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早上过去,华灯练得差不多,便和沈昼返回秘境,省得让苏意轻等太久。
苏意轻还在仙灵珠里,有沈昼设下的结界,这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昼说了句“有人过来我去解决下”就独自出去,苏意轻则安静地等他离开,然后一把拽过华灯。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她眼睛疯狂地闪烁着,不知为何莫名让华灯看出几分期待。
“练功啊。”华灯不解地说,“然后就是看看风景。不然还能干什么?”
确认了她所说并非假话,苏意轻大失所望,摇头叹道:“你道侣真是男人吗?一晚上净陪你练功了?”
应该是的,华灯想,毕竟她摸到的还挺……嗯。
赶紧把这危险的想法晃出脑袋,她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次来了多少人,我们出去看看吧。”
等她们出去的时候,发现现场的人都被打跑了,只留下一地鲜血和法器碎片,然后就是悲催地趴在地上的裴见明。
沈昼踩着他的脸说:“想要天级法宝?你还没这个本事。”
裴见明身上的光完全熄灭,他既震惊且愤怒,伤心地说:“难道你也开了?”
和华灯一样的问题。
沈昼本来已经不在意华灯的来历,此刻突然感到一丝烦躁,他把裴见明的脸彻底踩进土里,说:“是啊,所以你今天得死在这。”
“唔唔!”裴见明一张嘴就是一口黄土,完全没办法说话。
华灯蹲下来看了会,开口说:“我记得你是火灵根?”
裴见明:“唔!”
她又抬头看沈昼:“留着吧,我想吃火锅了,他可以生火。”
沈昼说:“你都金丹了,还整天想着吃东西吗。”
华灯心说这又不是昨天你恐吓骡兄要做骡肉火烧的时候。
不过沈昼还是撤开了脚,对裴见明道:“起来。”
裴见明终于从土里拔出来,嘶声喊着:“士可杀不可辱!”
沈昼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提起来:“你再说一遍。”
裴见明一个激灵:“其实刚刚是我的第二人格,你别杀我,我最擅长做火锅了!”
华灯扑哧笑出了声。
沈昼瞥了她一眼,似乎也跟着笑了下,只是转瞬即逝。
但是火有了,生火的工具华灯也有,食物却成了问题。
“我要牛肉、羊肉、鸡肉……山珍蔬菜!”
听完华灯的描述,沈昼消失了片刻,再出现时手里提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拴着各种牛羊鸡兔。
肉质很好,可惜是活的。
兔子甚至还在发抖,羊也颤巍巍冲他们作揖。
华灯:“……我要的不是这种!”
闻言沈昼投来一眼,轻哼了声,眼神有点“就知道你这么难伺候”的意味。
华灯刚要为自己辩解,他就又消失了,回来的时候一手抓着一个红木桌,桌上摆满精致的碗盘,牛羊肉切成薄片,果子糕点一应俱全。
华灯:“……这是哪来的?”
沈昼淡然道:“外面有几个老东西在做烤肉,我顺手拿了一些过来。”
这也太顺手了吧!
而且你怎么都跑到秘境外面去了,长老们辛辛苦苦看守一个月,好不容易吃顿大餐还被你薅光了,这可真是……
苏意轻:“真香啊。”
华灯:“确实香,就吃这个吧。”
准备工作就绪,裴见明蹲到锅前生火,华灯和苏意轻坐在锅边负责涮肉。
沈昼拒绝了她们的邀请,并对烟火气表现出了厌烦,给她们留下结界就一个人出去修炼。
也许是最畏惧的人已经离开,那只原本安安分分拴在树旁的牛,忽然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华灯,然后抬起后蹄,飞快地给了一脚。
感知到灵力波动的华灯:“??”兄弟你找死啊?
根本无需她出手,防御法宝就将牛震开三尺,但华灯还是懵了下,因为她手里好不容易涮完的一碟子肉全掉了,死状凄惨。
“落到你手里,牛还真是白死了。”
突兀的声音出现在背后,语气是熟悉的嘲讽,华灯根本不用回头,直接丢了根筷子过去。
沈昼随手接住,笑着说:“可以,力气变大了。”
说完就转过脸,看着正试图悄悄溜走的牛。
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珠一旦失去笑意,便显得格外瘆人。
牛:“……”
牛前腿一屈,轻轻跪下。
华灯捂着眼睛说:“别弄得太血腥,影响我食欲。”
沈昼快要拧断牛脖子的手顿了顿,自然地收回,转而踢了牛屁股一脚。
看上去动作很轻,然而牛一下子飞了出去,哞哞哞消失在树林里,至于能不能活着落地,就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目睹一切的裴见明下意识捂住屁股,默默加大火力输出。
华灯夹了一筷子肉,转头想让沈昼尝尝,然而他不知何时又离开了,她只好送进自己嘴里。
“不愧是火属性天灵根,操控火候的能力果然到位。”华灯夸了句。
裴见明:“谢谢。”
并不高兴好吗!
苏意轻在旁边吸溜着汤汁,说:“毕竟他师父就是仇策剑尊嘛。”
“噗!”华灯一口肉卡在嗓子里。
苏意轻连忙为她拍背:“你怎么了,听到仇策剑尊这么激动?”
华灯嘴角抽搐,压低声音说:“不出意外,你说的这个剑尊就是我在书里的姘头……之一!”
“我擦,牛叉啊!”苏意轻竖起大拇指。
华灯惆怅地啃了口蔬菜。
虽然书里人物众多,但综合比较各方面因素,有三个男人可称为绝对的重量级角色——
剑尊仇策,妖王云行,魔教教主风池。
论实力,他们是天底下仅有其三的渡劫期;论戏份,每个人都占据至少百章以上的篇幅;论人气,三人不相上下,高岭之花、强取豪夺、相爱相杀都是热门因素。
唯一的问题在于……
“哎等等,这妖王云行,好像是我小男友他爸啊。”苏意轻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
华灯:“你男朋友?”
苏意轻:“云鸣玉,妖族少主,你说的云行应该就是他爹。”
华灯沉默片刻,毅然道:“放心,我不会当你小妈的。”
苏意轻:“好姐妹,一辈子!”
话虽如此,还是不免羡慕:“没想到这样可望不可即的人物,竟然都是你的入幕之宾。”
华灯不想多说,搓了把脸,问她:“你的剧情里没有这些人吗?”
“呃。”
仿佛联想到什么不堪的回忆,苏意轻说:“有。”
——“剑尊仇策痛恨妖族,追杀云鸣玉的时候差点连我一起捅死。”
“妖王老登致力于拆散我和云鸣玉,还把我囚禁起来吊着折磨。”
“风池更不是个东西,自己有后宫三千就算了,还想拿我炼药,助他延年益寿!”
苏意轻越说越气:“我真是造了八辈子孽才穿进这种神经病小说。”
华灯:“你不是甜文吗?”
苏意轻:“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恋爱没有波折就是甜文吗?对我一点也不甜好不好!”
刚想再安慰她两句,华灯突然久违地接到了系统通知。
任务:【被仇策带回洞府双修】未完成
时限:两个月
华灯:“???”
现在她也需要安慰了!
第37章 吃个火锅
“系统, 你要不以后就别出现了。”华灯打商量。
系统:“呜呜,我也不想的。”
华灯:“你休眠去吧。”
她端着手里的碗碟,食不下咽。
如果别人还好说, 可仇策那么强,这任务她绝对做不了, 直接放弃任务折寿算了。
当她忧思忡忡的时候,一只蝴蝶越过花丛飞了过来, 轻轻落到她指节上。
华灯伸手想要触碰, 身后突然传出煞风景的一声:“有毒。”
她回头, 沈昼抱臂坐在一旁, 叼着吸管在喝她的可乐。
华灯:“你放下!”
