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在电话里和家里人都聊了些什么,回来时脸上带着笑容。
是这些日子以来,贝蕊蕊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她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坐在时眠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时而聊聊八卦。
时眠的视线落在贝蕊蕊那双弯弯的大眼睛上,也跟着笑起来。
零点的钟声准时响起。
手机上,妈妈和时安分别发送了元旦快乐的信息给时眠。电视里歌声不停,大家聚在一起欢笑着,庆祝新年的来到。
无论有没有做好准备,新年都如约而至。
而简单的元旦假期过后,所有人又将再次回归人生,重新投入进自己的生活里。
时眠和贝蕊蕊也不例外。
今年的奥运会定在暑假八月期间,留给她们最后训练、冲刺提升的时间并不算多了。
于是元旦一过,谭教根据她们两个人的情况,调整完部分训练计划后,她们马上紧接着回到训练中去。
新年的整个一月份,时眠跟贝蕊蕊两人全身心都投入在跳水训练中。
尤其是贝蕊蕊。
她要克服发育期的重重困难,大多数时候不是在水里,就是在跳床上。
但可惜的是,尽管贝蕊蕊这么努力想克服,效果却微乎其微。
努力却没有收获到回报。
这件事让贝蕊蕊的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她再也无法用“只要埋头苦干就一定能克服困难”的话语来说服自己。
眼见着贝蕊蕊的状态越来越差,作为教练的谭闵蓉只好替她申请了除夕的假期,让贝蕊蕊回家过个年,和家人待在一起,调整调整心态。
除夕那天上午。
时眠看着贝蕊蕊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宿舍。
贝蕊蕊一走,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刚开始时眠还没有察觉,等到晚上,她洗完澡靠着床坐下,回头瞥见旁边空落落的床铺,心一下也跟着空了。
进入国家队的这些年,时眠和贝蕊蕊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
她们的训练和生活起居都在一起,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很多时候,她们相处的时间比家人还多。
对时眠而言,贝蕊蕊是早就超越同队队员、双人搭档这两个称呼的人,应该要是更亲昵的存在。
像朋友,却更似家人。
时眠想到贝蕊蕊训练的事,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睡觉前,时眠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情。
她替贝蕊蕊担忧的同时,又不禁想到自己的未来,比如奥运会比赛、退役之后的生活,等等许多,细碎且虚无缥缈的东西。
还有于朝。
世锦赛结束到现在,时眠的所有时间都被训练和比赛填满。
对于和于朝真的结束了这事,其实并没有太实际的感受,偶尔冒出来那么一两个念头,注意力也会被身旁情况更严重的贝蕊蕊给转移。
这会儿稍微闲下来,脑子里全是和于朝有关的画面。
那些初见时、第一次发消息时、第一次牵手,以及他们最后一次说话的模样。
时眠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拿过手机点开了和于朝聊天的界面。
她翻看着几个月前聊天消息,翻看着于朝的朋友圈,想通过他的最新动态了解他的近况,再往回翻看他以前发过的朋友圈。
然而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却没能让时眠好受一些。
她的心里仍旧是空荡荡的。
仿佛少了一块什么。
直到此刻时眠才明白——
原来,她根本没做好不再喜欢于朝的准备。
她所谓的那些理性,犹如美丽又虚假的泡沫,一戳就破。
*
之后几天的训练,时眠都心不在焉的。
在时眠的跳水动作第三次出现小失误后,谭闵蓉不得不暂时叫停了她的训练。
跳水馆内水声回响。
谭闵蓉领着时眠在阶梯上坐下来,她朝着高处跳台上正在刻苦训练的宣佳艺看了过去,再看向面前低着脑袋的时眠,心情有些复杂。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她以为,宣佳艺在世锦赛、全锦赛上两次错失金牌后,会消沉一段时间。
毕竟宣佳艺的性格高傲,还自尊心强。
这是整个跳水队众所周知的事。
作为教练的卫静,一开始都在担忧宣佳艺的心态问题。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宣佳艺不仅没有消沉,反而把这两次比赛失利带来的情绪,全化成了动力,投入到了日常的跳水训练中。
她铆足了劲,想重登第一。
而连续夺下两次冠军的时眠,却没能及时调整好心态。
这些日子以来,谭闵蓉总是能时不时感觉到时眠的压力。
或许是从前一直是时眠在后面追赶别人的脚步,又或许是最近贝蕊蕊的情况给她带来了影响。
面对宣佳艺的追赶,时眠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哪怕谭闵蓉不想比较,也不得不承认,宣佳艺的确就是为了竞技而生的。
比起跳水天赋高,更可怕的事情是宣佳艺不害怕失败,她希望有人能跟自己竞争,因为她享受竞争的感觉。
因为她遇强更强。
在比赛这种天生有竞争的环境下,宣佳艺是绝对的强者,而像时眠这样厚积薄发的选手,几乎是没什么优势可言的。
想到这,谭闵蓉不禁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她顺着时眠身旁的空位坐下来,想了想,还是开口劝诫道:
“小眠,奥运会要不了几个月就开赛了,眼下你的心思要好好收一收,多关注自己,不要过分在意其他的事了。”
时眠沉默几秒,最终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谭教。”
“……”
谭闵蓉看着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就忙着回复的时眠,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
“蕊蕊那边……”
想到贝蕊蕊休假前的训练情况和心态,谭闵蓉不由得迟疑了,也不敢说得那么肯定,“顺其自然吧,你们都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没准桥到船头自然直。”
闻言,时眠抬头迎上谭闵蓉注视的目光。
见教练认为蕊蕊心态出现问题,也连带着影响到了她,时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这大半年以来,贝蕊蕊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
她训练时基本是低气压,有点丧气。
时眠是她的室友,不单单训练待在一起,睡也睡同一间房。
说是完全没被影响,时眠自己都不信。
糟糕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但时眠并不认为她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受到贝蕊蕊的影响,应该还有宣佳艺带来的焦虑和压力,以及……
时眠轻垂眼睫,心里乱糟糟的。
非要说得确切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前方似乎有一片厚重的迷雾,干什么都不顺心。
“我知道了。”
时眠心里虽然想了这么多,嘴上却还是只简单地回应了谭闵蓉的话题。
谭闵蓉看见时眠不愿多说,倒也没勉强她,只是抬手拍了拍时眠的肩膀,留给她独自思考的空间。
时眠坐在阶梯上休息了二十分钟,等心情调整得稍微好一些,才开始接着训练。
短暂的休息过后,下午的训练有了显著的回升。
时眠结束训练,独自在食堂吃完晚饭。
等她回到公寓时,刚好迎面撞上准备出门的宣佳艺。
而看宣佳艺的那身装扮,像是准备去跳水馆加练。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秒。
时眠正欲收回目
光,侧过身子,给宣佳艺让出位置。
眼前的宣佳艺却罕见地问了句:“贝蕊蕊休假还没回来?”
