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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虞望宵你太坏了 明天杀他合适吗?

王晨没有再出现过。直到他们喝光了人家珍藏的好茶, 吃光了桌上准备的绿豆糕和桃酥茶点,这老头依然不知所踪。

他所谓的上厕所,似乎就是借口故意跑路, 给两人留出了腻腻歪歪的空间, 同时还能避免……因为乱讲八卦而被虞望宵追责。

诊所里已经没人了,虞望宵对此毫不意外,早已预料到王晨的惯常行为。

他甚至亲手整了整放在前台的杂物,熟练地关灯关窗拉闸,然后面色如常地顺走了王晨藏在柜子里的普洱茶饼。

显然虞望宵不是第一次帮人家关门打烊, 该做的事儿都做了, 还不会忘记连吃带拿。

林将夜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像条沉默又黏糊的尾巴,一路跟回地下停车场, 迅速坐上了副驾驶座, 然后继续发呆。

今天陈铭不在,是虞望宵亲自开车带他来的。

停车场里空空荡荡,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零散停放着几辆外观低调的轿车。若不是仔细观察,误入的路人或许还真看不出来,这间诊所的常客们皆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见林将夜一直没动,虞望宵侧身靠过来,伸手替他拉下了安全带。

两人视线在贴近的动作中交错,顿了顿, 清脆的卡扣声响起, 虞望宵轻轻的吻也随之落在他鼻尖。

“团团,回神了。”

“……”

林将夜没说话,忽然一把扯住了虞望宵的衣领, 不让他立刻坐回原位。

也许是因为场合比较随意,虞望宵今天下午没系领带,领口顶端的两颗纽扣都敞开着,露出些许色调冷白的肌理。

被林将夜攥在手中的布料,很轻松且慷慨地变成了任人摆弄的柔软褶皱,层层顺服地缠在指尖,依然泛着柔暖的淡淡体温。

“……团团?”虞望宵有一瞬失去重心,下意识地将手撑在他腿边才能堪堪维持,险些真被扯得直接倒了下去。

这是显而易见的、高下立判的力量差距。

“虞望宵,我会不会让你很痛啊?”

虞望宵一怔:“你是说,生日礼物吗?”

林将夜仍然没有松手,反倒凑近了一口咬在他锁骨上,眯着银光涌动的眸子,极为沉浸地舔吻那些鲜活滚烫的血色,甚至不加收敛地吮吸着,将他想要得到的美味全部吞食殆尽。

虞望宵不再强撑着,或许也根本无法继续强撑。他呼吸急促而沉重,尖锐的疼痛弥漫在锁骨周围,被湿润的吻刺激得愈发敏感。

他低下了头,脑袋轻靠在林将夜肩膀,悄然遮掩自己莫测的神色,缓慢地碰了碰林将夜攥着他衣领的手。像在求饶,也像火上浇油。

“团团,我还要开车。现在先放过我,好不好?”

“你只是提了那么一下,我就有种想要发疯的感觉。心脏就像快要爆炸了……虞望宵,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怎么放过你?”

林将夜忍不住低声抱怨。他早已开始尝试深呼吸,想让自己逐渐冷静,可车里全是虞望宵的味道,呼吸反而更容易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催化剂。

“……不对,其实你就是故意的吧?”

不等虞望宵有所回应,林将夜捧起他的脸,一口咬上了他轻颤的唇,贴着他渗出少许血珠的柔软唇角,喃喃:“虞望宵,你会喜欢我这样的反应,为了你的一句话而无法自控,是吧?喜欢我因为渴望得到你、因为对你产生过于强烈的饥饿,几乎想要发疯。”

虞望宵不闪不避,任由他施为,只轻轻“嗯”了一声,带着若有若无的低笑,近在咫尺,透出一股昭然若揭的、堂而皇之的满意。

坏死了。

“但我明明都快受不了了,却还必须要忍着,因为这是你想要的生日礼物……虞望宵,你太坏了!”

“嗯,我这么坏,理应被好好教育一次,吃点教训,对不对?”

虞望宵轻舔唇角,伤口传来的湿润与刺痛让他眸光沉沉,一字一句尽数染上了失去理智般的炙热:“团团,你会让我吃到教训的……让我再也不敢这样做,对不对?”

林将夜沉默片刻,终于松开他的衣领,却不打算拒绝,也根本没办法拒绝。

“停车场没人。去后排。”

“好。”

“应得这么快……虞望宵你今天是有多着急,真的有点变态了。”

车门开了又关,虞望宵将拘束的西装外套留在驾驶座上,慢条斯理解开了所有衬衫纽扣。

他神情藏匿在昏暗的后排光影中,喑哑语调泛着蓄意为之的黏稠:“今天,你说了一些让我很幸福的话。团团,我变态也是应该的。”

“所以这还怪我了?”林将夜眯起眼睛,攥着他的头发轻轻向后一扯,强迫他仰首看向自己。

“嗯……对。”

“对?这对吗?”

“……”

“虞望宵,你说话啊。真的假的,怪我吗?”

“……”

很遗憾,目前虞望宵说不出话。

*

回到家里时,他们已经错过了落日。

从龙景湾的高层望向江水,只能看见一层薄薄的橙红金边,严丝合缝镶嵌在暗色天幕边缘。

晚餐是熟成完美的金枪鱼,简单方便,口感饱满而肥美,最重要的是不需要耗费时间烹饪,毕竟大家现在都没什么力气。

两人把身上乱七八糟不能看的衣服都堆进洗衣机里,简单洗了个战斗澡,穿着松松软软的家居服就往沙发上一躺,把晚餐和零食全都摊开摆在茶几上,用叉子随便叉起来慢悠悠吃,毫无形象可言。

只不过这一回,是林将夜半坐半躺着背靠腰枕,姿势瘫软又扭曲,而虞望宵很干脆地躺在了他身上,脑袋沉甸甸枕着他大腿,闭目养神。

“累吧?”林将夜喂给他一块虾片,“谁叫你刺激我。”

虞望宵掀起眼帘,乖乖把虾片吃了,缓慢而艰难地吞咽许久后,却是似笑非笑地回:“不累。”

林将夜听得脸上一热,捏他耳朵:“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还不累……要是明天何琛问你怎么回事,你说得出来吗?”

“我敢说。团团,你敢让我说吗?”虞望宵缓缓勾唇,一派坦然。

“变态。”

林将夜狠狠咬了一大口鱼肉,让冰凉滑腻的金枪鱼腹在口中绽开,好歹能压一压他又开始胡乱上涌的热意。

“嗯,是你让我诚实,让我表达欲望,让我露出自己的缺陷给你看……”虞望宵嗓子确实哑了,所以他语速放得很慢,不疾不徐地温和道,“你让我做的事,我都会做好。”

“说得那么好听,可恶,我真的再也离不开你了。”

虞望宵笑了笑,忽然有些意味深长:“等我生日,或许你的想法会更加强烈。”

“不许说了,现在不说这个!”林将夜立刻捂住他的嘴,紧急刹车。

今天的心理咨询,对林将夜确实有所帮助,但还不至于见效如此之快。截止目前为止……他的自控能力可还没那么好。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虞望宵可就真没有生日礼物了。

勉强维持着和谐的平静氛围,慢吞吞吃完晚餐后,林将夜正在收拾剩余的餐盘,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很奇怪,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给他打电话。

林将夜把手中的盘子塞给虞望宵,走回客厅好奇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出乎意料。

是邱珍。他名义上的母亲,居然给他打了个电话。

最近邱珍经常会主动联系他,也不管林将夜会不会及时回复,总之她每天都能发几条消息。

内容也很普通,就是说一说家里的事情,说说她日常的生活,比如初雪之后林家后院的梅花有多漂亮,或者某商场的奢侈品店在搞活动,她买的配货是皮带和手表,问他需不需要……然后小心翼翼问他,什么时候再回家吃饭。

林将夜不会拒绝得太决绝,通常选择扯个别的事儿敷衍过去,毕竟她态度挺友善的,还时不时给他点钱。

而有时候林煜和林炳胜吵架,她也要偷偷来找林将夜感慨,抱怨这父子俩关系越来越不好。

这个林将夜倒是爱听,还会故意多问几句,正好能侧面观察一下林炳胜的精神状态。

但他万万没想到,今天邱珍会给他打电话,居然还真是因为……林炳胜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点问题。

顾源死亡的消息尚未对外公布,顾家的秘密调查也被警方全面封锁中,涉及这次连锁案件的人员非常多,包括福利院的制度漏洞问题都需要彻查,性质太过重大和恶劣,恐怕要等到正式开庭前夕,才会透露少许。

但林炳胜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顾源被急救直升机送走的消息,肯定瞒不过他。

惴惴不安地过了几天,得知林景曜在虞家老宅差点窒息而死,再加上顾老夫人的葬礼时间通知,今天早晨刚被公布出来……林炳胜突然就不太对劲了。

“别哭,喝点水再慢慢说。嗯,我在虞望宵家里呢,对,很安全的,我没事。”

林将夜一边安抚着邱珍急迫的哭声,一边迅速给虞望宵使了个眼色,拉着人重新坐回沙发上,打开免提。

“怎么办啊将夜,他,他说他要砍死小曜,说咱们家被恶鬼缠上了,要砍死这个,这个丧门星,不然大家都会出事……他真是疯子!妈妈躲在地下室不敢出去,你爸已经去院子里磨刀了……”

“丧门星?啊……你确定林炳胜不是来砍我的吗?”林将夜颇为惊讶。

这个词很不好听,在原书里也曾被频繁使用过一段时间。当然,是在林家经济状况不好时,林家人脱口而出来指责原主的,本该和林景曜没有半点关系。

“他说,他说小曜毁了他的一切计划,害他没有退路,还说小曜故意破坏家庭关系,说什么勾、勾引阿煜……我都说不出口,见鬼的林炳胜,什么浑话都敢乱讲!他差点还想砍我呢,狗东西!”

