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你根本没长多少肉,还基本上全长在肚子上了。”
闻言,谢存秋含糊地笑了声,倦懒地打了个哈欠,叮嘱道:“床头放的有好几种补剂,你帮我拿一下,还有,等会儿你帮我抹精油。”
“好,我去拿。”
傅柏宁之前就见过那些东西,有的没标识,有的换了包装,他只以为是胃药或者维生素之类的,根本没往怀孕方面想。
他照顾着谢存秋吃了补剂、泡了澡,给对方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又给吹干头发,最后把人妥妥帖帖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
当然,没忘了给这枚大珍珠涂抹精油。
看得出来,谢存秋在尽量照顾好自己了,除了宝宝发育不错,肚子上也没长妊娠线、妊娠纹,这估计跟体质关系很大,但也侧面代表了对方的用心,这归根究底源于对这个孩子的爱。
对孩子的爱。
这短短一句,在他的心头来回翻卷了好几遍,忽然有些怅然。
他在床边坐了半个多小时,确认谢存秋睡得香沉,才拿过笔记本从另一侧上床,调暗了灯光,只留下了柔和昏沉的夜灯,接着打开了浏览器。
一夜无眠。
谢存秋这一晚睡得相当相当好,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身边人便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早安吻。
他跟傅柏宁贴了贴脸颊,嗓音带着些晨起的微微沙哑与低柔,道:“这是有宝宝之后我睡得最好的一晚。”
可看着神情倦懒柔和又明显带着依恋的爱人,傅柏宁的心情十足复杂。
他一晚上没睡,净在看男人怀孕相关的资料了,从社区里琐碎细致富有生活气息的经验贴,到专业词汇累出不穷的专业文献,他都没放过,看得越多越心惊。
即便一开始就好好照料,流产的可能性依旧不低。
孕期的艰难就藏在那些字字句句的注意事项里,密密麻麻,针尖一样在扎在他的心上,带来绵密的无休止的刺疼。
谢存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那么多补剂和针剂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八个多月,每一天又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不敢想,又忍不住不去想,想得越深,心里便越沉。
他的啾啾到底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这么一想,他就连呼吸都是疼的,心疼、愧疚、自责,种种情绪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谢存秋缓过神后,就发现了傅柏宁的不对劲,瞬间清醒了。
对方一双眼通红,眼底带着倦色,显然是一晚上没睡,而且情绪也不对,这怎么跟要哭了一样!
睡觉前还没事……也不是,顶多算是没什么大事,他略有猜测,但拿不太准。
他伸手捧着傅柏宁的脸颊,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傅柏宁握住谢存秋的手腕,嗓音沙哑得不像样,反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强撑着一个人度过这八个多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想过万一?”
谢存秋注视着傅柏宁微微泛红的眼睛,瞬间就被里面漫溢的心疼与恐惧所吞没,这一瞬间,再怎么难都值得了。
对方是在问他吗?
不,一半在问,一半在陈述,最了解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第65章 章六十五 宝宝乖乖
谢存秋眉眼微弯, 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缓声回应了需要自己给出答案的那一半,认真道:“想过可能的万一啊, 我心态再好, 也不可能不想,知道宝宝存在的时候我就想过,想了很多。
“比如——
“会有危险,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并发症,或者是其他意外, 最严重会丢掉这条命也说不定, 还有可能哪怕宝宝出生了,你也没喜欢上我……
“我都想了,但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值得做。”
傅柏宁攥紧了谢存秋的手腕, 紧盯着神情尽是坦然的人,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恼怒,“你就这么、就这么……”
谢存秋眨了下眼睛,凑过去在傅柏宁嘴唇上亲了一口, 接着道:“该骂的佳霖很早就都骂过了,说我太轻率,说我是个偏执的疯子,我认。
“这件事确实做得有点疯狂,但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后悔。”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看向眼前人的目光越发眷恋而温柔, 道:“你值得。”
傅柏宁的眼眶酸涩得要命, 喉头处是一阵发涩的疼,半晌,他什么也没说, 倾身搂住了他的爱人。
谢存秋揽着傅柏宁的肩,在对方背上拍了拍,“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么,另外的应该不用我解释了?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傅柏宁沉默着,他确实清楚。
谢存秋是多高傲的人,不可能接受他因为一个孩子跟对方在一起,这朵高岭之花要的是最纯粹的感情,只关乎这个人,跟其他任何事物都没关系,哪怕是有着他们两个人血脉的孩子。
如果他没表白,如果他没许诺一辈子,对方九成九等孩子生下来了都不会告诉他。
决然至此。
他把脸埋在谢存秋肩窝处,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好一会儿才闷声道:“选择隐瞒,是你会做的事,只是……辛苦了。
“我很抱歉,存秋,终究是我缺席了。”
谢存秋揉了揉傅柏宁的头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没说,你不知道,谈何缺席?我没怪你什么,而且虽然你不知道,但其实已经很照顾我了。”
“可我应该做得更多。”
很好,这是在钻牛角尖。谢存秋两只手费力地把自己肩上那颗脑袋挖出来,捧着对方的脸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诚诚恳恳道:“你再这样我要内疚了。
“真要掰开揉碎了斤斤计较的话,我还剥夺了你们父子互动的机会,我是不是应该愧疚后悔到地心里去?
