莉以优秀的专业素养压下惊愕的情绪,熟练地根据自己看到的客户气质,向对面即将拍婚纱照的同性·新婚·伴侣提供拍摄建议。

鹿蹊是学美术的,在这方面本来就有独特的审美。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那么几分别扭的客气,等到后面,已经开始和夏莉毫不客气地比比划划,否认提案否认地完全不带一丝犹豫。

但夏莉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认同!二位的气质虽然偏文气,但是气场非常独特,尤其是这位先生,所以我更推荐两位尝试风格比较独特的选景!”

“你那也太野了!”鹿蹊狠狠吐槽。

夏莉回嘴:“摄影就是拍摄反差美的瞬间,这是我的专业领域!”

鹿蹊争不过面前的犟种,想起自己好像是来拍婚纱照的,是两个人,于是转头拉季空青补充意见:“季教授你说,是不是西装的这种要更适合些?”

“如果喜欢的话,不用考虑太多,可以都拍。”

季空青显然捕捉到了鹿蹊在刚看到那组水下照片时的意动,虽然他的确更认同中规中矩的正装风格,但结婚照是两个人的事,季空青不想让鹿蹊迁就他。

“西装的可以用作婚礼现场,你喜欢的可以挂在家里。”

鹿蹊狠狠心动了。

水下的那组照片说是婚照,不如说是主题写真,风格十分大胆,布景冲击感很强,应该平常更偏向推荐给年轻恋人。

但没人比鹿蹊更熟悉这套图的风格设定,作为宣传例图已经很野很爆炸的这两张,根本就是一套图里尺度最小的。

鹿蹊纠结,又不好说。

正在这时,季空青侧身靠近鹿蹊耳边:“我出去接个电话。”

鹿蹊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季空青朝着对面坐着的摄影师礼貌点头,站起身走出接待室。

夏莉立刻唰地转头看向鹿蹊:“你?!结婚?!”

“好小子你闷声不吭干大事是吧?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鹿蹊心虚:“相亲闪婚的,还没办婚礼呢。”

夏莉是鹿蹊二次元认识的好友,他们有个群,里面是一些画画的、写文的、出cos的、拍摄的……总之,一些黄色灵魂的人因为相同的审美聚集在一起。

时不时会搓出一些绝美的饭。

也因为偶尔会去漫展,所以彼此都线下见过。

“这样。”夏莉没有对鹿蹊的私事多说什么,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刚才干嘛那么抬杠?”

“那套龙与玫瑰的密语还是你画出来的灵感,你老公的形象条件搭配你这盘靓条顺的小美人,拍起来简直不要太合适。”

鹿蹊:“他是大学教授,教书的正经人,平常穿衣服都中规中矩的,哪能拍这个。”

语气里有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炫耀和小无奈。

“哇哦。”夏莉注意到鹿蹊脖颈处的红痕,以及看起来不是休闲款却被鹿蹊穿成宽松版本的衬衫,了然,“穿老公的衣服?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嘛。”

“吃得真好。”

群里的大家说话都挺直接的,鹿蹊并没有不习惯,只觉得自己着实冤枉。

什么叫吃得好。

他明明就没吃到!

夏莉才不管那些,抬手一挥:“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刚才你老公都说试试看了,实在接受不了咱临时换一套就是了。”

“lu啊,你说实话,真就不想看看……”夏莉意味深长地扬了扬下巴,“你老公换上那套半裸龙软甲的样子?”

咕咚。

鹿蹊听到了灵魂深处的自己在咽口水。

“……想。”

他简直不要太想。

第24章

最终,鹿蹊和季空青选了三套拍摄风格,两套中规中矩的正装类型,室内室外各一套,以及纠结过的那套水下特殊主题。

先拍的当然是不存在是否能接受的正装风,这种照片在穿着上没什么特殊的,照片主打一个氛围感。

鹿蹊当然相信夏莉的拍摄水平——他就是太相信了,所以在心里默默祈祷夏莉能稍微收敛一点。

少整那些幺蛾子。

先拍的是内景。

工作室占地面积很大,整个大楼这一层都是挂在工作室名下的,所谓的内景拍摄分为特殊临时布景的棚和真实装修的场景房间。

鹿蹊推门进去看到一个特别唯美正常,中间还放着一架钢琴的房间后,顿时松了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鹿蹊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转头就看到了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的季空青。