邱珍又气又怕,声音剧烈颤抖着,呼吸粗重:“怎么办啊将夜?妈妈打不过他的,拦也拦不住,小曜他们今晚要回来,如果你爸真动刀子,那……但是我不敢提前告诉阿煜,他那见鬼的脾气肯定不愿意躲在外面,一定会和你爸互相砍起来……”

邱女士很了解自己暴躁的大儿子是什么德行,没错,这确实是林煜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你为什么不报警呢?”林将夜沉默片刻,“你现在报警说他拿刀威胁你,警察过去就能直接把他带走。如果他精神状态真的出现问题了,正好,你是他老婆,你签个字就能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虽说虞氏的招标会近在咫尺,但要是林炳胜确实疯了,其实也算是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

疯子可比精神正常的坏人要好对付多了,杀起来简单,抢他的股权简单,想调查他做过的事,也更加简单。

林将夜歪头看了眼虞望宵,虞望宵微微颔首,对这个提议毫无意见。

但邱珍却诡异地安静了许久,吸着鼻子,半晌后才愣愣地回:“我,我能这样做吗?警察为这种丑事上门,传出去了该怎么办?现在风言风语本来就多,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你……”

“命都快没了你还想这些?我会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林将夜不禁皱眉,火气猛地冒了上来。

虞望宵摸摸他的脑袋,主动开口,不急不缓地温和安抚:“邱女士,不必担心,我的保镖已经在路上了。请您注意安全,确认自己锁好来地下室的门,在他们控制住您先生之前,不要轻易开门。”

“哎,虞先生也在?!虞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这种事还要麻烦您帮忙……”

虞望宵笑笑,非常体面:“不麻烦,将夜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陈铭过去了?”林将夜呼了口气,揉着额角靠在虞望宵身边,烦躁感开始快速消退,“那就没事了,妈,你接下来听他的就行,其他的事情别插手。”

“将夜……”

“嗯?”

邱珍突然破涕为笑,完全忘了继续和虞望宵客套,又哭又笑地哽咽喃喃道:“你叫我妈妈,你终于又叫我妈妈了……妈妈都听你的,将夜,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我想你……”

林将夜呆滞地听着她再次开始哭个不停,僵硬抬眼与虞望宵对视,用口型无声求助:“怎么办啊?”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至少在不涉及恋爱问题的情况下,像邱珍此时这样饱含真诚的感情宣泄,将自己放在如此低位的哭求,对林将夜来说实在是极为陌生。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难过到了极点,也许是因为这个名义上母亲确实在想念他,林将夜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没经历过正常的母子关系,他不知道。

“可以答应她,”虞望宵低声说,“明天早上去看她。如果对她来说,你很重要,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使她彻底清醒。闻闻她现在是什么味道,也许有机会……”

林将夜眼睛一亮,恍然接话:“也许有机会,让她自由。”

*

陈铭很快赶到,单枪匹马打晕了林炳胜,将人倒挂在客厅中央,捆成粽子形状。

直到这时,被安抚好的邱珍终于乐意挂断电话,道别前还在反复确认——林将夜明天真的会回家。

林将夜心情有些茫然地放下手机,低头玩着虞望宵好看的手指,一根一根揉来揉去。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杀吗?明天杀他合适吗?”

“想杀就杀,你开心最重要。”

“那你之前还教育我杀性不要太重。”

“这一次,你先问了我。你也会在事先考虑,杀他是否合适,”虞望宵轻轻握着他的手,捏了捏,随后温柔地盖章定论,“团团杀性不重。”

“但他死得太快,你不是有可能会亏钱吗?”林将夜犹豫,垂眸与他十指相扣。

“不会亏钱,是少赚一点而已。”

虞望宵语气依然柔和极了,裹着下午残存的微微哑意,像在说着亲昵的甜言蜜语:“在顾家的那间密室里,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林炳胜当晚就可以死?”

“欸,还真是。”

“你开心最重要,”虞望宵重复了一遍,拉起他的手,贴在唇边轻吻,“那时你的情绪已经有问题了,激情杀人会让你更加容易不开心,更有可能陷入走向极端的漩涡里……如今想想,负面情绪不该是这样解决的,对不对?”

“嗯嗯,但我怎么觉得你好有经验?”林将夜眯眼看他,“你自己就杀了不少吧?”

虞望宵勾着唇,坦然与他对视:“对,我有很多,很多经验。”

“……”

“所以,极端的人,只有我一个就好。而你的负面情绪,用我解决就好……这样我们应该都会很开心。”

“慢着慢着大晚上的说什么怪话呢!虞望宵你真是!”林将夜耳尖一热,在听懂他的意思之后迅速升温,扭头手忙脚乱地找水喝。

“嗯,我真是坏死了,我变态。”

虞望宵不慌不忙接住了这份控诉,好整以暇地将水杯递给他,挑眉反问:“团团,现在还觉得难受吗?刚才的那通电话,还会不会让你感到怪怪的,有点不舒服?”

林将夜一怔,接过水杯:“……不会。好神奇,真的没人比你更能影响我的情绪,你每次一说这种怪话,我就把其他的什么都忘了。”

“多夸夸我,”虞望宵忽然凑近,两人鼻尖蓦地相贴,那双暮色般幽暗的眸子定定看过来,“想听。”

“那……虞望宵你是天才,你特别特别厉害,我超喜欢你。这样夸可以吗?”林将夜感觉自己还在手忙脚乱,词汇特别贫瘠,“其实我买了一本情话大全,还没到货呢,到时候我再认真学学。”

“这样就很好……我还想听。”

第52章 妈妈,这是你想要的吗? 邱珍,再仔细……

陈铭把林炳胜挂在天花板上, 与琉璃吊灯捆在一起,就这样摇摇晃晃吊了一夜。

众人全程都没动他,也没理他, 直接当他不存在。

身为亲手挖出大量雪白骸骨的那个人, 陈铭故意折腾他的动机非常合理,谁都没有意见。

第二日早晨,林将夜神清气爽地站在林家客厅里,仰头望向被捆成粽子的林炳胜,沉默少许, 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下好了, 就算他本来没疯,一直被挂在这里也要发疯。”

林炳胜已经累得难以挣扎,瞪着布满青黑的眼睛循声看他, 虚弱地“呜呜”两声, 绝大部分声音却被嘴里的破抹布给堵住,无法传达。

“别管他,就让他挂着。将夜, 吃早餐了吗?饿不饿?”这话是邱珍问的。

她一辈子没做过饭,也鲜少独自处理这样混乱的局面,偏偏家里的阿姨也被林炳胜发疯赶走,吓得当场辞职。

所以只剩她独自手忙脚乱地接待客人,又无甚头绪,只能先把林煜呵斥一通, 叫他立刻去点外卖, 再从冰箱里翻找出几瓶饮料,拆开几箱没吃的糕点,一股脑堆在了茶几上。

林煜意外的很听他妈说话, 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也仅是无语地冷笑,老老实实打电话叫人送吃的过来。

至于林景曜这位负伤病号,他倒是想下来帮忙,结果站在楼梯拐角探头探脑时,恰好与虞望宵对上视线……吓得直接躲回了房间里。

正好,林将夜现在也不想看见这人,干脆当做没有发现。他叹了口气,接过邱珍硬塞给他的豆浆:“吃过了,还能再吃一点。”

邱珍笑起来,似乎真的非常开心:“哎好,不够吃跟你大哥说,让他买。他要是凶你,妈妈帮你抽他。”

“……嗯,没事,我们先办正事。”

虽然昨夜怪异的情绪被安抚好了,但今日亲自见到邱珍,林将夜还是会觉得她幸福的笑容有些刺眼,说不出理由,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于是他鬼鬼祟祟伸手抓住虞望宵,把人迅速拉近了些,贴着熟悉的胳膊闻了闻,才感觉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无需解释太多,虞望宵任由他贴着自己摸摸抱抱,从西装口袋拿出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放在他掌心:“把林炳胜放下来吧。”

林将夜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袖珍的黑色折叠钢刀。

钢刀丝滑弹起,发出“啪”的轻响,刃尖锋利得刺眼,显然是被打磨保养到极致的好东西。多看几眼,它仿佛已经透出了丝丝寒意。

“啧,杀人用的吧?”

林将夜越看越喜欢,捏着出刃钢刀轻抛两下,旋即眯眼瞄准他头顶璀璨的琉璃吊灯,在林炳胜陡然惊恐的急促呜咽与瞪视中,直接随手扔了出去,一声招呼也没打。

“砰——!”

