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不是!我只是想亲你,没有,没有想这个那个!”
紧绷的人瞬间变成了林将夜。
因为在很多时候,微不足道的刺痛,等同于别样激烈的亲吻。
林将夜以前都是不理解的,直到此时此刻,虞望宵亲自这样对他做了……他便忽然间醍醐灌顶。
“那你现在想了吗?”虞望宵似笑非笑。
“……特想。”
“嗯,忍着。”
第56章 你像一只小猫 我越强大,它越着急
欺负人类的后果是被人类欺负, 林将夜今日深有感触。
虽然把自己折腾得浑身发热,还无法彻底消解,但林将夜并不后悔。因为虞望宵凶凶的样子, 其实也很好欺负……有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独特魅力, 真是把他香得晕头转向。
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雪林里休息半天,亲亲贴贴再舒服地睡个午觉,最后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差不多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陈铭依然是他们的司机,深山里飞机进不来, 他开着提前租好的车, 准时抵达开阔湖岸边。
见这两口子还在磨蹭,他悠哉游哉给自己装了一碗干净的雪,准备待会儿做个甜品冰淇淋尝尝。
十分钟后, 林将夜一手拎着一个沉重的大包, 掂了掂确定不会散架,把终于收拾好的野营装备全都塞进了后备箱里。
“陈叔,有人尾随你吗?发动机声音听起来没问题吧?刹车片有没有阻滞感?”忙活半天, 林将夜仍然过于精力充沛,刚上车就关心起了安全问题。
“放心,林少爷,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都没问题。东市窝点被清理得很快,抓了不少人。我今天去找警方报备, 他们说现在主力要跨省去追剩下的逃犯, 东市反而落得个清静。”
刚吃完雪的陈铭心情也很好,驾车出山的一路上说了许多见闻,甚至还充当半个导游, 给毫无见识的林将夜讲解了东市地貌和饮食文化。
林将夜津津有味听着,很享受这种新鲜感。这是原书剧情从未描写过的世界,几乎连半分笔墨都不曾涉及,却自行衍生出了如此鲜活的生机。
或许,所有不受剧本所控制的人类,其实全都能做到这一点?在有限的生命和有限的世界里,一个自由的群落本就富有创造之能,可以生机勃勃地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少东市本地的特色美食,让他吃得非常幸福,连接下来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也不再显得枯燥乏味。因为他一直在吃东西。
虞望宵选择放任,还把他夸过的食物都多买了几份,对他越来越恐怖的胃口,早已经逐渐适应了。
毕竟林将夜的消化功能很简单,可以如同榨甘蔗那样高效快速地吸收能量,而人类食物能为他提供的能量……事到如今,就像吃了几粒白糖。
吃饱喝足,浓稠夜幕笼罩天际,飞机引擎的响声有些催眠。
机舱内的光线缓缓调低,变成柔和的暖黄色调。林将夜换了睡衣,躺在虞望宵腿上玩手机,本来还挺开心的,结果越玩越心烦。
事情才过去几天,林家人又在闹矛盾,林煜还非要发消息直播告诉他。
据说林景曜最近不太敢回家住了,因为邱珍在清理卧室,把兄弟几个的房间全部腾空,重新装修。她甚至没提前说一声,总之态度很是微妙。
林煜的房间也没了,他在亲妈面前暂时夹起尾巴做人,干脆带着林景曜整天住公司里。本来也没想吵架,结果今天早上他回家里拿点衣服,意外发现,邱珍在找律师咨询收养流程……
没错,邱珍决定再领养几个孩子,尤其是福利院里年纪比较大的,患有慢性病需要花大钱治疗的,那些已经很难再被普通家庭领养带走的孩子。
按邱珍的说法,她现在很想要重新当一次“正常”的母亲,重新专心致志地养一次“正常”的孩子,还要为了林炳胜搞出的破坏赎罪。毕竟她家里的孩子都不正常,这是夫妻双方共同失职的后果。
林煜被她坚定的态度气了个倒仰,或许也有一丝……不再被母亲放在眼里、不再被母亲所承认的恐慌。
他终于忍不住发了一通脾气,和邱珍大吵,却被邱珍淡淡的两句话堵了回来。
“你爸的遗产不会少了你那份,你想拿来养林景曜,也不关我的事。但我的股份要如何处理,我的资产要怎么分配……林煜,你不该上心的,就算我想留给收养的孩子,也轮不到你和他着急。”
林煜真的破防了,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诉,为此还专门给林将夜打了个语音电话,疯狂宣泄:“谁会缺那点破钱啊!她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有手有脚的什么时候啃过老,什么时候贪过钱,公司里不一直都是我在干活吗!”
林将夜皱眉听完,幽幽回复:“其实她在阴阳你的小曜,不是在说你啃老。”
“啊?为啥?”
“林煜啊,我情商都不怎么样了,为什么你平常总显得比我还笨呢?”
林将夜忍不住坐起来吐槽他,在虞望宵毫不遮掩的轻笑中,默默扶额:“你有一个毛病,喜欢下意识把前因后果都抛在脑后,本能忽略自己不愿接受的,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固执得要命……你是人类还是我是人类?”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林煜的声音从高空缓缓落在地上。
“……我是人类,你不是,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地接受这件事。别生气啊,咱家都成这样了,少了谁都不行的,妈对你有感情,对小曜也会有。就算只是养一盆花,养个二十年也会有感情,人类就是这样,她一时间完全接受不了,不代表这种感情不存在。总之……哎,我再好好想想。”
林将夜叹了口气:“这话听着正常多了,但你最好再想清楚点,因为我根本不是你亲弟,真不是。就这样吧,我在飞机上呢。”
挂了电话,勉强解决一件家庭问题,林将夜手机里的消息还是没看完。
有些是顾九安发来的,几句关心,几句措辞谨慎的道歉,让他在外面旅游时注意保暖,还提到了期末小组作业,让林将夜记得提前准备。
在虞望宵身边点开这个聊天框,其实挺让人汗流浃背……不过自从知道林将夜把人家揍了一顿,虞望宵的态度已经温柔许多,完全没再把顾九安放在心上。
按虞望宵的话来说——穿上西装,像在局促地假扮大人过家家,谈起感情,像在扮演校园恋爱小说。氛围看似伤春悲秋,其实从来没有做出过实质性的有效追求,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只是个小孩,算了,下次就别打人了。
林将夜听完之后大受震撼,同时还悚然发现,如果虞望宵想用言语攻击别人,攻击性将会强得可怕,简直等同于精神魔法。
至少自那以后,只要林将夜一想起顾九安这个人,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回荡起一首悲伤的狗血短剧配乐,无法直视。
太坏了虞望宵。
林将夜不愿再想,硬着头皮回了他几句话,正准备赶紧让自己昏睡过去,屏幕上弹出来的推送消息,却忽然让他精神一振。
“哎?虞望宵你看,南城明天要举办大胃王热狗比赛,排场还挺大的。冠军奖金居然有两万耶,这要让我去吃,那绝对赢定了。”
虞望宵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
【支付宝到账,二十万元。】
林将夜:“……”
“我们不吃那些垃圾食品。”虞望宵摸摸他的脑袋,正色道。
“今天吃了好多石头,明天还要吃两个城市的石头,那才算是垃圾食品吧?”
林将夜拉着他一起躺倒在床上,一边抱怨,一边不着痕迹收起他的手机,以防虞望宵还想给自己转钱:“我都不明白我以前是怎么炸成这么多片的,比热狗难吃多了。”
虞望宵确实躺下了,但愈发正经,温温柔柔的语气似乎像在哄人,偏又透着林将夜完全能听懂的不满:“我们也不能把自己称作垃圾食品。”
“……好的,”林将夜轻咳一声,“每次你格外在意这种细节的时候,都显得很可爱,但是也有点吓人。”
“对我来说,吓人也是夸奖。肚子还难受吗?”
虞望宵轻轻搂着他,毫不在意林将夜话中微弱的抗议。温热指尖掀起衣摆,顺着腰侧滑了进去,掌心缓慢贴上他的肚子,揉揉贴贴。
这下林将夜一点也不想抗议了,舒服地眯起眼睛,放松地把自己摊成一张饼:“不难受,你好会啊……完蛋了,只要被你摸一摸就会开心。”
“我也很开心。团团,你像一只小猫。”话说出口,虞望宵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动作悄然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摸摸。
林将夜轻笑:“唔,那下次我戴猫耳朵给你玩玩?想不想看?”
“……嗯。”
“虞望宵,不要含糊了事,到底想不想看嘛?”