鹿蹊本以为他早已经习惯季空青穿正装了,西装的那些玩意儿他自己都画过不少,怎么都不会再有初见时的震撼了。

但在看到一边抬手整理袖口,一边走过来的季空青时,鹿蹊还是听到了怦然心动的花开声。

暗红的衬衫搭配深色的西装马甲,每一粒纽扣都严丝合缝,透着一丝不苟的精致感,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气场。

和平日里的斯文绅士不同,明明是同样的正装,这样的颜色搭配和头发简单的造型,却让季教授莫名沾染上几分凶意。

如果说平常的季教授是鹿蹊审美的理想型,是缪斯,那么现在走到他面前站定的季空青——

简直就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踩在鹿蹊XP上。

鹿蹊的腿都软了。

他死死捏着门把手,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反应体面一点。

这家工作室拍情侣或者新婚写真有个规定,拍摄双方妆造的过程都是完全分开的,和婚礼那一刻新郎才能看见新娘的婚纱造型用意差不多,都是想要在正式拍摄过程中捕捉最真实微妙的感情化学反应。

所以季空青刚才从另一侧化妆间推门出来时,远远看到一身白色礼服小西装,头发被染成上金下蓝渐变色的鹿蹊时,同样控制不住脚步微顿,恍惚了瞬间。

白色的礼服西装明明是纯粹矜贵的搭配,但鹿蹊的发丝却被染成了金蓝渐变的颜色。

纯洁的金蔓延转变为叛逆的蓝,被抓成略显凌乱的发型搭在肩头,让原本纯粹的造型沾染上叛逆的勾.引。

不容亵渎的纯白在这一刻变成了充满诱.惑力的画布,仿佛在无声散发着邀请,邀请被选中的情.人在画布上描绘出痕迹。

如他所想,如他所愿的痕迹。

季空青走的越近,看得越清,直到捕捉到鹿蹊眼尾晕开的红晕。

他用整理袖口的动作遮掩自己的动容与掠夺。

实景房间里,正在调整灯光的助理心悦诚服地朝着夏莉比了大拇指。

这冲击感故事感,老板牛逼!

夏莉神色自得地挑眉,示意助理将对面的灯光调整一下角度。

开玩笑,自从她看见这两人的外形条件和气质塑造性,就知道该往那方面引导挖掘了。

一个真正厉害的摄影师,可不是单纯地照本宣科模板拍照。

例图代表的只是风格,每一个客人都有专属的独特底色,而这种拍情侣或者新婚写真的客人,在互动感上更是有无数可能。

夏莉贴心留了几分钟,让傻傻杵在门边的两人四目相对彼此欣赏,然后掐着时间觉得情绪差不多了,便走上前领着两人靠近放在房间最中央的钢琴。

……

最开始的拍照挺含蓄规矩的,无非就是四手联弹,彼此相望这种挂出去完全挑不出毛病的构图画面。

等到鹿蹊和季空青差不多渐入佳境,彼此少了最开始看到对方的拘谨局促后,端着单反翻看了一遍前面照片的夏莉抬头:“好的,前面的拍摄很顺利,我们继续——麻烦鹿先生靠坐在钢琴上,伸手勾一下季先生的领带。”

鹿蹊:“?”

来了,果然来了。

但勾一下领带并不是什么很难的动作,而且……

鹿蹊看向端坐在钢琴前衣冠楚楚的季空青,心里那种痒痒的,带着小恶劣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都能维持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从来都不会失控,不会展露出其他的面孔?

所以鹿蹊朝着季空青轻轻勾起唇角,朝着季空青伸出手,用手指将对方的领带一点点卷起,慢慢从外套边缘抽出来,最后在季空青的目光注视下,手指伸展,握住了那条触感柔软的领带。

在夏莉没有出声指导动作前,鹿蹊第一次在季空青面前展露出攻击性,握住领带手用力,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拽过来。

拍摄棚没有开顶灯,只有环绕在两人身边的打灯仪器。

季空青的身体顺着鹿蹊的力道微微前倾,一只手撑握在钢琴边缘,戴着手表的手腕擦过鹿蹊的腿侧,脸庞一半被灯光照亮,一半隐没在阴影里。

镜片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眸光。

夏莉瞅准时机抓拍了一张,却总感觉差了点意思。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猎物的勾.引不够放开姿态,猎人的威慑不够压迫——总而言之,气场没展开,当然不对味儿。

“两位会抽烟吗?”