沉闷巨响让空气蓦地凝滞一瞬,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又立刻紧随而至。

造型繁复的大型吊灯整个失去束缚,如同瀑布哗啦啦倾泻落下,听起来就像放鞭炮似的,接二连三摔碎在林炳胜的脸上、身上,周围也淌出满地波光粼粼的碎玻璃。

场面盛大得过头了,邱珍呆滞地捂住嘴巴,打完电话的林煜站在玄关瞪圆了眼睛,踌躇好半晌都不敢迈步进来,缓缓吐出一句字正腔圆的脏词。

“用来防身而已,”虞望宵倒是不紧不慢地接了话,对林将夜亲手折腾出的壮观景象,表示分外满意,“给我用太浪费了,送你。”

林将夜也挺满意的,最近他对于自身力气的技巧控制有所精进。只是打掉一盏吊灯而已,这样恰到好处,不会再轻易把天花板砸出个大洞来。

他毫不客气地收下这把漂亮的黑色小刀,美滋滋捏在指尖把玩:“无论去哪儿,你带上我本人就足够安全了。我才是最好的防身工具。”

虞望宵勾唇:“很有道理,很客观。”

“又学我说话。”林将夜轻笑,蹲在呜呜喊痛的林炳胜面前,一刀割开他脸上的透明胶带,扯出那块破抹布。

这次林将夜可没用什么技巧,锋利刀刃顺着胶带轮廓狠狠划下,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新鲜伤痕。

黄黄白白的脂肪与红粉肌理在血污中相融,与林炳胜撕心裂肺的痛吼声交织着,触目惊心,让邱珍腿软得脱力跌坐在地毯上,嘴唇在极度的震惊中颤抖。

她不敢吭声,偷偷瞄了林炳胜一眼,这惨烈的刺激画面使她本能地转移目光,又忍不住再次偏着脑袋偷看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次偷看时,她没有再目光躲闪,只是定定盯着眼前狼狈至极、满脸糊着血与泪的男人,像在发呆。

“邱珍……嗬嗬,救……救我……”

感受到她强烈的注视,林炳胜嘟嘟囔囔地扭动挣扎起来,像条搁浅窒息的鱼,那双绝望充血的眼睛看向她,拼命地看她,满是溢于言表的恳求。

邱珍嘴唇动了动,却一言不发。

林将夜懒得搭理林炳胜的无用求救,扭身在茶几上找到抽纸盒,多抽了几张纸,低头仔细擦拭湿漉漉的刀锋,继续和虞望宵打趣:“说真的,我毕业后直接应聘去虞氏给你当保安算了,这样我们天天都能待在一起。”

“不行。”没想到,虞望宵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为什么不行啊?”

“不行,”虞望宵的目光落在邱珍身上,似是在思考什么,“团团,你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长年累月、朝夕相对,客观的职位差距和金钱供给关系……结局通常不会太好。”

“听不懂。”林将夜玩着小刀,也好奇地歪头看她,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厌烦,麻木,怨恨,被那丝零星闪过的旧情牵引在一起,会变成很复杂的纠葛关系,”虞望宵依然若有所思,“相比杜宁,邱女士以前过得很幸福,是吗?”

林将夜一怔,想了想原书里的描写,在经济矛盾爆发之前,林家的氛围……发现确实如此。

邱珍确实没有做过一天家务,没有任何舍不得买的东西,更没有担忧过私生子的问题,因为,真的没有。

她不需要工作,不需要操心公司的事,曾经对她来说最大的烦恼,就是为了林景曜的未来和名声而担忧。为此忍不住亲自做些小动作,就算犯了蠢,也没人会主动怪她。

在林炳胜极端的那一面暴露之前,家里人全都听她的,林炳胜也会听她的。甚至从表面上看,邱珍更偏爱林景曜,所以大家都顺着她安心宠林景曜,不必再思考自己是否愧对原主。

哪怕林炳胜有利用原主的心思,却也从不会在家里表现出来……在故事最开始,邱珍多哭了几次,林炳胜就愿意松口,把已经送去国外的林景曜给接了回来,完全没有和她对着干。

“她像这个家的主人,像是拥有巨大的话语权,但事实是,只要林炳胜厌烦了这些,无力再伪装成听话安分的好男人,或者单单只是林煜不想再听她的话……一切看似稳固的权力,看似安稳的幸福生活,都会瞬间变成镜花水月。”

林将夜非常认真地思考着他们的变质关系,没忍住感慨一通,随后紧急确认:“你是这个意思吧?好像真的是,哇,我是不是变聪明了?”

“团团一直很聪明,”虞望宵摸摸他的脑袋,“而且已经略通人性了。”

“哼哼,所以别担心,我们才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你烦我,我可以直接把你吃掉。我烦你……其实我还是会直接把你吃掉。”

虞望宵动作一顿,呼吸悄然重了几分,偏头贴在他耳边缓缓开口,声音微不可闻:“怎么办,听起来好色情。”

“……嘶,确实。别说了别说了。”林将夜努力控制表情,突然觉得耳尖一阵阵的发热。

“林将夜,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就在这时,玄关传来林煜咬牙切齿的吼声。

他吼这一句还不算结束,大步走进来瞥了眼二楼转角,气呼呼地继续输出:“神经病啊在这种时候还贴贴抱抱的谈情说爱?家里有小朋友呢注意影响行不行?!到底要对咱爸干啥,到底怎么处理,现在就说清楚,搞完他了你们自己再回家继续搞去!”

林将夜挑眉听着,感觉还挺有道理,现在他们确实应该先处理地上的那坨粽子……但没等他说话,邱珍居然率先猛地站起身,从发呆的放空状态中迅速回神。

她仿佛瞬间进入某种战斗模式,瞪着林煜就开骂:“吼什么?!有你这样吼弟弟的吗?究竟是谁教你的,一天到晚骂这个骂那个,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了是不是?!林煜你给老娘小点声说话!”

“……妈,”林煜气势顿消,但还不太服气,“我这不是着急……”

“你还敢说让他们回家呢,难道这里不是你弟弟的家?不是将夜的吗?啊?!”邱珍情绪激动极了,声音无法自控地哽咽颤抖,大口大口喘着气。

本来就不是,这事儿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人林将夜压根都没回来住过几次。林煜险些忍不住想反驳,但看到邱珍状态如此不稳定的样子,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他扶住邱珍给她捋着后背顺气,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杯水,无奈道:“行了妈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嘴贱我脾气不好,接下来我全程闭嘴,满意没?”

“暂时先别闭嘴,”林将夜忽然插话,“那个,林煜,我现在要杀了林炳胜,你想旁观吗?不想的话可以先回避,但是……我希望妈留下。”

林煜瞳孔一缩,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他妈说什……”

“好,将夜,妈妈陪着你,”邱珍直接打断了他,用手背努力擦着眼泪,忽然就亢奋起来,“不怕不怕,有妈在,我们一起弄死这个狗东西。妈妈昨晚就想这么做了!”

“妈你冷静点,都在说什么啊我的天,你疯了吧林将夜?!你们都疯了是不是?”林煜声音颤抖着,不敢置信。

他有半句话说对了。林将夜已经察觉到了邱珍的异常——只要他亲自喊邱珍一声妈,邱珍就会短暂地陷入某种应激状态,而且情绪非常激动、毫不遮掩,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会迫不及待想为孩子去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一瞬间的她闻起来非常之香,比之前还要更香,就像蜂蜜在夏日曝晒的高温里融化,迅速蔓延四散的香气……

感情与理智的斗争太过混乱不堪,唯有林将夜能闻到,这股对比强烈的香气是如何迅速绽放的,两次都是这样,比他目前所遇到的任何书中角色都要明显。

他不打算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直接推开满目震惊的林煜,牵起邱珍的手,带她来到林炳胜面前,随后缓缓半蹲下来。

“妈,你想他死吗?”林将夜转了转手中的小刀,一手拽着林炳胜的头发向后固定,另一只手轻巧地弹出刀刃,将最锋利处缓缓抵在他疯狂抽搐的颈动脉旁。

停顿片刻,他歪头看着邱珍,笑了笑,再次轻声问:“妈妈,这是你想要的吗?”

“是……是!可不能脏了你的手,将夜,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让你,让你……我来杀他!”

邱珍颤抖着握住了林将夜拿刀的手腕,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在一阵猛然升起的尿骚味中抢过小刀,深深捅进林炳胜的喉咙。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和哀鸣,什么都没有。客厅里霎时寂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刀刃切入血肉时诡异黏腻的怪声,以及邱珍瘫坐在地上,似哭似笑的大口喘息。

“……他死了?”

“嗯,他死了。”

“将夜,将夜啊……他,就这样……死了?”

林将夜收回了手,任由林炳胜的脑袋砸在地上,用剩余的纸巾缓缓擦拭着指骨,耐心回答:“对,为了你的孩子,你杀死了你的丈夫。”

邱珍呆呆盯着再无生气的林炳胜,怔然良久,竟然释怀地低笑起来:“没关系,没关系……这是妈妈应该做的……”

林将夜抬眸看向她,随后也跟着低笑:“可是邱珍,我不是你的孩子。”

“……嗯?将夜,你说什么?是妈妈听错了吧,哈哈……”

将手擦拭干净之后,林将夜动作轻柔地捧起了她湿润的脸,声音放得慢而清晰:“看着我,邱珍,好好看看。你是一个无私的母亲,你很爱你的孩子,所以……你永远都能认出自己的孩子,对不对?”

