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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正式上课第一天。

许晚春比预备铃早半小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

她以为自己来得足够早, 却不想,小小的泥草屋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

站在班级门口, 顶着一双双好奇的视线, 饶是有着成年人内芯,许晚春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就在她抬脚走进教室的瞬间,陆陆续续站起了几个小孩。

其中,屯大爷的小孙子,虎头虎脑, 格外活泼的许小虎飞快招手:“桃花儿, 我爷让我跟你坐一起,我还给你留位子了。”

这话一出, 另外几个得了家里叮嘱的男孩也纷纷开口喊人。

许晚春一个头两个大,她能认出这些孩子都是许家屯的,但真的不熟。

而且, 她心里已经有了同桌人选。

想起兰草婶子的几次拜托, 许晚春的视线就在教室里逡巡了起来。

很快, 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是李玉兰!

再看她旁边,果然有个空位。

于是, 许晚春朝着几个小男孩摇了摇头:“谢谢你们,我想跟玉兰姐坐一起。”是的,只比她大三个月的小姐姐。

李玉兰没想到那么本事, 那么漂亮的桃花真的愿意跟她坐,还叫她姐姐,当即兴奋得小脸通红。

“玉兰姐,我能坐在这边吗?”走到小姑娘身旁,许晚春再问了一次。

“就……就是给你……留的位置。”磕磕绊绊说完, 本就内向的李玉兰更加爆红了脸颊。

见状,许晚春一屁股坐到旁边,才笑说:“谢谢玉兰姐。”

“不用谢。”声音依旧细如蚊蝇,但明显带上了小雀跃,然后想起什么,她忙忙掏出帕子,将包在其中的一小块麦芽糖送了出去。

看着递到眼前的糖果,许晚春惊讶:“给我的?”

李玉兰生了张可爱圆脸,梳着两条麻花辫,此刻圆圆的大眼睛中全是星星,她重重点头:“嗯!”这是娘奖励她的,但她没舍得吃,想留给桃花妹妹。

别看许晚春来到这边几个月,吃喝不错,零嘴也有,但那是许荷花本身有钱,资源又只用在两个人身上,自然过得舒坦。

待多了采药收入后,许家母女俩的条件,更是成了屯里拔尖的存在。

但寻常人家的小孩儿,根本没什么零嘴,嘴馋也不过去山上采野果、抓鸟雀,可见小姑娘这块糖的重量。

许晚春并没有拒绝,大方接过来后,也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递过去,并小声道:“我们换着吃,这样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啦!”

这小孩特别害羞,也特别自卑,据兰草婶子说,玉兰姐的爷奶并不同意她读书,认为丫头片子浪费,不如早早物色对象,长到10岁就可以送去夫家做童养媳,还能省不少粮食。

但许兰草夫妻在许晚春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坚持将人送来读书。

许晚春跟养母都得了兰草婶子不少帮扶,在学校里护着些对方的女儿,她自然乐意。

而这厢,本来还有些不敢收的李玉兰小姑娘,已然被哄的浑身冒粉红泡泡……没错,她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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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许家屯小学。

一共32名学生,加上自己,女孩子却只有5人。

上午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算术。

许晚春表面上认真听讲,脑袋里却在复盘这两天背诵得药典。

有事情做,时间自然过的很快。

待放学铃响起,住在许家屯的孩子们全部撒欢儿往外跑。

这时候没有接孩子放学的习惯,校门口一个大人也没有。

许晚春跟李玉兰小朋友手牵手,踩着蜿蜒的泥土路,一起往家走去。

本来几个男孩子也跟在一起,后来嫌她们走得慢,将家人的叮嘱抛到脑后,三三两两跑了个精光。

“桃花儿,下午我来找你一起上学好不好?”自觉已经是最好的朋友,在亲近的人跟前,李玉兰总算露出了几分活泼。

答应兰草婶子照顾她闺女,再加上小姑娘性子很好,许晚春还蛮喜欢,自然一口应下,末了又解释了句:“……如果我不在家里,肯定就在我师父家。”

曹大夫家啊……李玉兰握紧小拳头,为了跟好朋友手拉手一起上学,她终是硬着头皮保证:“我……我肯定去找你。”

许晚春被她一副上刑场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李玉兰……?