“嗯。”
尽管时眠不太明白,宣佳艺为什么会突然主动询问有关于贝蕊蕊的事,还是耐着性子友好回答着,“要到这周末。”
宣佳艺有些意外,但她没多问,“哦”了一声就背着包走了。
这天,就像是宣佳艺临时起兴问了一嘴。
第二天两人又恢复了之前“同在一屋檐下,却不怎么交流”的相处模式。
到周末休息的那天下午。
时眠午睡一觉起来,隔壁床仍旧不见贝蕊蕊的身影。她看着整齐的床铺,不得不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给贝蕊蕊发消息。
【蕊蕊,你下午航班是几点的?】
时眠删删打打,最终发了一句这样的话过去。
消息发送出去好十几分钟,聊天界面都没弹出贝蕊蕊的回复。
时眠略微思索,刚准备给贝蕊蕊拨过去一个语音电话。
消息进来了:
【我改航班啦,今天不回总局了。】
时眠不由得打字询问道:【你今天不回来么?】
贝蕊蕊:【昂,对。】
时眠皱起眉,心中有疑惑。
不过没等她主动问,贝蕊蕊率先交代起来。
【我和谭教商量过了,打算下周六再回总局。】
贝蕊蕊这话的后面,跟着一个可爱俏皮的表情包。
时眠盯着表情包看了好半晌,心里突突的,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眠眠,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手机一震,贝蕊蕊发来的消息,让时眠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达到了最高峰。
时眠没着急回话,耐心地等着贝蕊蕊继续往下说。
聊天界面的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将近半分钟左右,贝蕊蕊发来一句:
【我可能,会选择提前退役了。】
时眠:“……”
第47章 第47章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周六上午。
时眠训练到十点半左右,正在练习307C这个动作时,她入水后,再浮上水面便看到了岸上的贝蕊蕊。
贝蕊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没穿训练服,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外套,此刻站在谭闵蓉面前。
两人简单讲了几句话,接着并肩走远了。
时眠缓慢游上岸,视线却紧紧地锁定在贝蕊蕊身上。
她看见贝蕊蕊跟着谭闵蓉走出去一段距离,然后在跳水馆的大玻璃前停下。
她们侧着身子,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贝蕊蕊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状态看着比回家之前要好很多。
时眠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珠,弯腰拾起地上的毛巾。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瞥见谭闵蓉严肃的表情,她略微思考两秒,还是老老实实转过身,爬上十米跳台,继续训练了。
等到时眠再训练完一轮,贝蕊蕊和谭闵蓉也刚好结束聊天。
两人沿着原路折回,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时眠稍稍侧头,用肩上的毛巾擦掉蒙在眼睛上的水滴。
她抬头瞄了一眼显示大屏上的时间,离规定的训练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刚准备接着训练,远处的谭闵蓉却忽然朝着她招了招手。
时眠愣了愣,老老实实地抬脚走了过去。
“上午的训练先到这儿吧。”
还没站稳,时眠就听到谭闵蓉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见谭闵蓉神色有些严峻,时眠张嘴想替自己辩解两句。
眼前的谭闵蓉突然叹了口气,她话锋一转,语气跟着柔和了许多:
“刚好蕊蕊在这儿,你们这么久没见面,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聊。让你不分心实在是为难你,训练的事情就下午再说。”
扔下这一长串话,谭闵蓉压根没管她们两个人是什么反应,径直起身走了。
时眠目送着谭闵蓉的背影走远,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回过头看向面前的贝蕊蕊。
贝蕊蕊坐在阶梯上,时眠站着没动。
身后泳池水清澈。
时眠的视线触及到贝蕊蕊满含笑意的眼睛,最终低下头,顺从地挨着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训练馆内哨声不断。
时眠看着泳池泛起波澜的水面,迟迟没吭声。她心中五味杂陈,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眠眠。”
旁边,贝蕊蕊声音夹杂着笑音。
时眠抬头望了过去,见她脸上带着笑容,语气轻松道:“你这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以为我不是退役,是快死了呢。”
“……”
听到贝蕊蕊打趣自己,时眠无奈地抿了抿唇角,“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好,不说不说。”
贝蕊蕊忙不迭点头应和,说着还象征性地“呸”了三声,“我收回,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时眠看着朝自己眨眼睛,心情明显比之前惬意许多的贝蕊蕊,跟着扬唇笑起来。
“你退役…真的舍得么?”
“舍得啊。”
贝蕊蕊反问,“怎么会不舍得!再也不用从早到晚那么命苦的训练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走人。”
时眠盯着贝蕊蕊,眸光深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没办法再装傻,贝蕊蕊当即安静下来。
这么多年的训练,付出过那么多努力和汗水。
总共上场比赛都没几场,人人追逐的金牌也没摸到,最后却因为发育关的问题不得以选择提前退役。
谁能舍得?
谁又甘心呢。
时眠长吐一口气,不免为贝蕊蕊感到惋惜和心疼。
或许,别人无从得知贝蕊蕊私底下的日常训练究竟有多辛苦,才站上赛场。
可时眠清楚。
她和贝蕊蕊在双人十米中是搭档、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在单人十米比赛里,是互相竞争同一块金牌的对手。
没有人比她们更加了解彼此。
从前是,现在亦是。
“这件事,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么?”
“……”
迎上时眠带着挽留的眼神,贝蕊蕊表情一怔。
一直以来时眠的性格都比她要理智、果断,所以贝蕊蕊原本以为,时眠就算刚开始有点接受不了这件事,但很快也会想通并且抱住她,再安慰安慰她。
结果……
“眠眠,其实做这个决定是我思考了很多天的结果。”
贝蕊蕊意识到时眠是真的替自己舍不得,开玩笑的语气都收敛了许多。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挺不能接受的,我那么辛苦训练,起早贪黑的,连奥运会还没上就要先举旗投降了。”
那段时间,贝蕊蕊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眼泪就自己往下掉。
根本控制不住。
好在她那会儿已经在家了,这些情绪没有过多带给时眠,影响她训练。
“我也想站在领奖台上拿金牌。”
说到这,贝蕊蕊不满地轻哼一声,“我要是能拿金牌,做梦都笑醒,如果能连着拿几届,我爸妈不得把我当祖宗供着!”
“眠眠你说,大家都能熬过发育关,怎么偏偏就朕不行?!”