“……想看。”
*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很满,毕竟这是一场横跨全国的直线旅途。
从南飞到北,林炳胜选择的每个藏匿地点都有说法。虽然风景的确优美宜人,但也算是山沟沟和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路上还要提防在逃的流窜嫌犯进行恶意报复,没那么轻松。
没办法,自从游轮上被直播镜头扫过,虞望宵这张脸便开始有点名气了,只要被路人看见一眼就会相当容易定位,尤其受到走投无路的嫌犯们关注。
林将夜比较在意这件事,专门留心记了一下尾随者、试图破坏车辆者,以及偷偷摸摸潜入机场的临时停机位,想往他们飞机顶上泼冷水的人员数量。
冬天给飞机泼水,是一招极为阴毒的杀人方式。只要驾驶员和地勤在起飞前稍有疏忽,就可能忽略机顶那层完全透明的薄薄冰霜,导致在飞行过程中冰碴碎裂、掉入引擎,严重些甚至会有发动机在高空爆炸的致命风险。
林将夜不记不知道,一记吓一跳。随着他们走过几个城市,被他吃掉的陨石碎片增加,类似潜入机场这样不择手段的、想要弄死虞望宵的人……居然越来越多了。
林炳胜或许给了他们薪酬,也安排过后手,顾家那边或许还有不死心的人蠢蠢欲动,但现在可是监控时代,走进机场的每个嫌犯都不可能成功离开。
特别是亲自参与过拐卖伤害儿童的几个人,被抓住之后就别想再离开监狱了。他们罪名本身就会被判得足够重,也不会律师敢冒着得罪虞望宵的风险,出庭替他们辩护。
所以,为什么呢?在林炳胜和顾源全都死相凄惨的前提下,为什么还有越来越多的暗处虫豸冒出头来,非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问的就是你,为什么?”
北城郊区,一片雪林深处。
林将夜亲手抓住了一个偷偷来划他们车胎,却被当场逮到现行的年轻男人。
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染着黄毛,脸上纹了不知谁家小姑娘的名字,几个大爱心和蓝色眼泪……单看面相,其实显得还挺老实,就是有点蠢,非要把自己折腾成“很酷”的样子。
年轻人被林将夜捏着衣领拎了起来,双脚离地。衣领卡脖子带来的强烈窒息感,让他吓得魂不守舍,差点直接嚎啕大哭。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哥我错了咳咳……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所以为什么你要来划车胎呢?”林将夜皱眉追问,拎着他晃了晃,“现在你们老板都被抓了,又没人给你钱,你一个只负责切菜的临时工,难道还要为伟大的农家乐事业抛头颅洒热血吗?”
看在这小孩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对农家乐真相也一无所知的前提下,林将夜已经留了手。对话前只是揍了他一顿,还勉强有点与他交流的耐心。
但连一个普通切菜工都要来划他们车胎,这事儿反而显得更诡异了。
年轻人哭得更惨,似乎自己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呜呜呜……大哥我错了,我就是一时冲动,莫名其妙的犯了蠢……看见你们时突然脑子一热就上头了,迷迷糊糊拿着刀片跟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啊!”
“一时冲动,脑子一热,上头了,迷迷糊糊……”林将夜眯眼重复着这四个关键字,把这个吓得发抖的家伙交给陈铭。
“陈叔,麻烦你把他扔后备箱里,待会必须送给警察叔叔教育一下。”
“好嘞!”
陈铭微笑着卷起毛衣袖子,大冬天的故意露出壮硕肌肉,让年轻人愈发满脸苍白。他迫不及待主动爬进了后备箱,非常识趣地蜷成一个小团。
虞望宵在营地另一头泡茶。北城的高山白茶颇有名气,能抵御严寒雪天与高海拔的侵袭,风味极佳。
在划车胎的家伙出现之前,他们才顺手摘了一袋子,准备带回A市玩玩。而已经制作好的成品茶也被放入盖碗,正要趁机尝个新鲜。
“是针对你的,还是针对我?”听见林将夜踏雪而来的脚步声,虞望宵头也不抬地问道。
林将夜脸色不太好,坐下就拿起滚烫茶杯一饮而尽,顿时收获了虞望宵淡淡的谴责视线。
“慢点喝,仔细品,”他又给林将夜倒了半杯,“有事也慢慢说,别着急。”
“好好好……我觉得绝对是来杀你的,他们都不认识我,”林将夜听话地放慢了喝茶速度,语气幽幽,“虞望宵,最近都别离开我的视线,就算你上厕所,我也要跟进去盯着。”
“……嗯?”
“我怀疑他们的心智被控制了。之前几个被抓住的家伙也是这样,在看到你时会短暂地陷入疯狂状态,像前额叶突然爆炸了一样,热血上头,行动过程中神志不清,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想不到后果。”
林将夜很严肃,接着强调:“而且,我能确定那不是我的力量,他们没有接触过我的尸体。能理解吗?如果不是我的力量,那只会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抽象点说,就像修仙小说,一直没有动静的天道终于发力了,试图拨乱反正。”
“好,我能听懂。”虞望宵摸了摸他发冷的手背,轻柔地牵着他,十指相扣。
林将夜呼了口气,忽然觉得人类的体温是如此令他安心。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得到了安抚的,居然还是他自己。
“虞望宵,这个世界想要你死。我越强大,它越着急。”他让自己平静些,低声继续。
“那么,有你在,我需要担心吗?”虞望宵放下茶海,微微勾着唇与他对视。
“不需要。你只需要上厕所的时候放我进去,我必须时刻看着你。”
虞望宵的笑意短暂消失了一秒,又再次浮现:“那生日礼物,还会有吗?”
“当然!到时候我们就在龙景湾里闭关一整天,电子设备全部关掉,谁都别想打扰我们。”
“好。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的话,我可以自己去厕所吗?”虞望宵垂死挣扎。
“不行。”
“……团团。”
“不行就是不行!”
第57章 美梦,还是噩梦? 这里对林将夜的眼睛……
这次横跨全国的旅途, 说起来真有点像蜜月旅行,可惜还是短了点。
行程安排看起来稍稍仓促,偶尔还有几个挂着特殊证件的制服人员悄然冒头, 但或许是因为虞望宵完全不着急, 所以在旅游的过程中,这种仓促感被潜移默化降到了最低点。
该花的钱都花了,该吃的特色菜都吃了,纪念品和特产是按箱打包装走的。陈铭还带了长枪大炮似的专业相机,津津有味地到处找角度拍他们, 再顺手自拍两张, 镜头里的人与风景都挺出片。
若非在北城时意识到了袭击者们无意识的疯狂,甚至连酒店食材也变得不再安全,他们恐怕还要多在深山里住几天, 多尝尝本地新鲜的菌子汤。
林将夜大概是唯一有点吃亏的, 他连续几天一口气吃了太多石头,用最快速度、最高效率把它们进行无害化处理……实在是消化不良。
亦或者说,实在是营养过剩。
“虞望宵, 你确定我没长胖吗?”
回到A市的第一天,他们打算赶紧洗澡去一去尘,林将夜却停留于浴室镜子前静止不动,陷入沉思。
“没有。”虞望宵回得很快。他坐在浴缸边缘,慢悠悠调试着水温,头也不抬。
“谁说没有, 我觉得我屁股都圆了……你都没看我!”林将夜话音一顿, 忽然扭头盯向他,“虞望宵,难道你突然间又不好意思看我了?是这样吧?”
“嗯, 就是这样。”
虞望宵解开浴巾,依然头也不回,缓缓把自己埋进了浮着泡泡的幽蓝水中。
非常诚实的回答与行动,倒是让林将夜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自从林将夜把他的安全放在首位,强行要求随时随地都跟着他一起行动……虞望宵就变成了这样。
长久的对视后会率先移开目光,聊天时间一长就要口渴喝水,接吻时更容易热热烫烫的,摸着像个炉子,很快就喘不过气来。
大抵是情绪波动带来的副作用,那些只有林将夜能闻到的香味,更是强烈、馥郁且层次丰富,突然间变得让人时刻无法忽视,简直就像意外被套上了什么信息素的设定。
有时半夜三更,虞望宵自己都睡着了,却把林将夜馋得神智清明,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忍无可忍时翻身就抱住他就要多咬几口,然后大家都一晚上睡不着觉。
林将夜有点无奈,还有点想笑。他经过深思熟虑,怀疑虞望宵会出现这种反应异常的现象,还是因为他们不够熟悉。
“我觉得上过床就好了,”紧随其后进了浴缸,林将夜与他面对面坐着,一本正经地说,“虞望宵,我们真应该早点做一次的,之前我就说过应该做的。”
早点见识到彼此最不堪的样子,理智全失的样子,完全没有表情管理的样子,一切糟糕的声音、气息与反应都会一览无余……反正大家肯定都一样,多做几次,习惯了不就好了!