第一天正式上学,回到家后,少不得被家长们关心。

许晚春也不例外。

不过,大约是她往日过分上进,许荷花女士只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

师父师娘更是不关心学业,只在意她有没有交到朋友。

等到了下午上学时间,李玉兰果然红着脸跑了过来。

然后在三位长辈欣慰的眼神中,许晚春囧着表情,跟小姐姐手牵手,一起上学堂。

她以为,后面的生活会再次回复平淡,却在第三天回来吃中饭时,在院子里遇见了惊喜……

“汪汪汪……”

稚嫩的狗叫声,完全威慑不了满脸姨母笑的许晚春,她一把薅住小家伙揣进怀里兜着,才兴奋喊道:“娘!咱家真的养狗了呀?”几个月没动静,她以为没希望了。

听到声音,许荷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边掸围裙上的草屑,边回:“你不是一直想要凶一些的小狗?娘好容易才寻到的。”

“在哪寻的啊?”许晚春其实不大了解狗狗的种类,但小家伙浑身灰褐色毛发、尖尖的小耳朵、还有相对身形稍宽大的爪爪,应该能长成很大只无疑了。

见闺女喜欢的不行,小狗也摇尾巴舔着桃花儿,许荷花好笑:“从赵家屯抱回来的。”

赵家屯?好像挺远的,大约有十里地,许晚春皱眉:“您自己去抱回来的?”

许荷花又坐回灶膛旁烧火,闻言不以为意:“是啊,跟敬军叔借了马,骑马去的,来回也就俩小时,快得很。”

许晚春快走到养母身旁,语气难得严肃:“娘!您没听师父说外面很乱吗?万一遇到胡子咋办?”

许荷花摆手:“娘仔细着咧,特地穿了男装去的,没事儿。”

养母在某些方面其实挺粗心,许晚春心知正常劝说没有效果,便来了个狠的:“我们班也有个女同学是赵家屯的,回头我去找她玩。”

许荷花立马反驳:“那不行,太远了,你一个女娃娃咋能去?”

许晚春:“您也是女娃娃,您能去,我怎么就不行?”

许荷花被闺女称呼自己“女娃娃”给逗笑了:“行了,行了,娘知道你的意思了,往后不会一个人出远门的,你也不许一个人跑出去知道不。”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您要说话不算话,那我也能不算话。”

“嘿,你这丫头,小小人家,一肚子鬼心眼,去去去,抱着你的狗取名字去,别妨碍我做饭。”

被母上大人赶苍蝇般对待,许晚春也不在意,目的达到就好,只是给狗取名字……“娘,您觉得叫当归怎么样?”

“当归?这不是药材吗?”跟着闺女后面挖药材,许荷花不知不觉也认识了不少草药。

许晚春:“对,就是药材名,好听吗?”

许荷花不理解为什么小狗取个药名:“叫大黄不行?”

那肯定不行的,许晚春嫌弃脸:“娘,我去问问师父师娘。”

“去吧,去吧,正好他们还不知道咱家养狗了……对了,快去快回,再有十分钟就吃饭了啊。”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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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狗狗才出了院子。

许晚春就发现远处有一道瘦高身影往这边靠近。

师父是大夫,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寻医问诊。

所以一开始,许晚春并没有在意。

只是当她继续往前,在师父家门口站定时,才隐约看出来人好像是……军人。

许晚春皱眉,索性不急着推开院门,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然后,渐渐的,待来人越来越近后,她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怎么会……

“你是……小师妹?”曹景梁一路风尘仆仆,越靠近,越是近乡情怯,本还想着得在院外做多久心理建设,才敢推开栅栏门,却没想,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立着一道小身影。

再靠近,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与年纪后,他便有了猜测。

“师兄好,我是许晚春。”来人背对着阳光,在离自己两三米外停了下来,许晚春的视线在对方如画般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上一一扫过,确定真是照片中海棠初绽的少年人,才露出个微笑。

曹景梁微微弯腰,语气温柔:“我知道,小名叫桃花是不是?”

“是,师父师娘都这么喊我。”

提到一年多未见的父母,曹景梁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语气中也裹上涩然:“我爸妈……最近好吗?”