“左右我们在一起了,现在我没事,宝宝也挺好,往事不论,向前走、向前看,你要还耿耿于怀,老公——
“不如过两年我们再生一个?给你弥补弥补遗憾。”
“不要。”
傅柏宁拒绝得干脆利落且斩钉截铁。
他知道谢存秋这是在打趣,但还是严肃回绝道:“这些苦头吃一回就够够的了,还有,一个孩子的到来应该是基于爱,而不是为了去弥补谁的遗憾,或者给谁充当工具人、筹码。
“这话你自己说的,别不认账。”
谢存秋想了下,类似意思的话自己确实说过。
他用力揉捏了几下傅柏宁的脸颊,道:“嗯,我说的,我一定做到,孩子的事情我们顺其自然,你当次次都能有那晚上的好运气?想怀孕很难的好嘛!万里无一。
“我可能是天赋异禀,但你绝对不遑多让。”
傅柏宁被谢存秋这话逗笑,心里虽然还是沉甸甸的,可也宽慰许多,就像对方说的,有惊无险,好在一切都过来了。
是该往后看。
他直起身,暂且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早餐已经做好了,去餐厅吃?在卧室也行。”
谢存秋伸出手,“去餐厅吧,我去洗漱,吃完饭你陪我睡个回笼觉,不许碰手机电脑,就睡觉,纯睡觉。”
傅柏宁揽着谢存秋的肩膀把人带起来,又给对方穿好毛茸茸的拖鞋,应道:“好,听你的。”
两人吃过早餐,又一个回笼觉睡到中午。
午饭后,傅柏宁搂着谢存秋躺在落地窗边的躺椅里晒太阳,道:“我们同居吧?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
“好,水到渠成,我没理由拒绝。”
谢存秋答应得很利落,他清楚傅柏宁这么说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对方可能不会这么快跟他提同居,肯定还是想着多照顾他。
顺着爱人的意思来吧,这个劲儿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过去。
次日早上,傅柏宁一路把谢存秋送到了办公室,何旭瞧见两人直接就呆住了,尽管礼貌又克制地没有盯着自家老板使劲瞧,但震惊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谢存秋对此相当淡定,他今天没用束腹带。
准确来说,是以后都不会用了。
昨天晚上傅柏宁收拾东西,一言不发地把他所有的束腹带都给打包丢掉了,对此他除了心虚就是真诚地表示配合。
傅柏宁对何旭的不知情很满意。
昨天他问过了,这件事除了医护,只有叔婶和余佳霖知道,他倒是有点庆幸和后怕,亏得还有发小能说说、能帮得上忙,不然一个人更难熬。
他跟何旭交代完一些生活上的注意事项后,走到坐在办公桌边的谢存秋跟前,跟对方交换了一个脸颊吻,“累了就休息,蛋糕和小饼干适量吃,下午忙完了我来接你。”
“好。”
谢存秋从善如流地应着,拉住了傅柏宁的手轻按在腹部。
傅柏宁的手僵了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上睡觉时给了谢存秋晚安吻还不算,对方非要他也给宝宝一个,说这时候的崽崽都有意识了,不能忽略孩子。
他到底没捱得住爱人的目光,在对方的腹部留在了一个轻吻,这感觉十分奇妙。
并不让人讨厌。
他收回思绪,缓了口呼吸,看着谢存秋腹部那一抹弧度,小心地摸了摸,道:“宝宝乖乖,下午见。”
听见这话谢存秋才满意地弯起眼睛,“走吧,下午见。”
傅柏宁离开谢氏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但不妨碍他做该做的事情。
上午他在傅氏,把不能带回去的工作集中处理了下。
然后联系了余佳霖,两人在医院碰面,跟对方聊完,他打印了谢存秋的全部档案资料,又和主任以及主管医生仔细聊了快两个小时。
这中间他还跟潘钰沟通了不少事情,一边安排人手去别墅收拾东西,一边去采购。
从医院出来他回了趟别墅,带上没让其他人动的东西,接着五点半准时到了谢氏,接上谢存秋回家。
他面色如常,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谢存秋扫了眼车后座的东西,自自然然道:“吃奶酪火锅吧?有些天没吃火锅了。”
“行。”
谢存秋又问道:“你东西都搬完了?”
“你那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和杂物,不麻烦,今晚上就能整理好。”
谢存秋点点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宝宝,看向身边状似没什么异样的傅柏宁,尽管不明显,但他能感觉出来对方不太对。
他开口道:“佳霖跟我说你去医院了,还复印了我的档案。”
“对,就在后座放着,晚上回去我再仔细看看,不过……”傅柏宁停顿了几秒,道,“看样子之前对魏梓豪太手软了。”
谢存秋就知道,傅柏宁身上带着平静的杀气。
他档案里最要命的一条就是“先兆流产”,医生应该把其中的风险说得很清楚,一不小心会要了命的,这跟魏梓豪直接相关,依着傅柏宁的脾气,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没劝,一个小角色而已,只道:“你看着办,魏梓豪现在也扑腾不起什么浪花。 ”
“他好处理,但是你呢?”
谢存秋心里警铃大作,还是没逃过去!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还算镇定地拍了拍傅柏宁攥着方向盘的手,宽慰道:“这不是没事嘛,真的,我没那么脆弱,宝宝也很坚强。”
傅柏宁瞥了谢存秋一眼,“等真出事就晚了!”
好么,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又是自责,谢存秋难得对傅柏宁这么无奈,可算是哄不好了!这茬该怎么过去?
他直接问道:“事已既此,你想怎么办?”
傅柏宁想到医生说的那些,正色道:“医生说以你的身体状况,最多到三十八周就要做手术,在那之前,居家办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直接住院。”
嚯!
谢存秋一挑眉,这就没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自己觉得没问题,在家和在公司五五开差不多,但傅柏宁肯定是不答应的,他思量了会儿,到底还是点了头,不为别的,只当是为了让对方安心些。
他应声道:“那就在家,比医院舒服。”
“好,”傅柏宁的心情随之好转了些,又道,“我毕竟没办法一直待在家,之前你叔叔婶婶安排的有做饭阿姨,你跟她相对熟悉一些,她那边没问题的话直接住家,工资我来开,总而言之,不能放你一个人待着。”
谢存秋皱起眉,“我不喜欢家里一直有外人。”
傅柏宁不无焦躁地点了点手指,看外面的车流都烦得慌,听见这句拒绝,他压了下情绪,道:“或者这样,我出门的时候让她来陪你,好不好?