沈昼:“喝完了。”
华灯倾身去夺, 杯子里果然一滴不剩, 蝴蝶也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她这时才回过味:“不对啊,你的真气不是可以抵御普通毒素吗?”
沈昼:“哦,忘了。”
忘你个鬼!你就是想喝可乐了吧!
“我都没来得及摸一下。”她抱怨道。
“丑东西, 有什么可摸的。”沈昼又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华灯的杯子是猫咪图案, 上面还竖着两个尖尖的耳朵,他捧起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喜感。
对他的审美,华灯已经不想多说, 反正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是丑的, 她本人应该也不例外。
她重新拿了个杯子,问沈昼:“你现在是合体后期吧?”
“嗯。”
“那你什么时候冲击渡劫?”华灯说,“你仇人那么多,不渡劫能打得过吗?比如仇策剑尊,他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修。”
“仇策?”沈昼咬了下吸管,“废物。”
华灯呵呵一笑:“人家是渡劫期。”
沈昼:“渡劫期的废物。”
“他是废物, 那你这么厉害怎么还没到渡劫?”华灯指指点点,“而且你四年前就输给他了,你忘了吗?”
沈昼看过来一眼,说:“谁告诉你我输给他了?”
“虞蘅啊。”
“她的话你也信。”沈昼冷笑了声,“我当时就该让她大卸八块。”
“所以你没输?真的假的?”华灯似乎十分惊奇。
当然是真的。沈昼面色不爽地放下杯子:“仇策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华灯非常给面子地摇头:“不放了,你说得对,他就是废物!”
什么剧情,完全不带怕的好吗。
“所以你为什么一直不突破啊?”她更好奇了。
沈昼的目光淡淡扫过苏意轻和裴见明。
有人对她说过什么吗?
苏意轻叫苦不迭,脸都要埋进碗里,大气不敢吭一声。
见他分神,华灯用手肘戳了戳他:“我问你话呢。”
沈昼的视线转过来,说:“离开之后,我自会闭关突破,现在还用不着。”
华灯试探地说:“那你要是不离开呢?”
沈昼:“不会有这种可能。”
华灯抿了下嘴,不太高兴地说:“我觉得可以。”
沈昼掐起一块糕点,随意地说:“不用担心,就算我走了你也不会有事。”
她是这个意思吗!
华灯一把将他的糕点夺走,塞到裴见明手里:“给你,拿去吃。”
裴见明颤颤巍巍抬头:“啊?我、我的吗?”
华灯:“对,你的。”
她又转向沈昼,满脸无辜地道:“哎呀,好像没有你的份了。”
沈昼不慌不忙笑了下,手里不知何时端走了她身前那碟解腻的山药糕,咬了一口悠悠地说:“现在有了。”
“这是最后一块!”华灯张牙舞爪扑过去,“你不准吃,快吐出来!”
沈昼当着她的面又咬下一口,偏偏每一口都咬得极轻,像是故意激怒她。
华灯确实也被激怒了,脸直接凑过去,冲着他手上那半块张嘴就咬,连沈昼的手指一并含进嘴里。
“嘶。”
沈昼抽出手,指节处牙印宛然,他轻笑了声,抬手摁住她脑袋。
“不错,金丹巅峰咬人都变疼了。”
华灯身子一僵,别过眼假装没看到。沈昼特意把手递过去,对着她问:“所以这该怎么赔偿我?”
“你还想要赔偿?”华灯瞪他,“想让我赔什么?”
“不赔什么。”沈昼制住她的手,拉到眼前,“你让我咬回去。”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敢伤他的人他都要千百倍还回去,本来应该砍掉她的手,现在只是咬回去,他已经很克制了。
“我不!”华灯猛地把手抽回,“你咬人和我咬人能一样吗?”
“为何不一样?”
沈昼像是来了兴趣,放弃欺负她的手,转而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你干嘛?”华灯含糊地说。
一根手指侵入她嘴里,沈昼边摸索着,边低笑地说:“看看你的牙口是不是比我的锋利些。”
不多时,指尖摸到一颗尖锐的虎牙。
他微微勾唇:“这颗对吧?我现在就把它拆——”
话没说完,手指又是一痛。华灯狠狠闭合牙关,维持这个姿势,抬眼挑衅地望向他。
沈昼厌恶疼痛,凡带给他疼痛的必须死亡。
他锢着华灯下颌的手几乎第一时间就加重了力度。
应该给她一点惩罚,他想。
他的目光从华灯黑亮的眼眸下滑,落到她殷红的嘴唇上。
因为吃了辣,所以唇色比以往更为艳丽,火光幽幽地映照而来,那抹红泛着不易察觉的水光,对着他的手指极轻微地抿了抿。
明明眼神充满挑衅,可这动作竟然像是讨好。沈昼忽然觉得,或许不惩罚她也行。他无意识地动了动大拇指,指腹顺着肌肤上移,按在她唇间用力摩挲了两下。
柔软得出乎意料。
华灯似乎不太舒服,蹙眉的同时张开了嘴,他清楚地看到那条舌尖划过自己的手指。
他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指尖垂在身侧轻轻一捻,说:“今天不跟你计较。”
华灯皱皱鼻子:“我还不跟你计较呢!”
话是这样说,当察觉沈昼又想离开的时候,她干脆伸手一把将人拽下来:“你别这么不合群,一起吃点东西。”
沈昼重新坐下来,一脸不感兴趣:“没有味道,吃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辣是痛觉,你能尝出来的。”华灯夹给他一筷子浸透辣油的蔬菜,“试试!”
沈昼吃进嘴里,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吞咽。
“咦?”
难道合体期对辣度的感知也不一样?可沈昼现在的身体是元婴啊。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沈昼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眉头略微拧起,眼尾多出一抹薄红。
华灯:懂了,不是不辣,只是能忍。
她憋着笑又夹起一筷子牛肉:“尝尝这个,这个不辣。”
沈昼扫了眼,看到牛肉的汤汁是黄色而非红色,勉强送进嘴里。
才刚咀嚼一下,他就动作一滞,骤然咳嗽了两声。
“逗你的,这个是最辣的哈哈哈哈!”华灯拍着手笑到直不起腰。
沈昼咳嗽完,硬是用法力压下这股剧辣,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华灯自己也吃了一口,同样辣得受不了,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冰镇雪碧。
一口下去——
“咳、咳咳!谁把我雪碧换成热的了!”
沈昼不仅把雪碧给她换成热的,还挑准时机又往她嘴里塞了口牛肉,华灯不甘示弱,抓起盘子就往他嘴里倒,这顿饭俨然吃成斗法现场。
等他们打累了,桌上的东西已经被苏意轻和裴见明全吃光了。
华灯:“……”算了,都怪沈昼!
当天晚上,他们吃饱喝足坐在树下打马吊时,接到一条面向全部弟子的通知。
通知表明,看守天级法宝的虞蘅师姐已叛出青阳宗,去向不明,这才致使天级法宝落入其他弟子手中。为了比赛公平性,他们特别拿出新的天级法宝,位置需各弟子自行寻找。
华灯看完玉牌上的通知,抬头:“天级法宝在哪?”
沈昼放出一缕神识,很快回道:“东南方位。”
华灯:“那我们明天出发!”
沈昼:“现在就可以。”
“啊?”
沈昼说做就做,拎起她落到飞剑上,华灯赶忙制止:“把意轻和裴见明也带上吧!”
