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换上雪地胎,距离出发还有二十分钟。
“我那根传动轴呢?”夏千沉问。
老胡指指车:“里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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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车线。
这风雪大得像是有个人站在云上撕羽绒被,另一个人在用鼓风机四处吹。
真是……大雪纷飞啊。
夏千沉在发车区,他刚把方向盘装上。钟溯知道他还在纠结车型,当然了,如果他们没有换房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全都要。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的那个湖景大平层住起来实在是不太方便。首先离车队实在是太远,尤其冬天,七点多就得爬起来,楼下减负的小学生和他俩一起出门。
再者,他们小区物业越来越差,楼上的熊孩子每天以蹦跳的方式移动,车位已经过分到只卖不租并且一个车位二十二万。
综合原因之下,他们决定卖房搬家。
所以在这个二人刚刚合资买了套两千多万的别墅,可湖景房还没卖出去,这个青黄不接的时间里,两边同时新车到店属实让夏千沉觉得……
为什么不管人混成什么样都会为钱发愁啊?!
他在发车区慢悠悠地跟着前车往前开,然后问钟溯:“人究竟要挣到多少钱才能不为这种事情困扰?”
钟溯把路书翻回第一页:“其实更刁钻的是时机。”
“确实。”夏千沉同意。
这次订车,两边的销售经理都表示给他留车没问题,大家是同行,也合作过。其实最重要的是,夏千沉要的车都是热门车型,他不买,后面排着队有人买。
接下来是熟悉的发车汇报——
“斯巴鲁翼豹,四驱2.5T赛车手夏千沉。”
“领航员钟溯。”
“准备就绪。”
“准备就绪。”
翼豹宛如从雪中射出的箭矢,那条白色的发车线被后轮挠起的尘土盖住中间一大截,强劲的马力输出配合双增压,即使在温度还没跑上来的情况下也给了赛车十足的动力。
这三百码说停就停的刹车夏千沉还没完全习惯。
“卧槽。”他一脚刹下去车架都往前一冲,“这么猛?”
钟溯无奈:“都告诉过你了,三百码三秒刹停,别这么踩。”
“我就试试。”夏千沉说。
这种刚刚下起来的雪还没冻在一块儿,开起来有点像砂石和沙地的结合体。
“前七十米曲直向左后接右4。”钟溯给他报路,“靠左开,右边太滑。”
钟溯报完路偏头看了看他,非常专注,“该买什么车”这个问题已经随着燃烧室废气从排气管离开,“人究竟要挣到什么数字才算完”这个问题亦然。
羌塘高原,南起冈底斯山、念青唐古拉山,最北终于昆仑山。
东侧止于青藏铁路,而西侧边缘则没于国境线。
这个赛段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从黑阿公路附近,往阿里方向,赛段长四百三十四公里,是羌塘站的倒数第二个赛段。
此时的北纬32度,空气稀薄。
这里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尚未被人类了解的地理区域之一。所幸这里虽然海拔极高,寒冷缺氧,但地势非常平坦,海拔落差并不大。
同时,羌塘也被大家称为“藏北高原”。
所以这里,在某种意义上,是夏千沉的主场。
曾经的川藏北线之王,以最完美状态通过五千四百米海拔,当时的领航员在旁边吸氧,他开到终点线还能再点根烟。
羌塘站的终点是阿里,西藏以西,天上阿里。
这里是世界第三极、世界屋脊之屋脊、生命禁区。
这两年,大家都说汽联是越来越敢跑了。夏千沉则认为,汽联的膝盖是越来越硬了,连阿里这种地方都能跪过来当赛段。
“前二十米积水。”钟溯说。
羌塘的湖泊与河,都流不出羌塘。这里高山巍峨,地势高峻,这里的湖被迫形成了高原内流湖。
赛车呼啸着远去,干风带着大雪在宣读这片土地的所有权,它们正在齐心协力驱赶这些外乡人。
夏千沉表示,在跑了在跑了。
现代汽车百年工业的最高等级调校,S级赛车在羌塘高原和它的两位队友一样,这些年来在藏北历练过多次,和老朋友的交手游刃有余。
用时四小时十一分五十四秒零三,夏千沉抵达终点,摘下头盔头套和钟溯走到车头对了一下拳头,然后去维修房休息。
“想好了。”夏千沉拿出手机,给保时捷的经理回微信。
钟溯一愣:“什么时候想好的?”
夏千沉说:“刚才。”
“多久的‘刚才’?”钟溯问。
“过终点线的时候。”夏千沉打完字,活动了两下脖子
他说:“钟溯,这是法拉利最后的12缸了,但是……但是GT3的质就是一辆跑在公路的赛车,我们的翼豹上不了公路,你明白吧?”
钟溯点头,拍拍他后脑勺:“懂了,买吧。”
钟溯懂得,他们不年轻了,应该说,不那么年轻了。
以后,在很多年的以后之后,他们可能不会再坐进赛车车厢里。所以夏千沉希望有一台无限接近赛车的量产车,毫无疑问,内设了防滚架、屁股有大尾翼的保时捷911GT3 RS是最优选。
夏千沉朝他笑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明白自己,这点让夏千沉觉得非常舒服。
二人对视了片刻后,钟溯靠近他,在他嘴唇轻浅地吻了吻。
钟溯维持着这个亲吻的距离,和他唇瓣摩挲着,然后说:“以后我能在你CT3的大尾翼上吃麦当劳吗?”
闻言,夏千沉眸光一凛,伸出一根食指抵开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