“啾啾乖,还有不到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我承担不起后果。”
孩子倒是其次,但大人出事了怎么办?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都不愿意去设想。
谢存秋皱起眉,傅柏宁的焦虑很明显了。
大概是对他的担心、对自己的自责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才会这样,将心比心,他能理解对方这份坚持,换了他,他能不担心么。
想到这儿,他乖觉道:“那好,我答应你,按你说的办。”
“乖,明天给你做小蛋糕。”
“嗯。”
进入公寓地下停车场后,傅柏宁只拿了打印好的档案,牵着谢存秋上楼,余下的东西稍晚些让管家们送上来就好。
进了门,谢存秋直接把跟在后面的傅柏宁按在了门上,凑近过去,嗓音微沉,清冽且掷地有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柏宁——
“我向你保证,会尽可能照顾好自己,我有想爱的、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你看着我,我现在好好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接下来一个月好好休息,不会有问题。
“男人孕子虽然概率低,但世界范围内人口基数大,算下来也不少,该有的技术都很成熟,佳霖家里的医院在这方面又是国内外的佼佼者,所以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里,他一手按在傅柏宁胸膛上,一手扯着对方的领带,咬住了眼前人的唇瓣,声音因此有些含糊,他继续道:“我舍不得出事,舍不得留你一个人,更不愿意你去找别人。
“所以你尽管放心。”
谢存秋眸光湛亮,言辞语气都笃定得很,傅柏宁注视着自己的爱人,紧绷的心弦忽得稍微松了些。
他直接吻住对方。
这是一个并不十足温柔的吻。
结束后,他靠在谢存秋耳边,低声道:“你说的没错,要多想想我。”
谢存秋轻而短促地笑了声,“肯定的。”
两人又腻歪了会儿,傅柏宁本来想让谢存秋先去卧室休息,对方却抱着毯子窝在了客厅沙发上,是两人一抬头都能看见彼此的角度。
他舒了口气,心里酸软。
吃过晚餐,他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又简单归置了叮嘱潘钰准备的东西,全是给谢存秋的,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吃的喝的、居家服和睡衣、按摩油和身体乳等等,吃穿用都有。
谢存秋拿着一小包坚果,跟在傅柏宁身后看对方整理,有点无奈,但心里又好像塞了一大团阳光,亮堂堂,暖融融。
都是他现在能用的,显然观察了,用心了。
而且他还瞅见了好几本专门介绍和研究男性孕育的书籍,毫无疑问,傅柏宁这几天肯定在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倒是很符合对方的脾性。
他拿起书本随手一翻,却意外发现某几页明显看的次数多、时间长,或者是有很久的停留。
他大致浏览了这几页的内容,是讲解孕期心理的。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傅柏宁,不动声色地把书籍放回去,若有所思。
晚餐后,傅柏宁陪着谢存秋听听音乐讲讲故事,跟宝宝说说话,做完胎教后又照顾着对方洗漱,等把人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他才去洗了澡。
一切收拾利落,已经过了十点。
不过他还没打算休息,现在隔三差五就要错过去睡觉的时间点,生物钟都给重新调整了一遍。
他拿了平板上床,翻了翻营养师给的菜单,思索着第二天做些什么菜。
在谢存秋靠过来问他怎么还不睡的时候,他揉了揉对方蓬松柔韧又睡得温乎乎的发丝,道:“处理一点工作,马上就弄完了,你先睡。”
“骗人。”
谢存秋白天睡得足,这会儿并不算困,主要还是心里惦记着一件事。
他抬手扒拉了一下平板,瞧见上面没来得及退出的页面后,抬眼看向傅柏宁,直接道:“你是不是有事情想问我?”
傅柏宁垂眼跟谢存秋对视,捋了下对方的头发,淡定道:“没什么事情……”
谢存秋打断了傅柏宁的话,“你说谎,柏宁,你骗得了别人,但瞒不过我,我能看出来你心里藏了事情,有话就问,我们之间还需要有思前想后踌躇不已不知道该不该问的顾虑吗?”
傅柏宁沉默下来。
两分钟后,他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问道:“你猜到了?”
谢存秋轻哼了声,“之前我以为你只是没接受这个孩子,现在看来不止如此,你还有别的想法,有话就说,有疑问就问,别藏藏掖掖的。”
傅柏宁微叹了口气,嗓音里不无酸涩与担忧,“我本来是打算等……等宝宝出生后再说,不想影响你的心情,没想到。”
谢存秋勾着傅柏宁的手指晃了下,眉眼弯一弧月牙,“既然没藏住,那就直说。”
傅柏宁停顿了半分钟,才斟酌着道:“你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这没错,我也一样,存秋,男人怀孕,因为缺少很多激素,会对伴侣有超出寻常水平的依恋。
“那么——
“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掺杂了这些基因,或者说激素的影响?”
他不怀疑谢存秋对他的感情,但不能不去想这份感情是不是真的足够纯粹,毕竟从根源上来说,打动他的正是对方孤注一掷的、热切真挚的、足够浓烈的爱意。
谢存秋仔细听完,这个担忧不无道理,但是!
他要生气了,真的。
第66章 章六十六 同居后的分离焦虑
谢存秋慢悠悠地坐起来, 直接跨坐在傅柏宁腿上,一双桃花眼带上了清冽凌厉的温度,攥住了对方的衣领, 道:“你会在意这个, 我不能说一点不高兴,你要不是真的喜欢我、爱我,不会介意。
“可是!
“你居然到了现在还怀疑我不够爱你!”
傅柏宁一顿,谢存秋的火气溢于言表,他扶着对方的腰身, 试图安抚道:“对不起, 是我想太多了……”
“你闭嘴,听我说完。”
“……好,你说, 我在听。”
谢存秋深吸一口气, 继续道:“不是你想多了,是我说的不够多,做的不够多, 才会让你这么想,才会让你对我们的感情有不确定、不安,不只是你的问题,我也有责任。
“柏宁,我不吝啬于多重复几遍,直到你再没有疑虑。
“我对你动心、决定要追你的时候还没发现宝宝的存在, 你自己仔细回想回想去年七八月时我们是怎么相处的, 再对照对照档案建立的时间就能确定了。
“说到底,孩子是双亲感情的衍生。
“我想要的从头到尾都一样,是拥有一个完全、彻底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家没孩子可以,但没你不行,你是‘1’,其他的不管是孩子还是什么,都是‘0’,没有一,再多的零都没有意义。
“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排在第一位,没人能取代你的位置,甚至没人能有一点点的威胁。
“你是我的唯一最重要。”
傅柏宁被谢存秋清澈的眼睛专注而真挚的注视着,心湖里激荡起了圈圈涟漪,这样笃定的、明确的剖白与坦荡,让那些暗自滋生的沉郁晦涩尽数消散了。
能得到一个人这样的爱恋,是三生有幸。
他抚着谢存秋的脸颊,目光温和沉静,嗓音微哑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存秋,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谢存秋眨了下眼睛,眉眼间的清冽倏地化成了一汪清润的春泉,“那我岂不是也要跟你说谢谢?谢来谢去的,累人,有这工夫——”
他停顿了两秒钟,靠近了些,道:“都能亲我好几下了。”
傅柏宁不由得失笑,他吻住了自己的玫瑰,眉眼舒展,嗓音含笑,“啾啾教训得是,我听劝……”
而他未尽的话都掩藏在了彼此的唇齿之间。
绵长一吻结束,谢存秋靠在傅柏宁怀里,牵过对方的手贴在腹部,“说实话,如果不够爱你,发现这个孩子的时候我肯定直接打掉了,都不会留下TA.
