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行站在窗前,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摩挲着润白的玉佩。
他身形挺拔高大,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阴影打下来, 墨色的碎发衬着, 显得晦暗不清,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与阴郁。
那玉佩玉质极好,袅袅的祥云之下,是一只蜷缩着眯起眸子的小狐狸,灵动漂亮。
他带着茧子的指尖缓慢摩挲着, 轻得要命。
然后略微低头,薄唇摩挲了一下玉佩, 轻吻着。
一瞬间,指尖却骤然收紧,泛着白,双眸也刹那间冷戾晦暗。
这是——他三年前,在宁国公府做罪奴之时, 给白御卿的。
在他那夜与李肆书缠斗清醒之后,白御卿放在了床头。
还给他了。
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还给他了——
“……哥哥?”
空气骤然凝滞,似是扭曲了一瞬。
陆清文的嗓音轻轻响起,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犹豫, 似是有些怔然看着逆光显得阴郁晦暗,一身煞气的陆煜行。
那身的阴郁几乎凝进窗后的影里,恐怖得令人不敢叨扰。
……像鬼一样。
似是被陆清文的嗓音惊醒, 陆煜行面无表情缓慢垂眸,宛如僵硬的机械终于松动片刻一样。
鸦羽一般的睫毛垂下,嗓音干哑到似是好久没说话了。
“……何、事?”
更恐怖了。
陆清文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揪着手帕,小声开口,“我送去给白哥哥的信,被退回来了。”
“他,是不是讨厌我们了?”
陆煜行顿了顿,终于抬脚,缓慢走了过来,他的玄色皮靴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阴暗的书房尤其刺耳。
一步步,显得尤为令人颤栗。
三年过去,他已然很高了,文武袍衬着他愈发高大的身影,影子笼罩了陆清文娇小的身形,陆清文只能艰难抬头看着他。
——哥哥,更看不清你的脸了。
瞧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身形。
只是觉得,压迫、危险、令人不寒而栗。
然后,陆清文能感受到他宽大的手掌,缓慢覆盖在陆清文的头上,指尖摩挲着,手背也绷起青筋,透着手背。
陆清文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错觉吗?
他嗓音低哑得像是叹息,带着几分温柔安抚的意味,哑然磁性,尾音逐渐放平。
“没事的,清儿。”
“会让他……重新、喜欢上,我们的。”
陆清文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叹哥哥又高大了许多。
他掌心冰冷,屋中也冷得很,陆清文只是觉得自己穿得单薄了,却因为得到了他的承诺而欢喜。
她弯起双眸,点了点头,“好,清儿信哥哥。”
“……对。”陆煜行意义不明轻笑了一声,一字字像是缓慢黏腻在舌尖,“信哥哥就好。”
陆清文得了承诺欢喜离去了。
屋中只剩陆煜行一人,片刻之后,下属轻轻叩门,得了他的许可后进来。
那下属似是能感受到书房未消散的僵冷寒意,他小心翼翼递上文书。
“侯爷,东宫戒备森严,探查极其艰难,太子更是加强了戒备,只能探到世子的这些消息了——”
还未等他说完,陆煜行猛然伸手夺过文书,指尖颤抖着打开。
一印入眼帘的是那句——
“我助你。”
陆煜行一顿。
“太子与世子交谈到深夜,往后的便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夜半之时,东宫的幕僚进进出出,似都是匆匆领了命。”
“容王今日又施压,王侍中为您挡了他的挖苦,但他嘱托您好好养伤,伤势再不好上不得朝,只怕会令容王当道,如此暂避锋芒只会落得愈发……”
下属还在低声说着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可陆煜行只死死盯着文书之上,白御卿说的那句。
—— “我助你。”
太烫了。
灼得陆煜行双眸都翻涌发痛,又酸又冷,以致于他紧紧捏住了文书,呼吸粗重,指尖戳破了文书也未曾发觉。
只是低低喘息着。
许久才颤声,嗤了一声。
“……呵。”
又哑又涩,下属一顿,以为是他的汇报哪里出了错,抬头看他,却猛然僵住。
因为他能看见,陆煜行此时唇角略微上扬,双眸却似是要渗出血一般,泥泞着暴戾与极致翻涌波涛般的滚滚恨意,晦暗、冷寒。
明明指尖发白颤抖,唇角的笑意却柔软。
渗人至极。
那属下能听见“咯嘣咯嘣”细碎的声音,从侯爷身上传来,不知是口腔,还是手指关节发出来的,他只是觉得自己此时有些无法呼吸。
“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