“……嗯,你说得对。”
虞望宵轻叹,他如今能听懂林将夜的脑回路了,并且罕见地对此表示赞同。
尽管如此,现在他还是想要避免长时间的眼神交流。虞望宵拿起洗发用品,按着林将夜的肩膀把人缓缓转了个身,让他背对自己。
用量奢侈的洗发露均匀铺在湿润黑发上,虞望宵一言不发地凑近,突然开始给他洗头,很轻松地揉出了大量泡泡。
水温也被刻意调得更高,浴室里一片氤氲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
这接二连三的突兀行为显得太过刻意,林将夜更想笑了,但又舒服得无法抗拒,只好眯着眼放松下来,幽幽开口:“虞望宵,至于吗?”
“……至于,”虞望宵的手搭在他肩头,泛着濡湿温热的安心触感,轻轻吻他耳尖的动作像是赔罪,又像故意使坏,“团团,让我也任性一次吧。”
林将夜呼吸微顿,刚刚才涌现的放松感瞬间消失,郁闷道:“怎么还要等三天才到你生日,好好好,我能忍……但是提前说好,三天之后你再敢这样,我就真要欺负你了。”
“好,答应你。”
大概是因为无需眼神交流,虞望宵语气自然了许多,片刻后似笑非笑地继续:“其实你想欺负我,也可以。我很欢迎。”
“哎哎,不能再说了!虞望宵,我还很年轻的,不要考验我。”
“你是月亮的孩子,按事实来算的话,其实是我更年轻吧?”虞望宵忽然若有所思。
“理论上,好像没错?”林将夜一怔,发现居然还真是。他活得有点太长了,在人类眼里,可能算化石那一辈的。
“哥哥。”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对吧?”
“他们都喜欢这样叫你,”虞望宵轻轻勾唇,“哥哥,我不行吗?”
林将夜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火烧。
他下意识深呼吸,却很快意识到深呼吸只会加重自己的反应,赶紧停了:“不行,不行不行,你说的我听不得,受不了了。”
“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嗯……想想办法,让我闭嘴?”
……
林将夜实行了他的建议,效果拔群。
*
接下来的三天,林将夜又请假了。
他说到做到,每天都跟着虞望宵过于健康的作息一起行动,绝对不会离开虞望宵半步,抗议也无效。
早起晨练,洗澡后吹好头发,换上款式略微不同的衬衫与手工西装,选择一条颜色合适的领带,连袖扣和腕表的搭配也有讲究。
严格又稳定的作息安排让林将夜头晕眼花,他也不懂时尚,只能看出虞望宵莫名其妙就变得非常英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感觉。
在车里看文件时,虞望宵偶尔会戴一下护眼的平光眼镜,高挺鼻梁上架着冰凉的冷色镜框,遮住幽黑眸底的温和气质……突然间被衬托、被强调的冷淡轮廓与禁欲感,更是帅得有点太过分了。
林将夜这几天多喝了不少冰水,并在隐隐的煎熬中,被迫反复深刻意识到一个问题。
——人靠衣装。
他已经想好生日那天该穿什么了。
当然,煎熬只是他们同进同出时必须面对的问题,早有心理准备,幸福感占据着更大的生活组成部分。陪虞望宵一起上班,其实挺好玩的。
虞氏集团是一个庞然大物,在工作时间,甚至有点像自给自足的小型社会,衣食住行都能满足。
总部两栋大楼相对着拔地而起,在市中心占据了最黄金地段,却有专供员工们自由活动的宽阔花园,健身房和咖啡馆也占着独立的大平层。
从高楼向下俯瞰,楼外是江景与海平线交汇的湛蓝,而楼内是大片大片的雪落枝头,夏天时还能看见幽幽绿意。
这里对林将夜的眼睛很好。
虞望宵偶尔生气时眉压眼的阴沉样子,对何琛不太好,但对林将夜的眼睛还是很好。
哪怕汗流浃背的何琛偷偷吐槽他异食癖,林将夜的立场依然非常坚定——生气的虞望宵性感得要死。
倒是虞望宵自己的办公室,呵,不怎么样。
虽然装着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可以看看落日夕阳,装修风格却还是像个十足的性冷淡,除了黑白灰什么都没有,与最初龙景湾的那套房子完全相同。
有时林将夜霸占着他的大躺椅,一场午睡醒来迷迷糊糊,会恍惚地以为自己还在一个月前的龙景湾里,根本没有出门。
“小花园设计得那么漂亮,为什么你办公室里连一盆植物都不养?”林将夜忍不住幽幽吐槽,“上班对你来说,是来坐牢的吗?”
“以前没在意过,现在看来……确实是坐牢。”
虞望宵表情僵硬,垂眸轻叹。他站在洗手池前,缓慢地将手擦干。
因为林将夜真的连上厕所也要跟来,而方才那番对话,就是发生在卫生间里的。
但事到如今,虞望宵没有再推拒的权力了,林将夜的担忧已经成真。
他在顶层卫生间的通风管道里,发现了两条眼镜蛇,一大一小,很明显是被清洁工刻意塞进其中,甚至提前激惹了它们,把人家从冬眠中摇醒。
若非林将夜耳朵够灵,再厉害的保镖也无法立刻查出它们的具体位置,毕竟冬天的蛇体温极低,需要非常厉害的热成像设备才能快速定位。届时不安全的,可不止是虞望宵,整栋楼的员工都有可能遭殃。
至于那个清洁工,他与林炳胜唯一的交集在于……几年前此人兼职拉货的时候,给林炳胜的“农家乐”送过几车桌椅板凳和烧烤架子。
送货结钱,自那以后没有任何利益关联。
现在他退休了,来虞氏当个清洁工,赚点员工福利自带的养老保障,仅此而已。被逮住时,他同样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完全不理解自己在犯什么病。
“人类的社会关系真是盘根错节,跟他有短暂交集的人太多了,单靠抓人是抓不完的,”林将夜感叹着,看似非常正经,“我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如果你没有趁我转身时摸我的腰,我就信了。”虞望宵揉揉眉骨,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在这种小细节上,他和林将夜就是截然不同的正反两面。
林将夜真的完全不在意被“看见”,只要场所合法,就可以高高兴兴地随身携带微型摄像头,要换衣服时还会故意贴近镜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
虞望宵不会告诉别人,他为此买了专用的大容量硬盘,存着许多林将夜的高清正脸照片,笑容和冷脸都有不同的文件夹分类。
而他自己……因为实在无法彻底放松,回到家了才发现自己居然肩膀酸痛,侧颈也罕见地有些僵硬。
林将夜好不容易找到按摩的机会,顺手就把虞望宵按在沙发上,笑眯眯脱了人家的衬衫,理直气壮:“不信就不信。今天我摸你的腰,等明天再给你摸我的腰,这叫有来有回。”
“……说好了?”