时眠看着还有闲心同她逗趣的贝蕊蕊,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张嘴,正欲回话。
贝蕊蕊却没给她机会:
“本来我也觉得人生好不公平,但我妈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的人生还长,不是只有跳水这一件事。走不下去的路,说明没有非要坚持到最后的必要。”
时眠神情一顿,她看见眼前的贝蕊蕊再
次笑了起来。
“我觉得好有道理!我一下就接受了,甚至前天都开始规划我的退役旅游了,这回我得好好犒劳自己!”
“所以眠眠,别替我太操心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失落难过,走不通的大不了换一条嘛,我是金子,干哪行都会发光的!”
听着贝蕊蕊积极向上的话,时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贝蕊蕊想到上午跟谭教聊天时,她们谈及到时眠最近状态不好的事,她思索几秒,抬手轻轻抱住了时眠。
“没事的眠眠,麻烦总会过去。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吗?”
时眠没吭声,她隐约猜到了贝蕊蕊想说的话是哪一句。
果然,下一秒贝蕊蕊柔和的嗓音便响起:
“明天的太阳总是会升起的。眠眠,我们还会见面的,只不过是在训练馆之外。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家的地址了,我去烦你,你都赶不走我。”
贝蕊蕊说这话时,尾音带着明显的小得意。
“嗯。”时眠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伸手回抱住贝蕊蕊,“欢迎你天天来烦我。”
蕊蕊说得对。
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中午。
两人从跳水馆走出去后,跟着谭闵蓉在总局的运动员餐厅去吃午饭。
饭桌上,她们谈及到贝蕊蕊退役之后的打算。
贝蕊蕊兴奋地聊了一大堆。
听见她对自己未来有准确的规划,时眠心底郁闷的情绪总算散去了。
吃过饭,谭闵蓉送她们两人回到公寓就走了。
时眠像往常一样跟在贝蕊蕊身后上楼,沿着熟悉的走廊,来到门口。
她们打开门回到房间。
贝蕊蕊环顾一圈整洁干净的卧室,不禁出声说了一句:
“明明我也没离开多久,有种毕业生回学校的怀旧感是怎么回事?”
说着,贝蕊蕊一个猛扑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她在床上边扑腾,边感慨:
“我得多躺一会儿,以后我就要离开这张陪伴我四年的可爱小床了。”
感受到贝蕊蕊言语间的不舍,时眠正想安抚她几句。
床上的贝蕊蕊忽然回过头,神情认真地问她:
“眠眠,你说我要是在走流程的时候求一求领导们,他们能把这床送给我么?”
时眠看了眼表情异常严肃,似乎在认真思考方案可行性的贝蕊蕊,眼皮一跳。
“……可以问问?”
“行。”
贝蕊蕊听着时眠不解迟疑但配合的反应,乐了,她坐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时眠不太清楚自己哪句话戳中了贝蕊蕊的笑点。
她对莫名开始狂笑的贝蕊蕊感到无奈,却又不得不轻声提醒道:
“蕊蕊,你还是笑小声点好。我们回来得比较晚,这个时间点其他人估计在准备午休了。”
“哦哦哦。”
贝蕊蕊反应过来,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当然知道时眠口中的这个其他人指的是宣佳艺,声音瞬间小了。
“我听谭教说,”
贝蕊蕊话音微顿,她拉着时眠在她床上坐下,轻声细语地询问道,“宣佳艺最近训练特别勤快,时不时还会偷偷主动加练,这是真的么?”
“嗯。”时眠点头。
“我的妈。”
贝蕊蕊啧了一声,“前所未有啊!看来是你之前的两场比赛刺激到她了。想她宣佳艺从进国家队以来,什么时候被人连着压过两场比赛?之前世锦赛刚结束那会儿,她都还觉得眠眠你是运气好才从她手里抢到金牌的呢!现在知道压力了吧。”
贝蕊蕊话语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都快摩拳擦掌了。
“搞得我都开始期待奥运会快点到来了!”
时眠抿了抿唇,没接话。
房间内慢慢安静下来。
贝蕊蕊看向陷入沉默的时眠,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顺着话题聊下来。
她紧张地闭上嘴,还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挽救现在的场面。
时眠率先察觉到她的情绪,果断耸肩。
“卷中王开始行动,我快要失去所有手段了。”
听到这个形容的贝蕊蕊先是愣了愣,随即知道时眠没往心里去,瞬间松了口气。
她竖起大拇指,跟着附和:
“别太贴切了,都让我有点感同身受了。”
两人相视一笑。
因为下午贝蕊蕊要在公寓里收拾东西,时眠便没午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整整一个中午。
期间她们聊到感兴趣的话题,一时没控制住,激动地聊起来。
不过半秒,她们反应过来又立马自动降低音量。
这样来回两次,原本以为睡眠质量不行的宣佳艺会在第一次就找上门来,“警告”她们。
结果直到午休时间结束,她们的房门始终没被敲响。
贝蕊蕊还奇怪地嘀咕了几句。
临近两点。
时眠和贝蕊蕊结束聊天,准备出发前往训练馆进行下午的训练。
贝蕊蕊跟着起身,打算送时眠出门。
谁知道一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也准备去训练的宣佳艺。
宣佳艺眉心紧皱,表情满是不耐烦。
她的视线掠过她们两后,这种情绪几乎到达了顶峰。
时眠和贝蕊蕊对视一眼,马上明白她们那两次声音还是吵到了宣佳艺午休。
贝蕊蕊心虚地别开脑袋。
时眠担心起冲突,迅速朝着宣佳艺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
宣佳艺看见两人这副模样,心中的无语更甚。
她的目光在两人亲昵挽住的手臂上略微停留两秒,随后冷嗤了一声。
“被迫提前退役你们居然也挺高兴的,我佩服。”
“……”
有起床气的宣佳艺说话夹枪带棒的,无疑戳中了贝蕊蕊的伤心事。
话落,贝蕊蕊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了不少。
“我想高兴就高兴,倒是你。”
大概是想着反正要退役了,贝蕊蕊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她不甘示弱地回怼着宣佳艺:
“八月奥运会的单人十米金牌是已经被你收入囊中了么?”
说完,贝蕊蕊给了宣佳艺一个“先管好你自己吧!”的挑衅眼神。
宣佳艺接收到这个眼神,脸色跟着也变得难看起来。
时眠看着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两人,有些头疼。
她实在不想贝蕊蕊要带着一身气收拾东西,于是出声打断正欲怼回来的宣佳艺,抢在她前头说了句:
“不管是谁没能熬过发育关,我们都不会高兴的。”
“包括你。”
宣佳艺:“……”
第48章 第48章【有空吗?】
宣佳艺迎上时眠认真严肃的眼神,萦绕在心头的气愤瞬间熄灭,她总觉得,时眠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没证据。
三个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场面僵住了。
宣佳艺看了时眠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扯了扯唇,走了。
“舒服了。”
见时眠两句话堵住了宣佳艺,贝蕊蕊的心情顿时好了。
“还得是眠眠你这张嘴,才能治一治她!”