“而且,说不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那些童话书刚好派上用场,你讲给宝宝听,怎么不是讲给自己听呢。”
养育一个孩子,未尝不是治愈童年的自己。
傅柏宁垂眼盯着自己那只手,或许是因为谢存秋情绪波动的影响,刚才还很安静的宝宝这会儿又动了起来,新生命的触动从贴合着怀里人皮肤的掌心传到心脏,怦怦。
怦怦。
这是基于他们对彼此的爱意而诞生的孩子,跟他的出生截然不同。
他一下一下安抚着,也在跟宝宝互动着,轻声道:“或许吧。”
谢存秋闭上眼,放松下来,继续道:“想想看,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TA可能眼睛鼻子像你,嘴巴和脸型像我,可能会有一头漆黑柔软的头发……
“TA会一天一天长大,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会在你进家门的时候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小跑过去,伸出肉嘟嘟的手臂喊爸爸、要抱抱,把最喜欢糖果留给你……
“等TA再大些,我们可以一起去露营、去爬山、去划船……
“柏宁,我们还有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你信我,成为父亲没那么糟糕,尽管我们都是头一次恋爱、头一次养孩子,但你不是你父亲那样的人,我也不是,不会重蹈覆辙。
“哪怕磕磕绊绊也没关系,我们会一起面对,是不是?”
谢存秋的语速很慢,傅柏宁听着,跟着对方的话想着,最后应声道:“我们当然会一起经历,一起面对,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慢慢来。”
“嗯,学习要带上我一起。”
“自然。”
傅柏宁偏过头贴着谢存秋的发丝轻轻蹭了蹭,无声地舒了口气,可能……养个孩子也不错?
这是他跟所爱之人的孩子。
他漫无目的地畅想着,同时另一只手还抚着谢存秋的脊背哄对方睡觉,只是,他掌心下的那抹圆润弧度忽然紧绷了起来,怀里人的呼吸也急促了。
谢存秋陡然清醒过来,眼睛里还带着迷蒙的睡意,已经下意识按住了傅柏宁的手,宽慰道:“会紧绷、会有点硬,是正常反应,你应该看过相应的注意事项,没事。”
傅柏宁在谢存秋的额头上亲了亲,尽可能安抚着怀里人。
他的嗓音都僵了些,“疼吗?”
谢存秋轻笑了声,又被发硬的腹部顶得难受,倒腾了两口呼吸,倦乏地靠在傅柏宁身上,闭上眼道:“不疼,就是难受,你摸摸……”
傅柏宁应着,仔细地、耐心地抚摸着怀里人发硬的腹部,等这一阵过去,两人都折腾出了一身汗。
他给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谢存秋擦了擦身体,换了睡衣,重新放回床上,自己又去冲了个澡,等他回来时,却瞧见本应该睡着了的人正挂着两滴泪珠愣神,给他吓得够呛,搂着又哄了半天才算是睡安生。
孕晚期确实难熬。
也就是同居了、睡在一张床上他才真的体会到书上说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宝宝满九个月之后,谢存秋一晚上要醒好几次,要翻身,还出虚汗、蹬被子,亏得他睡眠浅,身边人一动他就能醒,要是真让对方一个人睡觉,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怎么难受。
不够谢存秋自己倒是没觉得有多不能忍,不是身体上好受,而是心里舒坦顺畅了,再加上之前一个人忍耐的疼痛和难受很多,两相一对比,现在真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那个醒来看不见枕边人就掉眼泪的绝对不是他。
绝对!
而同居这段时间,傅柏宁已经跟谢存秋的叔叔婶婶很相熟了,两位长辈几乎是隔天就要来一趟,一开始还不放心,看过几次后,对他的态度都更好了些。
这天晚上一起吃过饭,往常都坚持不让送的两位长辈提了一句,显然是有话要说,他也就顺势送对方下楼。
等他回来时,谢存秋正靠在电梯外的门厅,端着个小碟子吃他刚才给削好皮、切成小块的水果。
他接过碟子,搂着对方往回走,“站这儿多久了?腿难不难受?”
谢存秋咔咔嚼完一口苹果,又叉了一块猕猴桃,慢悠悠道:“还行,等会儿泡泡脚,叔婶跟你说什么了?”
傅柏宁把谢存秋安置到沙发里,转身去收拾厨房,应道:“他们叮嘱我照顾好你,不许对不起你,不能辜负你,不然跟我没完。”
谢存秋想着也是,但应该不止。
他的目光跟随着傅柏宁小幅度地移动着,问道:“没催你什么?”
傅柏宁扫了眼谢存秋,平静而淡定道:“没有,你的这两位长辈知道你是什么脾气,知道能入你眼睛的人怎么样。”
谢存秋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傅柏宁在背对着谢存秋时,眼底浮现出几许思量。
其实对方没猜错。
照顾人方面,两位长辈看在眼里,只简单叮嘱了两句,主要是问他们以后的打算,以后……他最近一直在为以后做考虑,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比如结婚。
不过宝宝快出生了,医生说谢存秋之前经历过先兆流产,再加上男人孕子一般都会早发作,也就是这一两周的事情。
等宝宝出生再商量其他事情一样来得及,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安。
当然,这不代表他不能提前做准备,在跟谢存秋表白后他就在为两人的以后打算了,而现在要再加上他们的宝宝。
话说回来了,可能是之前陪伴得少,同居后谢存秋格外粘人。
这正合他意,他也想要去弥补、去多照顾爱人。
对方居家办公,最多是天气好的时候去楼顶露台上溜达溜达,连楼下花园都不乐意去,他能陪就多陪着,五天里有三天半在家。
但凡他出门,不是谢存秋的叔婶或者发小过来,就是阿姨来,总而言之,没让对方一个人待着。
这期间,还有个连插曲都算不上的小事,那就是魏梓豪和贾书宁堪称是麻烦缠身。
针对魏氏,他打算拿下魏大总裁的股份,将对方赶出去,彻底了结这些纠纷,而贾大明星那边,他安排人把之前没放完的黑料给放了,两面三刀的虚伪绿茶一个,人设崩了个底掉,退圈是可以预见的。
这些他跟谢存秋简单提了句,没多说。
不值当花费太多精力。
谷雨这天。
是傅氏惯例的季度会议,他本来想线上开视频,被谢存秋制止了,说他又不是不方便露面,作为老板,该去还是要去,毕竟现在身兼多职,省得传些没必要的闲话。
他拗不过把衣服配饰都给他搭好的爱人,说好了尽量早些回来。
谢存秋把傅柏宁送到电梯口,给对方调整了下口袋巾的褶子,满意后松开了手,道:“婶婶说上午送些香椿过来,今天吃香椿馅的饺子。”
傅柏宁跟谢存秋交换了一个浅浅的亲吻,应道:“好,今天预报有雨,在家稍微做做操,就别上楼了。”