大半夜的,有苦不能她一个人吃啊。
裴见明和苏意轻一脸懵逼被挂在剑柄上。
华灯把苏意轻拉了上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只剩裴见明独自风中凌乱。
沈昼御剑极快,不出一刻钟,四人抵达天级法宝附近。
“这里只能走上去。”沈昼在台阶前说,“合体期设下的法术,我目前的状态解不了。”
“那就走上去吧。”
华灯望着漫无尽头的台阶,既视感非常强烈。这玩意,该不会就是药清宗的人建的吧?
华灯心里吐槽一番,突然听到苏意轻的尖叫:“我靠!这大帅比谁啊!!”
扭头一看,原来因为台阶上禁止法术的缘故,沈昼原本的易容术失效了。
“原来灯灯你说的是真的。”苏意轻瞳孔地震,她再也不说闺蜜恋爱脑了!
华灯默默拿出面具给沈昼戴上:“你就当没看到吧。”
此时,裴见明正阴暗地缩在角落,疯狂戳系统:“系统,他是不是比我帅?是不是比我帅?”
系统:“对不起,您的系统已死机。”
裴见明:“!!!”
华灯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沈昼或许注意了,但吝啬施与眼神。他抬脚就往上走,没走两步,衣袖被人扯住。
“你就这么走啦?”华灯不满地说,大概是方才吃得太辣,嗓音微微发软,像是撒娇。
沈昼好整以暇地反问:“不然呢?”
“不然你可以背我呀。”华灯走近了一步,仰脸瞧着他。
沈昼当然不想背人,可华灯看他时,偶尔会习惯性咬住下唇,本就昳丽的红色变得更深更柔软。
他不想再看了,所以干脆转身,弯腰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等了会,却没有动静。
他回首,华灯还站在那,故作纠结地说:“可我记得以前有人死活都不想背我呀?唉,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
话到一半,沈昼点点头站了起来:“那算了。”
“别算了啊!”华灯一急,直接整个人跳到他背上。
她扑的力度不小,还以为沈昼至少会踉跄一下。但他始终稳稳站在原地,扶着她的腿,将她往上托了托。
沈昼姿态轻松地开始往上走,华灯趴在他背上,竟然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温度。
她尝试着揽住沈昼的脖子,他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将她扔下去。于是她胆子更大了,悄悄摸了把他的头顶,手感意外不错。
当她再接再厉想要再来两下时,身前的人冷不丁出声:“这个高度你可以直接摔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华灯缩回手,老老实实趴了下去。
她看不见沈昼的表情,百无聊赖地晃晃腿,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整个人要晃下去,被他掐了一把以作警告。
他这次掐人的力道不重,很痒,华灯受不住笑出了声,又怕他生气,赶紧说:“好啦,我会乖乖待着的。”
沈昼哼了声,不置可否。
华灯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真的不能留下吗?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有事要做。”沈昼隔了会回答。
“什么事?”
“离开。”
很少见他说废话的时候,华灯更迷惑了:“我知道你要离开,离开之后去哪呢?”
“不知道。”沈昼说,“应该是很远的地方。”
华灯应该再追问他几句,可她忽然没了心情,哦了一声后就不再言语,揽住沈昼脖子的手也渐渐垂下。
过了会,沈昼说:“看到上面的阁楼了吗?”
华灯头也没抬,闷闷地回:“没看到。”
台阶还有几百级,沈昼当然也没看到,他说:“上面就是天级法宝,你去拿了,我们出秘境。”
“你很着急出去吗?”华灯慢吞吞地说,“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留下也可以。”沈昼说,“这次的月圆之夜就在秘境里度过吧。”
华灯愣了下,蓦然仰头去找月亮。
月亮升至中天,只留点点残缺,快要逼近圆满。
第38章 蝴蝶振翅
阁楼里不止有天级法宝, 还有其他几样法器,长老们设下禁制,每个人只允许挑选一样。
不知道沈昼用了什么法子, 总之他大手一挥,全部法宝都飞进了华灯的乾坤戒里。
华灯:“……”
沈昼说:“留着吧, 有我在没人能发现。”
说完就走了出去,守在阁楼外防止有人突然接近。
过了会, 苏意轻和裴见明也爬了上来,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 骂遍了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
华灯挑了几样上乘的法器送给苏意轻, 苏意轻直呼没白来。
至于裴见明……
他崩溃道:“我爬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华灯:“你能不能理智点?”
裴见明脱口而出:“什么理智?理智在唐朝!”
吼完才发现不对, 三个人都安静下来, 华灯和苏意轻面面相觑。
裴见明烦躁地摆手:“算了,你们两个土鳖根本听不懂。”
“你才是土鳖。”苏意轻幽幽地说,竖了个中指, “泰勒公式知道吗?莱布尼茨公式知道吗?学过微经、宏经、国际贸易吗你?”
裴见明大惊失色, 因为他确实没学过, 他是高中毕业穿来的。
“你们,你们……”他手指了半天,说不出整句的话, “难道系统你们也——”
华灯和苏意轻纷纷点头。
裴见明脸色愈加苍白, 几乎摇摇欲坠。
“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
缓了好一会,他总算恢复些许自信:“你们还不知道吧,两百年后,我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剑修。趁现在为你们的行为道歉,抱我这条大腿还来得及!”
华灯只觉好笑,调侃道:“你那什么书, 靠谱吗?”
不知为何,裴见明的脸有些发红,他吞吞吐吐地说:“靠谱,怎么不靠谱?反正就和你们一样的书嘛。”
在华灯和苏意轻的强烈要求下,她们看到了裴见明那本书的名字——《单身到死的我是怎么成为修仙界第一强者的:天灵根酸爽升级之路》。
苏意轻:“哇偶。”
华灯:“呃。”
很难想象,有人会愿意穿进这种标题的书里。
阁楼被扫荡一空,除了裴见明满脸不甘,华灯和苏意轻都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然而沈昼竟然不在。
正当华灯困惑之时,忽然手背微痒,一只蝴蝶落在上面,翅膀轻轻扇动。
哪来的蝴蝶?
“哇,华灯快看!”苏意轻的惊呼声打断了她。
她抬头,秘境中骤然起了一阵清风,数不尽的蝴蝶飞出丛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风拂过脸颊,吹起她的发丝,当她伸手之时,所有蝴蝶振翅盘旋,围绕她翩翩起舞,宛若阳光下的花海。
不多时,风停了,蝴蝶顷刻消散,仿若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华灯呆呆地站着,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耳侧突兀响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次看够了?”
她扭头,说不出话。
“一脸傻样。”沈昼屈指弹了下她脑袋,“看够了就走吧。”
就算他用了点法术唤来这群蝴蝶,也完全不理解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甚至能把人看傻了。
华灯终于回神,两手捂住额头:“我知道了!你不准动手!”
此时,秘境外,正忙着维护法阵的长老都感受到一股来源不明的灵力波动。
“……?”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困惑和无奈。
这是干嘛呢又?
*
华灯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出了秘境。
两个天级法宝加身,她的积分完全断层式碾压,之后还会额外获得五千灵石作为奖励。
秘境外围满了人,裴见明一眼瞧见熟悉的人影,眼泪汪汪扑了上去。
“哥!”
他喊得太大声,华灯都不自觉看了过去。
“哥,就是他们欺负我!”裴见明委屈地说。
男人笑笑,对华灯等人道:“抱歉,舍弟不懂事,给诸位添麻烦了。”
华灯说:“客气了,互相照应罢了。”
她嘴上说着,脑子里不忘问系统:“这也是剧情里的人物?”