这是……想家了吧?到底才是个17岁的孩子,许晚春没说什么调侃的话语套近乎,而是弯了弯眼:“挺好的,知道师兄回来肯定特别高兴。”

说完,也不急着抱小狗给师父师娘看了:“师兄,我先回家了。”

“不是要进来吗?”刚才他远远都瞧见了。

许晚春的余光已经瞄到师娘从厨房里走出来了,于是她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晚点再来。”说着,人已经快步跑开了。

开玩笑,亲人难得团聚,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落不下的笑,流不尽的喜悦泪水,她杵着算怎么回事。

见小丫头短短的腿儿,却跑的飞快,曹景梁眸底浮现了笑意。

虽然师妹跟他想象地不大一样,意外的活泼,但母亲形容的慧心巧思是真的,明明才8岁,却格外通透……

“儿子?!”

惊呼声唤醒了沉思中的曹景梁,他回头,看到母亲的同时,清俊的面容上也浮现出笑容:“妈,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苏楠还以为自己思念儿子出现了幻觉,如今见臭小子不仅应了自己,还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当即喜极而泣:“曹秀?曹秀!快!儿子回来了!你快出来!”

苏大美人难得有这么不在意形象的时候,她边喊还边跑向儿子。

厨房内,听到动静,正在烧火的曹秀也撩起袍角快跑出门。

只是待看到院子里,揽着妻子劝哄的少年时,他又猛地止住了脚步……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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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这么快?”

“师兄回来了,我这会儿杵着不合适。”

“谁?”许荷花从灶膛后面探出脑袋,刚要问师兄是哪个时,就已经反应了过来,她惊愕:“你是说曹景梁?”

许晚春将小狗放到地上,开始翻找它能吃的东西:“嗯,就是曹景梁。”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人瞧着没事吧?”

闻言,许晚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就想起学医时,导师曾讲过的一段历史。

在那三年的战争中,因医务人员稀缺,连很多医学生都上了前线。

眼下摩擦才没开始多久,本该在大学读书的师兄却突然回了家,许晚春不免多想几分。

“咋了?真出事了?”见闺女愣愣不回话,许荷花赶忙从灶膛后面起身,抬腿就要往隔壁去。

许晚春顾不得瞎想八想,赶紧将人拽住:“没有的事,人好着呢。”

“那咋不说话?你这妮子,吓死个人!”许荷花气的在闺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许晚春抽了抽嘴角,捂住屁股抗议:“娘,我都多大了?能不能别打屁股?”

“多大我都是你娘,打个屁股还不好意思了?”

这话没毛病,许晚春好笑哄:“是是是,我100岁了,您也是我娘。”

“去去去,臭丫头!”突然说的这么煽情,许荷花还有些不好意思。

见母上大人被逗笑了,没再想着去隔壁,许晚春面上不显,心里却叹了气。

若真如她猜的那般,这会儿师父师娘的心情怕是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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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的确应了许晚春的预料。

经过短暂的激动与欢喜后,在曹景梁说出第二天就要离开时,一家三口全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还是曹秀率先打破沉默,他安抚般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儿子坐了两天车,先让他洗漱。”

苏楠是个聪明人,已经察觉出儿子急切下的不对劲,但她没急着问,勉强扯出个笑:“对,臭小子是个爱干净的,妈现在就给你烧水去。”

曹景梁心里酸胀的厉害:“妈,我自己来。”

“不用,丢几根木棍的事,实在闲的慌,就让你爸领着你去摘个甜瓜,当餐后水果。”话音落下的同时,苏楠已经快步去了厨房。

曹景梁又看向父亲。

曹秀在心里暗叹口气,闷头领着儿子往院子的西南角走去。

九月初,甜瓜已经进入末季,整个秧藤上,也只剩下几个。

曹景梁弯腰挑瓜:“您跟妈怎么突然种起甜瓜了?”这是过去十几年从未有过的。

提起这个,曹秀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你小师妹是个爱吃的,给她种的。”

本来只是因为父亲一直沉默,随意起了个话题,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父母了解曹景梁,曹景梁也熟悉他们,在他的记忆中,两位长辈真算不上热心肠的。

所以,只能有一个理由,他们是真心喜欢小师妹。

思及此,再想到方才碰面时,对方的玲珑心思,曹景梁清俊的面上浮现出笑意:“看来您跟妈妈很喜欢她。”

曹秀白了儿子一眼:“桃花儿是个乖孩子,哪像你,主意一个一个的。”

这话曹景梁不认,毕竟小师妹才8岁,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很乖的好吗?

