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已然入了深秋, 一身玄衣锦绣的男子玉冠束着发丝,抬眸看着远处,他面容俊美冷执, 带着几分阴郁的漠然。
指尖无意识蜷缩着, 直到下人的一声通报唤醒了他的神智。
“太子殿下, 大理寺少卿传来了信,还——”
话音未落,手上恭敬呈上的信件一瞬间被夺走,矜贵的风度转瞬即逝他近乎迫不及待打开了信。
独孤鹤垂眸看着,指尖捏紧泛白。
几句不咸不淡、客套的问候, 以及后面的……襄州官员与容王勾结名单,还有账目详细。
他一目三行, 扫到最后,也只有一句他们二人的话语,天凉加衣。
旁的没了。
独孤鹤略微眯起双眸,摩挲了一下信纸,垂眸掩下失落, 随后冷声开口,“唤户部侍郎来。”
这份名单详细,调查定然费了不少功夫,如今容王咄咄相逼, 二人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独孤鹤应付起来确实吃力。
北处襄州。
襄州前些日子下了一层薄薄的雪,温度彻底降下来, 枝头落雪簌簌,氤氲着曦光。
陆煜行看他比看墨玉看得还紧,动不动就给他裹一层裘衣, 硬生生裹了三层。
白御卿揉了揉略微发红的鼻尖,不动声色扯了一层裘衣,透了下风,刚没舒爽一下,又被他抬手披上了。
男人垂着眸一言不发,一只手捏着狼毫笔勾勒文书,另一只手上的动作倒是勤快,怕是余光一直瞧着他。
“嘶……”
白御卿又“啧”了一声,继续往下扯。
陆煜行不急不缓,又给他盖上了,也没有一丝恼意,反而这般来来回回,惹得白御卿都想笑了。
“卿卿……”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抿住了薄唇,晦暗的双眸抬起,落在白御卿身上时,又软成了一片。
最终只哑声道了一句,“好好裹着,冷。”
陆煜行其实有很多要说。
那日白御卿寄给独孤鹤的书信,他的属下先行截停,献给了他。
陆煜行拆开信看了,是襄州匪患、官员与容王勾结的名单账目,详细至极,想来白御卿手下的人近些日子在查这些。
他垂眸一字字看了许久,低头嗅了嗅上面遗留的沉水香——是夜夜能拥到,能吻到的味道,清淡又好闻。
陆煜行面无表情,将书信好好叠好,递给了属下,“寄出去。”
属下似是愣了一下,“可这份名单是给太子……”
“……寄出去。”
他略微加深了冷戾的尾音,那下属不敢再说些什么,转身退出,只留他一人面无表情,气压低沉。
陆煜行与太子关系微妙,虽没有直接的敌对关系,面上也并不友善,他明面上的敌人是容王,可独孤鹤在他眼里,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早就在牢里被白御卿宣布恩断义绝之时,就想将他们杀尽了。
他的卿卿,在帮独孤鹤。
细细看完了书信那刻的陆煜行,已然压抑不住心口翻卷汹涌的冷戾杀意。
……迟早会杀了他的。
指尖略微收紧,却泄了力道,轻柔为他理了理衣襟。
想来如今,书信已经到了。
也不知独孤鹤是什么表情。
陆煜行略微扯了扯唇角,似是讥诮一般,触及到白御卿的目光的时候,猛然一顿,瞥开了双眸。
可白御卿就在他指尖啊。
他现在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们接吻,他们做。爱,他们——
他们如今是……爱人?
陆煜行略微眯起双眸,这个念头让他胸口一酸,又胀又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餍足。
于是他猛然低头,凑到白御卿的唇边,哑然道。
“信,我看了。”
……说出来了。
白御卿顿了顿,表情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清浅道了一句,“倒是能忍,现在才问。”
陆煜行沉默了片刻。
“……为何?”
白御卿伸手又往下扯着衣服,略微靠近他,二人呼吸都交缠,泛着清浅的沉水香,薄唇带着淡嫣色的润红。
“因为我与独孤鹤自幼相识,我答应了他,要助他。”
“……不是这个。”
陆煜行突然把头埋到他的肩膀上,高挺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嗓音近乎嘶哑,“为何觉得我一定会知道?为何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为何……”
为何,毫无波澜?
白御卿略微躲了一下他炽热的呼吸,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发丝,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他回答的温和,嗓音轻缓不紧不慢,指尖近乎轻柔顺着往下抚摸略微颤抖的脊背。
“因为我未曾躲着你的人寄信,你一定会知道。”
“因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这便是我要做的。”
“因为我只剩一年可活,随后的称王称霸,你们二人且去争。”
白御卿突然顿了顿,“因为,我也有想问你的事情。”
“就像我未曾告诉你我寄了信,你也未曾告诉我,将阿朵雅安置在偏院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