“嗯嗯嗯放心。”
谢存秋应着,看着傅柏宁走进电梯,没忘了提醒道:“有空了想想孩子的名字,你之前答应过的,再给我们小朋友取名就该你了。”
傅柏宁勾起嘴角,“忘不了,回去吧。”
“好。”
电梯门合上,傅柏宁注视着金属门上自己的身影,目光沉静温和,蓦得想起了前两天薛明扬说的话。
好友说他现在虽然看着没什么变化,但眼底的冷淡疏离散得基本看不见了,说直白些,就是有着找到了人生目标的那种油然的满足感、安定感。
有了一个沉甸甸的锚。
他很赞成这个说法,事业版图的实现让他在这个世界站稳了脚跟,但谢存秋的存在让他找到了穿越前都没能拥有的归属感。
他真的能有一个家了,感觉当然不一样。
不过,再怎么说,给孩子取名这个行为也太陌生了,跟给公司取名之类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应该慎之又慎。
得好好想想。
到公司后他虽然忙,也没耽误忙里偷闲给谢存秋发了不少消息,问对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睡午觉,问宝宝今天乖不乖……
聊不完的话。
潘钰知道内情,调侃他这是分离焦虑,他没反驳,一分开就惦记,一闲下来就想,怎么不是分离焦虑呢,而他甘之如饴。
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结束后他又处理了些工作,跟谢存秋报备了一声马上回去就离开了公司。
然而。
在回程路上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他稍一思量,给潘钰发了两条语音,接着拐进了距离公寓楼还有一个路口的商场,在地下停车场带着跟踪他的车兜圈子。
借着地形与其他车辆的遮掩,十几分钟后,他一把截停了对方的车子。
经过两分钟的僵持,他率先下了车,走到那辆车跟前敲了敲主驾车窗,接着退开了一步,车窗降下来后,他就瞧见了一个黑洞洞的加了消音器的□□。
影视剧里的情节也是让他遇见了。
怎么不算是狗急跳墙呢,十有八九是翻盘无望想要玉石俱焚,但魏梓豪这招用错了,什么恶徒、杀手,不过是金钱和利益的走狗。
对付这样的人,很简单。
他神色冷淡,盯着戴了帽子口罩的陌生人,没搞弯弯绕,直接道:“你是魏梓豪雇来的吧,想必已经了解过我的身份,但凡开枪,我保证你百分之百拿不到尾款。”
一身黑的人顿了下,被枪指着还如此淡定,甚至是气定神闲的,结合他查到的资料来看,对方这话的可信度并不低。
傅氏跟太多人有牵连,想全身而退并不容易,可魏梓豪给的够多,值得冒险。
他嗓音嘶哑,道:“傅总别太自信了。”
“不过是基于实际情况做出的合理判断,”傅柏宁看出了对方的动摇,进一步道,“魏梓豪给你多少?我给三倍,十分钟内就可以打款到你的指定账户,但我需要你作为证人指认你的雇主买凶杀人。”
“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可不想坐牢。”
傅柏宁勾了勾嘴角,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冷淡且从容,道:“收钱办事,致人轻伤是三年以下,犯罪未遂,甚至连拘留都不需要。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也不打算秋后算账,这次仅仅是就事论事足,我的目标只有魏梓豪一人,不想横生枝节。”
那人考虑了两分钟,拿定了主意。
姓魏的估计马上就会进去,真昧下了定金又如何?
他收起手枪,同时关掉了跟魏梓豪保持联系的蓝牙耳机,没再管那头的气急败坏、暴跳如雷,道:“成交。”
傅柏宁在对方报出收款账户后,直接从自己的银行卡转了三百万过去。
接着他开口道:“稍后我会安排人联系你。”
确认现金到账,那人扯下了口罩,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应道:“没问题,你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配合。”
傅柏宁叮嘱两句后就开车离开了,后续交给专人跟进处理即可,送上门来的棋子就该发挥最大的价值。
他要魏梓豪悔不当初。
但是今天的意外还没有结束。
他刚出来地下停车场,拿着手机正打算跟潘钰交待一声,这时,停在路口的一辆车直直地冲了过来,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随着一声巨响,手机脱手而出,车子直接撞在了门口的岗亭上。
巨大撞击之下,安全气囊弹出,将他卡在了座位里,动弹不得,而撞他的那辆车子好不到哪儿去。
根本不用思考,他就知道对面的车里是谁。
而现在他顾不上去想这个。
手机掉在副驾那边的地上,正响个不停,是谢存秋拉的小提琴曲子,对方专门给他设置的,但他被卡在安全气囊和座椅之间,根本够不到。
他缓了缓神,胸口一阵闷疼,看着停止响动的手机,心里莫名发慌,预报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密密匝匝,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人倍感压抑。
总有不太妙的预感。
车祸引来了商场的保安,但潘钰带着安保人员来得更快。
看见停车场出口的状况时,潘钰正在跟谢存秋通电话。
她心头一震,随口说办公室来了人,先挂断了电话,让安保负责人打了120和110,下车赶了过去。
见到傅柏宁,见对方面色还行,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快速道:“谢总联系不上你,把电话打我这儿了,我猜应该没瞒过去。”
傅柏宁神色一沉,谢存秋肯定是算着他该到家了却没见到人,打电话又没接通,难免会担心。
他接过潘钰的手机给谢存秋打了视频,一边配合着安保人员好脱困,一边关注着手机,直到电话接通,他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了一点。
他赶忙安慰道:“是我,这会儿手机没在手边,错过了电话,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我就在附近的商场,现在就回去。”
“……让我看看你。”
傅柏宁清楚谢存秋的执拗,只好挂了电话又打了视频过去,好在这会儿他已经从车里出来了,他扫了眼去看魏梓豪情况的安保人员,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开了两步。
谢存秋一看见傅柏宁,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确实出事了。
对方额角带着於伤,西装也有些凌乱,他简单分辨了下对方所处的位置,绷紧的心弦差点要断,声音不由得扬高了些,“车祸?!是车祸吗?”