“……对,对啊,将夜你在说什么……我……”

邱珍又一次流泪了。她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情,控制不住自己疯狂收缩的瞳孔,也控制不住那股汹涌如海浪的悲伤,在一种无法言状的恐惧里悄悄地、沉重地轰然爆发着。

偏偏林将夜的手是如此坚固,分明应该是无比温和柔软的托举,却像水泥钢筋卡着她僵硬发冷的脖子,牢牢固定着她的脸。

让她无法躲避,不能逃避,连哭到疼痛的双眼也不得不看向前方,失重感袭来时铺天盖地,她被迫落入那一轮深渊般的满月里。

“我真的是他吗?邱珍,再仔细看看我吧,我是你想要的那个林将夜吗?”林将夜弯唇笑着,轻声重复。

可是邱珍看得多清楚啊,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寒冷刺骨的皎皎月色一点一点灌入眼耳口鼻,蠕动翻涌着缓缓渗入毛孔,将她从头到脚尽数淹没。

“不可能,不……你,你是怪物……”

“对呀,我不是你儿子,”林将夜坦然极了,歪头替她擦着眼泪,喃喃低语,“他死了,他是被你们全家害死的。”

“呜……不,不……”

“何必等到现在才为他流泪呢?你是他的妈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嗬嗬……”邱珍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连气音都变得嘶哑微弱。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本能地尝试呼吸,却只是徒劳地张大了嘴巴。

她好想拼命挣扎,好想伸手捂住林将夜还在不紧不慢说着什么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不能再说下去了,不可以。

她怀疑自己马上要死了,一切都只是死前的噩梦与回马灯,是死亡在折磨她。如果这是真的就好了,如果她立刻就能死掉,被这黏腻的致盲的诡谲月光直接淹死,也不错。

对死亡的恐惧根本比不过……比不过她企图逃避的事实,那个不能存在的事实。

可林将夜还是说出来了。

他凑近她耳边,轻轻地说:“林将夜死了。他早就死了。”

第53章 恭喜你活了过来 我怎么会不爱他,我怎……

“林将夜, 你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煜眼睛血红,搭在腿上的拳头紧握着爆起青筋,一字一句哑声问。

他腿软了, 站不起来, 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就算站起来也是没用的。眼前这些诡谲变故,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与理解能力,就算他拿着把刀冲过去砍人,也没用。

可邱珍好像出事了。

她瘫坐在地上,双腿与裙摆浸泡在厚厚一层滚烫的血海里, 情绪崩溃到极致之后陡然变得沉默, 眼神空洞地落在虚无中。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犹如一尊栩栩如生的木僵雕像。

劈头盖脸喷涌而出的颈动脉血, 几乎都被林将夜挡在身后, 但不可避免,她湿漉漉的脸与双手,皆被溅上了色泽妖异的星点血色。

这不是寻常人有能力忍受的画面, 尤其当那个呆呆坐在血泊中央的女人,是他的母亲,而那个被割了脖子、后脑勺缓缓渗着粉白浆液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等不到林将夜的答复,林煜已经自顾自狠狠捂住了脸,刺痛双眼浸泡在逐渐濡湿的掌心里, 控制不住地疯狂干呕, 吐的全是胆汁。

眼泪藏匿在喉咙痉挛的抽搐声中,恍若无人知晓。

“好饿,我要吃那个巧克力团子。”

“在车上, 我去拿,”虞望宵递给他一张手帕,“一个人可以处理?”

“嗯,很快就好。”

林将夜收起那张手帕,将依然如雕塑般呆滞的邱珍给轻轻了抱起来。黏稠变暗的血液顺着两人双腿与衣摆滑落,洒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发出“滴滴答答”的细碎轻响。

他抱着邱珍绕过茶几,用膝盖顶了顶林煜的腿,语气一如往常:“你别坐这里,起来起来,让邱珍躺一会儿。”

“……林将夜,咳咳……她是你妈!”

声音很硬气,身体很顺从。林煜碰都不敢碰他,抖着腿用胳膊撑住沙发扶手,支撑着自己迅速起身,让出了沙发上的空间。

“照这么说,我还是你亲弟弟呢,你不也孜孜不倦地辱骂我三年了。”

林将夜似笑非笑,将邱珍轻柔地安置在沙发上,随即蓦地迈出一步凑近林煜,动作快得林煜眼前暗沉发晕,根本无法看清。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险些直接脸贴着脸,林煜本能地双腿发软,差点就要向后仰倒下去,却被林将夜一把扯着领带轻轻巧巧拉回原处,动弹不得。

林煜呼吸一窒,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仿佛被黑洞吸引般下意识想贴得更近,想摸摸那只缠着领带的手,转瞬又被自己猎奇的反应吓得神魂俱震。

不对,这不对!

“道歉啊,”林将夜歪头盯着他,毫无收敛的银白晖光倒映在他颤抖充血的瞳孔里,涌动着丝丝好奇,“你这人真的很奇怪,事到如今,居然还不肯认真对我道歉一次……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错吗?”

“……”

喉咙再一次阵阵收紧,林煜发现自己全身都像快要抽筋般抖得生疼。他不敢去看那双绝非人类的怪诞双眸,不敢直视这个在晖光中美得离奇的少年,只好拼命让自己的视野失焦成朦胧一片。

他生怕看得久了,看入迷了,下一个人发疯的就是自己。他不该入迷的,他理应对林将夜的一切都感到全心恐惧。

“林煜,说话。”

“……对不起。”

“哎,不行,你这纯粹是被我吓的,”林将夜不满地松开领带,轻轻叹气,“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试一次。”

吃饭?

林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景象还不够匪夷所思吗?

厚重血污将羊绒地毯泡得饱满鼓胀,甚至冒着蠕虫涌动般令人通体生寒的泡泡,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被浓稠血锈腥气所堵塞,每一个毛孔都变得黏稠潮湿……为什么,林将夜还能摆出如此稀松平常的态度,漂漂亮亮的,干干净净的,像天生就发着光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求你,求你先说清楚,咳咳……我妈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活着吗?”

“当然,”林将夜眨眨眼,忽然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至于你是不是活人,那就不一定了。”

林煜后退一步靠在墙边,用后背艰难撑着自己随时可能倒下的脱力身体,颤声问:“什么……什么意思?!”

“遇到事情,先用用自己的脑子,好吗?它已经生锈太久了。”

林将夜没再折腾他,高高兴兴地去给虞望宵开门。林煜订的外卖也到了,虞望宵顺手一起带了进来。

虽说是早餐,但考虑到今天家里人多,林煜点菜时留出了充足的分量,勉勉强强也够林将夜填饱肚子。

林将夜赶紧去洗了手,脱下血糊糊的外套,把热气腾腾的砂锅端上餐桌。

“哇,林煜你还挺有品位,居然点了春玉堂的早茶。这个海鲜粥我也吃过,好吃。”

他是真的饿了,咬着冰凉的雪团给虞望宵也装了一碗粥,随后拿起勺子,立刻开动。

林煜白着脸靠在墙边,怔愣地看着两人施施然坐下就开始吃饭,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裤腿湿漉漉的血污,被这荒谬的世界气得低低笑了一声。

也许他气的是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理解……什么都做不到。

“过来一起吃吧,林煜,”虞望宵夹起一只虾饺,放在林将夜碗里,不紧不慢地温声开口,“还有那位小林同学,你也需要补充体力。”

“……小曜,小曜别看!不要下来!”林煜浑身一震,如梦初醒似的抬手抹了把脸,抬脚快步走向楼梯,转眼就看见了蹲坐在转角处的林景曜。

但出乎他所有意料,林景曜的脸色并不算很难看,至少不像他这样苍白得毫无血色。

不,不仅毫不苍白,林景曜甚至满脸通红,那莫名透着股黏腻质感的视线,轻轻绕过了焦急担忧的林煜,直勾勾钉在林将夜的侧脸之上。

他已经盯着林将夜看了许久,恐怕是从头看到尾,一直都没有移开目光。

林景曜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似乎有些紧张地缓慢起身,从转角遮蔽处露出半张漂亮的脸与晕红的眼尾,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也可以一起吃吗?虞先生,其实我自己吃一点点水果就够了,我担心有我在,您会不太舒……”

“吃就吃,不吃就不吃。林景曜,再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我会把你按进林炳胜的尿里。真以为我听不出来?”

林将夜端着碗扭头看他,不太客气地眯眼打断。

被不留情面地戳破那点小心思,林景曜浑身悄然颤了颤,脸却诡异地渐渐更红了。

“对不起,哥哥。”他乖巧得很,立刻轻声道歉,垂着脑袋赶紧下楼。

“小曜,等一下,”就在这时,林煜忽然一把拽住他胳膊,有些不敢置信,“你叫他哥哥?”

林景曜轻呼一声,轻轻柔柔地坦然回答:“大哥……你们都是我的哥哥。”

“你看看爸妈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能……小曜,你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你,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吗?”林煜压低声音,咬牙颤声问着。

“我害怕呀,当然害怕,最近总是想哭。晚上翻来覆去做噩梦呢,梦里全是哥哥的脸……可是,哥哥好美,”林景曜眸光湿润,呼吸颤抖的频率几乎与他共振,“他好美好美……大哥,你也会偷偷地这么想,不是吗?”