长得好看的,她总是有点不放心。
“是的,但他与宿主并无直接关系,不在任务对象的范畴内。”系统说,“他叫裴度云,是化神中期,青阳宗掌门的亲传弟子。”
华灯放心了,朝裴度云点点头,两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
这时苏意轻的道侣也找了过来,华灯曾见过一次,少年还是那般温和的模样,牵着苏意轻的手说:“我联系过你很多次,你为什么不回复?”
苏意轻的脸一下子垮了,甩开他的手道:“你别总缠着我,真的很烦。”
云鸣玉似乎习以为常,沉默地退后,但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无论苏意轻去哪,都跟得寸步不离。
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连沈昼看了都不禁皱眉:“他们两个有病吗?”
华灯胳膊捅了他一把:“你不懂,这就是恋爱。”
沈昼:“无聊。”
华灯微微挑眉:“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沈昼不屑一顾:“你吃到过?”
华灯说:“我也没有,不过看着挺有意思,应该是种不错的体验。”
“是吗。”沈昼淡淡地收回视线,不以为然。
这时,忽然听到华灯说:“你也可以。”
“什么?”他侧首。
华灯站在三步外,嘈杂人声中,嘴唇一张一合,清晰地对他说:“去感受,去爱,像其他人一样。你也可以。”
静立须臾,沈昼说:“感受那些有什么用。”
“好吧。”
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华灯丝毫不恼,仍是噙着笑说:“那就祝你能体会到被爱的滋味。”
这一回沈昼没再反驳什么,或许是根本没在意她说的话。
霞山秘境结束,仙门大比还在继续。
华灯报名参加了金丹组的弟子比试,接下来两天几乎没有合眼,从早到晚勤恳修炼。
很快,属于她的场次到了。
华灯手持扇子踏进比武场,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试图发现熟悉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沈昼不在。
一直到她轻轻松松赢下比赛,这人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虽然有些生气,但华灯更多的是对胜利的喜悦。
她一面向外走,一面通过传讯碟和苏意轻分享,顺便在脑子里说:“系统,我今天都不要理他了,沈昼真的太讨厌了。”
一句“金丹组不看”,说不来居然就真的不来了。
“宿主,要我帮你扫描下吗?或许他就在附近。”系统说。
“……随便你。他最好在!”华灯哼了一声。
快要走到门口时,面前多出一个人影,华灯抬头一看,打了声招呼:“裴师兄,你来看比赛吗?这里是金丹组,裴见明不在这。”
“见明的比赛已经结束了。”裴度云微微一笑,语调温润,“我是来找你的,华小姐。”
“找我?”华灯诧异。
裴度云笑容不变,从容道:“清茗轩的茶不错,不知裴某是否有幸,能邀华小姐一同前往?”
华灯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开玩笑,只要是书里出现过的,哪怕没有直接联系她也不想接触。
但就在这时,系统出声:“宿主,找到沈昼了,他的神识就在附近,应该正在看着你。”
华灯瞬间改口。
“好啊。”她笑眯眯地说,“刚好我想喝茶了。”
两人结伴向清茗轩走去,一路相谈甚欢,华灯屡次被他逗笑,还主动跟他分享起秘境的经历。
在两人都没注意的地方,一抹神识绕着上空转了一圈,随风向后掠去,穿透重重建筑,回到主人身上。
芭蕉叶参差不齐的阴影下,沈昼靠着窗户,缓缓睁开眼睛。
这男的叫什么来着?
他对旁人向来懒得多看一眼,此刻只能勉强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长相。
清俊,斯文,是个弱得要命的小白脸。
但如果她喜欢薛子非的脸,应该也会喜欢这种类型。
他把玩着手里的剑穗,漫不经心地想,看来这次月圆之夜,倒是不用他操心了。
“……”
“丑。”他对着剑穗上的兔子说。
哗啦一声,他翻到屋子里,窗户被整个关闭,日光完全隔绝在外,房间里再没有半点动静。
*
清茗轩是品茶之地,但裴度云恰好带了壶可口的葡萄酒,华灯一时兴起,顺便喝了两杯。
裴度云言谈举止,与其弟裴见明完全不同,是真正风度翩翩的君子。
他请华灯喝茶,就真的只是喝茶谈话,没有任何其他举动。
趁此机会,华灯问了一个始终萦绕心头,却不知向何人求助的问题:“裴师兄听说过转世投胎之事吗?”
这就是她思来想去多日,所得出的最贴近沈昼情况的猜测。
裴度云并未多想,略微沉吟之后,便回答道:“九州奇人异士众多,转世投胎当然不在话下。只是千万年来,转世之法限制重重,是以愿意转世者少之又少。”
“为何?”
“因为修仙之人,身死则道消,若要违逆天道,强行转世,必定招致天谴。即便逃避天谴,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华灯心里咯噔一下,但听到后面,想起沈昼合体期的修为,又顿时放心不少。
他从来蔑视天道,又何惧天谴一说?这天地束缚不了他的。
有了隐约的答案,华灯看了眼天色,在日落前向裴度云告辞离开。裴度云亦未挽留,目送她离去。
清茗轩离住所有些远,回去的路上华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走得慢了,等到门口时,夜幕已经垂落。
她慢吞吞推开门,屋子里幽暗一片,她以为沈昼不在,刚要宽衣休息,忽然手腕被人按住。
她吓了一跳,好在转头就对上熟悉的黑眸,没有继续挣扎,只是抱怨了句:“你干嘛呀,怎么不点灯。”
沈昼没有回答她,黑暗中他的眼睛仿若盯住羔羊的猎豹,平静却饱含着某种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似乎闻到什么,声音变得更冷了:“你喝酒了。”
华灯脑子有点迟缓,随口说:“对啊。”
沈昼的眼睫垂下,覆盖了他眸子里的情绪,只剩下毫无温度的话语:“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华灯的手一紧,轻轻别过脸。
她当然记得。
这是新的月圆之夜,也是她……第二次发病之时。
第39章 雨打芭蕉(二合一)
“为什么喝酒?”沈昼问。
“是果酒, 而且只喝了一点点。”华灯手指比划出“一点”的距离,“你看,我这不是没醉吗?”
沈昼瞧着她, 脸上的确看不出醉的迹象,可说话的语调明显没有往常清脆, 像浸在酒水里。
他不咸不淡道:“谁给你的酒都敢喝,胆子大了是吧。”
华灯道:“不会啊, 裴师兄人很好的, 有风度懂礼节, 说话也好听。”
“你还真看得起他。”沈昼冷冷地说, “一个化神期, 出门被人踩死都不知道。”
华灯反驳道:“可裴师兄还年轻, 人家已经很厉害了。”
裴师兄、裴师兄。
“他和你什么关系,你要叫他师兄?”
“一见如故嘛。”华灯眨着眼说,“而且你都快走了, 我多交点靠谱的朋友怎么了?”
“他靠谱?”沈昼嗤之以鼻。
华灯轻哼道:“总比动不动就要走的人靠谱吧。”
“……”沈昼看着她, 抬手捏了捏眉心, 掩去脸上神色,“我的确有事要做。”
华灯喝的酒后劲极大,此刻也不知是酒劲上来, 还是被他的话刺激到, 竟不管不顾脱口说道:“可如果我偏要你留下呢?”
她仰着脸,固执地望着他,而他不言不语,脸色依旧平静。
脑海里蓦地回响起裴度云的话:“转世动辄需要数百年,且转世者承载神魂记忆,寿元至多不过几十岁, 修为更是连金丹都未必达到。”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不能知道?
