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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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真慢。”

嘲讽一般哑然,眉峰挑着,却也恣意。

陆煜行只是觉得胸口恐慌泥泞的雷声鼓鼓变作了更汹涌泥泞的东西,宛若冲出胸膛般,潮水吞没了他。

酸涩、泥泞、愉悦、劫后余生。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只是觉得——

陆煜行在那一瞬,浑身发颤,快步向前,猛然将他抱住。

死死抱着他,近乎融入血骨里一般,刻骨铭心。

只是觉得,好想抱着公子,哭啊。

“呜……”

陆煜行紧紧咬着牙关,喉头宛若塞了棉花般软绵涩意。

他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一辈子少有的呜咽,猛然溢出声。

……陆煜行许久没哭了。

他不知道泪是什么滋味,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落下一滴泪。

只是如今泪水汹涌而出,夹着颤音。

怎么就哭了呢?

白御卿怔然了一瞬,感受着他怀抱的炽热,被雨水浸润的身体也随之热起来,连带着咽下的药也翻腾着潮意。

他的眼眶还略微发红,洇着晕红的潮,呼吸略微粗重压抑,哑声道,“……滚开。”

“去看看你妹妹。”

陆煜行却突然低哑着嗓音,“公子中药了,春药。”

他像条狗一样嗅着玉狐仙的身上,企图在他身上找出血腥味的来源,发现他没受伤,鸦羽一般的睫毛颤抖,还用鼻尖庆幸地蹭了蹭脖颈。

精通制药毒术的他,近乎也能一瞬间嗅出那是春药的味道。

他像是淡声嫌弃道。

“……我说过了,别靠近小爷十尺之内。”

“别抱我了,滚。”

精疲力尽之下,白御卿只依旧依靠着墙,墨发垂着,略微遮住他脆弱俊美的脸。

看不清白御卿的情绪,不知他那一瞬的薄冷,是真是假。

“公子讨厌罪奴吗?”陆煜行突然哑声问。

他的眼眶也红着,刚刚那声溢出来的呜咽似乎只是一瞬的错觉,陆煜行漆黑晦暗的双眸盯着他又颤声问了一句。

“……卿卿,讨厌我吗?”

他的尾音宛若融在月色朦胧的雨里,夹着屋外细小的雨。

白御卿闭上双眸,略微扯起唇角,似乎想笑。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捧起陆煜行的脸,温和又悲悯。

冷白到指尖摩挲了一下他的薄唇,也顺着摩挲了一下陆煜行前些日子撕咬自己的犬牙。

很尖,很利。

狗小子,咬人那么凶。

陆煜行只是温驯任他抚摸犬牙,墨发略微遮住晦暗的眉眼。

然后,白御卿的嗓音近乎薄凉发颤。

“……你还没发现,我嫉妒你吗?”

陆煜行的呼吸一窒。

“你没发现,我恨你吗?”

“我嫉妒你,我恨你——我恨你往后飞黄腾达,我却死得凄惨,我恨你所有人都为你铺成前路,我恨你将来光明璀璨,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的嗓音急促颤抖,“恨”一字却铿锵有力。

白御卿双眸红着,泪水顺着俊美的脸庞流下来,死死看着陆煜行呆滞怔然的晦暗双眸,薄唇轻颤,“陆煜行,我嫉妒你。”

他颤声继续道,急促而用力。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我吗?你想爬我的床,你喜欢我,你想与我一道,你眼里的炽热要溢出来,我怎会不知道?!”

“我在水牢里是真的用了力,我想打消你的念头——”

“你不疼吗?!你不疼吗?!你不疼吗?!你不该恨我吗?!”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的时候,你为何不恨我?!”

他嘶声质问。

“我想让你回到正道,你我同道殊途,你将往上走,而我要死无葬身——”

“公子不会死,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

陆煜行猛然大声道,制止了他的话。

少年罪奴墨色的发丝衬得他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他扼住白御卿愈发嘶哑的下巴,强迫他冷静下来,可这只恶鬼却双眸晦暗软着,带着近乎卑微颤抖的祈求,颤声道。

“公子,卿卿……别这样……”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他低沉着嗓音,喘息一口,似乎压下喉头的酸涩。

“倘若是你杀我呢?”

“倘若是上天要我死呢?”