虞望宵把脸埋在枕头里,哑声确认。
“说好了,现在我们不要乱动……放松。”
林将夜放轻语调,往自己手上倒了几滴精油,揉搓至掌心稍稍发热的状态,香气转瞬散开。
佛手柑的柔和橘香悄然弥漫,搭配着茶树清凉的木质香气,虞望宵很喜欢,能让紧绷的精神快速舒缓。
这也是他们旅游时买到的特产,虽然林将夜对此评价一般。
毕竟,他闻过更好的。
“舒服吗?是不是很享受。”
二十分钟后,温热指尖丝滑地抚过脊椎,缓缓停在漂亮的腰窝处,好奇地按了按。
虞望宵本该在意的,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几乎只能勉强回答:“嗯……要睡着了。”
“那就好好睡吧,”林将夜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俯身轻轻地吻他后颈,小声说,“其实我也很享受。”
视觉盛宴。
这个长期保持锻炼、饮食均衡得可怕的男人,身上真的没有一丝赘肉,肩颈轮廓在没有紧绷时也漂亮得不行。哪怕整个人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每根线条都仍然维持在最好看的状态,像一幅活色鲜香的画。
偏偏虞望宵很少晒太阳,不太喜欢户外的运动,后背肌理呈现出近乎清透的冷白色调,能轻易看见青蓝血管的清晰纹路。涂抹精油后再去抚摸,甚至透着奶油般丝滑柔软的质感,这是肌肉放松时特有的魅力。
保养得实在太好,林将夜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好歹没有亲自凑过去咬上一口。
“晚安,生日快乐。”
零点到了,繁华的A市仍是一片灯火通明。喧闹、和平,遍地车水马龙。
林将夜紧绷的神经悄然放松,在沉静的卧室中轻轻开口。
虞望宵早已陷落在越飘越远的梦境里,他许久没有睡得如此之沉,甚至无法察觉林将夜的动作与声音。
这是一件恰到好处的妙事,因为虞望宵是个很少做梦的人。
很诡异,但真的很少很少。
林将夜其实暗中蹲守了小半个月,原本只是想履行约定,说好以后只会走进他的梦里……结果硬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怪不得虞望宵从来没梦到他,倒是让某些爱做梦的人给梦到了,差点闹出家庭矛盾。
不过这样也好,给虞望宵的生日礼物,正好可以从一场前所未有的美梦开始。
林将夜悄然弯唇,给虞望宵掖了掖被子,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确保他绝对没办法乱动……随后才轻轻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睛。
数秒后,林将夜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汽油味。
烧焦的金属与淡淡的香甜血腥气混在一起,复杂而混乱。
他蓦地睁眼,发现自己悬浮于夜空之上,穿着几乎要变得陌生的幽黑斗篷,长发随风轻舞,兜帽盖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空洞冷漠的银白瞳眸。
强烈的食欲猛然升起,化作了让他险些呼吸颤抖的饥饿感。他本能地向下望去,苍冷镰刀脱手而出,下意识想立刻锁定那个特殊的、鲜活的,一闻就特别好吃的灵魂。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给我回来!”
下一瞬间,林将夜面色大变,毫不犹豫俯身猛冲下去,追着飞速前进的镰刀,赶紧把这柄锋利得足以切断灵魂的器具收了回去。
虞望宵面无表情看着他,微微挑眉。
这男人半透明的样子也好性感,眉眼间满是疏离的审视与警惕,苍白唇角染着暗红血迹,分明死了一次,却丝毫没有弱了气势。
衬衫破破烂烂的,新鲜的细小伤口像蔷薇藤蔓般在冷白皮肤上蜿蜒绽放,真是姝色。
林将夜将镰刀拙劣地藏在身后,轻舔唇角,目光贪婪且张扬地一寸一寸扫视着他的灵魂。
只属于他的灵魂。
“虞望宵,我要吃了你。你认为……这是你的美梦,还是噩梦?”
第58章 虞望宵你不懂风情 生日快乐喵~
林将夜许久没有如此亢奋过。
直到虞望宵慢条斯理摘下他的兜帽, 冷淡黑眸里透出不加遮掩的兴味,捏着他的脸轻轻摩挲,像在把玩一块新到手的昂贵玉石。
“你很漂亮。”
两人坐在熊熊燃烧的车顶上, 周身烟熏火燎, 被漫无边际的沉沉夜幕所笼罩。
而虞望宵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饶有兴致挑起他的一缕长发,低声继续:“这场梦,我已经做了太多次,倒背如流。无论我如何反应, 你说的话, 做的事,看向我的眼神,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别……直到今夜。”
“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反反复复做着被我吃掉的梦吗?”林将夜呼吸稍重, 眯眼看看他的表情,随后心中一跳,“虞望宵, 其实你还挺享受的,是吧?这是美梦。”
“嗯,喜欢。”
也许是因为已经死了,也许是因为在梦里,虞望宵并不在意表情管理问题,轻易便揭穿了自己惯常的温润面具。
他不慌不忙地细细观察林将夜, 从头到尾, 从兜帽的纹理看到发丝的质感,没有放过一丝细节。他眼神里的侵略性强得可怕,犹如烧得软烫的黑铁。
这种事虞望宵在现实里也做过, 做过很多次。分明是早已熟悉的行为,却让林将夜坐立难安,有种被食肉动物盯上的悚然感。
“所以,漂亮的死神,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什么关系?”
“谈恋爱呢,”林将夜下意识乖乖回答,“我叫林将夜,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来梦里找你玩。”
这本来该是一个生日惊喜,但现在感到惊喜的人……反而变成了林将夜自己。
他记忆中朦朦胧胧的空缺,正在被汹涌奔来的熟悉感所填满,腥甜血液与火油熏烤的香气过于深刻,林将夜逐渐回忆起了品味灵魂时的口感。
他好饿。
而虞望宵在轻笑,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欲望,缓缓压低的声音裹着暧昧哑意,像无师自通的调情:“想玩什么都可以。请随意,我不会挣扎。”
“……”
“还是很想吃了我,对吗?”
“不,现在我比较想做点……人类爱做的事情。”
林将夜轻声说着,脱了那身碍事的宽大斗篷,反手撕下一条布料,把自己更加碍事的长发随意绑了起来。
虞望宵稍稍一怔,缠在指尖的发丝悄然滑走,他似乎有些不舍,却转瞬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他施施然半躺在滚烫的车顶上,包裹着长腿的西裤染着暗红血色,几乎是刻意将自己当做一盘佳肴,微偏着头,非常自然地露出了脆弱侧颈。
“林将夜,我们做过吗?”
明明是在梦里,他们本该对彼此的细节喜好一无所知,虞望宵却像早已知晓……林将夜对他的颈动脉一直颇为欣赏。
“没有。”
林将夜眨了眨眼,眸底翻涌的皎白却像极了引动海潮疯涨的满月,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收敛。
他屏气俯身,膝盖不偏不倚压在虞望宵的腰胯之上,将男人血淋淋的大腿顶得更开了些。伤口泛起馥郁的香气,虞望宵低低“嘶”了一声,带着笑意,根本就是助兴。
林将夜已经下定决心,他就是要欺负这个车祸伤患……或者说,死者?
“你猜对了,我们没有做过。但是虞望宵,我觉得你现在好看得要命,所以我不想忍,”他低头轻吻着男人冰冰凉凉的唇瓣,声音放得极低,“偷偷告诉你……我很久没有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不太习惯,所以根本收不住力。”
“为什么,受伤了吗?”虞望宵呼吸骤然变沉,他比林将夜更不适应这个新鲜而温柔的吻,幽黑眸子染上了感官过载般的迷离,但居然还能分出心神来关心他。
“不,我的意思是……你会痛的。”
“……林将夜,这是我的梦。”
“所以?”林将夜动作丝毫不停,他有提前好好学过,该做的事一样都不会落下。事到如今,虞望宵可没有再说后悔的机会了。
虞望宵浑身一颤,失神似的停顿许久,才嗓音喑哑地缓缓回答:“只要我想,我可以不会痛。”
好大的口气。
林将夜居高临下瞅着他,似笑非笑:“不信。”
……
“梦里发生的事情,你醒来还会不会记得?我希望你记得,不然我真的要闹了。”
“……”
“不会吧,已经说不出话了吗?刚才谁说自己是梦里的老大来着?”
“……这是我日思夜想的梦,恐怕……一分一秒也不会忘。”
“哇,那你醒来之后肯定不敢看我,一定很可爱。”
“现在我这么窝囊?”
“什么窝囊,那叫害羞!虞望宵你不懂风情。既然还有力气说话,那我们再来一次。”
“……把我吃了吧。”
“不行。”
*
虞望宵醒来时已是中午,卧室里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放在以前,这通常是宿醉才会出现的情况。
他本该昏昏沉沉分不清时日,但林将夜买了一个很傻的土豆小夜灯,就放在他那侧的床头柜上。
怪里怪气的土豆夜灯散发着土土的微光,自带闹钟功能,中午十二点会精准报时,铃声是林将夜随便录下的一句话:“好饿,虞望宵我要吃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数次,虞望宵不禁笑了笑,抬手按掉闹铃,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来。
他许久没有睡过如此漫长的一觉,也许久没有做过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似乎自从林将夜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没有梦到上辈子的那些事。
毕竟梦里的人近在眼前,他没必要再朝思暮想的,像个疯子……一遍遍回味被镰刀穿透胸腔的微妙痛意,被彻底支配与碾压的鲜活恐惧,被那双如月色般冰冷的手轻捧着,被不可名状的空洞目光注视着,被不紧不慢扭曲包裹成漂亮的圆球,被含在柔软唇舌间珍惜地细细品尝,被送入不再有一丝光影喧闹的宁静虚无。
虞望宵呼吸沉重,胸腔起伏的频率超出了健康的范畴,艰难控制着发烫的身体,拿起床头柜上那杯温水,一饮而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会梦到那样遥远的林将夜,对他露出笑容,对他闹小脾气,把他按在熊熊燃烧的轿车残骸之上,坏心眼地问他……烫吗?疼吗?听见警笛声了吗?怎么办呀,会不会被别人看见?