她别过头,赌气地踢了脚地上的石子,道:“那你去做你的事好了,还管我干嘛。”
沈昼不回答,她越发难受,干脆一次性把所有话倒出来。
“反正一个月后你也会走,到那时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了吧!”
“我管不着你,你也别来管我,我爱喝茶就喝茶,爱喝酒就喝酒,跟谁一起干什么都不要你管!”
“华灯。”
她被叫得下意识扭头,就见沈昼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凝望她。
她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又觉得这样没气势,挺直腰杆不服气地道:“看什么?你还要凶我呀?小心我……我扣你工资!”
沈昼微微叹息,侧开身子让她到床上坐下:“你喝醉了。”
华灯站在原地没动。
沈昼看了她一眼,说:“我出去一趟,子时前会回来,你先冷静下。”
他走得很快,华灯怔怔地站了片刻,迈着沉重的腿走到床沿坐下。
房间里空荡荡的,外面大风呼啸,乌云密布整片天空,看上去随时要下雨。
她忽然抬手,懊恼地捂住了头。
她不该发脾气的。
她那样说,他一定很为难吧。
不……或许他根本已决意要走,不存在为难一说。
华灯抓起枕头,颓丧地往头上砸了两下。
*
天含山,断云殿外。
山巅的风景一如寻常,沈昼凭空出现,久候的今泽并不意外,将将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你要的三清散。”
沈昼扬手接过,说:“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今泽点头:“有,是……”
沈昼打断他:“下次再说。”
今泽:“?”那你问我干嘛?
他憋屈地应了一声,沈昼不再多话,转身要走。只是他还没来及传送,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咳嗽,今泽眼睛瞬间睁大。
随即就看到沈昼抬起手,擦了擦唇角,而那里赫然流出殷红的鲜血。
“你受伤了?!”他紧张地问。
“不是。”沈昼淡淡道。
今泽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愤怒地说:“这具身体快撑不住了,你为什么要把计划延期?”
沈昼说:“你不需要过问。”
今泽怒不可遏,第一次壮起胆子反驳沈昼:“你的剑呢?烈天!你把烈天给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昼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挥,烈天从今泽胸口飞出,微微铮鸣。
今泽握住烈天,对准沈昼。
沈昼漠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了,你就用它杀了我。”这是当初沈昼对他说的话。
可后面还有一句。
——“你什么时候会失控?”
——“四年之后,一月初八。”
一月初八,早就已经过了。
今泽的视线落在剑刃上,这把剑如同它的主人,即便被他人握在手里,即将斩杀剑主,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世间最强的剑,也是唯一能杀死沈昼的剑。
而他,是沈昼钦定的执刑人。
云烟无声掠过,沈昼说:“来啊。”
今泽缓缓抬眼,他的手开始抖动,直至彻底握不住剑。
烈天从他手里飞走,重新回到他胸膛。
今泽颓然地退后,他永远做不到像这一人一剑这般冷血。
沈昼平淡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径自到台阶前坐下。
他摘下荷包,掏出一颗糖,静静地含进嘴里。
终于,今泽想,算了。
沈昼不想死,他还不想杀呢。
他默默坐到沈昼旁边。过了会,沈昼开口,没什么波澜地说:“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
今泽诧异地投去目光。
沈昼从不与他聊这些事,况且他这个人,难道也会为此困惑吗?
沈昼慢慢地咬着糖果。
他并没有困惑,更称不上悔恨什么,他只是久违地想起这个问题。
曾经的那个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出如此决绝、如此惊世骇俗的选择?
良久,他说:“我想不起来了。”
他的一部分记忆尚被封存在烈天里,只有突破渡劫,才能完全拿回。
他把糖嚼碎,咽了下去。
这糖对任何人来说应该都是甜的,只有对他不是。
可他还是喜欢吃,每次吃的时候,总是莫名想到那双常常望着他的眼睛。
黑亮如曜石,安静却夺目。
真奇怪。
为什么那些口口声声爱他的人,总是一次次将他推远,从不回头。
“阿昼,你别怪爹狠心。”
“阿昼,是娘亲对不起你,你放手吧。”
“哥,我现在才发现,我和爹娘都是一样的人。所以,别管我了,让我去死吧。”
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满满写着要他留下来的情绪。
他从前总是避开她的眼,遮住她的眼帘,不愿与她的目光对视。
可现在,他忽然,很想见到那双眼睛。
清风带走了山巅的云彩,一道鹤影划破天际,鹤唳如哀鸣。
沈昼突然说:“你吃过火锅吗?”
今泽一怔:“什么东西?”
沈昼淡淡一笑:“味道不错,你下次可以尝尝。”
说完他站起身,头也不回道:“计划推迟,四个月后我会来找你。”
这一次,今泽不再阻拦,起身目送他离去。
他想,或许应该见那个女人一面。
至少知道,是什么留住了沈昼这只孤魂野鬼。
*
幽寂的房间里,沈昼踏雨归来,点亮屋内的灯光。
“怎么不开灯?”他看向散落的床帏。
华灯从床帏后探头,小声问:“你去干什么了?”
沈昼递出药瓶:“给你拿药。”
华灯接过去看了看,不明白:“什么药?戮仙散的毒不是解了吗?”
“这是压制你病症的药,三清散。”沈昼说,“每月发病时服用,连续服用四月,你就再也不会遭受这份困扰。”
华灯震惊地捏紧药瓶:“真的吗?世上竟还有这种齐药?”
“你想要,就能有。”沈昼说,“其中一味月华凝露费了些功夫,所以现在才给你。”
“那我应该出多少钱合适?”华灯惊喜地问。
沈昼微微笑了下:“我说过了,剑穗的回礼。”
华灯抿了抿嘴,也跟着笑起来,攥着床帏的手慢腾腾松开,给他让出一块地方。
她垂下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头顶落下一声轻笑,沈昼坐到她旁边,懒散的语气一如既往:“我不跟酒鬼计较。”
华灯鼓起脸:“我没喝多少……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
沈昼低头,看见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胳膊,耳畔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其实你要走,我不是非得挽留,但是……”
她似乎很艰难才说出口:“我只是有点……你懂的。”
沈昼抬眸,压下眼中笑意:“什么?”
华灯吞吞吐吐:“就,那什么。”
他摊开掌心,倒出一粒丹药送到她面前,盯着她湿润的眼睛,步步紧逼:“那什么?”
华灯咬牙,一鼓作气把药吞下,闭着眼睛说道:“有点舍不得你,不想要你走,行了吧!”
说完这一句,她羞赧难当,耳朵红了个透。
听到笑声,她蓦地睁开眼,恼羞成怒:“憋回去,不准笑!”
可沈昼还是笑,华灯伸手,用力地推搡他,意料之中没能将他推远。
沈昼笑够了才说:“你可以挽留。”
他凝视华灯隐含期待的眼眸:“三清散需连续服用四个月才能生效,我会留下来,直到你的症状完全消失。”
华灯飞快瞄了他一眼,点头,假装淡定地“哦”了声。心情犹如雨过天晴,她嘴角翘起来,抱着膝盖,默默消化刚才吃下去的药。
然而没多久,燥热袭来,她蓦然察觉不对。
这感觉太熟悉,却比前几次还要强烈。
“这个药,为什么……”她抓住沈昼的胳膊,蹙眉询问。
沈昼说:“有一点副作用,但你可以忍过去。”
很快地,华灯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抓着他胳膊的动作变成缠抱他。沈昼顺着她的力度让她躺下,喂了第二颗丹药。
华灯趴在他怀里,就着他的手指,将丹药吞下,舌尖倏忽绕过他的手指,轻舔了一圈。
沈昼别过眼,不知为何,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仔细去闻却又捕捉不到。
半晌,华灯脸色潮红地道:“不行,我忍不了!你这什么药啊……我……”
她难以启齿,脸埋进枕头里。
沈昼不禁蹙起了眉:“这么难受吗?”