傅柏宁放缓语调,尽可能安抚道:“只是一点小摩擦,我没受伤,啾啾乖,你先坐下来好不好?别着急,我马上就到家。”
“……嗯,我要亲眼看见你。”
傅柏宁应着,谢存秋的情绪明显不对,他没敢挂电话,在潘钰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之后,先给家里的阿姨打了视频过去,接通后递给谢存秋,他才把潘钰的手机还回去。
只是他还没坐到安保开来的车上,视频那头阿姨的一声惊呼让他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
破水了。
第67章 章六十七 崽崽上线!
破水了?
谢存秋对此没什么知觉, 听到阿姨的声音,被扶着坐下来时,他才注意到那些濡湿, 以及从腹中传来的绵绵疼痛。
傅柏宁尽可能保持着镇定。
即便这一刻他已经预演了百八十遍, 但依旧没料到是这么个情况。
他叮嘱阿姨按之前说好的先照看谢存秋,在瞧见救护车来了两辆之后,他当机立断,留下一辆处理魏梓豪的伤,跟着另一辆直奔公寓。
在路上他联系了余家私人医院的主任, 让那边现在就开始准备手术。
安排好这一切, 他看向手机屏幕,放缓语速道:“别担心,我马上到家, 医院那边都准备好了, 我陪你一起去。”
谢存秋并不是很担心自己,忍着那些疼,紧盯着傅柏宁道:“我没事, 医院技术没问题,我信得过,倒是你,到医院后去做个检查……”
傅柏宁自然是谢存秋说什么都答应,陪对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进门后对上视线的瞬间, 对方正惨白着一张脸, 冲着他伸出了手臂。
他几步上前,抱住了谢存秋,抚了抚对方的背, 连声道:“我回来了,你看,真的没事,我们现在去医院。”
谢存秋闷闷地应了声,忍了半晌的眼泪到底是落了下来,并不是因为疼,从傅柏宁怀里退出来的时候眼眶红通通的,根本顾不上去在意还有医护在场。
往医院去的路上,傅柏宁在身边,他就放松了下来,疼归疼,但心里不慌了,碎碎念叮嘱对方一定要去做检查,还询问有没有想宝宝的名字。
傅柏宁哪儿有这个心情!
虽然技术成熟,余家这家私人医院的水平也属尖端,但生孩子在哪儿不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他很紧张,没法不紧张。
他嘴上应和着,扣紧了谢存秋的手,手心里尽是冷汗,黏腻也烧灼。
到了医院,那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直接进了手术室。
他到底不放心,虽然谢存秋拒绝了他继续陪着,但他只在门口站了三分钟就待不下去了,还是消了毒穿上手术衣跟了进去。
听着谢啾啾抱怨他不听话,他一个字没反驳,不管怎么说,他想陪在对方身边。
他注视着自己的爱人,目光温和柔软,在谢存秋追问孩子名字的时候,他临时现编了好几个,都被嫌弃了,没关系,再想。
两人从孩子的名字聊到会长得像谁,又聊到出院后怎么照顾孩子……琐碎得很,可他一点不觉得厌烦,好像在讨论的不是自己以前很排斥的小孩子。
四十分钟,对他而言度秒如年。
直到亮堂的哭声响起,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听护士说的,是个男孩子,五点五斤,很健康。
在护士抱着宝宝来给谢存秋贴贴脸颊做肌肤接触的时候,在对方的要求下,红彤彤的小家伙又被递到了他跟前。
嗯——
说实话,不是很好把脸贴过去。
但想到这是从谢存秋身体里诞生的、属于他们的宝宝,他又觉得没关系,丑点就丑点,健健康康就好。
跟宝宝贴贴完,在护士把孩子抱走后,他靠近了些,轻声道:“宝宝的名字我再想想,别担心,一切都好。”
谢存秋眉眼微弯,“你在我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
傅柏宁知道对方在惦记什么,“等会儿转到病房,你这边情况稳定下来,我就去做检查,一项都不少地做一遍,放心,你说你惜命,我也一样。”
得到清晰的应答,谢存秋才放下心。
过度紧张后猛然放松下来,又经历过一台手术,他早就累得不行,还没出手术室就睡着了。
傅柏宁微微舒了口气,也好,能多休息休息。
出来手术室,余家三口正等在外面,进了病房,两位长辈陪着谢存秋,余佳霖已经从医护那里知道了车祸,带着傅柏宁去做了检查。
两人还有些事情要沟通。
等做完检查,潘钰已经处理好车祸赶了过来,汇报了一下最新情况。
魏梓豪故意杀人基本上可以盖棺定论。
证据链没问题,对方也承认了,先是买凶,失败后又制造了这起车祸,而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有两处骨折,并不十分严重,目前是被拘留了,只等官方那边补足证据就可以转到检察院。
这次的事情梳理清楚,傅柏宁交待潘钰准备好前段时间就在计划的东西,接着跟余佳霖一起返回病房又看了看谢存秋。
窗外天空清朗,雨还没停,但看上去清新滋润,让人心旷神怡。
而他惦念的人正在这场如酥小雨里睡得安安稳稳,有余家人守着,他并不十分担心,另外,关于孩子的名字他也有了想法。
在他暂且离开病房时,婶婶冯雯跟了出来,问他要不要知会傅立诚一声。
他思索了几秒,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等谢存秋醒来再说,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
出来医院,他先回了趟公司,等他冲了澡换了衣服,潘钰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他跟律师直接去了拘留所。
他要见魏梓豪。
给这些纠纷画上句号。
这场谈话没持续多长时间,从拘留所出来时,他扫了眼律师装着文件资料的手提包,心下多少有些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各人有各命,谁也怨不着谁。
跟律师沟通完,他又跟潘钰和一位副总通了电话,让那边协同律师处理这次的事情,该有个彻底的了结了。
到医院是晚上八点,小雨已经停了。
谢存秋刚醒没一会儿,正在跟叔婶聊天,宝宝就在旁边的婴儿床里,乖乖地睡着。
看见傅柏宁进来,他勾起嘴角,道:“你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没事,算是万幸。”
叔婶自觉让开了床边的位置,傅柏宁走近后弯腰跟谢存秋贴了贴脸颊,“所以别担心,你现在最主要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这会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谢存秋点点头,又摇摇头,上了止痛泵,他没觉得疼,就是还有些困倦,他宽慰道:“我没事,不疼、也不难受,倒是你,晚餐还没吃吧,先吃饭。”
“好。”
余家三人眼观鼻鼻观心,跟谢存秋道了别,次日再过来,傅柏宁在这里,他们没必要多担心,给小夫夫多一点相处时间嘛。
尤其是现在。
谢存秋大概不会愿意在他们面前展露弱势一面。