虞望宵一直分得很清楚,恐惧与迷恋向来是两个遥遥相望的极端,原本不该交汇相融。他有他的创伤应激问题,他也有妥善处理过,按理说,不会在这种时候重新冒头,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狂想,直接打乱那个从未改变的梦……
他放下玻璃杯,动作顿了顿。刚才喝下的水并不冷,温度恰到好处。应该是林将夜倒的,而且才进来过不久。
“……团团?”虞望宵沉默片刻,绕过了床头,轻轻拉开窗帘。
炫目阳光转瞬刺入眼帘,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如同香气馥郁的红雨洒落而下。虞望宵接住其中几片花瓣,垂眸一看,心里残存的惊悸与茫然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每一片花瓣上都有林将夜的笔迹,亦或者说是手绘涂鸦。
他用黑色马克笔勾勒出了圆润的猫猫头和爱心,底下写了指引方向的小字。
还有几片花瓣画着小区里常见的长尾巴鸟,胸口是红红的蓬松绒毛,蓝脑壳上戴着林将夜乱画的小花。有时两人打开露台通风,窗口也会偷摸飞来几只,专吃朱顶红的新鲜花蜜。
其实林将夜很少画画,哪怕他可能是全世界画线条最稳、最精准的那个存在……因为他认为自己没有系统性地学过,并不专业。所以虞望宵根本没想到,他会在生日这天收到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小动物涂鸦,甚至还是画在新鲜花瓣上的,保存起来要费点功夫。
但这种小事让他心情很好,真的很好。
他悄然勾起了唇,遵循林将夜写下的“礼物路线图”,离开卧室,穿过走廊,在客厅里绕了一圈。
茶几上的花瓶是林将夜买的,花瓶里沾满露水的鲜花也一样。虞望宵脚步微顿,被花瓶旁边的透明蛋糕盒吸引了视线。
这是一个圆圆的蛋糕,圆得非常离谱,恍惚看去几乎像漂浮在半空之中。泛着细闪珠光的白色奶油也涂抹得均匀至极,稍稍混了些饱和度极低的灰蓝调,没有半点手工纹路。
蛋糕下放着一块白巧克力字牌,同样是虞望宵熟悉的字迹。
【生日快乐!PS: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厉害吧?现在不许吃,向左看!】
果然,一看就不是人类的手笔。
虞望宵轻笑,转头按字迹要求看向了茶几左侧。
在早已被压得松软的豆袋沙发上,静静坐着一只钩针做的毛线玩偶,手里抱着显眼的红色礼物盒。
……嗯,长得跟林将夜一模一样的Q版玩偶,特别大一个,唯独身材比例不同。它似乎被故意做得又圆又胖,用了羊毛与棉线混合的材料,柔软亲肤,一看就扎实耐造,脑袋也是毛绒绒的。
它睁着那双雪色的白眼睛,默默与虞望宵对上视线,显得特别呆。
虞望宵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低声道:“冒犯了。”
说完,他掰开玩偶的小手,将礼物盒从它怀里收走,发现这盒子意外的有些分量。
缓缓打开盒子,虞望宵再次陷入沉默。
盒子里盘卧着一条……用料同样扎实的细银链子,没错,长长的链子。其中一端配有卡扣,另一端是内衬加绒的软牛皮握把,可以用手牵着,或者直接套在手腕上,避免皮肤被摩擦受损。
很贴心的设计,但是这不对吧?
虞望宵轻抿着唇继续看,发现银链下还放了一把熟悉的钥匙,以及一张剪成圆润爱心形状的便签。
【通往不可描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记得带上链子)】
这个提示好像有点太露骨了。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虞望宵根本无法抗拒。
淡淡的危机感与期待共存,他几乎没有犹豫,残忍抛弃了沙发上乖巧端坐的玩偶版林将夜,转身朝客卧走去。
反锁的房门被钥匙轻巧拧开,虞望宵提着心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还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礼物盒。和玩偶手中的盒子造型完全相同,但是巨大。
至少有半人高、半人宽的那种巨大。
巨大盒子静静地放在地毯上,盖子严丝合缝,还缠了漂亮的巨大丝带,视觉效果极其震撼。
虞望宵深吸一口气,拆下丝带,掀开盒盖,垂眸看向盒子深处。
“……团团?”
下一瞬间,虞望宵喉咙骤然发紧,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质感柔软的黑丝绒软垫,粉白相间的华丽女仆裙……雪色猫耳之下坠着叮铃作响的小铃铛,与项圈上的铃铛是同一款。
一条蓬松翘起的猫尾巴系在腰后,很挺拔,长长尾骨里安装了电动的小装置,可以随着腰部轻轻的晃动而左右摇摆。
林将夜抱着膝盖,坐在黑丝绒打底的柔软猫窝里,任由缀满小荷叶边的精致裙摆于周身绽开。
“生日快乐喵~”
他微微仰头,漂亮的杏眼稍眯着,对上虞望宵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露出一个慵懒的得意笑容。
“……谢谢。”良久后,虞望宵低声喃喃。
他像被困在沙漠深处亟待解救的昏沉旅人,挣扎好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呼吸被烈日烧得滚烫而急促,攥于手中的冰冷银链在掌心留下深深压痕,犹如蓦然升温的烙铁。
“等你好久啦,这个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
“喵?”
“嗯,喜欢。”
林将夜满意地点点头,一本正经继续问:“那请问我们的寿星先生,想不想摸一摸你新鲜到货的漂亮猫猫,给他戴上好看又牢固的牵引绳呢?”
“……真的想戴吗?”
“喵?”
没错,虞望宵在本能地拖延时间。因为他已经快要晕过去了,甚至无法再维持长久的对视。
尤其是当林将夜故意模仿猫咪的样子,勾着唇微微眯眼,竖直的尾巴轻轻抖着,皆是一览无余的亲昵姿态。
虞望宵真的要晕过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种东西,但事实摆在眼前时,他根本无法抵御。
“不牵绳很没有素质哦,寿星先生。”
林将夜轻笑,紧接着态度忽然一转,化为故作嗔怒的审视:“人类,警告你,对猫猫有点爱心。过来,我要当家猫!”
第59章 “虞望宵,深呼吸。” 在坠落中深吻……
虞望宵没有办法, 他被支使得团团转。
首先,把小猫从巨大的礼物盒里抱出来,放在床边。
其次, 将定制的细细银链拿起来, 打开卡扣,轻轻扣在项圈一侧的小环上。
接下来,拎起黑丝绒的猫用软垫,称赞其美妙柔软的手感,并在床上寻找到合适的位置, 铺好软垫。
最后一步, 把猫放在软垫上,摸摸下巴顺顺毛,打理得漂漂亮亮, 让小猫心情稳定、愿意配合, 即可疯狂拍照。
手机内存快速消失,虞望宵把旅游时用过的专业单反都找了出来,虽然他这辈子也不会让这些照片被第三个人看见。
“你真的不解风情, ”林将夜抱着自己的钩针玩偶,被这人要求摆出一个可爱的歪头姿势,却忍不住幽幽道,“在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大发,对我这样那样, 惩罚一下趾高气昂的小猫男仆, 让他知道谁才是家里的主人……”
“所以才要先拍照。这条裙子不会活过今晚。”虞望宵动作一顿,几乎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说得不太客气,因为再听下去就真的要失控了。
“哇, 好霸道喵,”林将夜弯起眼睛,故意扯了扯那条系在颈边的银链,“可是怎么办呢,得不到满足的小猫会上蹿下跳地造反,打碎你的花瓶,划烂你的衣服,把你抓得浑身是血……”
银链清脆的碰撞声与铃铛轻响接连漫开,在紧闭的房间里回荡。
虞望宵之前把银链的握柄套在了手腕上,这是林将夜的要求。而这一行为的后果呈现得太快。
他被牵扯着向前倾去,为了保持重心,只能匆忙放下相机,不受控制朝床边走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膝盖贴上软垫与精美的裙摆,在松软的床垫里陷得越来越深。
而林将夜舒服地躺在软垫上,支着下巴眯起眼缓缓打量他,眼神分外挑衅,带着不加掩饰的轻佻与热意。
“衣服脱了,上来。”
“……”
家里暖气开得太高了。虞望宵单手一粒一粒解着纽扣,突然间不由得这样想。
哪怕林将夜才是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而他只穿了单薄的睡衣,本该冰凉的丝质面料却早已染上难捱的温度……早该脱掉才好。
“团团,接下来要做什么?”虞望宵垂眸,盯着他被项圈套牢的白皙颈项,哑声问。
林将夜把腿搭在他大腿上,裙摆随之掀起又轻轻落下,腰后的蓬松尾巴晃来晃去,仍像是在挑衅般似笑非笑:“虞望宵,你可不是一个没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类。”
“……我想躺下。”
“欸?”