贝蕊蕊眉眼弯弯,笑得一脸狡黠,仿佛只要宣佳艺吃瘪她就能高兴一整天。
时眠看见贝蕊蕊的笑容,放下心来,“那我先去训练了?”
“好。”
贝蕊蕊满口答应下来,她很快又补充,“你快结束训练的时候给我发条消息,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贝蕊蕊的退役申请是今早递交上去的,审核需要时间,所以她还会在总局待几天,顺带要把公寓里的东西分批寄回去。
“嗯,我提前给你发消息。”
时眠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公寓,出发去跳水馆进行下午的训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
时眠仍然是一个人进行训练,不过她每天到饭点还可以和贝蕊蕊聊会儿天。
有贝蕊蕊陪着,她心底的压力也舒缓了许多。
转眼到了周三。
这天,贝蕊蕊退役申请的初审通过了。
初审通过之后,接下来还有一些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她没停留太久,中午吃饭就定好了隔天的飞机票。
第二天,便彻底离开了总局。
这个她训练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地方。
而时眠隔壁的床铺,直到新的人出现之前都会暂时空着。
贝蕊蕊正式退役的这个周末,谭闵蓉找到时眠重新
商定关于全国跳水冠军赛的事。
下个月的全国跳水冠军赛,同时是奥运选拔赛的第三站。
也是最后一站。
之前的选拔第一站是夏天的世锦赛,第二站则是下半年的全锦赛。
等三站选拔赛全部结束,将会取最好的两站比赛名次计算运动员积分。
单人项目积分的前4名运动员入选大名单,双人项目积分的前2名入选大名单,然后队委会再根据大名单,以积分为原则对运动员进行综合评定,最后确定参与奥运的初步名单。
根据奥运会规定,在跳水项目中:
所有单人项目每个国家/地区每项最多可派2名选手,双人项目每个国家/地区每项最多可派1组,2人参赛。
因此,谭闵蓉才会让时眠和贝蕊蕊组成搭档参加双人十米项目。
虽然在第二站全锦赛中,由于贝蕊蕊处于发育期,她们双人十米的成绩有所下滑,但哪怕最后这一站表现不好,根据前两站的成绩她们两个也是能轻松入选大名单的。
甚至获得参选奥运资格的可能性,都比较大。
不出什么意外,今年奥运会单人十米两位参选人员一个宣佳艺,一个时眠,而双人十米就是贝蕊蕊和时眠。
两个月前,谭闵蓉都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的是贝蕊蕊的状态越来越差。
照她那种状态持续下去,就算能够进奥运,也会让人跟着担心。
没有稳拿奖牌的胜算。
更别说要是第三站发挥失误,很有可能入选大名单就被队委会的综合评定给刷下来了。
显然这件事,贝蕊蕊自己心里非常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才会在回家和父母谈心后,选择慢慢退役。
她不敢拿自己的状态去赌。
事实上,在大局面前,本身便应该让更有可能获得奖牌的人去参赛。
她们谁都不比谁训练的少。
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做足了准备,等待机会的降临。
“唉。”
想到这,谭闵蓉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抬头望向对面安静等待自己开口的时眠,严肃道,“今年的奥运会,双人十米台这一项你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的。”
时眠点头,“知道。”
贝蕊蕊离开总局的那个晚上,因为这个向时眠说了好几句道歉。
只是时眠心里知道,这事怪不了任何人。
双人十米之所以是双人,就代表在比赛中两个人都是或不可缺的存在,它是合作共赢,不是单打独斗。
她早就做好不能参赛的准备了。
谭闵蓉看了时眠一眼,知晓她向来是个冷静、明事理的女孩,便也没再多说。
她轻轻拍了拍时眠的手臂,询问道:
“虽然今年的参加不了,但咱们以后还有机会。你要是还有意向跳双人十米,我这边倒是有几个可以合作的选手,主动找你的也不少。”
时眠敛眸,接下来的日程全被比赛和训练填满。
奥运会在即。
何况贝蕊蕊又刚退役,她实在没有那么心思去思考这件事。
正想着怎么拒绝,时眠听见谭闵蓉忽然说了句:
“不过有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
“?”
闻言,时眠好奇地抬起脑袋看去。
“她的教练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震惊。”谭闵蓉笑了下,也不再绕弯子,“宣佳艺。眠眠你怎意向如何?”
“……”
时眠沉默了。
她不是没听说过当年卫教练和谭教之间暗自较劲的事,于是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谭闵蓉。
“问你的意向,你看我做什么?”
对面的谭闵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她翻动着手中的资料,像是认真思考过一番,又像是随口一说。
“如果你们两个能配合,我倒觉得也不是不能组。”
“可是……”时眠欲言又止。
谭闵蓉却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眠眠,你要知道是宣佳艺找你搭档跳双人十米,一切取决于你和她的想法。其他的不重要。”
“搭档比赛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我知道了。”
*
时眠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都没能想明白——
宣佳艺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找到她,要和她搭档争夺双人十米的奖牌。
她们之前的确一起合作报过双人十米的项目,甚至在今年世锦赛之前,时眠唯一的一块金牌还是和宣佳艺在双人十米中拿到的。
可宣佳艺从那次比赛之后,就再也没有报过双人项目。
她天赋确实高。
在单人项目里确实是独占鳌头的存在。也因为这个,后来时眠被谭闵蓉安排和贝蕊蕊搭档双人十米后,宣佳艺换过好几个搭档,却都没能再达成合作关系。
她的高傲自负,让她很难与其他人合作完成同一个项目。
双人跳水的重点就在同步分上。
而宣佳艺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跳水搭档。她也许个人能力突出,双人比赛不太行,所以之后跟其他人搭档,在一起训练不到半个月就不欢而散了。
当初时眠和她训练,也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
再后来,宣佳艺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搭档,干脆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单人十米中。
这两年压根没进行过双人项目的训练。
时眠不明白宣佳艺的用意。
她在脑子里设想了十几种可能,都快怀疑宣佳艺是不是被谁刺激到了,才一时冲动让卫静教练找到谭教,抛出组搭档的橄榄枝。
时眠疑惑很多,于是她开始观察宣佳艺。
却发现宣佳艺始终专注于自己的训练,根本不分心去管别的事情,仿佛主动考虑和她搭档双人项目,全是教练卫静一个人的主意。
抱着这种疑问,时眠在周五训练结束后。
趁着宣佳艺在换衣区更换完衣服,径直找到了她。
“有事么?”宣佳艺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她上下打量了时眠一眼。
“嗯。”
时眠点头,“你知道卫教练找谭教,想要我们组队进行双人十米的训练吗?”