华灯闷闷的声音传出:“你能不能,想点办法?”
沈昼思索:“什么办法?让你晕过去吗?”
华灯恼怒道:“不是这种……你就一点经验没有吗?”
沈昼大概明白了,说:“没有。”
华灯怒道:“没见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
沈昼依然说:“没看过。”
华灯惊呆了:“……书也没看过?”
沈昼:“我只看剑谱。”
“………”
华灯放下枕头,索性开始往外爬:“算了!我去找别人……”
沈昼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拦。一直到她快要爬到床沿,忽然脚腕传来冰凉的触感,粗糙的大掌一把拽住她,狠狠将她拖了回去!
华灯猛地往后一撞,直接撞进他坚硬的胸膛,脑子都空了几秒,张嘴便想骂人。
可他仿佛提前预知到,箍住她下巴不许她出声,另一只手锁住她腰肢,将她死死摁进怀里,低声问:“想找谁?你的裴师兄吗?”
华灯发不出声,他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这个门,他马上就会变成死人。”
说罢,手指一松,华灯终于能开口说话。
“你怎么这么混蛋!”她气得脸都红透了,“你不是不会吗?那我找别人怎么了?”
“我确实不会。”沈昼不紧不慢地笑道,“不过你的话本很有趣,我已经学完了。”
华灯一惊:“我的乾坤戒不是锁了吗?你竟然偷看我的书?”
沈昼毫不羞愧:“我告诉你,就不是偷看。”
华灯气结,可身体的难受已经不可阻挡,她别别扭扭地问:“那你……你学了什么?”
“很多。”
沈昼说着,垂下眸子注视她,明明一如往昔般平静,却让她有种随时会被吞掉的错觉。
“你要试试吗?”他攥着她的腰问。
他的确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从第一次见面,华灯就注意到。
像是被这双眼蛊惑,她鬼使神差地歪了下头:“那就、试试?”
她说完又不太好意思,轻柔地偏过头。从沈昼角度,能看见她纤长的脖颈,以及绯红的耳垂。那么脆弱,那么柔和,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
沈昼攥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可是凑近了闻,又什么都没有,不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倒是华灯这边,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睁开眼疑惑地问:“你是不是根本没学会?”
很好,还会用激将法了。
沈昼垂眼,指尖顺着她的衣衫,缓缓下移。
华灯愣住,随即脑子嗡一下炸开,不受控制地后退。
沈昼按住她肩膀,说:“乖,我不会让你难受。”
华灯的头抵到他胸膛,做不到。
沈昼说:“听话。”
他的话向来不说第三遍,见她不答,便不再问她。
雨水簌簌扑打到窗上,他推开窗户,接住这从芭蕉叶滴落的水痕。
雨水浸透指尖,被他难得温柔地捻住。
“你停下!”华灯浑身战栗不已,骤然挣扎起来,“我、我不要了……”
然而另一只手就搭在她背后,当她起身时,毫不费力就将她带进怀里,不容拒绝、不容后退。
他沙哑的声音说:“华灯,你怎么总想跑。”
华灯小声说:“是你看上去太吓人了。”
沈昼乜她一眼,最终无奈地叹了声。他抬手,扯下发间红色的发带,侧首对她说:“帮我系上。”
华灯依言为他将发带绑好,他转过脸,锋利的眼眸被完全掩盖,高挺的鼻梁顶着红绸,竟有种别样的妖冶。
华灯看得移不开眼,忽觉颈侧一热,他的手指不知何时探来,压住她的脉搏。
这只手先前很凉,现在却变得比往常还热,华灯心知自己心跳极快,悄悄往后退了些。
好在沈昼没有追究,只是问她:“还紧张吗?”
华灯一下明白,为何他要将眼睛蒙住,心跳的确平静不少。
她下意识点点头,这才想起他看不见,又开口:“我本来也不紧张。你……你开始吧。”
“嗯。”
轻轻一个字节,让华灯的心整个提起。
她慌乱地想要说话:“我……唔。”
嘴唇被一根手指挡住,手指的主人似乎在笑。
“嘘。”他说,“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华灯的身体一下子紧绷。
“喜欢这样吗?还是这样?”他问,“为什么不回答?你不喜欢我这样摸它,还是不喜欢它和我亲近?”
“你不准说话……不准问……哈…不准这样!”
他的指甲轻轻挠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划拨着。
灯光昏黄摇曳。
床帏上两道影子交叠,在寂静的夜晚中,流出隐约的声响。
“不准哪样?”沈昼我行我素,语调沉稳,“这样不行?”
华灯:“不……”
沈昼:“那这样?”
采撷芭蕉的人充满怜惜,却绝对称不上温柔。
雨水顺着指骨流下,他的手指被芭蕉叶彻底裹住,奇异的感觉哪怕是他也有一瞬失神。
怎么会这么软,这么——
“不行……沈昼……”
少女整个人都变成一团棉。
她好像不喜欢他这样扰乱芭蕉叶,脸颊汗湿地哭哭唧唧。
“这个时候可以不叫我名字。”他若有似无地叹息了声。
“唔?”下颌抵着的脑袋动了下,他知道华灯正在抬头看他,然而他没有回答。
她以为喊出他的名字,就能抓住救命稻草。可其实他只想更用力,用力欺负得她更狠些。
恶劣的想法在心底蠢蠢欲动,他不动声色,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担心,我会让你舒服的。”
华灯低低地啜泣一声。
沈昼心情愉悦地感受着她的反应。
他想知道怎样能让她更快乐,怎样能让她哭得更凶。
但好像不论他如何逗弄,她都能乖乖受着,即便快要达到极限,变得一塌糊涂。
沈昼低声笑道:“它好像很喜欢我的手。”
像刚出生的小猫,遇到人的手指只会懵懂地舔蹭上来,乞求更多滋润。
真可爱。
他故意逗弄着,把这猫儿耍得团团转,而它全然不知。
风声仍未停歇。
华灯半阖着眼,已经顾不上去擦眼角沁出的泪。
床帏一角随风掠起,隐隐可窥见其中形貌。偏偏沈昼不再出声,华灯也只好压抑着出声的冲动。
但这份沉默,只会让其他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她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说不清是想要快点结束,还是更深地沉沦其中。
院外疾风骤雨,忽起忽落。
男人伸手摘落一叶芭蕉,粗粝的厚茧磨过枝叶,芭蕉蜷缩着,在雨中瑟瑟发抖。
她忍不住抽噎两声。
一只手从背后越来,抚摸她的脸。沈昼问:“为什么不叫?”
华灯咬住牙关不说话。
沈昼说:“我设了结界,没人会听到。”
华灯摇头,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
沈昼感受到了,但那只手没有撤开,而是直接撬开她的嘴,命令她:“叫出来,不许忍。”
牙关被迫松开,华灯难以抑制地叫出了声。
沈昼仿佛满意了,手背揉了下她的脸,带着夸赞的语气:“对,就这样,让我知道你在快乐。”
华灯失神的双眼蒙住一层薄雾,她模糊地看到沈昼的样子,突然发觉她从前似乎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他学会了收敛克制,好像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
此刻她终于明白地感受到,沈昼身上透出来的气息,究竟多么富有侵略性。无孔不入、无处不占,将她牢牢束缚,不留一丝缝隙。
如此恐怖,又如此诱她接近。
她眨了眨眼,泪水掉下两滴,让她更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脸。
红绸遮盖他漆黑的眸,她猜不出他的情绪。
她突然后悔蒙上这双眼睛。
他现在会是什么样?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是否会多出几丝波动?