虞望宵躺在他身边,停顿片刻,低声说:“我在发挥我的主观能动性,躺下。”
“虞望宵!”林将夜蓦地翻身坐起,居高临下瞅着他,毛绒耳朵猛然抖动起来,愈发一只炸毛的猫。
“……我更喜欢这个姿势。喜欢你这样看我。”
虞望宵声音愈发低了。
他不由自主侧过脸,露出在眼尾徘徊已久的绯色,从冷白锁骨向上蔓延的红晕更是一览无余,像是发烧般滚烫至极。
在林将夜闻言怔然的刹那,虞望宵艰难收敛着黑眸里翻涌的情绪,低低补充:“团团,我没有力气。”
林将夜掀开碍事的裙摆,俯身凑近,双手“啪”地压在虞望宵沉沉起伏的胸口上,强迫他看向自己,语气逐渐促狭起来,裹着似有若无的粘稠暧昧:“喵,你记得梦里发生的所有事,什么都记得,对不对?”
看似轻软的调侃声调,却让虞望宵呼吸更加困难,被林将夜毫不遮掩的侵略目光寸寸扫视着,无论如何也躲不掉。
那是一名彻底开了荤的猎食者,在看待鲜活血食时的眼神,犹如实质的狩猎欲望昭然升起……被牢牢锁定的危机感如芒在背。
逃不开,虞望宵喉结微滚,只好一字一句认真回答:“是,我记得。那是你……不是我发疯的臆想。”
“真实世界和梦里的感觉,不太一样,对不对?”林将夜的手稍稍用力,让眼前人本能地绷紧了身子,在微妙的钝痛与快意中一步步沉沦。
“团团,别……”虞望宵几乎说不出话,缠在指间的银链松了又紧,清脆的碰撞声像在嘲笑他的无力,“别欺负我了……”
“可是你说,你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姿势了,这不科学。真的不想再多实验几次吗?”
林将夜说得一本正经,却愈发恶劣地捏捏他,轻笑:“我才没有欺负你。当猫科动物特别喜欢你、特别信任你的时候,就是会像对待妈妈一样认真踩奶的。”
“不,不要乱说……”
“才没有乱说,难道你不喜欢按摩吗?这次也一样,要好好享受我的服务喵~”
……
事实证明,林将夜说得非常有道理。
现实世界里的体验,是梦里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无论是多么饱满丰盛的记忆,都会在梦醒的那一瞬间如潮水消退,会从睁开双眼的那一秒钟开始寸寸遗失,直到故事的细节在回忆里变得模糊朦胧,最终只能剩下难以释然的心绪回荡。
人类的大脑就是这样不讲道理,虞望宵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但林将夜会确保他重新收到自己想要的生日礼物,甚至重复发货许多次……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为了让寿星获得充实的生日体验,林将夜很卖力。
铃铛声摇摇晃晃的轻响仿佛永不停息,像催人发狂的紧促鼓点,击打着彻底超出负荷的心脏。
香甜鲜血被小猫贪婪的舔吮尽数带走,独留灼热汗珠在颈项与锁骨上淌落徘徊,悄然混入了不知何时溢出眼尾的泪水。
虞望宵控制不了任何事,他只能感受,感受紧密相贴的体温交汇,呼吸频率的混乱勾缠,潮湿而滚烫的眼神在细密如雨的亲吻下追逐、逃亡。
他恍惚间听到林将夜在对自己说话,温温柔柔地贴在他耳边呼气,似乎是问他痛不痛。
可虞望宵没有余力解释,人类是多么不讲道理的生物。在感官完全过载的状态下,感知痛觉的功能早已变得格外迟钝……
就连突如其来的温柔,也像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真是坏透了。
*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风中隐约飘着细雪。冒着热气的恒温浴缸,已经苦等了他们许久。
虞望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进来的。
直到热水包裹涌上,恍然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何方。
他就像一团被泡开的棉花,也许比那条被随意扔在地毯上的裙子还要混乱。
不仅如此,虞望宵同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想一切多余的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无比漫长的、平静至极的空白。
没有恐惧与疑虑,没有沉甸甸的往事阴霾,没有时不时会冲破界限的压力。不必思考,不必谋划任何事,不必在意自己究竟是什么状态。
没力气想这些。
他任由自己躺在温暖的热水里,感受着水的浮力将自己稍稍托起,四肢百骸都彻底放松下来。
对了,林将夜也抱着他。
两人视线交汇,那张有些模糊的漂亮面容缓慢凑近,又一点一点变得生动清晰。是他无比熟悉的美好模样,每一处细节都早已被他铭记于心。
微微弯起的唇染着少许水珠,像湿润的羽毛轻轻飘了过来,温柔而小心地亲吻他,像在呵护一件分外珍爱的至宝。
林将夜的吻最后落在了他耳畔,轻轻地说:“很累吗?那就睡吧,什么都不用管,我在呢。”
“……如果闭上眼睛就会死,我也不会很遗憾。”
片刻后,虞望宵低声回答。非常难得,这句话脱口而出时,丝毫没有经过思考。
“啪!”
而紧接着,林将夜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凶得很:“再乱说试试呢?你今晚也不想睡觉了?”
“……想睡。”
“这还差不多,”林将夜轻哼,继续幽幽强调,“今天只是我陪你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次。每次我都想折腾点不一样的,现在死了你就亏惨了。”
“嗯,那不死。”虞望宵笑了笑,承诺。他没有力气做出太明显的表情,只能轻轻靠在林将夜身上,偏头亲一亲他的侧脸,以示诚意。
“哼哼,既然你还没晕过去,那我要收集一下用户评价。请问虞先生,你喜欢这次的小猫男仆服务吗?”
“喜欢。好评。”
得到一本正经的肯定评价,林将夜愈发饶有兴致:“那虞先生,下次想要裙装还是西装呢?如果有古风和西幻款式的需求也能定制哦,我可以当你的小书童,也可以是专程抢亲的大魔头……
“对了,记得确认免责声明——所有娱乐道具由我这边免费提供,且必须使用,不接受退货请求喵~”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全都喜欢。不用提前让我来选,我会享受未知的感觉……嗯,确认,同意。”虞望宵听得认真,回答得也非常认真。
虽然他早就疲惫至极了,但还是很愿意配合林将夜玩这些。微哑的声音搭配上正经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可爱。
林将夜忍不住用力地抱住了他,亲他仍在泛红的眼尾,在浴缸里溅起一大片水花:“虞望宵你好配合,可恶,你怎么这么好,我也好喜欢你……嗯?”
黏黏糊糊的撒娇才刚施展到一半,虞望宵有种快被勒晕过去的窒息感,而林将夜却很快就猛地怔住,忽然觉得此时的场景有些熟悉。
确实熟悉。林将夜揉揉眼睛,深吸一口气:“等一下!等一下你先别晕过去,看得见吗?花要开了!!”
虞望宵一愣,低头看向水面波纹重重的倒影,瞳孔随之骤然锁紧。
“……看得见。”他低声喃喃。
那朵小小的丝柏球花,正在细密枝条的托举中缓慢伸展,胚珠上包裹的淡淡绿色住逐渐褪去,彻底变作一颗浅灰的圆形果实。
丝柏不是外观高调的植物,也不像那些浪漫绚丽的花卉,结出的果实也一样是灰扑扑的,在如此奇幻的状态下,光芒依然不算璀璨。
或许是水波摇荡带来的视觉错乱感,球果散发出了犹如液体般质感微妙的柔美白光,慢慢向外流淌逸散着。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甚至透着令人心生恐惧的诡谲气质。
但虞望宵不是普通的人类,他一次次凝视过林将夜失控时的眼睛,他对此再熟悉不过,再喜爱不过。原本无边无际的疲惫感反而在这瞬间一扫而空,心跳蓦地嘭嘭直跳。
“很美,像月亮一样……”
林将夜的反应与他并不相通。他把虞望宵按在浴缸里,反手挤出一大堆沐浴乳,忽然开始加快速度给他洗澡:“不不不,亲爱的咱们现在先别美了,我要赶紧把你洗干净然后立刻离开这里,要出大事了。”
“……嗯?怎么了?”