天旋地转的绝望感,已经要把林煜彻底击垮了。他听不明白,不,也许他勉强能听明白,但他坚决不愿意沦陷在那种绝对异常的、不似人类的诡异吸引之中。

疯子和怪物互相欣赏,像短暂陷入魔怔中无法回神,全家只剩他一个正常人。好像是这样的。

他默然松开了箍着林景曜胳膊的那只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坐回餐桌上,坐在林将夜的正对面。

沉默片刻后,林煜清了清嗓子,缓缓嘶哑开口:“林将夜,不管你是谁,总之……对不起。你遭遇的不公平,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盲心瞎,我偏心。”

林将夜微微挑眉,放下手中的碗,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林煜就接着继续,说着说着尽数变成哽咽的气音:“你想做什么都好,折磨我,杀了我,吃掉我,报复发泄都可以,全部冲着我来好吗?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对他,他只是很需要被爱,被我宠坏了,坏事都不是他做的,是我的问题。他真的没有欺负你,放过他……求求你。”

“这次听起来是真心的,但是,那个,你要是说别人就算了,但你让我放过林景曜……我好像什么都没对他做吧?还救了他的命来着。”

林将夜其实越听越茫然,不太理解林煜的脑回路,赶紧找虞望宵求证:“是这样吧?我觉得我什么都没做啊,真的,而且绝对没有入他的梦里吸引他。”

虞望宵若有所思,仿佛周身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在意某些特殊的重点:“所以,你有这个能力吗?”

“……理论上,可以有的,非常可以有,”林将夜也不由得仔细想了想,考虑到月亮普遍的意象与权能,却仍觉得分外诧异,“但这真不是我的工作项目,从来没有训练过,我也没必要半夜跑去别人的梦里。”

“从来没有训练过?”虞望宵语气温和,但似乎总能找到让人汗流浃背的细节。

“……嗯,所以,也许,一不小心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做过?做完了还没发现。”

林将夜瞥了眼乖乖坐在身侧的林景曜,不着痕迹把椅子往虞望宵那边挪动,试图找补:“别生气别生气,我今晚自己主动试一次,肯定能进你的梦。”

“没关系,这是你控制不了的事,我怎么会生气。”虞望宵语气依然温和,又给他夹了一个虾饺。

不信。

于是林将夜闷头多吃了点,努力让自己保持能量充足,以防今晚的入梦尝试不成功,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林煜也没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滚烫的热粥,安静极了。他已经用尽了力气,用尽了情绪,至少能确定林将夜似乎……似乎是没有恶意的。

这一个小小的、令人想要崩溃追问的事实,反倒让潮水般的疲惫感轰然冲刷而至,林煜连手也抬不起来了,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什么都无力再争,仿佛整个人被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阴霾。

吃饱喝足一看表,其实时间尚早。

林将夜随手收拾着餐具,伸了个懒腰。见林景曜屁颠屁颠就要凑过来帮忙,他直接用眼神示意林煜,赶紧把这个从没做过家务的小少爷给拉走。

林煜这时候倒是看懂了眼色,把林景曜迅速拉到身后,难得对他严厉几分,声音仍是低哑的:“小曜,别靠近他,人家什么时候需要过你?上赶着找死是吗?”

“……对不起。”林景曜第一次被他这样呵斥,也不太习惯,瑟缩着小声道歉,好像还有些委屈起来。

林将夜没在意他们微妙的气氛变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吃得太多,他现在有点晕碳,声音也变得轻软,不紧不慢地开口:“对了林煜,警察和法医待会儿就到,你们两个想想该怎么说这件事,可以直接讲实话。放心,林炳胜是我杀的,跟邱珍没关系。”

林煜一怔:“不是她杀的?”

“在刀子捅进去之前,他就已经死啦,”林将夜轻笑,拉着虞望宵的手放在肚子上,让他帮忙揉揉,“被我吃掉了。”

“……”

被他吃掉了。

林将夜说,林炳胜被他吃掉了。

“虞先生,”林煜沉默半晌,勉强才能维持着残存的冷静,逼自己看向虞望宵,“请问,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林将夜和我母亲会被抓起来吗?如果不会,定罪怎么定?”

“尸检结果,只会是突发性脑溢血,猝死,没人需要担心被定罪。至于可能的侮辱尸体罪……邱女士最近精神状态不好,砍的也是她丈夫,问题不大,”虞望宵好脾气地解释,“等邱女士清醒过来,确认了她的身体情况,我们不会再多叨扰。”

“……谢谢。虞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林家提供的信息,请您务必及时告知,我会配合。”

林煜垂眸缓缓说着,最后顿了顿,低声再次强调:“遗产也好,股权也好,想怎么分配您直接说,只要留一点给小曜就好。今年的标书也早就做好了,报价我都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会配合。”

“哥,你……”

林景曜欲言又止,心情忽然变得很怪,对林煜此时无限放低的态度更是极不适应。但他同时也心知肚明,自己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毕竟虞望宵对他没有半分兴趣,他的情绪和想法都毫无意义。

他只能怔怔拉着林煜的衣服下摆,随后试探着牵住了这双熟悉的手,就像他们朝夕相处的这二十年一样,试图给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林煜发现自己有些想甩开他的手,却又舍不得这样做,颤抖的手指最终还是交缠在了一起,沉默而无力。

当然,今天负责扮演反派的并不是虞望宵,虞望宵还在忙着给某个吃撑之后快要睡过去的人揉肚子。

因此他只是有些无奈地笑笑,语调柔和,仿佛天生就带着安抚人心的平静感:“后续事宜,我会让何琛来负责联系。在家里只谈家事就好,林煜,你是将夜的大哥,不必这么客气。”

信他才有鬼……林煜闷闷点头,发现自己的心理活动多得快要呼吸困难,像有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架,疯狂为了情感与理智的差距而厮杀。

他不想靠近那滩血污,更不想靠近这两个疯子般若无其事的恐怖存在,牵着林景曜退回沙发附近。兄弟俩商量了一下,开始用湿毛巾给邱珍擦拭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好歹能让心底的不安与惊恐稍稍被压制几分。

“……呼……”

没过多久,林煜动作一顿,林将夜也猛地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倏然起身拉着虞望宵就往客厅走。

他们同时听见了一声喑哑的吐气音,从邱珍的颅骨顶端缓缓穿透而出,有点像气球在匀速漏气的低低嗡鸣,非常怪异且漫长。

“妈,妈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林煜眼眶发热,本就不稳的手颤得愈发剧烈。

“……妈。”

林景曜已经哭了,他率先对上邱珍那双冷漠的眼睛,心底忽然蓦地发冷。这几年最担心最恐惧的事情似乎就在此刻上演,而他根本无力阻拦。

他哽咽着再次小心开口:“妈,我害怕……”

“离我远点。”

邱珍突然冷着脸咬牙出声,随后推开他们两人伸来的手,自己发力坐起身,揉着疼痛欲裂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大口呼吸,久久无法回神。

“感觉如何?”林将夜没有靠近,站在一旁好奇地看她,“应该没失忆吧?今天发生了什么都还记得吗?”

“……记得。”

邱珍循声望去,眼里的冰冷悄然溶解。她深深地盯着林将夜看了许久,泪意不由自主漫出来,又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

“我可以继续叫你将夜吗?”她踌躇着开口,紧接着又连忙补充,“我知道他不在了,我知道的……你不是我的将夜。”

“可以,我们名字一样,能分清楚就好,”林将夜满意地露出笑容,这一次颇为真诚,“恭喜你活了过来。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成功的,以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或者后遗症,直接联系我,我帮你处理。”

“这算是成功吗?也许已经太迟了,也许我根本不配清醒……”

邱珍也笑了,眼里却涌动着犹如实质的悲伤与悔恨。她擦擦眼角,依然看着林将夜,不愿移开目光:“以后能不能继续回家吃饭?几个月一次也好,我保证我分得清的,我只是还想……还想多看看这张脸。”

“好吃的话肯定没问题,我会带家属一起来,”林将夜晃了晃虞望宵的手,“怎么样?”

其实虞望宵现在什么都会答应,因为他被家属这个词彻底取悦了,心情很好,几乎可以忽略林将夜之前胡乱入梦的事实。

所以他弯起唇,温柔回复:“当然,我的荣幸。”

与此同时,林煜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开始其乐融融的画面,又看了看沙发上缩成一团流眼泪的林景曜,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他还是看不明白。

好不容易才重新鼓起勇气,林煜用力清清嗓子:“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妈你真的还好吗?什么叫‘恭喜你活了过来’?还有,真正的林将夜到底去哪了?”

“他真的死了,我没必要骗你,就是中秋节那天,唔……死因应该算是自杀。”

林将夜现在心情不错,对他也有点耐心:“我这里还有他的骨髓,如果你们能尽快找到好地方安葬他,那给我个密封的玻璃瓶,我等会儿就把骨髓给你们。墓地选好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也要去上香的。”

“自杀……”林煜沉默少许,低声喃喃,“他在中秋节那天自杀了,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邱珍听见他茫然的低语,努力压抑的痛苦陡然爆发,蹲下来捂着脸失声痛哭,“你是他亲哥哥,我是他亲妈,我们中秋节在做什么?天啊,我们什么都没做!”

“……嗯,什么都没做。”林煜怔怔重复,好像到此刻才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他没等到我,他没等到我说一句想他,爱他,对不起他……可我本该记得,他在我肚子里住了九个月,有几次差点没保住吓得我担惊受怕啊,恨不得住在医院里,每天都做检查,吃了好多好多补品,把拍下的片子挂了一整面墙,连你爸也越看越喜欢……我们都很喜欢他,不是吗?!”