白御卿似是突然冷静了,他捏着陆煜行的下巴,强迫他看着他,嗓音近乎漠然。

然后,也看见了陆煜行落的一滴泪。

那滴泪落在他指尖上,炽热到宛若要烧了他一般。

白御卿抿住唇,轻颤。

“……不会,你不会死。”

陆煜行道,他的表情冷酷孤戾,死死盯着他,“若上天要杀你,我便逆天而行。”

“若世上有人要杀你,我便杀了他。”

他的嗓音近乎凶戾。

随后一瞬间颤抖,陆煜行的话语颤乱夹杂着哭腔,近乎呢喃疯癫,狠戾至极。

“公子不会死的,我会向上爬,我会站在这个世界最高的位置,我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我会变得有权势,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谁若伤你我便杀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我护你……我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杀你——”

“我会配得上你,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陆煜行颤乱的嗓音逐渐低哑坚定,晦暗的双眸淬了灼烈炽热的火,他嘶哑说。

“我护你——”

白御卿似是被灼烧了,也许只是他身体里的药太烧了,浑身的血液近乎融化沸腾。

他怔然片刻,又嗤笑勾起唇角,掩下颤抖,像是讥讽他一样。

“……你愿意为了我去死吗?”

他近乎笃定。

“陆煜行,你不会——”因为你是龙傲天,你有这个世上的一切,你身上背负着陆家的血海深仇,你身负长雪,你……

不等他说完,陆煜行突然抽出挽着白御卿发的玉簪,尖锐的簪尾抵住自己咽喉。

陆煜行笑得肆意,露着寒气凛凛的犬牙,眼尾发红,问他,“要现在试吗?”

簪尖已然刺破皮肤,渗出血丝来。

陆煜行呼吸粗重,像是濒死的兽,发红的眼眶灼烫。

他说。

“……卿卿,你点个头。”

簪尖刺破脖颈,血流出,顺着流下锁骨,然后见白御卿瞳孔紧缩,他突然嗤笑一声,狠狠往脖颈间刺。

“住手——!”

白御卿终于慌了神去抢玉簪,刚抢到制止了他的行为,却被他攥住手腕摁住。

陆煜行低头时,血珠顺着簪尾滴在他锁骨,烫得白御卿浑身一颤。

那簪子捅入了一截,又被白御卿抢回,血滴滴答答涌出来。

陆煜行抵着他的额头,嘶声问他,“怕什么?”

他笑得得意又张狂邪气,血还在涌着,他好似丝毫不在意。

“……公子不舍我。”

“你疯了,你疯了,你刚刚是真的要捅进去……”

指尖的玉簪上都是他的血,烫得吓人,白御卿似是不可置信他这般做的意义,脸色苍白,颤声骂他疯了。

“你忘了陆家的血仇吗?若我不制止你就……死了。”

“你知道死是什么吗?!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样吗?!”

他颤抖说,尾音却溢出一声哭腔。

“……公子救了清儿一命。”陆煜行双眸晦暗,打断他,情绪汹涌又夹着一丝疯意,“那我死了,也无愧陆家。”

他的脖颈还是在流血,却率先舔了舔流到白御卿脖颈上的血迹,略微痴迷餍足地眯起双眸,哑声说,“公子不舍我……呵……”

尾音是上调的笑意。

“公子什么都知道,知道陆家是冤枉的,知道我的心意。”

舌尖舔舐干净白御卿脖颈他流的血迹,哑声说,“既然不舍我现在死,那罪奴再过几年死,也没关系。”

“舍不得我如今死,就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配得上你,等我……飞黄腾达,等我……报了陆家血仇。”

他看了看白御卿如玉指尖颤抖捏着的染血玉簪子,略微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嗓音嘶哑。

“这条命预定给公子了,那时候,若还是恨我,要杀要剐,都随意。”

在逐渐升腾的药性与白御卿控制不住朦胧模糊的双眸里,陆煜行俯身,用染着血气的唇厮磨他的唇,垂眸掩下晦暗与痴迷。

小声道了一句。

“……别恨我。”

陆煜行精通制药与毒术,他能为他配出解这药性的解药。

可他更想自己做解药。

所以他只是随着月光的朦胧咽下呜咽,以及那一句颤抖的。

“……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