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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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他素来没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陆家满门抄斩的时候,陆煜行看着染着鲜血的闸刀与一个个尸首,瞪大着眸子,一张小脸倔强又冷,似要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鲜血淋漓,他没有惧——只有恨而已。

被宋三摁在雪地里欺辱辱骂,不断抽打鞭子,威胁着弄死你的时候,他双眸晦暗平静,脊背绷直,宛如拉开的弓一般,只闷声咽下疼痛。

血淋漓了双眸,他没有惧——只有恨而已。

三年血肉横飞,不断有人死去,残肢断臂的战场上,他近乎倨傲又冷漠取走一个个人的性命,甚至还颇有闲情雅致做了个京观。

在自己被枪捅个对穿,近乎要死之时——

他也从来没有惧过。

只有恨,只有执念,只有一步步向上爬。

他挣扎着从尸山尸海爬出来,双腿甚至都能拖出一道血痕,满身的戾气与煞气,宛若地狱里的恶鬼。

他想。

卿卿,卿卿,卿卿——我配得上你。

杀尽他们,杀尽他们——我得报仇而已。

卿卿甩了他两巴掌,说恩断义绝的时候,他执拗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挣脱了锁链爬过去——

他想,不可以,我得把你抢过来。

他那个时候不惧,只是恨,恨自己不够高高在上,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把他抱进怀里,恨自己杀不了容王,恨自己挣脱不了锁链。

可是,可是……

他现在浑身发抖,跌倒在地上,双腿近乎僵硬冷到没有丝毫直觉。

——他在发抖,呼吸也急促到极致,视线也发鸣发白。

从脚尖到手指,从心口到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着冷意,近乎让陆煜行呕出来。

这是什么?

为什么抖得这么厉害?

为什么爬都爬不起来?

为什么他陆煜行,比当狗的时候还狼狈?

冷汗氤氲黏住了碎发,陆煜行浑身颤抖,撑起发软的手臂,想要爬起来,闷哼一声,又踉跄跌倒下去。

他,在恐惧。

来自灵魂深处的阵阵颤栗恐惧,以致于他浑身发抖,指尖扣着地面,渗出了血迹,指甲近乎崩断。

就像是狐狸在森林里见到了老虎,家养犬在丛林里见到了野狼,会失控发抖,会呜咽躲避,会疯了一样逃窜,本能一样。

——恐惧。

陆煜行怔然看着地面上一滴一滴的水渍,僵硬地抹了一把脸。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了。

许久,陆煜行才把自己拉起来。

他近乎是没有知觉一样,飞快的上马,飞奔到东宫,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强闯进去。

东宫戒备森严,近乎是被他这么一闹,所有的侍卫和暗卫都到了这里。

陆煜行提剑,近乎是一剑一个,却还听着白御卿的教诲,僵硬守着教条,想着说不定卿卿在看讨着欢喜,留着那些人一条命,

他的脸面无表情,被鲜血淋漓黏腻了的发丝糊了他一脸,宛如杀神一般,又因为手下留情,被捅了一剑。

陆煜行颤声说,“别拦我,我要见卿卿。”

也许……

是白御卿还气着,用这种消息来令他惶恐伤心呢?

无论怎么样都好,陆煜行甚至能跪在他脚下,一遍遍亲吻着他的靴子,一边哭一边对他哽咽说,别用这种法子吓我,你知道我会担心。

白御卿会怜惜他吗?

会吗?卿卿还在恨他,还在不爱他。

怎么样都好……杀了陆煜行?

三年前那个夜里,他就向他许诺,命是他的了,用簪子捅着自己的脖颈,命早是他的了。

只要能消气,无论怎么样都好,别用这种消息吓他……

陆煜行,真的会疯。

他近乎不要命了,颤颤巍巍,一身血污就要往里闯,在看见独孤鹤的时候,浑身发抖,近乎是冲过去,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嗓音嘶哑到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卿卿呢?卿卿呢?!白御卿呢?!”

“怎么只有一年可活了?你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让我擅闯东宫,要我的命是不是?!”

一双沁血的眸子猩红一片。

独孤鹤的目光沉冷,唇角冷冷扯着。

“说话啊!是不是你故意放出来的消息!若你承认,我就自己滚去大牢,说话啊!!!”

他的嗓音嘶哑到极致,颤抖着揪住独孤鹤的衣领,指结发白,低着头,双眸狠戾近乎凝结成极致的恨意。

“说话……是不是?!我要见卿卿……”

独孤鹤不语,漠然看着他发疯,甚至还能扯起唇角嗤笑。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他呢喃着。

“求求你了——”陆煜行嘶声恳求着。

“他还是生气,对不对?求求你——”

得不到回应。

恐慌近乎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知觉,痛啊、血啊、什么都感受不到……

一声微弱的哽咽从陆煜行的喉头溢出来,他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泣不成声,踉跄着近乎站不住要跪下去。

“呜……”

只是一声声,哽咽说着。

“让我见他……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