邱珍越说越激动,本能地想去扯自己的头发,是林煜冲过来握住她胳膊才堪堪拦下。可她依然没停,瘫软在林煜怀里狠狠锤着他胸口:“林煜,林煜你记得吗?!你爸不在家,我总是害怕他活不下来,半夜哭了好多好多次,是你摸着我的肚子陪我一起哭,是你说要一辈子保护弟弟!”

“我记得,妈你别哭了,我全都记得,”林煜无措地任由她发泄,不肯松手,红着眼睛低声说,“是我的错,是我。”

“明明是我拼了命才带来这世上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我怎么会不爱他,我怎么能不爱他……”

第54章 农家乐菜谱 我能觉醒吗?

警察来时, 林家一片混乱的场面已经基本稳定下来。

再次崩溃的邱珍哭得昏了过去,把林将夜给吓一大跳,赶紧冲过去检查。

确定她真是自己哭晕的, 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和灵魂逸散问题, 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午阳光并不好,窗外灰蒙蒙的,稀稀疏疏地飘起小雪。

而客厅里的满地血腥也让警察大惊,毕竟他们主要是来调查林炳胜的犯罪嫌疑,还带着盖章签字的搜查令和警犬, 要挖一挖林家别墅的前后院, 看是否真能挖出更多的骸骨来。

眼前景象太过惊悚,全体林家人包括虞望宵,都被请去局子一日游, 邱珍也在苏醒之后吊上点滴, 接受了漫长的讯问。

加急的解剖只需三个多小时,林炳胜的大脑有明显出血和病理变化,确实是突发脑溢血的状态, 还很新鲜。偏偏他颅骨后方有一个食指大小的孔洞,显得过于干净漂亮,法医怎么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用什么工具搞出来的小孔。

正式的尸检报告书要在半个月之内发出,不过他们恐怕永远不可能搞得明白,因为所有看起来合适的工具都不合理。

下午虞望宵的律师就到了, 何琛带来的, 再亮出做工独特的资质证件,用紫光灯一照,上头就说可以放人了, 这事儿是特殊情况,要换其他部门对接。

这种特殊情况出现的次数可不多,也算是业内偷偷在传的灵异怪谈——听说要是谁虎头虎脑地非要追根究底查出详细死因,凌晨时分,会被鬼爬床吃掉半个身子。

总而言之,不是他们能轻易触碰的事情,下班要赶紧结伴去澡堂,泡点柚子叶去去晦气。

“上次在游轮时,你问的那个保险箱,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

重见天日以后,林煜一手扶着疲惫不堪的邱珍,一手牵着安静至极的林景曜,表情逐渐古怪。

因为陈铭在笑呵呵地给大家分发甜筒冰淇淋,一人一个,必须收下。连西装革履、一幅严肃做派的律师先生,也被迫举着粉嫩的樱花甜筒,站在马路牙子边默默进食。

虞望宵同样没有拒绝,把自己的那份给了林将夜,并非常专心地看着他慢慢吃,像在欣赏小猫吃饭似的,神色平和而愉悦。

林煜真的很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忽然就变得轻松和谐的氛围,也受不了这群神经病。他宁愿被掐着脖子当场指责些什么,控诉些什么,继续先前那些沉重的话题,直到彻底解决为止。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他甚至非常需要得到具体的罪名和惩罚,而不是像个二傻子一样,拿着三支甜筒,眼睁睁看着奶油般丝滑的冰霜缓慢溶解,顺着手背黏腻地爬行、滑落。他浑身发毛。

所以,虽然轮不到他说话,他还是强行把话头扯回了正题。

“警察昨天晚上就拿到了,”林将夜仍在惬意进食中,心情不错,“邱珍没报警,但我报警了呀,附带上你当时给的线索,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们亲自去翻东西才会破坏证据,降低效率,你看,他们今天一大早就来抓人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将夜想了想:“很多东西,有几家背着你们开的外贸公司印章,几个长期租用的海港仓库合同,还有一些无证经营的农家乐菜谱。”

“靠,其他一听就有问题,但农家乐菜谱又是几个意思?”

话音刚落,虞望宵循声看他一眼,忽然温和地笑笑:“林煜,我们上车再说。”

“……好的。”

林煜被看得后颈发凉,赶紧住嘴,低头囫囵把冰淇淋全都吃了,好歹足够让自己的情绪强行冷静下来。

今天人多,大家的精神状态也不太适合分头行动,陈铭就直接开来了一辆宽敞的七座车,把林家人全都装上也绰绰有余。

将中排的座位向后扭转,空间非常充足,何琛也提前准备了酒水和茶点,方便他们面对面坐着继续谈事儿。

只有林煜一个人觉得这样浑身难受,不仅要夹在亲妈和林景曜之间,对面两人更是散发着让他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林将夜也是第一次坐虞望宵其他的车,但他比林煜自在多了,拿起自己的那杯热茶细细品味着,轻声开口:“事到如今,那我就直说了。所谓的农家乐菜谱,是林炳胜手下那几个窝点的专用暗号,处置那些被领养的孤儿。”

上汤娃娃菜,开始送货。

回锅肉,代表着这个小孩不合格,直接送回养父母家。

农家一碗香,是全部杀了,包括养父母全家都要弄死。

特色熏腊肉,合格,送去海港仓库进行二次加工。

夫妻肺片,带走“配阴婚”。

具体细节还在进一步调查取证中,但目前能解读的暗号,已经极为耸人听闻。

从表面上看,林炳胜仿佛只是请客户吃了一顿农家乐,陪着客户去摘摘草莓搞点烧烤,体验自然有机的田园生活。这都是旁人眼里稀松平常的行为,如果没有刻意解释暗号的含义,通常情况下极难露出端倪。

偏偏昨夜的海港仓库里,救出了三个刚被领养不久的小朋友,分别失踪十天、七天和三天。幸运的是,他们暂时都没有缺吃少穿,据说要等到凑齐七人,在所谓的“七星连珠”之日来临时,再进行下一步处置。

“请问……什么叫七星连珠?”林景曜听得入神,忍不住小声发问。

“就是七个行星在一条线上,位于太阳同一侧,你在A市抬头时,可以同时在夜空中看见他们。”

林将夜无语吐槽:“一种罕见但很正常的天文现象而已,被曲解成封建迷信的东西,说什么世界要毁灭了,A市要爆炸了,还有灵气复苏之类的,莫名其妙。”

“但是林将夜,你的存在本身,好像不太适合拿来宣传‘相信科学’的理念……万一真成功了呢?无论他想干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林煜脸色非常难看,不过他确实是在认真思考,没有刻意抬杠。

“没有我,就只会是封建迷信。有我,就只能靠我来解决。反正你不捣乱就行,记得多听妈妈的话。”

人多眼杂,林将夜只给出一个难以理解的谜语答案,随后颇为无语地叹了口气:“至于他想干什么……你们这些有钱得要命,还非要绞尽脑汁继续赚钱的人,说到底梦想的不就是那些事?长生不老,称王称霸,想要换一具年轻的、更有潜力的身体,或者发现自己死到临头了无药可医,赶紧用点邪门的法子试图转世重生。”

“关老子……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可从没想过这些。”林煜义愤填膺,但还是努力忍着脾气,因为邱珍在面无表情掐他的大腿,掐得他再次心里发毛。

“那假如说,林景曜胃癌或者尿毒症晚期,无药可救,而这个时候林炳胜忽然告诉你……他在用邪法养小鬼,手段残忍阴毒伤天害理,但确实可以为你私人定制一只小鬼,彻底解决癌症问题,你干不干?”林将夜似笑非笑。

“……”

林煜不说话了,绷着脸抿唇沉默下来,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微妙。按他的性格,说真的,只要林景曜能好好活下来,他无论做什么都愿意,并心安理得。

但他没有蠢到在这个节骨眼直接开腔。林景曜在家里的地位已经非常尴尬,悄然散发的不安犹如实质……他也不敢刺激邱珍,不能随便打破眼前的和平。

生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累了?林煜想不明白。

“所以说嘛,连你也有可能成为目标客户,林炳胜和顾源合作的生意,赚得可不会少……”林将夜没太关注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说着歪头看向虞望宵,突然感到一丝好奇,“话说回来,你也很有钱欸,他从没试探过你?”

虞望宵轻轻摇头,似乎略显遗憾:“他不会愿意让我活得太长久,与虞氏接触时的那些小动作,都是在鼓动虞凛早日取代我的位置。何况对外,我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未动摇过……他有秘密要保守,我也有,反而会互相防备。”

“你,无神论者?好吧,确实演得很像,跟你不熟的时候我也这么想。”林将夜对此给予肯定。

当初虞望宵亲自说出“信仰”的时候,他甚至还怀疑人家心理变态呢。

“早知道他会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或许我应该对外暴露一些破绽的。至少要让他猜测,我私下也会求神问佛,多多少少信着点什么。”

虞望宵端起茶杯,垂眸喝了几口,仍在反思这一点:“毕竟,大家都会这样做,只有我不做,这些信息的传播就会逐渐将我排除在外。如果早点知道,我能早几年解决这件事,多救些无辜的孩子。”

“虞先生,不必如此自责。他连我这种蠢人都死死瞒住了,全家都不知道,”沉默许久的邱珍,在这时温和开口,“我与他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总听他抱怨慈善基金的捐助项目有多浪费钱,有多没用,年年都喊着肉疼,年年显得不情不愿的……”

她顿了顿,自嘲地苦笑:“我只当他是个吝啬又好面子的普通人,还劝他多少要护好这张脸面,对孩子以后的婚事也有帮助。谁能想到呢?他就是靠着做慈善的遮掩,才偷偷赚了这许多脏钱。我已经不敢深想,整日吃他的喝他的,我自己又喝了多少孩子的血?”