等余家三人离开,独立小厨把晚餐送过来后,傅柏宁才在床边坐下,哄道:“别这样看我,啾啾,你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吃东西,到时候我给你做。”
谢存秋抬头瞅了眼还在滴的吊瓶,轻轻吸了吸鼻子,“不能吃就算了,还要看着你吃,你不觉得自己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吻堵住了。
傅柏宁把嘴里的东西渡过去,交换一个浅浅的亲吻后,又揉了揉谢存秋的头发,这才稍稍退开。
他冲着自己的爱人眨了下眼睛,道:“医生说可以吃糖。”
谢存秋顿了下,傅柏宁喂给他的是一枚复合口味的水果硬糖,清新香甜,让他的心情忽得轻盈愉悦起来,像是春雨绵绵的暗淡天幕里突然开了一簇一簇明亮又热闹的花团。
他把糖果从左边卷到右边,弯起了眼睛。
傅柏宁一边吃晚餐,一边简单说了下今天的事情。
贾书宁经历了资源降级,正深陷赌博的泥潭,走投无路之际又一次撞破了恋人乱搞,有些崩溃,为了哄贾书宁,魏梓豪打算赌一把。
正面刚不过,使坏也搞不定,就只能选择物理消灭。
说到这里,傅柏宁的眼里带着一丝冷嘲,“说实话,这确实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方法,风险大,但收益也大,只是他棋差一着。
“我去拘留所见了他一面,他自知这次跑不了,同意低价转让手里的股权,钱全部打给贾书宁,以供对方偿还赌债,余下的就当做是这些年的补偿。
“临到最后大方了一回。”
听完,谢存秋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他们俩怎么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纠纠缠缠,魏梓豪最后愿意这样结束,还算有点担当,不过也就仅止于此了。”
喜欢肯定有,却没那么喜欢。
傅柏宁附和道:“魏梓豪判二三十年不成问题,之后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这件事到这里就翻篇了。”
“嗯,”谢存秋应着,抬手点了点宝宝还红通通的小脸蛋,道,“不说扫兴的人了,我问你,孩子的名字想出来了没有?”
傅柏宁瞧了眼自家小崽子,轻笑道:“想好了。”
谢存秋一顿,收回戳着宝宝的手指,转而警告道:“你在手术室说的我可还记得,什么铁蛋翠花,你说得出口我都听不进去!”
傅柏宁不由失笑,“那不是随口说的么,你不能指望一个担心爱人担心得要命的丈夫去想出什么很有内涵的名字,强人所难了啾啾。”
谢存秋轻哼了哼,被傅柏宁言辞里的称谓给哄到了。
他点点头,“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柏宁的眼里是温和的笑意,他收起餐具,坐到床头,小心地把谢存秋揽在怀里,在对方的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
谢存秋仔细看着,“润……禾?”
“没错,润禾。”
谢存秋反扣住傅柏宁的手,转眼看向自己的爱人,眼里眸光闪烁,他抿了抿微微颤抖的嘴唇,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傅柏宁注视着谢存秋的眼睛,缓声道:“今天是谷雨,谷雨断霜,寒气到这里就消散殆尽了,所有的坎坷就此翻篇,冬去春来——
“存秋,你我的感情也如今日一般,云开月明。
“再者,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做一株在甘霖小雨中伸展叶片的禾苗,茁壮成长,健康、平安、开心,这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期盼。”
谢存秋的眼眶有些酸涩,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还有呢?”
傅柏宁亲了亲谢存秋的眼角,吻去了对方眼睫上的湿润,道:“‘禾’,从你的名字里来,存秋,是你坚定地选择了这条路,把这份我以为自己没办法拥有的体验带给了我。”
谢存秋缓了口呼吸,道:“是我们的宝宝。”
“嗯,是我们的。”
傅柏宁没想惹哭谢存秋,他转向睡得香香的小崽子,岔开话头道:“这小家伙看多了就还挺顺眼,只是我不觉得他长得像我们俩。”
谢存秋被一下逗笑,“要等稍微长开后才能看出来!”
傅柏宁给谢存秋理了下额发,“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他长得像你。”
谢存秋还真想了下,他倒是希望孩子更像傅柏宁一点,但是!长得像他的话,对方是不是会爱屋及乌多关注孩子一点呢?
所以还是看缘分好了。
总归是他们的孩子。
接下来三天,傅柏宁基本上寸步不离,在谢存秋相关的事情上,能自己做的从不假手于人,他清楚对方会介意,当然,这里面也有他对爱人的占有欲。
另外,在跟谢存秋商量后,他给傅立诚发了消息,约好了今天来探望。
在对方到达之前,他还有一件事。
镇痛泵已经撤了,谢存秋靠在床头,翻阅着育儿百科书籍,头一次当父亲,不管是傅柏宁还是他,都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傅柏宁在谢存秋看完一个章节时,把一份文件放在了书页上,道:“手续已经办理完了,你签字就能生效,算是个小礼物。”
谢存秋怔了下,是魏氏的股权转让协议,傅柏宁之前就给过他一份,不同在于这次拿到了魏梓豪手里的所有股份。
也就是说,签了字,他就是魏氏最大的股东了。
他大致翻阅了一遍,抬起眼道:“这就是你最近多半个月在忙的事情?彻底解决这个跳梁小丑。”
傅柏宁应道:“对,即便没有那场车祸,我也不打算再任由他三五不时地跳出来烦人,他肯这么干脆地低价转让,是因为他违规操作甚至是犯罪的证据就摆在眼前,深知自己翻盘无望。
“魏氏主要做的金融,跟你公司的业务有重合,他针对你多年,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谢存秋若有所思。
他合上书,问道:“拿下这些股份花了不少钱吧,就这么给我了?”
傅柏宁亲昵地吻了吻谢存秋的唇瓣,笑道:“左手倒右手而已,放你手里还能发挥点价值,而且,我高兴给你。”
谢存秋轻笑了声,顺势抬手攀上傅柏宁的肩膀,咬住了对方的嘴唇,将这个仅仅是贴贴的吻变成了缱绻且绵长的亲吻。
傅柏宁没敢太过火,担心牵动到谢存秋还在愈合期的刀口。
结束一吻,他把钢笔塞到对方手里,“你自己想怎么处理都行,是整合,还是先撂在那里等以后再说,都没问题,开心最重要。”
谢存秋没再拒绝,利落地签了字,看着傅柏宁收起文件,道:“当然要整合,干嘛跟钱过不去,等会儿我就……”
顶着眼前人不赞成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话就转了风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等出院后再说组建项目组的事情,休息为上,要把身体养好,我懂的嘛,老公乖乖,不许生气哦~”
傅柏宁本来还严肃的表情登时没绷住,“你这哄禾禾还差不多。”
“你就说有没有用?”