“知道。”
宣佳艺承认得尤为迅速,她反问,“所以你想好了?”
“……”
时眠被她坦然的态度一噎,没正面回答宣佳艺的问题,只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突然想报双人项目?”
宣佳艺面对时眠直白的提问,先是诧异了一会儿,随后转过身。
正面答道:
“贝蕊蕊退役了,你不是少一个双人十米的搭档?”
时眠皱起眉,“对。”
“你和贝蕊蕊搭档都能拿金牌,换成我,不是更加轻松?”
宣佳艺说这话时,语气相当随意。
时眠皱起的眉头瞬间松开了,她看向宣佳艺。
“和你搭档,并不轻松。”
在宣佳艺惊讶的眼神下,时眠平静地补充道:“具体的原因,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说完这些话,时眠不管宣佳艺什么反应,直接走了。
吃过晚餐回到宿舍。
时眠看着隔壁空荡荡的床铺,想到下午的事情,心情难免有些郁闷。
这事不太好和贝蕊蕊说,导致于她想找个能聊一聊的人都没有。
时眠打开微信通讯录,翻找了好半天。
都没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
她们天天忙着训练和比赛,除了队里的人,外面其他人根本没认识几个。
就算认识也不太熟。
返回聊天界面,时眠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
视线掠过于朝的微信头像时,她的动作顿了顿。
她们两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总局医院那次。
结尾以于朝的一个“哦”附带死亡微笑结束。
印象中,时眠只记得吕阳涛的事情,有些记不太清当时她和于朝后来都聊了些什么,让他生气回了死亡微笑的表情。
时眠伸手点开语音,一条条往上折回去听了一遍。
等记录滑到分手那部分。
时眠敏锐地察觉到心底糟
糕的情绪,她果断伸手退出微信,拿过床上的衣服,转去浴室洗澡。
想着洗个澡能好受一点。
谁知道洗完心情更差了,时眠站在床尾把头发擦干,盯着手机看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弯下腰来给贝蕊蕊发送一条消息。
发完,她便将手机扔回去,静静等待着贝蕊蕊的消息。
但好几分钟过去,贝蕊蕊那边一直没动静。
时眠不得不弯下腰拿起手机查看。
这一查看才发现消息发错了人,她“有空吗?”的消息没发给贝蕊蕊。
反倒发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到第一列的于朝。
时眠心一惊,刚打算看看还能不能撤回。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
聊天界面弹出于朝的消息,他回了个:
【有。】
第49章 第49章泳坛天才或将神坛陨落。
于朝接收到时眠的消息时,刚好从训练馆出来。
他这几天状态不好,训练成果不理想。
于是每天完成教练规定的训练计划后,还主动选择了加训。
下午训练那会儿,于朝的手机放在储物柜里。
等他和庞亮走出游泳馆,才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查看有没有谁发来消息。
然而,点进去却看见消息第一列是时眠的头像。
于朝的眼神不由得怔了怔。
身旁的庞亮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于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皱起眉,盯着聊天界面上时眠那条“呆呆鱼”拍了拍我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于朝心中感到疑惑,他单手举着手机,耐心地等待着时眠再次发送消息给他。
谁知道十几分钟过去,手机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了。
眼看着都要走到餐厅了,聊天界面依旧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于朝眉头皱了皱,顺手在输入法里找了个问号。
正准备发过去,手机在这个时候震了震。
时眠说:【有空吗?】
于朝的手指顿了顿,默默删掉了聊天框里的问号。
【有。】
消息发过去之后,时眠又开始玩起消失。
于朝静等了几分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轻嗤一声,抬起空闲的另外一只手,双手握住手机,一字一句打道:
【你最近怎么样?】
“……”
时眠看着于朝发过来的消息,最终认命地叹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发错消息的第一时间,时眠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谁知道,于朝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时眠在屏幕上删删打打,下意识地输入了一句:【挺好的。】
消息发送过去。
聊天界面陷入短暂的沉寂,时眠只好生硬地反问一句:
【你呢?】
【我不怎么好。】
于朝回复得很快。
时眠沉默一秒,不得不把打上去的那句“那就好”给删掉。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客套又无聊的对话,会让于朝聊不下去,都准备再回最后一句,就退出界面了。
结果,他不仅引用她那句“挺好的”回复完。
还在后面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
【最近的训练状态不理想,教练被气得想让我当场退役了。】
时眠:“……”
面对不仅接话,还主动抛话题的于朝。
时眠没辙了。
于朝这句话的后头没跟任何表情包,一时间让时眠分不清他这到底是玩笑话,还是说真的了。
于是斟酌半天,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不会的,等你调整过来就好了。】
于朝的视线落在时眠这句生疏客套的回复上,无奈地扯了下唇。他轻叹一口气,想到前两天庞亮跟他说贝蕊蕊退役的事,眼神柔和下来。
【嗯。】
【你也是。】
看到这句话,时眠神情一愣。
她重新返回去查看消息,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于朝刚才一直在绕着弯子安慰她。
时眠咬了咬唇角,心底的情绪瞬间决堤。
思念犹如洪水倾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几月回来集训?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
到最后,时眠还是没能把这条消息发给于朝。
她匆匆结束对话,便给贝蕊蕊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时眠终究没向贝蕊蕊倾诉训练上、和宣佳艺的事情,两人聊些有的没的,直到快十点她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
时眠来到跳水馆,在换衣区更换完训练服。
出门时,迎面撞上了同样提早过来的宣佳艺。
宣佳艺对时眠的早到有些意外,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状态并不理想,连带着她积极向上的能量也不是很高。
已经有半个月没主动加训过了。
每天基本都是踩着点来训练,宣佳艺当即多看了她好几眼。
时眠当然感受到了。
不过因为昨天的事,她决定装作没看见,自动略过。
“等等。”
身后宣佳艺的声音,让时眠的脚步顿了顿。
但当时眠意识到宣佳艺并未直接点她的名时,又果断抬起脚步走了。
她实在不喜欢宣佳艺的说话方式。
这样的搭档,再强,她也不想合作。
而时眠的态度,果然劝退了宣佳艺。
宣佳艺向来个性鲜明,有自己的自尊心和脾气,见时眠先是怼了她,现在又直接忽略她,之后的日子再也没提过双人搭档的事。
三月初。
时眠的训练状态慢慢调整了过来。
她将那些杂碎的想法全部收拾好,在冠军赛的前一周,让状态恢复到了最佳。