“妈,别钻牛角尖,这不是你的错……”

林煜话说到一半,林将夜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笨拙的宽慰。他稍稍正经几分,平静道:“不,邱珍,你确实应该这么想。记住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和亏欠,永远不要忘记,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当然了,其实这不是一件坏事。

“觉醒,等同于一条关键的分岔路。它可以是终结人生的按钮,也可以是重启人生的机会。你好好珍惜,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浪费我们的努力。”

邱珍定定看着他,看得又深又远。每次林将夜开口说些什么,她都会露出极为一致的表情,恨不得把他说的每个字都吞吃入腹,专注得吓人。

缓慢消化了林将夜的话,她眼尾泛起浅淡的红,极为努力地将哭腔压了回去:“……谢谢你,将夜。”

“谁能告诉我,觉醒又是什么意思?”林煜幽幽发问。

“亲身经历过,自然就会理解,单靠解释是说不通的。还有林景曜,你也一样。”

“我?”正在尽可能缩小存在感的林景曜一呆,下意识可怜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林将夜扶额:“啧,你这人……我发现你也不是笨人,但你的心思总是放错了地方,从来没关注过你真正应该关心的事情。”

“我真的错了哥哥。教教我,我会改的,”林景曜脸色悄然白了白,不敢偏头去看邱珍微妙的眼神,低声强调,“我真的会改。”

“就说虞凛和你的聊天记录吧,我们已经全都看完了。林景曜,你真的很喜欢扮演一个温柔善良、富有爱心的单纯青年,但扮演素材从哪里来呢?给福利院小孩捐款,给流浪动物捐款,还要蹭一下慈善晚宴,搞个钢琴小王子的名头……”

“……全、全都看完了?!我的那些照片是不懂事乱拍的……不要看啊……”林景曜脸色更白了,亦或者说是又白又红的,恨不得当场钻进车底把自己藏起来。

当然,他的关注重点依然严重偏离。

林将夜闭了闭眼:“我继续说,然后你会劝虞凛也来捐点款,做点好人好事,还让虞凛那边主动强调,他是被你的善良所感动,才会给筹办方面子……这是你个人虚荣心问题,我不评价,但你高调捐钱之前,做过背景调查吗?心里没点数吗?

“你猜林炳胜为什么会反复鼓励你呢?你的钱回到了他的口袋,虞凛大手一挥的钱也进了他的口袋,还会被知情人暗地里揣测,直接可以当做虞凛与林家关系密切交好、暗中进行商业合作的实质证据,这同样是变相的项目宣传。”

其实外界有这些揣测也正常,虞凛和林景曜的关系一直很暧昧,除了原主傻乎乎地陷入爱河,根本瞒不过任何人。

但谁让这些慈善项目的背后都是林炳胜,获利也是一分都没有花在正经的资助上,反而全部被转化成了丧心病狂的犯罪养料呢?

“如果我不直接说出来,你就算得知了林炳胜的所有犯罪事实,恐怕还是意识不到,其实你自己也花掉很多钱、耗费许多心神,替林炳胜的生意做了推手,对吧?”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林炳胜非常擅长借助爱老婆、爱孩子的各种行为,当做自己真实意图的挡箭牌。

他很聪明,而且极为小心谨慎,一直坚持扮演有些愚蠢势利的、喜欢拍马谄媚的、会在意蝇头小利的俗人,演得入骨三分,连枕边人和亲生孩子都不曾有半分怀疑。

殚精竭虑演了那么多年,他从未出过纰漏,直到顾源被欧阳佳乱刀捅死。

一切都开始崩塌,便衣警察如同线面大量增加,海关忽然收紧审查,知情者皆风声鹤唳。

聪明人是该猜到了,是该意识到自己的罪行正在摧枯拉朽般快速败露。甚至连原本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的虞望宵,似乎也在着手查他……

在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枚U盘的夜里,林炳胜把家中残存的可疑金饰吃进了肚子里,想要用身体暂时藏匿证据,却无法自控地逐渐陷入疯狂。

正因如此,林将夜根本不打算和这种人交流,一句话都不想沟通。林炳胜不配得到辩解和输出观点的机会,不配被看见,就该在饱受折磨后憋屈地死在自己的血与尿里。

吃掉这个味道复杂的灵魂,看过他垂死挣扎时不择手段的疯癫景象,已经让林将夜心里不舒服大半天了。

很饱,但饱得不是滋味。

“好了,我说完了。”

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小绿茶,林将夜呼了口气,下意识又把虞望宵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肚子上,幽幽道:“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你坐在我对面,看着还特委屈……我忍不住,很想发泄一下说教的欲望。”

“哥哥的话对我很有帮助,谢谢哥哥。我不委屈,被骂也是应该的。”林景曜垂着脑袋,态度真的很好,却故意露出自己更漂亮的那半张侧脸。

角度有点太完美了,像融入骨髓的讨好本能似的,把林将夜看得再次无言以对。

他真不适应这种主动低声下气的人,像寄生藤蔓似的必须依附强者才能生存,一切技能都用来讨好被他选择寄生的树干,越相处越心烦,实在没有半点鲜活的人类样子。

当然,林煜则是烦人的另一个极端,经常像头钻牛角尖的倔驴,事到如今还在兀自琢磨:“所以觉醒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开窍了通人性了?我能觉醒吗?你之前对我又打又骂的,是不是也为了让我觉醒啊?”

“……虞望宵,你带我走吧。我累,我要和你私奔。”

林将夜听得头疼,不想理会林煜的纠结,嘟嘟囔囔就转身钻进了身边人的怀里。

“没必要私奔,已经到家了。”

“唔?”

林将夜歪头看向窗外,才发现陈铭把车率先开回了龙景湾,此时正静静停在地下车库。

而虞望宵单手将他抱了起来,稳稳托住他大腿轻巧打开车门,带着这个突然变成树袋熊的家伙一起下了车。

在车上三人呆滞的目光中,虞望宵勾唇温和道:“失礼了,将夜不舒服,我先带他去休息。司机会将各位平安送达……对了,邱女士,麻烦您与我的助理保持沟通,争取早日达成对双方有利的结果。”

“哎,好,孩子困了就是要早早睡的。虞先生您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不用顾忌我们几个。”邱珍的视线透出不舍,悄然追随着林将夜的背影。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阻拦的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

“饿不饿?”

“不。”

“洗澡吗?”

“过会儿再洗。”

“可以暂时从我身上下来吗?”

“不太想。”

“团团,我要进视频会议了,警方那边的……要露脸的。”

“还是不想下来。反正我背对着电脑,就让他们看我屁股。”

“好吧。”

“嗯?!虞望宵,你居然愿意让别人看我屁股!”

“……”

第55章 七星连珠 …好好,恋爱脑

聊天打趣是一回事, 不过该做的正事,林将夜还是选择了乖乖配合。

他知道虞望宵一直与官方保持着稳定的交流,哪怕在这个狗血开局的世界里, 想要搞财阀霸权那一套其实非常简单。

但虞望宵对称王称霸的欲望并不强烈, 他只是需要稳定而已。把扰乱这种稳定的人弄走后,他总会更偏向可以交流的和平模式。

过了明路的协议合作,可以避免一大堆繁杂琐事,也能让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时,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和话语权……说到底, 还是显得挺称王称霸的, 区别在于最近今天,他总要开会。

而此时此刻,林将夜第一次好奇地闯入了镜头, 与一众西装革履的人类隔着屏幕对视。

很显然, 大家都不是非常惊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但对方的排场太正式了,会议室宽敞得能塞进一支足球队, 而他和虞望宵正舒舒坦坦地窝在沙发里。

微妙的沉默短暂持续了片刻,一个年轻男士露出微笑:“林先生,很高兴见到您,需要编制吗?”