他是否也会看着她,逐渐变得像她一样?
好奇战胜了羞赧,她顺从心意,去勾弄沈昼脑后的绑结,然而这一举动很快被制止。
“你又不听话。”男人捉住她的手,揉捏她柔软的指腹,语气难辨喜怒。
窗外寒风卷过,春水潺潺不休。
水渍渗透窗柩和门缝,缠缠绵绵流了一地,连床铺都被打湿,沿着粉嫩的衣衫蜿蜒流落。
少女无助的呜咽,男人压抑的喘声,都在这间密闭的屋子里一浪盖过一浪。
忽然,声音停了下来。
华灯迷蒙地仰起脑袋,仿若催促:“嗯?”
为什么不继续了?
男人唇角一勾,微微侧首,似在看她:“我累了,你可以自己来。”
“……”
华灯懵了。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让她自己来?
她完全不想动,可是真的好难受啊。
这感觉简直像坐过山车被卡在最上面,她咬了咬唇,最终妥协,颤巍巍抬起沈昼放在她面前的手。
这是她无比熟悉的手,手指修长,指甲齐整,骨骼清晰而有力。唯一不同以往的,是整只手都泛着淡淡的红色,水光犹未消散,暧昧诱人。
华灯的呼吸凝固了,几乎要抓不住他的手掌。
她想像沈昼一样,用这只手完成今天的任务,让她彻底解脱。可她把手拉过去,在快要触碰的地方,又突然放下了。
“我……”她红着眼眶,浑身都因羞耻而颤抖。
“你欺负人,我讨厌你,沈昼。”她吧嗒掉下一滴泪,委屈地重复,“我真的讨厌你,沈昼!”
沈昼沉默少顷,叹了口气:“你又叫我的名字。”
华灯愣了愣,没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不重要了,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重新有了动作,轻车熟路回到它喜爱的地方。
他似乎这时才放弃伪装,用尽手段翻弄,却偏偏不让她解脱。
华灯哭着喊:“不,别这样嗯……别掐……”
骤雨如注,不可阻挡。他始终不肯停下。
华灯受不住了,眼泪流得像水一样,她报复地咬住沈昼的肩膀。
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牙齿深深嵌进肌肉,沈昼非但不恼,反而轻笑了声,手指一勾戏谑道:“它也在咬我。”
华灯听得面红耳赤,边咬边打他:“混蛋,你怎么这么讨厌!”
沈昼的胸膛一阵震动,他笑着说:“松口,不然我就咬回来。”
华灯没有松口,咬得更用力了,沈昼任她咬完,将她从身上扒开,手指点住她的脖颈,缓缓滑落。
他在找那颗痣。
凭着记忆,摸索到她锁骨下方的位置。
“是这里吗?”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感受不出来。
华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处在可怕的余韵中,胡乱摇头:“不是……”
沈昼微微一笑:“哦,那就是这里。”
完全不给华灯反驳的余地,他直接低头,张嘴咬了下去。
刺痒的感觉传来,华灯脑子炸开烟花。
他怎么可以咬她的、她的……
“呜。”
可没等她将人推开,就充满恐惧地发现另一件事——他的手指,又过来了。
大雨淅淅沥沥,门窗呼哧作响。
风起不息,门前芭蕉零落一地,可怜地被雨点敲打,被迫溶进夜色。
而这一夜,注定比以往更为漫长。
第40章 雨霁天晴
沈昼小的时候, 朋友很多,他最喜欢的男孩叫殷则京,是个富家子弟, 永远穿最好的衣裳,用最好的剑。
殷则京是个吝啬的孩子, 并不喜爱与人分享,但他觉得沈昼人不错, 所以愿意分给他剑谱和灵药。
在沈昼全然不成熟的观念里, 朋友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可后来, 殷则京搬离家乡, 据说是因为天赋出众, 被主家选去重点栽培了。
沈昼哭着为他送别, 而殷则京虽然眼眶通红,却摆手笑着对他说:“别难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等你来找我的那一天!”
随着年岁渐长, 沈昼如每个人那般, 遗忘了这个儿时的伙伴。直至他拜入仙门,见到了身为首席弟子的殷则京。
他比年少时更张扬,更意气风发。
众目睽睽的演武台上, 他一跃而下, 迎着光招手:“阿昼,快过来啊,阿昼!”
沈昼提剑追了上去,无奈地喊:“等等我,则京!”
仔细回想下,后来的一生, 他似乎都在说这句话:“等等我。”
他完成儿时所想,与殷则京当了一辈子朋友,甚至见证了殷则京和陈曦的爱情。
奇怪的是,沈昼从未怀念这样的日子。
正如现在,他几乎回想不起关于殷则京更多的事。
最后的那份记忆定格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殷则京抱着陈曦的尸体,平静地对他说:“你走吧,沈昼。”
……
“……”
一夜暴雨过后,庭院幽寂如许,巳时日光正盛,金灿的光芒穿透床帏,照亮了沈昼徐徐睁开的黑眸。
他右手搭在额头上,无声盯着床帐,怀里的少女尚且酣睡,手指绞着他的衣裳。
她睡姿并不安稳,衣衫胡乱地套着,还是她累极睡去后,他帮忙系好的扣子。
沈昼扯过被子,盖住她裸露的肩膀,静静地出了会神。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觉,更别提做梦。
可昨天晚上,他确确实实睡着了,除了那场梦,睡得很安稳。
眉心的刺痛一阵接着一阵。
也许是梦境的缘故,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更强烈,尽管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但脸色还是逐渐苍白。
他习惯了,本该可以忍受,但这次他忽然不想忍了。
他搂住了怀里人的腰,从背后拥抱她,将头埋进她后颈,沉默地感受她的气息。
她睡得正香被人打扰,也只是随手拍了拍,含糊道:“乖,我睡觉呢。”
这是又把他当成咪咪了。
沈昼挑了下眉,有种把她叫醒看看他到底是谁的冲动。可他终究没做,只是掐了下她的腰,轻哼一声。
华灯搭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胸膛,呼吸绵长均匀,心跳平稳富有韵律。
就这样听着她的脉搏,沈昼的头疼莫名散了些,不知从何时起,眼睛阖上,又睡了一觉。
这一次,他没有梦见任何人。
“……嗯?”
华灯睁眼居然发现沈昼在睡觉,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和沈昼面对面,沈昼的胳膊搭在她腰间,她的手抵在沈昼胸膛,两个人就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气息纠缠地沉睡。
想到昨晚的事,华灯脸色骤然红了个透。
他们竟然……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道侣,纵然是假的道侣,可那也是道侣。
华灯如是安慰自己,试图从他的怀抱撤离。奈何他搂得太紧,加之身体酸软,几乎没什么力气。
尤其大腿的位置,大概是沈昼昨晚强行撑着她的腿,不允许她合拢的缘故,所以总觉得有点别扭。
华灯记得很清楚,当她无意间低头时,曾见到桃粉的衣裙下,他的大掌紧紧锢着她雪白的肌肤,留下红色的印记。
而另一只手——
华灯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
淡定,淡定,作为接受过开化教育的人,她应该习惯这种事的发生。
不过。
她悄悄觑眼打量沈昼,还是感到惊奇。
整整两个月,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沈昼睡觉,难道他真被夺舍了?