鹿蹊被问得一愣,一下子从刚才的状态里挣脱出来:“我们都不抽。”

夏莉想了下,转头给助理试了个眼色。

助理比了个ok,迅速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盒子回来。

这东西是拍摄用的仿真烟,就是卷烟纸卷了干茶叶之类的填充物,裁剪滤嘴后再做一点边缘燃烧痕迹,比起影视剧拍摄的那种假香烟当然没那么真实,但后期处理一下完全够用。

鹿蹊在夏莉的要求下手指夹住细长的烟,调整了几个姿势都觉得别扭,最后还是夏莉说了句“你平常怎么拿笔就怎么拿这个”,鹿蹊瞬间明白,灵活的手指甚至还在夏莉面前用细烟甩了几个笔花。

季空青静静看着。

夏莉解决完鹿蹊,看向领带残留了几处褶皱,但整体怎么看还是怎么放不开的季空青。

“季先生可以把手表摘下来放在钢琴面板上吗?”

季空青照做。

夏莉已经回到了拍摄点,鹿蹊手中的细烟已经点燃,明明灭灭的火星撩拨出袅袅的轻烟,淡淡的玫瑰味儿幽幽扩散开来。

鹿蹊甚至低头凑过去闻了闻。

这茶叶还怪香的。

“还是刚才的动作,麻烦两位再做一下。”

鹿蹊没多想,再次伸手握住了季空青的领带。

却没能发现,这一次,没了手表冰冷坚硬的缓冲,季空青的手腕完完全全贴在了他的大.腿外侧,属于季空青的体温霸道地侵入布料,覆上鹿蹊的肌肤。

鹿蹊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腿,却被季空青抬手按住了膝盖。

“小心。”

季空青按在鹿蹊膝上的手掌宽厚有力,鹿蹊感觉自己有些像是标本框里被钉住的蝴蝶,被捕猎者注视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夏莉的声音这个时候传进两人耳中:“很好,这张过了——下一张,季先生脱掉外套,摘下眼镜,站起来靠近鹿先生。”

季空青很明显停顿了好几秒。

鹿蹊只觉得气氛越发像是脱轨的列车,朝着不太和谐的氛围疾驰而去。

他努力朝场外的夏莉使眼色,眼皮都要抽抽了,可一心沉浸艺术拍摄的摄影师无视了他的沟通申请。

季空青脱下外套,用手指捋束起搭在钢琴另一边,两个呼吸后,他抬手摘下金属边的眼镜。

眼镜被放在钢琴面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磕碰响动。

仍旧是一只手搭在鹿蹊腿侧的动作,但这一次,自上而下俯视的,从鹿蹊转变成了季空青。

喷了定型的发丝被捋过去,露出男人的额头,在摘去眼镜后,眉骨天生带出的强势感伴随着两人影子的贴合交融,没有半点遮挡地笼罩住鹿蹊。

夏莉透过镜头看到这一幕,敏锐嗅闻到灵感的气息,一下子躁动起来:“这感觉很好——特别好!两位再靠近一点……很好!”

季空青更靠近鹿蹊。

脖颈间的领带还握在鹿蹊的手里。

“鹿蹊。”季空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鹿蹊循声抬眸,被现在这种糟糕、但充满张力的姿势冲击到,有点发不出声音,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季空青。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

鹿蹊更疑惑了,但因为在拍照,只发出一个“嗯”的鼻音。

“谢谢。”季空青微顿,像是斟酌语句过后,“你之前,认识这位摄影师?”

鹿蹊恍然,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没有和季空青解释,但又表现得和夏莉很熟悉,便侧了脸让季空青挡住他的嘴,轻声回答:“夏莉是摄影师,我是画师,之前我们合作过几次,我有给她提供一些工作灵感和写真分镜设定。”

“只不过也不算是特别亲近,所以我不知道这是她开的工作室。”

二次元再怎么熟悉到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多少和三次元生活有一些隔膜,除非是coser这种需要接触各种人出作品的二次元现充。

因为画的风格比较特殊,鹿蹊在马甲保护上还是很谨慎的。

“我办婚礼的时候,也要发一份请柬给我朋友的。大家因为工作都到处采风,天南地北地跑,平时不方便,婚礼的时候可以介绍给季教授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