林将夜呆了呆,摇头:“不要。”

“收到,那接下来……农家乐窝点的统计已经完成, 表格稍后上传, 虞先生可以看看。东南区海港的运输路线已查证是伪造轨迹,没有涉及实质进出口行为。我们怀疑是洗钱和‘产品’包装的环节之一,问题主要出现在入关审查这边。违规人员名单很明确了, 惩罚措施会保证透明公开,督查组已经增派下去,以后必须竭力杜绝。”

林将夜:“……”

年轻男人站在会议室的长桌前方,又说了一堆让林将夜差点睡着的话。随后他侧过身,把发言位置让给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女人,道:“麻烦程工,简单说一下回收分配问题。”

被称为程工的中年女人态度比较爽利,看起来非常讨厌形式,差点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站起来摆弄着电脑,说的话只多不少,但信息量更大一些:“好,本次涉事的未登记原料数额极大,被嫌疑人分散藏匿在多个省市地区,除了经历过海港运输的那一部分,余下原料的安全性预测全部没有达标。具体的表格和地图您已经收到了,我们这边装备不足,处理能力确实有限,但考虑到七星连珠的地形很可能是他刻意为之,以防后患,现在必须用最快速度完成回收。

“虞先生,您给出的方案已经投票通过,我只强调一件事——无害化程序必须严格执行,辐射必须控制在标准之内。其余那些不必要的流程形式,我们会用最大程度做到能减则减,先开绿色通道解决问题,后续事宜,全都可以后续再说。”

“……七星连珠?等等,你们的意思是,林炳胜用来藏匿陨石碎片和那些小孩的地点,在地图上确实形成了七星连珠的状态?”林将夜皱眉插话,“那他的野心也太大了,我要亲自去回收。”

在古天文学的理解里,这种不常见的现象确实会被用来预测吉凶,与商周汉武的时代兴衰、朝政更迭进行对应。事到如今,理论上真的不该相信一点。

如果林炳胜只是埋一些无关紧要的石头,那他这种大规模的迷信行为,就只会是迷信而已。但林将夜对自己的尸体碎片已经有所了解……万一这人确确实实搞出了什么大型阵法,说不准真的可能会成功。

而这种可能会成功的兴衰迭代,针对的究竟是谁,其实也非常明显。

因为七星连珠现象即将出现的那天,就是虞望宵的生日。

天文局发布的预测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网上已经有不少人纷纷期待起来,商量着准备好观测设备和相机,相约在A市海岸。

这件事热度很高,虞望宵的生日反而变成了冷知识,但林将夜反而无法忽视这一“巧合”。也不怪他心存怀疑,想让虞望宵出事的人,至今都从来没有少过,就像打死一只蟑螂,说明家里还住着一大窝。

而听了林将夜的要求,年轻男人微笑回答:“林先生愿意帮忙,我们自然会放心许多,但烦请两位提前给出行程安排,在当地时两位尽量共同行动也会更加方便……对了虞先生,机票这边是全额报销的,接送和食宿还需要安排吗?”

“不必,对外就当是我和将夜去旅游了,”虞望宵也温和笑笑,不紧不慢地提出要求,“何琛明天上午会联系你们,如果行程有冲突,及时找我沟通。涉事福利院的职工该怎么处理,尽快出结果,希望大家都能满意。还有孩子们的再安置问题,安排心理疏导和体检事宜,养父母的二次审核,这周之内,我要看到具体章程。”

“收到。”

……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林将夜觉得自己也快要听出了黑眼圈。这简直比连上三节专业课还要磨损意志,就连蹲在局子里录半天口供都比这有意思。

即便虞望宵占据着话题的主导,但该说的客套话和场面话,总还是不能省略太多。

一件接一件事情细细地讨论过去,林将夜又是个听力和记忆力都挺好的,每次察觉到车轱辘话题再次出现,他就越听越有种当场昏迷的冲动。

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半,不知不觉过了饭点,连傍晚的江景落日都被他们完全忽略,真是的。

林将夜拖动着疲劳的自己来到厨房,启动了最近他刚学会使用的自动咖啡机。

“嗡嗡”的磨豆声在耳边规律回响,馥郁的咖啡香气转瞬绽放。林将夜深呼吸,端着两杯双倍浓缩回到客厅,顿了顿:“虞望宵,你跟他们聊完还要和何琛继续聊?不是,真的不困吗?”

虞望宵接过咖啡也不急着喝,反手先把林将夜拉回怀里,贴在他耳边轻轻吻了吻:“习惯就好。”

“你真适合当老板,这些会议我一辈子都听不习惯,好累人。”林将夜懒洋洋抱怨着,迅速在虞望宵怀里找到舒服的位置。至于他自己的那杯咖啡,已经当场被他一口喝光了,避免真的昏睡过去。

“想跟你一起去旅游,所以才忙,”虞望宵给他看了眼手机,展示自己与何琛之间满屏幕密密麻麻的信息,毫不遮掩,“现在先安排好A市的事情,出去玩更安心,不会招惹太多人来打扰我们。”

“旅游是重点吗!重点是要亲自解决安全隐患,否则我睡觉都不安心,”林将夜叹气,“我可不希望在给你过生日的时候,又要经历今天这种血淋淋的事情,或者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大地震……反正什么意外都不能有。”

“和你一起旅游,当然是重点。我很期待。”虞望宵轻笑,他语气柔和,却坚定把持着反对意见。

“……好好,恋爱脑。”

虞望宵这次不再反对,勾着唇若有所思:“也许我确实是呢?也挺好的。”

“那我现在能咬一口吗?你的胸肌。”林将夜沉默片刻,也逐渐若有所思。

“……嗯?”虞望宵笑容凝固。

“你都恋爱脑了,为什么总是不给我咬这里?连脖子都可以随便咬,我觉得你明明就是很喜欢的。”

“……”

“虞望宵,难道你是骗我的,你其实根本没有恋爱脑?好残忍的真相,你连这种事都不喜欢,一定是在玩弄我的感情。”林将夜定定盯着他,欣赏他稍有局促的样子,故意一本正经又字正腔圆地幽幽开口。

没办法,控制不住了,想欺负人类。最近虞望宵在他面前越来越自在随意,这是好事,但他还是特别爱看虞望宵偶尔不自在的表情。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我受不了呢?”

虞望宵被逼无奈,终于轻声说出了真实感受,两人贴近着面对面谈论这些,让他冷白的脸悄然染上了极淡的漂亮粉意。

其实他不想承认的,因为林将夜肯定会借机让他失控几次,在这种事上意外的有点坏心眼……

他喜欢失控吗?

不喜欢。

也有可能,确实是太喜欢了。

*

有何琛在A市撑着,两人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

在龙景湾收拾好行李,只需要半天。找辅导员请假通过,整理整顿一下家里冰箱的杂物,安排好定期上门浇花的物业人员……他们非常干脆地说走就走。

考虑到这段旅程兼具着保密任务,虞望宵还是选择了私人飞机,没打算真让人家帮他报销机票。

提前开绿灯报备了航道,追寻着埋藏有陨石碎片的详细地图,他们在阳光明媚的正午,顺利抵达东市。

这里距离A市不算很远,气候也相差不大,只需要轻便的冬装即可舒适行动。但接下来,他们还要去另外五个不同的城市……以A市为中心,地图上被精准画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山沟沟里的风景绝佳,被高山遮蔽的湖面冻着薄薄冰层。

抚开细雪向下望去,湖底色泽在冰层间折射透出了纯粹至极的幽蓝,颇为梦幻。

林将夜吃到了自己亲手钓上的第一条淡水鱼,以及虞望宵随随便便就钓上来的两大桶,分量刚好。

他坐在湖边,望着漫无边际的雪林山脉,深深呼吸着寒冷干爽的空气,心旷神怡。

“怪不得,这些低调的农家乐分明从不对外打广告,但还能长期维持运营……你们有钱人真会偷偷享受啊,”他忍不住感慨,“享受就算了,林炳胜这个恶心东西,怎么敢胡乱破坏环境的。”

陨石碎片被埋在湖底,刚刚才处理完毕。林将夜是亲自潜水下去把它们抱出来的,当场就全部吃掉了。

难吃得他才洗完澡就迫不及待回到湖边,继续坐在篝火前亲自烧烤,多吃几条肥美鲜鱼,压住那种硌肚子的味道。

东市窝点解决得很轻松,涉案者已经被警方带走。但由于辐射问题,这一大片地区的水库和自然湖泊都要长期封闭了。严重点的区域甚至要被全部抽干,也不知道过多久再次对外开放。

就连湖里的鱼也不能随便给人类吃,基本全都便宜了林将夜自己,虞望宵也顺便尝了些。

没错,虞望宵是唯一不在乎辐射问题的人类。他早就检测过自己,近距离接触那场流星雨相关的一切,都完全不会让他身体受到影响。

可能是因为被“食用”的那段经历,让他重生后的体质不太一样,也可能是因为所谓的辐射危险,其实只是能量逸散的一种表现形式。

人类无法消化的能量会导致自身异变,但虞望宵是一个……头顶上可以飘着粉色光屏和丝柏枝条的奇怪人类。

为满足好奇心,趁着四下无人,林将夜决定观察一下虞望宵在吃鱼的时候,体内能量活动究竟有什么变化。

他特意扯开人家的外套和领子,亲自贴上去仔细看了许久,没想到还真的能看出些许端倪。

“……虞望宵,重大发现。你头上这朵花可以吸走我的尸体辐射!”

可惜辐射的能量本来就不多,相比起虞望宵心情波动时的效果,这似乎只能算个添头。但林将夜依然惊讶极了:“所以除了让你更喜欢我之外,居然还有别的开花方法耶。这两天咱们多吃几次水库鱼,正好别浪费了。”

“好。可以让我穿好衣服了吗?”虞望宵坐在折叠躺椅上,有些不自在。他无奈地轻轻抬手,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林将夜,简直是纹丝不动。

“……团团,还没看够?”

光天化日的,在户外脱掉上衣,对他这种人而言……说实话,和没有穿衣服毫无区别。

“没看够。我又饿了,想亲你。”林将夜小声回答,下巴贴在虞望宵颈窝里蹭蹭。

他略微濡湿的发尾没有彻底擦干,带了湖水特有的寒意,在肌肤相贴处挤压出冰冰凉凉的小水珠,顺着侧颈与锁骨悄然流淌,缓慢向下滑落,让虞望宵逐渐浑身紧绷。

“怎么还没到我的生日……烦。”

放弃抵抗了半晌之后,虞望宵冷不丁哑声开口,难得透出几分情绪化的味道。他偏过头,轻吻林将夜湿润的鬓角、眼尾与耳垂,最后还报复性地咬了一口,根本没有收着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