“深呼吸,保持冷静,再看窗外。”林将夜动作不停,但他能感受到虞望宵的心跳太快,反而让自己的语速尽可能保持平稳。
浴缸里摇晃的水波愈发汹涌,仿佛与霜雪般的柔软白光融为一体,诡异非常。虞望宵听他的话,有些艰难地努力平复呼吸,慢慢转头看向窗口。
浓郁如墨的沉沉夜色下,悬于半空的月亮在颤抖。
那不是幻觉,是月亮在颤抖,频率随着虞望宵的注视而肉眼可见地加快、加剧,牵连到了A市的每一栋高层建筑,自上而下开始剧烈摇晃。
但这不是地震,这绝对不是。
原本洒落地表的皎白月光似乎陡然出现了变质问题,像腐烂一般变得色泽浑浊,在两人眼前迅速支离破碎。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仓促间贯穿了这个世界,繁华车流被瞬间按下休止符,行人惊慌驻足,大车小车皆无措地堆积停滞着,扬起了此起彼伏的刺耳警报。
这个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在刹那间诡异地暗沉了数倍,天际线的淡色尽数消失,只剩歪歪扭扭的路灯在艰难照亮前路。
林将夜已经把人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冲回主卧,眼疾手快给他胡乱穿好衣服又包了两层浴巾,自己则干脆套回那条粉白可爱的女仆裙,又快又省事。
随后他抱着虞望宵,单手拉开了宽敞的露台窗户,在摇晃的建筑群与扑面而来的刺骨冷风中停顿一刻,轻声说:“虞望宵,深呼吸。”
虞望宵没有挣扎,在听到他说话的刹那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瞬间,林将夜跳上了铺满浅雪的窗沿,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雪色的满月白瞳里有璀璨幽光盛放,绚丽得让人近乎无法直视,会油然生出被吸食溶解般的梦幻钝痛。乌黑长发如妖异的墨色丝绸在他身后疯狂流淌着、生长着,随着寒风与恐怖的下坠而张扬飞舞。
林将夜并不需要虞望宵主动抱紧自己,他甚至仅是轻轻托住男人的腰,似乎还故意在人家大腿上捏了一把。紧接着,他垂眸注视着虞望宵那同样平静到诡异的表情,扬唇轻笑:“完蛋了,有点太浪漫了……来,亲一口?”
虞望宵完全理解他的心情,或许只会比他更加享受。他也笑了笑,抬手环住林将夜微凉的后颈,压着他的脑袋径直向下按去。
温热唇瓣猛然相贴,飘扬的细雪转瞬溶解无影,唇齿在碰撞间溢出炙热的血。
两个穿得乱七八糟的人,在极速下落的半空中肆无忌惮地深吻着,是一种全然不曾顾及月亮才刚刚爆炸的随意。
不知过了多久,林将夜才让自己轻稳地落在小区花园里,他有些意犹未尽,抱在虞望宵腰间的手依然不舍得放开。
“生日快乐,虞望宵……哼哼,这才是一个完美的收尾。”
第60章 你是我的月亮 我要加速了,闭眼!……
搞完浪漫了, 也该是时候做正事了。
月亮消失后留下的空洞,化作一圈诡异的纯黑色块,突兀地贴在天幕间。天空中的一切仿佛陡然静止, 冷暗无声。
A市的高楼塌了不少, 消防车与警车的鸣笛声来来往往,恐慌情绪在人群间迅速蔓延。
不幸中有一点万幸,多亏虞望宵不太贪心,是个做生意时比较有道德的人,管理贪污问题时也下手挺狠。
截至目前为止, 虞氏投资或承建的每一座高楼, 暂时都完好无损,也包括龙景湾这样高耸的居民建筑。
损毁最严重的也就是掉了几块砖和墙皮,被高空落物砸伤的人更多一些。
趁着周边的监控都碎得不成样子, 林将夜趁机享受了一下重获飞行权能的快乐。他拎着小裙子飞上飞下, 把两人遗落在家里的手机和正经衣物给带了出来。
毕竟电梯已经紧急停用,想在高层间来回变得非常麻烦,而且虞望宵完全不能接受……林将夜继续穿着可爱的裙子在外面游荡。
很合理的诉求, 林将夜乖乖穿上了厚实的羽绒服,跟着虞望宵一起开车前往虞氏总部。
混乱太久后引起的恐慌情绪,有可能造成比灾难本身还要更严重的灾难,此刻必须要有一个能扛事、能负责的人,站在最前面掌控大局。
光靠何琛支撑是远远不够的,虞望宵亲自露面的效果会好上许多。
“辛苦你了, 累得不行又要开车, 待会儿该有多忙……饿不饿?我从零食柜里拿了好多吃的,你现在就吃点。”
林将夜拆开一包巧克力小泡芙,一边说一边直接亲手喂他。
虞望宵很配合地吃了好几个, 直到差点噎住,才无奈道:“好了团团,你吃,我还不累。”
“什么?!你不累?”林将夜一呆,忽然间短暂陷入了对自我能力的怀疑。
虞望宵不禁笑了笑,赶紧解释:“不是你的问题,是这朵花。丝柏结出的果实……有点奇怪,像在给我传输力量。我现在精力很充沛,腿也不软了。”
说夸张点,虞望宵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身体状态仿佛回到二十出头的鼎盛时期。别说亲自开车了,即便让他立刻下车,从龙景湾走到虞氏顶层,他似乎也不会特别疲惫。
“是这样吗?我以为只有我恢复了力量,原来对你也有好处……”
林将夜收起泡芙,腾出手整理自己无处安放的浓密长发,仔细观察着依然悬浮在虞望宵头顶的丝柏球果,若有所思:“但是虞望宵,你确定你不难受?精神会不会特别亢奋?没有想发疯的感觉吗?”
“在你跳下来时有一点,接吻时有一点,看见你光着腿的样子也有一点。不过……你穿上外套之后,我就没有想发疯的感觉了。”虞望宵考虑片刻,认认真真地如实回答。
“嗯嗯,那还算是正常情绪。如果出现任何异常的感觉,必须告诉我,我觉得这个世界的月亮爆炸,和我妈有点关系,”林将夜捏了捏他搭在手刹上的小臂,语气陡然严肃,“我妈做的事情会对我有好处,但不一定对你好,祂对人类没有感情,否则月亮也不会炸成这样。”
“我明白,”虞望宵停顿半晌,忽然偏头问,“团团,你对人类有感情吗?不是我,是人类。”
这是一个很正经的问题,林将夜也坐直了些,正经回答:“当然,你让我对人类产生了感情。不止是人类,还有这片土地。”
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在这半个月里横跨全国,不断地坐飞机来回奔波,也是为了维护现在的生活。
距离那场流星雨降临在地球上,已经过去了十年,人类如今处理陨石碎片的技术完全成熟,按理来说,林将夜不是非得要亲自处理的,等一等就好。
他大可以去享受自己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等待那些难吃的石头被尽数制成饱满柔软的、洒满可可粉的美味雪团……但事到临头时,林将夜发现他根本等不了。
他需要亲自解决一切潜在的危机,亲自检查、避免任何差错与纰漏,以防后续出现无可挽回的事情,毁掉自己喜欢的生活,还有宽阔土地上鲜活自由的人类。
不过月亮还是爆炸了。虽然目前没有再发生新的灾难,但是……林将夜还得想办法找一个新的月亮,补回天幕间那诡异突兀的空缺。这是他重获力量后必须承担的责任。
不仅如此,距离七星连珠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没有人知道究竟会导致怎样的后果。而此时已有大量观星爱好者,甚至只是看热闹的普通人,全都汇集在海岸或江边。
据目击者的实时发帖,江水正在疯狂翻涌,而A市海港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奇异退潮现象。
港湾里的船只倾倒搁浅,大片大片的礁石暴露在外,短短十分钟,海岸线已经向后猛退了接近一公里。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没有被高楼砸伤,也没有被海水吞没。月亮消失后,它所带来的引力也会同时消失,海水随之发生大规模偏移,引发特大海啸只在瞬息之间。
虞望宵同样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能做的不多,但该做的一个也不落。在五分钟内飙车来到虞氏,他首先派出了自己能用的应急单位,协助警方进行人员疏散和撤离。
所有想要观星的人、住在海港附近的人都不能再继续停留,必须立刻退回内陆地区。
家里飞机多的好处这就来了,疏散的速度肉眼可见开始加快,有他出面,慌乱无措的事态也能稍稍稳定下来。
“疏散到内陆也是治标不治本。团团,我们不能等到七星连珠出现,”把何琛扔过去当联络人员,虞望宵才有空喝了口茶,看向站在落地窗边的林将夜,“你有办法,我会配合。”
林将夜沉默片刻,盯着那块像极了贴图的黑色空洞,若有所思:“我能想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用新的月亮代替它,但是……现在能代替月亮发挥职能的存在,只有我自己。”
“那算了。”
“欸?”