冠军赛前的最后一次训练,之前在世锦赛上,对时眠来说比较难以掌握的307C动作,也基本稳定了。
从水面下游上来,时眠看见谭闵蓉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心底仅剩的那点忐忑立马没了。
“没问题。”谭闵蓉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她双手合十,鼓掌夸赞道,“这个动作差不多稳了,冠军赛不出什么错一定能顺利入选奥运。”
听到这话,时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等这周冠军赛结束,我再帮你重新规划一下备战奥运的训练计划,到时候就正式进入封闭集训了。”
提到封闭集训,时眠的心尖闪过某个人的面容。
只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应该分心,马上收敛了心思。
“好。”时眠乖乖点头。
她对谭闵蓉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至于双人搭档的事,”
谭闵蓉话音微顿,她后来其实从其他人口中,了解到了时眠和宣佳艺两人之间意见不合的情况。
再加上时眠闭口不谈这事,便也知晓了她的态度。
“如果你有合适的选择就再告诉我,我也帮你看看,但不管怎么样,一切都要等到这届奥运结束再说。”
“嗯,好。”
“行了。”
谭闵蓉知道时眠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她一直又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再多嘱咐什么,挥手道: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就要出发去参加比赛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谭教拜拜。”
“嗯。”
几天后,全国跳水冠军赛圆满落幕。
时眠在这场比赛中的发挥超乎寻常地稳定,以领先宣佳艺十一分的成绩,再次摘得金牌。
冠军赛结束后没多久,奥运入选大名单跟着出了。
女子单人十米项目积分前四名中,时眠排在第一,宣佳艺紧随其后在第二。
接下来就是队委会确定初步名单了。
不出什么意外,今年这届奥运女子单人十米就是她和宣佳艺参加。
连续三场比赛夺冠,关于时眠在世锦赛上运气好、险胜宣佳艺的说法算是被彻底击破。
网上关注跳水的观众们,纷纷开始猜测年中奥运会上女子单人十米项目的金牌,究竟花落谁家。
时眠没太关注这些。
甚至为了不让相关推送影响到她的心态,把手机里所有社交平台的软件,全都卸载了。
回到总局的第二天。
她们正式开始备战奥运,进入新一轮的训练。
谭闵蓉把重新制定的训练计划交给时眠后,还与她对之前的三场比赛进行复盘和不足反思,并提出在保证正常训练的情况下,适当加入新动作的练习。
新动作的难度系数与307C不相上下。
这对时眠来说,是一件压力不小的事。
听谭闵蓉讲完,她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谭闵蓉看见时眠眉头紧皱,就隐约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了。
她略一思索,劝道: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有很大的压力,一边是奥运,一边是新动作。可是眠眠,三场比赛下来,宣佳艺除了全锦赛那会儿心态不对,她这几个月的追赶已经有了效果。”
“……”
时眠抿了抿唇,不吭声了。
这件事她自然清楚。
作为每天在训练馆会见面的、偶尔还会在同一个十米台撞面的“竞争对手”。
对于宣佳艺的进步,时眠都看在眼里。
比谁都看得更清楚。
宣佳艺在世锦赛上出现失误的626C,已经被她练得炉火纯青。
自从冠军赛再次错失金牌,她最近似乎在和卫静教练,商量训练新动作的事。
都已经不是铆足劲要重登冠军之位的程度了。
时眠有预感,八月的奥运会上将会是一场艰难的大战。
“我练。”
闻言,谭闵蓉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时眠在这种关键时期扛不住压。
“好。”谭闵蓉欣慰地捏了捏时眠的肩头,“我们一起奋斗,冲刺奥运。”
时眠重重点头,“嗯!”
……
时眠融入新动作训练的第三天,奥运会的初步名单也出来了。
其中,女子单人十米项目果然由她和宣佳艺参赛。
双人十米则交给了入选大名单的第二组选手。
大名单上两组的积分相差不大,经由队委会的综合评测,决定让成绩更加稳定的第二组参赛奥运。
泳队那边,于朝和庞亮都在名单上。
听说他们将会在下个月回总局集训。
但具体的日期,时眠并不知情。
有宣佳艺带来的压迫感,时眠根本不敢把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
她不仅要完成规定的日常训练,还要花精力分析新动作,更要保证心态良好。
她的全部时间,都只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备战奥运上。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四月中旬。
某天中午,时眠结束训练照常前往餐厅吃饭,排队时,她的脑子里在回放上午训练失误的地方,浑然不觉身后有人靠近。
过分专注到,连打饭阿姨叫她都没听到。
直到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从打饭阿姨手中接过她的餐盘,时眠才猛地回过神来。
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散漫嗓音。
时眠顺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向上望去,发现于朝刚好也在低头看她。
相较于半年前,他的五官好像变得深邃成熟了一些。
时眠听见于朝问: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是啊。”打饭阿姨跟着打趣,“我叫你半天都没听见。”
时眠尴尬地笑了笑,她从于朝手中接过餐盘,小声道了句谢。
刚想着不打扰后面的排队,准备离开。
排在于朝后面的庞亮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他笑嘻嘻地挥着手,朝时眠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时眠!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时眠下意识地看向于朝,完全没料到庞亮还能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
眼前的于朝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件事不排斥。
又像是根本不在意。
时眠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还在想着怎么回复。
于朝身子微动,挡在她和庞亮的中间。
切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轻敛眉眼,语气淡淡的,“不用理他。你下午还有训练,先走吧。”
时眠惊讶地抬起脑袋,迎上于朝认真的眼神。
“好。”
时眠想起他上次在微信里安慰她的话,没推辞,端着餐盘走了。
于朝看着时眠走远。
他的视线在时眠手腕处,以及缠在腰间若隐若现的绷带上停留几秒,眼神深了深。
半年不见。
她身上的伤又多了不少……
“来,餐盘给我!”
于朝的思绪被打饭阿姨这一嗓子,给瞬间拉了回来。
他回正身子,把手中的餐盘递过去。
手刚落下,于朝就听见庞亮认真问他:“朝哥,你改变决定了吗?”
“什么?”
于朝皱起眉,没听懂庞亮在说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说,”庞亮探出头,他贴心地降低音量,“会一直等到时眠退役吗?你现在不喜欢她了?”