她支着手肘,撑起小半边身子,安静凝视阳光下熟睡的男人。
他睡着的模样真是和清醒的时候迥然不同,浓黑的睫毛闭上,遮盖了他冷漠的眼神,让人更清楚注意到他俊秀的轮廓和昳丽的线条。
这时的他没有那么锋利,甚至显出几分乖巧。
也只有这时,华灯才能真切意识到,曾经回忆中惊鸿一瞥的小男孩,的确成长为了眼前这个冷峻强悍的男人。
她看着看着,突然对上一双点漆黑眸,眸子里犹带几分慵懒,勾得她心脏莫名多跳了两拍。
华灯一瞬间和他拉开距离。
沈昼笑了笑,下意识轻拍她的后背,如昨夜那般安抚,低沉的嗓音问:“怎么了?没睡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华灯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再度燃烧。
“没有,我睡得挺好的。”她嘴硬道。
防止沈昼多问,她赶紧转移话题,把矛头对准他本人:“但是你怎么也睡着了?”
沈昼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吊儿郎当地说:“我不能睡吗?”
华灯只觉好笑,敷衍地点头:“能能能,我的床很大,你随便睡。”
两人相继起床后,华灯回忆了下最近要干的事。
仙门大比还没结束,她得继续为比赛做准备,毕竟她说要拿第一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昼今天久违地清闲,一改常态不去修炼,而是为她指点功法。
不知道是不是华灯的错觉,他今日似乎更懒散,也更好说话了些。
比如练功的时候,她故意摸鱼偷懒,沈昼也不逼她,就往旁边一坐,说:“等你休息好再继续。”
同样的招式她用错两遍,沈昼也只是平常地说:“不错,这次比之前有进步。”
华灯:怕不是真被人夺舍了吧!
而且今天沈昼发呆的次数也比以往多。
他躺进藤椅看天的时候,华灯就凑到他旁边,小声问:“沈昼,你怎么了?”
沈昼依然望着天空,轻描淡写地说:“头疼。”
“啊?”华灯紧张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记不清了。”沈昼的声线很低,透着倦怠,“它为什么在疼?”
后一句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着什么人。
华灯犹豫了片刻,悄悄伸手,触碰他的太阳穴。
沈昼怔了怔,没有阻拦,转过眼注视她。
华灯顶着他的目光,认真地为他按揉穴位,模样很是努力。
沈昼笑了出来,按下她的手:“不疼了。”
华灯不信:“真的吗?”
沈昼说:“真的,本来也不是很疼。”
华灯这才松了口气:“你以后头疼都可以找我,这方面我可有经验了。”
沈昼看了看她,抬手往她头顶一敲,在她的痛呼声中笑道:“这种经验?”
华灯:“……你别躲!让我打回去!”
沈昼捉着她的手腕放声大笑。
华灯打不到,改为踢他,朝他小腿用力踢了一记,得意地看向沈昼。
沈昼挑眉道:“行,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华灯谦虚道:“哪有哪有。”
说完才发现,沈昼仍旧没有松手。那只握惯了剑的手攥着她的手腕,骨节分明,根根修长。
不得不承认,沈昼学习能力极强,带来的感觉也是快慰远远大于其他。
……怎么办。
她根本没办法直视了。
她懊恼地想要抽出手,忽然听到沈昼的声音,似笑非笑问:“你在想什么?”
华灯猛地清醒,立刻回道:“关你什么事?我又没想你!”
“啧。”沈昼说,“专心点,接着练。”
这一回华灯不敢再出院子,一整天都和沈昼待在一起练功。
等到天差不多黑透的时候,她收回玉虚扇,磨磨蹭蹭走到沈昼身边。
“那个……”她清咳了声。
沈昼躺在藤椅上,转向她,挑着眼尾懒懒地出声:“嗯?”
华灯眨眨眼:“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沈昼的头猝然又疼了一下。
他静了少顷,起身说:“对。”
他跟在华灯后面,回到熟悉的屋子,随手关闭房门。灯光亮起,恍如昨夜。
华灯拿出药瓶,盯着看了会,眼一闭心一横,吞了两粒下去。
沈昼就在旁边看着,面色平静。
他很少会怀疑自己的决断,但现在他情不自禁地想,他昨夜的举动究竟是否正确?
好像越与她接触,越能意识到自己是个怪物。
越接近她,就越想杀了她,无可抑制。
华灯很快就难受起来,扯着他的袖子问:“你这个药方,不能改良一下吗?”
“已经改良过了。”沈昼垂眸,“本来你应该灵力全废,现在只需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他一条腿压住床铺,想要继续昨晚的事。
然而华灯仿若受惊的猫,飞快地缩进床另外一侧,偏过头说:“我……我不要你来了!”
沈昼的动作顿住。
他直起身,影子覆盖到华灯身上,逆光的眼眸酝酿着未知的波涛,晦暗难辨。
华灯还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你不是说天底下的修士,我可以随便选吗?”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找别人,但她觉得应该给沈昼一点被开除的危机感,免得他又像昨晚一样肆无忌惮,折磨得她快要虚脱。
沈昼看着她:“我说过吗?”
华灯急了:“说过啊,你怎么还反悔!”
沈昼面不改色:“你记错了。”
华灯被他的无耻震撼住。她拂开被子,气冲冲就往下走,嘴里说着:“我不管,反正我要去找别人,你……”
她耳朵微微发红,小声说:“你昨晚太过分了。”
她落地就要穿鞋,一条手臂悄无声息横到她腰前,轻而易举将她抱了回去。
华灯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被他压倒在床榻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分?”他的声调稀松寻常,但华灯忽地汗毛倒竖,仿佛感应到某种危险。
“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很喜欢。”他慢条斯理地说。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贴着她后颈呢喃:“就像这样。”
华灯喉咙里溢出惊呼,眼尾飞红道:“轻点……”
沈昼微微一笑,答应得十分轻松:“好啊。”
现在他不会怀疑了。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接近华灯。
那些人都该死,裴度云、段译、唐逸峰,通通都是。
浪潮再度席卷,华灯迅速沉没到他掀起的波涛中,双膝跪坐着,脊背簌簌发抖。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几乎不怎么费力,就精准找到让她反应最大的方法。
华灯双目失焦,神色迷离,紧紧揪住床褥,忽而听他在耳畔问:“你喜欢别的吗?”
“唔嗯?”她在破碎的吟哦中艰难出声。
“我看书里说,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用。”他像个好学的学生,勤勤恳恳钻研着,“比如这个。”
华灯浑身一颤,脚尖猛地绷紧:“你放了什么……!”
沈昼轻笑道:“蛟珠,你说它好看。”
……她回头就把那些书全都撕了!!
华灯难受道:“拿出去。”
见沈昼不听,她改而抓住他青筋浮现的胳膊,哼哼唧唧地说:“我要你,不要这个……”
沈昼的动作有几秒停滞,随后骤然加重力度。
“停……我不是要这样……”华灯混乱地摇头,乌发披散如瀑。
沈昼不理会,只是问她:“是要我还是要别人?”
华灯不肯回答。
沈昼笑了笑,说:“不是去找别人吗?就这样去吧。”
他扬手一挥,一道水幕出现在面前,清晰呈现出床榻上的一切。
华灯瞳孔骤缩,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忘了蒙住沈昼的眼睛。
她恼怒道:“你转过去!”
“我没有看。”水幕上,沈昼的确闭着眼,“那你呢?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