“有用,太有用了,我就吃你这一套。”
傅柏宁应着,又亲了亲微抬起下巴且眼露小小自得的爱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怎么说呢,就是甘愿沉醉在这条爱河里。
至于以前?
抱歉了,人真的很难共情以前的自己。
而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却被似乎是感觉到忽略的小崽子哇得一嗓子给打断了。
在谢存秋的注视下,他只能认命地去查看孩子的情况,确认正奋力扑腾四肢的小兔崽子只是饿了之后,他按铃叫了护士。
然而。
他家啾啾没打算就这么着。
谢存秋微皱起眉,伸手双臂,“把孩子抱过来,我抱抱。”
傅柏宁直接拒绝,“你现在不能抱。”
谢存秋没放下手臂,坚持道:“没关系,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哭,哭也很累的好不好,快点儿,别愣着。”
这几天,傅柏宁还没抱过孩子,他很清楚谢存秋的意思,但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抱这个软绵绵好像没骨头一样的小家伙,说不定还会给勒出印子来。
那么小,那么娇弱。
他试图做最后的抗拒,“车祸时安全气囊拍得我胸口疼,不能用力。”
谢存秋眉一扬,直接戳穿了爱人回避的瞎话,“你上午还抱着我去过洗手间,怎么着,出生三天的崽崽比我还重吗?”
傅柏宁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谢存秋没打算让自己蒙混过关。
僵持不过,他只能小心又小心地把还在干嚎的小崽子抱起来——用护士早就教过的姿势,尽管是千般万般的别扭,但奇异的是孩子突然就这么水灵灵地不哭了。
不,崽,这舒服吗?
真不嚎了?
谢存秋把傅柏宁的僵硬看在眼里,忍住了没直接笑出声,他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过来坐,我看看。”
傅柏宁缓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侧过身好让谢存秋看孩子,嗓音都透着些紧绷,“真的,我觉得抱孩子比跟商圈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还难。”
谢存秋握着孩子的小手晃了晃,撩起眼帘道:“你这不是抱得挺好的吗,多抱抱,熟练就好了,还没出生的时候这小子就那么皮实,现在也会越长越坚韧,是不是呀禾禾~”
傅柏宁看看谢存秋,再看看睁着一双亮汪汪大眼睛的小崽子,心绪忽得柔软下来,想到正在紧锣密鼓布置的地方,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是了,一个家。
他和他的爱人,以及他们的孩子。
这很好,比他能够想象的、设想的未来要好上千千万万倍,何其有幸。
护士拿了奶瓶进来,谢存秋接过之后喂给乐呵呵的宝宝,他看看孩子,再看看正盯着孩子喝奶的傅柏宁,心里是难以言喻的雀跃和满足。
等宝宝吃完奶,护士离开时刚巧撞上了正打算敲门的人,是傅立诚。
门关上后,三人都没主动开口,还是宝宝啪得吐了个口水泡泡才打破了这阵沉默。
谢存秋抽了纸巾给宝宝擦了擦口水,接着在自家爱人的背上轻拍了下,都答应让傅立诚过来了,还愣着干什么。
傅柏宁微叹了口气,站起身,问道:“要不要抱抱?”
傅立诚停滞了下,然后快步上前。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仔细地从傅柏宁臂弯里接过这个小孩子,宝宝咿呀咿呀的,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吃着自个儿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可爱。
让他的喉头一阵哽咽。
这是他的孙儿。
傅柏宁跟爱人对视一眼,心绪平和,这样也不错?
傅立诚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直到给小崽子哄睡了才放下,不住地感慨道:“这孩子鼻子嘴巴像你,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是像谢总,长开了肯定好看。”
谢存秋有些惊异,他叔婶也说眼睛像他,哪里像了?小崽子虽然也是双眼皮,但那分明是双杏眼呀!
大抵是长辈们有着独到的人生阅历?
他心情不错,轻笑道:“您叫我存秋吧。”
傅立诚看看谢存秋,又看看傅柏宁,在儿子点头后才应了声。
他拿出个精致的小礼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镶嵌了祖母绿翡翠的平安锁,在征得孩子双亲同意后给小家伙戴上了。
他接着拿出余下的东西,道:“我也没什么能送你们的,这是一点小心意,度假说不定用得上,另外——
“我下个月就正式卸任董事长职务,把傅家全权交给柏宁,我老了,以后还要靠你们年轻人。”
傅柏宁瞧了眼傅立诚递来的东西,好么,直接送了一套度假豪宅和一艘游艇,倒是挺大方,他思量了十几秒,道:“谢谢爸。”
谢存秋听着,眼里漫上了些许笑意。
他知道这不是原谅,而是跟某位他没见过的“父亲”和解了,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真的放下了。
而傅立诚在一愣后,侧过身,压了压上涌的情绪,回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前……以前我确实做的不对,爸跟你道歉。”
傅柏宁的目光从孩子身上掠过,跟谢存秋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傅立诚,他嗓音微沉,道:“我不打算替以前的‘自己’原谅你,但我想尽我所能去做个好父亲,以后,该我做的我都会做,您放心。”
傅立诚连连点头,这已经很好了,还让孩子认他,还愿意叫他一声爸,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他满足。
三人又聊了会儿,傅立诚就主动离开了。
傅柏宁送对方出去,回来时迎上谢存秋温淡的带着笑意的目光,忽得下定了决心,时至今日,他跟对方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全然的坦诚相待?
他很期待。
他在床边坐下,将谢存秋揽进怀里,闭了眼轻轻靠在对方肩上。
谢存秋抚了抚傅柏宁的背,道:“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做你想做的、能做的。”
“嗯。”
傅柏宁应着,过了好半晌才松开手臂,他牵过谢存秋的手,看进那双昳丽的桃花眼里,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个我藏了很长时间的秘密。”
谢存秋了然,心头雀跃。
他眉眼微弯,道:“我一早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但你不开口,我没想着问,但现在嘛,我先猜猜看,猜对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怎么样?”
嗯?
傅柏宁有些不解,谢存秋注视着他的目光清润而温柔,还有些许让人心痒痒的狡黠,可是!他要坦白的事情对方真能猜对?
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