庞亮对于朝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亏他还想着他们两这么久没见,于朝肯定想死时眠了,拼命给他创造相处的机会。
结果于朝倒好。
“没有不喜欢。”
“喜欢你为啥不让她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于朝看了庞亮一眼,“她想夺冠,我不应该让她分心。”
“……”
泳队回到总局集训后,每天出入训练馆的人多了不少。
最开始,时眠以为她和于朝见面的次数也会逐渐多起来。
可不知道是她一门心思投入在训练中,还是不赶巧的原因。
一个月过去,她和于朝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时眠冥冥之中感觉,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现在回想,于朝的那句“我尊重你的选择”可能并非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或许往前走,从来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
时眠突然认同贝蕊蕊的说法了。
虽然一切都只是她的揣测,但她和于朝,的确早该坐下来谈一谈了。
不管是为了好好分开,还是其他的。
在心里打定奥运结束找于朝聊一聊的主意,时眠便没再管了,继续两点一线的训练生活。
她原本以为这样乏味枯燥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比赛之后。
等她和宣佳艺分完胜负,到下一个比赛日来临前,日子才会有些许变化。
谁曾想,想象中紧张刺激的夺冠PK没来。
变化先发生了。
而且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变化发生在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时眠慢慢淡忘掉这一天的具体细节。
却始终忘不掉媒体们争相报道的那句——
于朝面临禁赛退队,泳坛天才或将神坛陨落。
第50章 第50章没了昔日台上的耀眼风光……
于朝出事的这天上午。
时眠在跳水馆忙着训练新动作,自动屏蔽了外界的其余事情,等下午于朝的教练李洵找上门她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从十米台上跳下来后,时眠注意到岸上李洵教练正在和谭教聊天。
两个人表情都有点严肃。
而站在一旁的薛天赋教练,脸上的着急更是藏都藏不住。
时眠眼皮一跳一跳的,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人见到时眠走上岸,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谭闵蓉招了招手,显然在示意她过来。
时眠没多耽误,只是紧张地擦干脸上的水珠,才走了过去。
刚靠近,薛天赋就上前两步。
他抓住时眠的手腕,焦灼地询问道:
“于朝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察觉到三人严峻的神色,时眠跟着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朝他……”
“赋哥。”
没等薛天赋说完,李洵就摇着头打断了他。
薛天赋和李洵对视一眼,最终选择闭上嘴,安静地退到了最后面。
“没什么。”作为于朝的主教练,李洵的表情还算冷静,他说,“于朝如果联系你,你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扔下这话,李洵和薛天赋就急匆匆地走了。
时眠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看了几秒,才回头望向谭闵蓉。
“于朝他怎么了?”
“唉。”
谭闵蓉长叹一口气,她看了时眠一眼,坦白了:“李洵不想影响到你训练,所以没打算告诉你,可我清楚,不让你知道你也没心思继续训练下去了。”
谭闵蓉停顿几秒,然后才接着说:
“前两天游泳队进行了一次赛前检查,今天早上结果出来了,于朝的兴奋剂检查呈阳性。”
“……”
时眠的脑子“嗡”了一下,她下意识反驳,“这不可能。”
“我知道你不相信。”谭闵蓉语重心长道:“检查结果出来后,于朝就被带离了训练馆。再后来检查的人走了,李洵让于朝先回去休息休息,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于朝要是主动给你发消息,你就告诉薛天赋。他们还在调查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他又是第一次违规,没准还能有回转余地。”
“至于其他的,你不要太过忧心,好好训练。”
时眠静默两秒,“于朝的事…真的还能有回转的余地吗?”
“……”
听到时眠的问题,谭闵蓉沉默了。
国家队向来对这方面管控严格,一直是零容忍。
检查结果已成事实。
八月参赛奥运的资格被取消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中间被查出有什么隐情,都会面临禁赛和开除国家队的结果。
如果是误服,能干干净净地接受处罚,甚至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同为运动员,时眠肯定也清楚。
谭闵蓉知道她只是想要个定心丸,于是抬手拍了拍时眠的肩膀:
“会的。”
“一定会有的。”
“……”
下午四点。
等时眠结束完两轮训练时,李洵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于朝的消息。
虽然时眠有在极力压制,但她心里牵挂着于朝的事,下午的训练结果不太理想。
谭闵蓉也看出了她的担心,干脆让她提早结束训练回公寓了。
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时眠就翻找到于朝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连着打好几个。
那边始终表示无人接听,时眠只好又转去微信。
微信的聊天界面有很多消息,不过没有一条是于朝发来的。
时眠挑紧要的回复完,然后点开了于朝的头像。
【你在哪?】
【我去找你。】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直到时眠去餐厅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都没能得到于朝的回复。
不知道是他压根没带手机,还是谁的电话都不想接。
时眠眼睫一垂,遮住眼底的担心。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餐盘,正打算收拾,抬头瞥见庞亮迎面走了过来。
没等时眠招手,庞亮先一步走过来在她对面落座。
“朝哥有联系你吗?”
庞亮刚坐下,张口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
时眠摇了摇头。
庞亮眼中的希冀瞬间暗了下去,他低头大口扒饭,看着像是等会儿着急要去干什么,不再说话了。
“上午那事,你在场么?”
“嗯。”
庞亮点头,“但是朝哥被带走的时候,我刚好在泳池里训练,等我上来已经没人影了。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有训练在身,赋哥没让我跟着去。”
“李洵教练和于朝一起去的?”时眠猜测。
“对,洵哥作为教练肯定得跟着,我们其他人都没去。听洵哥说,所有的流程走完后,他让朝哥回去等着,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了,下午再联系朝哥想安抚他一下,就联系不上了。”
庞亮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洵哥给朝哥打电话全都没接。他和赋哥下午在总局和周围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见着人,手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于朝带在身上。”
时眠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急迫地询问道,“监控都看了么?”
“看过了。”庞亮无奈地叹气,“有于朝从总局出去的画面,他没回家,附近的道路有些地方监控坏了,追踪不到。”
“……”
“有没有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忘带手机了?”
“这个想法赋哥也提出来过,但洵哥说于朝上午的状态不是很好,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下午还是去找了找,结果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人,”
时眠问,“那联系过叔叔阿姨了吗?”
“还没呢。我们打算等会儿再找几圈,要是晚上再联系不上,就只能给叔叔阿姨打个电话了。”
:
“我跟你们一起。”
庞亮诧异抬头,“你也来?你下午的训练结束了?”
“嗯,谭教给我提早了。”
“那好。”庞亮边大口扒饭,边说,“等我吃完我们就去。”
三分钟不到,庞亮把餐盘中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拿过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就起身准备去和薛天赋汇合了。
时眠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整整两个小时,时眠跟着庞亮在总局里又细致地找了一圈,李洵和泳队另外一个教练负责总局之外的区域。
中间偶遇谭教,谭闵蓉知道时眠他们在找于朝,也跟着一起了。
“怎么样?那边也没看见于朝吗?”