当然,眼下父亲明显心情不好,他还是别顶嘴了,老实摘瓜吧……

“你……是要上前线?”见儿子单手抱着个甜瓜走向自己,曹秀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个话题不容他有丝毫逃避,曹景梁抬眸,直直回视父亲:“父亲!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习得一身医术,就该贡献一份力量……也请您与母亲放心,儿子会牢记二老的养育之恩,努力平安归来。”

青竹初长成,却已有了屹立不倒的气势!曹秀眼神复杂的看着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儿子,既骄傲、又忧心。

好半晌,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红着眼眶后退一步,撩袍转身时,敛了所有的酸涩,只笑骂:“谁是二老?我跟你娘还没到四十岁,小兔崽子真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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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惦记师父师娘。

吃完午饭,许晚春先去了趟兰草婶子家。

与李玉兰小朋友说明下午不去学校,并请她帮忙告假后,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却发现,母上大人不在家里了。

就在她怀疑养母是不是去了隔壁,准备寻一寻人时,对方就提溜着一只大鹅走了进来。

许晚春将脚边突然激动起来的当归抱进了怀里,才问:“去哪买的鹅?”

许荷花:“找你二舅换的,景梁那孩子难得回来,娘给他做个拿手好菜。”

提到这个,许晚春又担心起师父师娘,却又不好莽撞跑过去,于是她生出一个主意。

许家院子里,靠西南位置的围栏处,种着一棵榆树。

她将当归放到地上,哒哒哒跑到树底下,抬起小短腿就要往上爬。

许荷花一脸莫名:“你干啥?”

尝试几次都没能爬上去,许晚春朝着母上大人求救:“娘,帮帮我。”

许荷花是个宠孩子的,虽好奇小书呆闺女为啥突然活泼起来,却还是乐呵呵将她提溜着举上树,嘴上还不忘念叨:“这就对啦,你还是个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网鱼虾,正是出去耍的年纪。”

对于养母口中的童年游戏,许晚春是真没什么兴趣,毕竟记性再好,再是成年人内核,学起中医来,也不是那么轻松,哪有多余时间去溜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本身也不怎么感兴趣。

若是给一部能上网的手机,嘿嘿,都不用人劝,她自己就能玩到飞起。

白日梦做做就好,手机是别想了,许晚春狰狞着表情,努力再往上爬。

许荷花双手呈托举状,做好随时接住闺女的准备:“你慢点儿,先说好啊,别爬太高了,咱家这棵树上可没有鸟窝。”

“您上来过?”

“我用得着上去吗?以为谁都是你那样的小短腿,看不见树梢?”

“小短腿怎么了?我又不是长不高。”

“那也没有我高,你亲爹妈我都见过,全是小个子。”

得,今天又是母女俩相爱相杀的一天,许晚春气的朝着树下守护着的母上大人皱了皱鼻子,才伸出脑袋往师父家瞧。

却不想,直直撞上了一双含笑的凤眸。

不管是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扒拉在树干上,还是偷窥不成反被当事人撞见,都叫许晚春恨不能立马木遁逃离。

“你这是……喜欢爬树?”对上视线后,因担心突然出声吓到小师妹,已经在院外站了一会儿的曹景梁这才出声问询。

自然不是,心理素质极强的许医生,坚决不承认自己准备偷窥,她弯了弯眼,挤出一个可爱的甜笑:“我娘说爬树适合小孩子。”

许荷花……她是这个意思?

闻言,曹景梁没再说什么,而是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师兄给你带了礼物,快下来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说实在的,许晚春有些意外,毕竟才17岁的少年,为人处世居然这般妥帖的吗?