“我觉得你更重要。”虞望宵语气平静而温柔,没有多余的表情,垂眸牵起林将夜微凉的手。
“虞望宵……”林将夜被拉进他的怀里,有些无措地收到了一个深深的吻。
虞望宵贴着他的唇轻轻厮磨,低声说:“别忘了,你不是他们的月亮。林将夜,你是我的月亮。”
丝柏球果洒落的幽白辉光,照亮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在他眼下映出一片阴鸷。
这并不是一句应景的浪漫情话,是对虞望宵而言,无可争议的事实。
如果从来没有与林将夜近距离相处过,虞望宵或许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月亮本就该悬于高空。
可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还在诉说情意,还在不断下坠的高空中接吻相拥。
现在的林将夜,是他的月亮。
他不会让他的月亮,再次回到无法触及的天空上,从此只能继续遥遥相望。
“你说得对,还有一点点时间……我再想想。”
林将夜听得脸红。哪怕不合时宜,但虞望宵的话还是很浪漫,恰恰是因为全然发自内心,才更让他心头滚烫。
心情好时想法会变得活跃,活跃的脑子需要能量支撑。
时间不等人,林将夜立刻行动起来,从他办公室里的冰箱里拿出一大盒巧克力团子,一边思考一边大吃特吃,顺便盯着虞望宵的脸维持心情。
盯着盯着,林将夜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他以前总会下意识忽略的,但事到如今,再忽略就说不过去了。
“……哎,虞望宵,你觉不觉得,你头上那个小果子,其实也长得挺像月亮的?”
虞望宵一怔,看向落地窗中倒映出的自己,观察着悬浮在半空的灰白果实,给予肯定:“非常像,能用吗?”
“绝对可以试试,实在不行我给它加点能量。可是咱们要怎么把它拿下来呢?”林将夜苦恼地又吃了个团子,“我一直都碰不到它,以前我试过好几次,一碰就是空气。”
虞望宵沉默片刻,依然看着自己的倒影,他试探着抬手去碰,同样也完全碰不到。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缓缓几步靠近窗边,一言不发地再次抬手,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尝试触碰窗户里的灰白球果……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在两人眼前发生了。
玻璃上泛起层层如液体般的波纹,柔软得不可思议。而虞望宵的手忽然不再受到任何阻碍,直接从玻璃中穿了过去,骤然间整只手都被吞噬其中,独留一寸手腕暴露在外。
“有很强的吸力。”虞望宵挑眉。
他力气不小,还是能自己站稳的,但若是换一个更轻更瘦的人,恐怕已经整个人都被吸进玻璃之中。
“别动,我拉着你!”林将夜猛然起身来到窗边,牵住虞望宵的另一只手,同时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好,现在可以向外拉了……你别使劲,小心受伤,让我来。”
话音刚落,虞望宵便一把抓住玻璃倒影里的小小球果,合拢手指牢牢地攥在掌心。紧接着,林将夜抱着他的腰蓦地向后一扯。
玻璃随之剧烈地震颤起来,原本柔和的水波陡然化作海浪般汹涌起伏,千方百计地试图将球果留在原处,似乎不能允许它跨越抵达现实世界。
可惜,虞望宵攥得足够稳妥,林将夜的爆发力也足够强大,除了抱得太紧让虞望宵低低咳嗽了两声……在场唯一受到伤害的只有那面落地窗,顷刻间巨响传来,彻底碎得一塌糊涂。
刺骨冷风裹着越来越大的雪花飘进室内,往下看便是毫无遮拦的万丈高空,如蚂蚁般的警车仍在来来往往,灯火通明。
“……这个落地窗要多少钱啊?”
林将夜探头探脑向外看,确定没砸到人,才弱弱地转身问了一句:“看材质应该是防弹的玻璃吧?那么大一块眨眼就没了,好可惜。”
“不贵,没事的,”虞望宵摊开手掌,小心地将丝柏球果交给林将夜,似笑非笑,“看来我以后要把你养得更娇贵点,怎么到现在还会心疼钱的事?”
林将夜接过球果,捻在指尖观察它诡异的冰冷质感,忍不住继续嘟囔:“虞望宵,你平常有多忙多累,我又不是没看见,能不心疼?单单是今晚要花的钱就很多了吧,那么多架飞机能消耗的燃油多恐怖,别以为我不知道。”
“嗯,团团聪明,”虞望宵悄然弯唇,摸摸他的脑袋,“接下来怎么做,都听你的。”
林将夜偏头蹭蹭他掌心,享受了一会儿便认真起来:“我们去摩罗斯公馆,那里没有闲杂人员,方便我操作。而且刚才我粗略定位了一下,月亮爆炸的位置有点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块圆圆的空洞,正好停在海岛上空。”
“好,我让陈铭过来。”
“别别别,直升机留给有需要的人就好。我要抱着你直接飞过去,”林将夜轻笑,“穿厚一点,把围巾戴好。”
“这么浪漫?”
“对呀!”
*
月亮消失之后,A市温度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下跌落,暴雪如鹅毛在刺骨冷风中旋转舞动着,簌簌洒落在林将夜被吹散的长发之上,又转瞬消融。
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被公主抱着躺在别人怀里俯瞰A市的体验,对虞望宵来说自然也是头一回。
他不常戴围巾,这次借用了买给林将夜的加厚羊绒款。以林将夜如今的健康状态,一切保暖衣物都沦落为了打扮自己的装饰品,但是给虞望宵戴上,恰好非常有用。
将围巾拉高,裹住半张脸,深呼吸时便不再只有凌冽的冷气,还有林将夜的味道。
虞望宵挺享受的,他已经完全放松下来,身体没有一丝僵硬,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的安危交给林将夜担心,甚至还有空接个电话。
他也没想到,这个电话还真让他接出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团团,老宅的电话打不通,虞凛联系不上,我让陈铭去看情况。还有,顾家那边也出事了,刚刚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去仁深医院。”
他的声音险些被狂风撕碎,多亏林将夜是个听力绝佳的,听到后惊讶地低头贴在他耳边:“什么情况,顾九安他们受伤了?不会是他家里还有邪门的东西吧,不应该啊……”
虞望宵也有些疑惑,总觉得事情不是受伤那么简单。
他立刻打给了厉院长,亲自再次确认。这次林将夜也集中注意力,凑过去认真旁听,表情变得逐渐古怪起来。
因为厉院长说,顾九安变成了木头人。没错,就是木头人,和常见的活死人完全不同。
不会动,不说话,一直维持着相同的表情和姿势,就连肌肉绷紧的力度也没有改变,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
不止是顾九安,A市几家大医院都接到了类似的突发病例,有些是一家子全部变成了木头人,还有些是普通的职工,服务员,的士司机……在月亮爆炸的那个瞬间,他们便毫无预兆变成木僵状态,再也没有一丝反应。
林将夜凑在听筒旁,大声地压过了周身汹涌的海浪与狂风,喊道:“厉院长听得到我说话吗?!我要知道这些病人的名字,有几个就说几个,现在告诉我!”
厉院长反应迅速,险些比他声音还要更大,在一阵狂乱的鼠标与键盘声中吼道:“李梅!宋冷芳!张志强!韩金!刘明!”
“收到,谢谢!”
林将夜吼了回去,立刻挂掉电话,胡乱把手机塞进虞望宵外套口袋,紧接着严肃道:“这些名字,全部都是小说里出现过的角色,我每个都可以对上号。”
李梅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宋冷芳是虞凛常去酒吧的老板,张志强和刘明是他以后的司机,韩金是他的秘书。
虞望宵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团团,我怀疑,所有被小说控制、没有挣脱剧情的角色,现在都是木头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虞凛的情况恐怕与顾九安如出一辙,林家两兄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换句话说,被原书笔墨所构建出的那个世界,在月亮爆炸的刹那,便彻底陷入了死寂般的静止状态。
林将夜抱紧了他:“你说得对,这种情况要从根源解决。只能先把月亮换上去,其他补救都没有意义……
“虞望宵,我要加速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