薛天赋和谭闵蓉早早地站在了集合点,他看见时眠走过来,立马询问。
时眠摇头,正想回话。
庞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扶着膝盖,“我那边…也没看见朝哥。”
话落,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四个人皱着眉,好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时间临近夏日的晚霞,空气还有些闷热。
下午他们顶着大太阳找了这么久,所有人脸上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庞亮更是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长久的沉默后。
薛天赋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了句:
“总局所有的地方我都找过几遍了,哪有什么地方能让于朝躲这么久?我估计他上午从总局出去之后就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寻找的难度就会大很大,事情也会变得棘手起来。”
谭闵蓉跟着分析完,她看着薛天赋眼底藏不住的疲惫,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你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
“那先这样吧。”谭闵蓉很快下好决定,“现在这个天气有点热,在外面跑久了也不好。我陪你去把饭吃了,让眠眠和庞亮回去休息一会儿,等晚些时候再找找。”
“也行。”
薛天赋向来听他姐的话,根本不带反驳的。
反倒是庞亮不甘心地往前走了一步,“我还可以继续找。”
“不行。”
谭闵蓉严厉拒绝,“你们早上起那么早训练,到现在没停过,你们之后还有训练,需要休息。于朝他不是小孩,是个成年人,应该具备处理情绪的能力。”
“可是……”
没给庞亮说完的机会,薛天赋一把搂住他的肩,打断了他,“听蓉姐的话,让于朝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好吧。”
庞亮不再反驳,顺从地跟着薛天赋走了。
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开,谭闵蓉领着薛天赋进去吃午饭。
时眠和庞亮则老老实实地按照嘱咐,往自己所住的公寓方向那边走。
时眠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庞亮,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迎面走来的两个人打断了她。
这两人个子比时眠要高出一大截,她认识吕阳涛,至于左边那个只是有点眼熟,穿着泳队的训练服估计也是泳队的队员。
时眠看见庞亮瞥了他们两一眼,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于朝的缘故,庞亮和他们关系也不太好。
他心里装着事,没打算理会吕阳涛。
然而吕阳涛却不这么想,他双手插着兜,懒懒散散地走到时眠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呦,这是从哪儿回来啊?”吕阳涛挑衅地扬
了扬眉,语气满是嘲讽,“稀奇啊,你今天没跟在咱们泳坛天才的屁股后头当狗腿子吗?”
吕阳涛装作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猛地拍了下脑门。
“我忘了,咱泳坛天才早上被检查队带走了。”
他扭头望向身边的队员,嬉皮笑脸道,“据说是被查出服用兴奋剂了,以后怕是……”
庞亮本就心情不佳,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他冷嗤一声,立马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
“你tm骂谁呢?”
“谁应就是谁咯。”
吕阳涛的这句脏话让局势一触即发。
两人纷纷走上前一步。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下一秒就能掐倒在地打起来。
上次于朝与吕阳涛闹矛盾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时眠看着神色猖狂的吕阳涛,想了想,还是拉住庞亮劝道:
“别冲动。”
“算了涛哥。”
站在吕阳涛身边的另外一个泳队队员,伸手虚着拦住吕阳涛,也开口“劝”了句:
“跟他们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小心触霉头。”
这话一出,吕阳涛瞬间舒服了。
“也是,免得我们也跟着倒霉,毕竟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还要留着精力备战奥运呢。”说着,吕阳涛故作好心地拍了拍庞亮的肩膀。
“我劝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成绩吧!”
庞亮冷笑,“你以为于朝不参赛,你就能夺冠了?”
吕阳涛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我也劝劝你。”庞亮朝吕阳涛笑了下,“现在赶回去睡一觉还来得及,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扔下这句话,庞亮径直绕开吕阳涛,走了。
身后,留在原地的吕阳涛明显有些气急败坏。
时眠回头看了一眼,跟上庞亮的脚步。
吕阳涛再度提及到于朝被查出兴奋剂的事情,让他们两人一时间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尤其是庞亮。
或许因为他平时在泳队里就目睹了不少,这一刻尤其能和于朝感同身受。
庞亮甚至都能脑补出吕阳涛在知道这件事后,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两个人心里都装着气,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在岔路口分开时,时眠跟庞亮约好晚上出门的时间,便各自往自己公寓所住的方向走去了。
沿着树荫小道往公寓走。
时眠等心中的郁闷散掉些,就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一打开,时眠先在微信里看到了贝蕊蕊发来的消息,她不知道从哪儿了解到了于朝的事,询问着这事的真假。
【是真的。】时眠想了想,又问她,【庞亮告诉你的?】
消息发送过去不到两秒,贝蕊蕊的回复很快弹了出来。
她先发了三个感叹号,接着说:
【不会吧??我以为是捏造的。】
这条消息发过来没多久,后面紧跟一条:【不是啊,我在网上刷到的。那篇报道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他就在现场一样,我发给你看看。】
闻言,时眠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没等着贝蕊蕊把报道的链接发过来,直接点进社交软件搜索了关键词,不搜索还不知道,网上有关于朝查出兴奋剂的报道在这大半天内出了不少。
一篇接着一篇。
标题也一个比一个扎心。
时眠心里一沉,她不清楚于朝有没有看到这些报道,也许是看到后才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这篇。】
贝蕊蕊的消息后头,紧跟着报道的链接。
时眠点进去,粗略地看了一眼,发现就是她刚才在网上搜出来的第一篇。
这篇报道为了追求时效性,结尾刻意引导读者去恶意揣测,于朝之前的成绩是否也在兴奋剂的影响下,才有这么优异。
往下滑到评论区,果然看见不少质疑的声音。
时眠神色一冷,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她刚准备转去设置里,把账号换成小号,把那些过于难听的言论一条条怼了回去。
再一抬头,却在公寓门口的阶梯扶手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子将他优越的眉眼遮了大半,整个人几乎快要融进这黑沉沉的夜色里。
此刻,于朝的背佝偻着。
他窝在台阶阴影处的角落里,往日高傲张扬的个性荡漾无存,肩膀沉重得快要压断了他的脊梁骨。
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完全没了昔日台上的耀眼风光。
时眠的心脏猛地缩了缩,她在原地停了几秒。
然后才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地走近。
还没站定,对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帽檐下,于朝的眼神失落又挫败。
只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瞬间,他眼眸顿时一亮,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你今天的训练这么晚才结束么?”
时眠看着站起来个子高大的于朝,在他面前站定,没说话。
于朝见时眠沉默,眼底的光亮慢慢黯淡下去。
他低下头,短暂的沉默后,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我今天,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时眠听见他话音明显顿了顿,接着问了句,“眠眠,抱抱我应该不会打扰你拿金牌吧?”
迎上于朝有些乞求的眼神,时眠的心理防线轰然倾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