曹景梁抬脚继续往许家来:“对,师兄专门去商场里买的。”

树下的许荷花也将两个孩子的对话听了个全乎,她立马举起手:“快点,娘抱你下来。”

许晚春也不墨迹,几下就扑到了养母怀中。

与此同时,曹景梁也迈进了许家大门。

许荷花率先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一番,才夸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桃花儿大,现在都比婶子高了。”

曹景梁家教很好,先礼貌地与长辈寒暄几句,才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小师妹。

“谢谢师兄。”许晚春伸手抱住礼物,真心道谢。

曹景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是师兄最喜欢的笔,不嫌弃的话,桃花儿也收下吧。”

这下许晚春更惊讶了:“两个礼物?”见面礼也不是这么给的吧?

小师妹小小一只,仰着小脑袋的样子似乎很费劲,曹景梁配合地微弯下腰:“嗯,两个礼物,师兄还想请桃花帮个忙。”

许晚春没要钢笔:“师兄你说。”

许荷花适时插话:“景梁先进屋坐下说?”

曹景梁坚持将钢笔塞到小师妹手上,才直起腰:“婶子,不用麻烦了,我明天就要回沪市,想请桃花儿这两天多陪陪我父母。”

这么急着返程,算是印证了许晚春之前的猜测,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许荷花却惊讶:“这么急?”

曹景梁的态度依旧温和:“嗯,学校还有事。”

“那……那让桃花儿现在就陪你过去吧。”

曹景梁自然一百个愿意,不过他先看向小师妹。

许晚春点头:“师兄等我一下。”撂下这话,她便抱着礼物快跑回了房间,将之放进衣柜里,才又跑了回来:“走吧。”

曹景梁冲着许荷花点了点头:“婶子,我们先过去了,母亲说,请您晚上来家里吃饭。”

“行,让你娘少做几个菜,我准备了铁锅炖大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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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去上学?”见到两个孩子过来,曹秀提了提下拉的嘴角。

许晚春像是没看到师父面上的勉强,笑嘻嘻打趣:“师兄回来了嘛,我琢磨着,您肯定想显摆小徒弟,干脆提前把假告了,怎么样?徒弟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你个头,惯会卖乖!”曹秀哪里瞧不出小丫头是想逗自己开心,他配合的戳了戳小徒弟的脑门,又笑骂:“昨天布置的任务也背好了?”

人只要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许晚春当即挺了挺腰板,张口就背诵起来。

小师妹还真是个开心果,曹景梁坐在一旁,越是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心里就越踏实。

幸好……幸好父亲觅得佳徒。

在自己不能承欢膝下时,还能有小师妹尽孝……真好。

若能平安回来……得给小师妹多多买礼物才好。

“怎么还没去休息?”苏楠从卧室里出来时,除了眼眶有些红以外,旁的已经看不出异样。

曹景梁回神:“我不累。”

苏楠催促:“坐了两天车,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怎么不累了?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快去眯一会儿。”

曹秀也看了过来:“去吧,有桃花儿在呢。”

有了小师妹插科打诨,曹景梁确实放心很多,便也不再硬撑,起身去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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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庄里,消息传播的及快。

曹大夫家的公子穿了军装回来这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曹景梁是在屯里长大的,谁都知道这是个优秀少年。

若他一直不回来倒罢,如今体体面面回归,难免就有人动了心思。

这不,下午三点,许晚春正陪着师娘下棋,十里八乡最得意的媒人就登门了。

看着媒人天花乱坠的吹嘘女方如何优秀,与师兄如何的天作之合,挨着师娘的许晚春小声吐槽:“这刘媒婆怎么没个新鲜词?”

苏楠笑盈盈注视着媒婆,嘴唇翕动:“你个小人家还懂这个?”

许晚春将脑袋往师娘背后躲了躲,不让媒婆看到她脸上的笑:“之前给我娘说媒的也是她,说的词一模一样,这业务能力不行啊。”

若不是情况不合适,苏楠差点笑了出来,被鬼灵精小徒弟逗的。

当然,真笑出来就不体面了,于是她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顺便挡住已经漫延到唇上的笑意,然后在媒婆停下来喝茶的工夫,回道:“实在是对不住,我家景梁还小,这几年不考虑成婚。”

条件好的有资格摆谱,刘媒婆表示很懂,她笑容更加殷切:“不小啦,我记得令郎17了吧?想我16那会儿都生娃了……老话说的好啊,成家立业,这就是先成家后立业的意思,遇到好姑娘,可得抓住咯!实在觉得年纪小,咱们也可以先订婚,许敬强说了,他就是稀罕景梁这孩子,啥彩礼也不要,还倒贴36条腿咧……”

媒人的嘴巴实在能说,噼里啪啦的,苏楠是一句都插不上,好容易又等了个空隙,赶忙再次表明立场:“刘婶子,刚才不是跟您客套,我家景梁这几年真不考虑成亲。”

刘媒婆很是不解:“是没看上敬强闺女?那喜欢啥样的?婶子手里有不少好姑娘咧。”

“不是这个意思。”担心后面引来越来越多的媒婆,苏楠迟疑了几许,还是实话实说:“我家景梁要去战场。”

“哎呦喂……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对啊,那不是更应该赶紧结婚,万一那什么,也能留个后不是?”

这话说的,虽然对方可能是好意,但苏楠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娶媳妇是要过一辈子的,哪能丢在家里不管不顾?”

这不是挺寻常?刘媒婆依旧理解不了,却也不至于真没一点眼色:“那……那我要怎么回女方?”

爱咋回咋回呗,苏楠真想怼回去,又不是自己请她来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换成了:“劳您实话实说吧。”

刘媒婆起身:“那行吧,我这就去女方说说,要是令郎哪天改了主意,你可得跟我说道说道。”

苏楠抓了一把红枣,笑眯眯应和:“那是肯定的,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数婶子说媒最能耐。”

得了好处,又被文化人捧了两句,刘媒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不住说着吉祥话。

待出了院门,突然想起什么,她又看向跟出来的小丫头:“桃花,你娘在家吗?”

许晚春一个激灵,下意识道:“不在。”

刘媒婆倒是没怀疑小丫头说谎,只是可惜:“我手上有两个好人选,桃花跟你娘说说,回头我再来找她。”

许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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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媒婆离开后,许晚春与师娘又下起了棋。

严格来说,是苏大美人单方面虐她。

许晚春从前不懂围棋,师娘却觉得女孩子学棋挺好,有一天突然就拉着她讲了规则。

可能是没天赋,又可能是学的时日太短,反正她是一局也没赢过。

眼看这一局又要输了,许晚春正头大时,院子里急吼吼来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用左手紧紧握着右手,即使这样,还有血滴滴落。

许晚春当即迎了上去,苏楠则准备起药箱。

没看到曹大夫,许敬海焦急问:“大夫不在吗?”

苏楠摇头:“被柳云婶子喊去了,她儿媳妇不舒服,过来给我看看什么情况。”

“这……”许敬海有些迟疑。

这时,卧室里,被吵醒的曹景梁揉着涨疼的脑袋走了出来:“手怎么了?”

曹家小子前几年就在屯里行医了,许敬海眼睛一亮,立马拉着儿子上前:“屯里来了个磨刀的挑夫,给我家磨刀的时候,家里臭小子非要试试,手指头划了好大一个口子,都见到骨头了。”

曹景梁已经看到伤口了,他皱了皱眉:“需要缝合。”

啥缝合的许敬海半懂不懂,只连连点头:“曹家小子你放心治,我相信你。”

许晚春插话:“师兄,我来拿止血消毒药。”

曹景梁很是满意小师妹的反应,止血消毒有人负责,他便去箱子里取了手术包,从里面找出缝合用的针和丝线开始消毒。

待做好止血消毒与清创后,他温声提醒:“会很疼,忍着点。”西医虽有了麻醉,但他手上没有药剂,只能生缝。

许敬海虽气儿子鲁莽,却也心疼:“愣着干啥?赶紧咬住自己的袖子。”

小少年回神,慌忙咬住袖子闭上眼。

见患者准备好了,曹景梁便飞针走线了起来。

坦白说,没经历过这一幕的人,瞧着多少有些反胃,所有人都撇开了视线,只有许晚春面色不改。

曹景梁有些惊讶小师妹的大胆:“你不怕?”

许晚春摇头:“不怕。”

曹景梁更来了兴趣:“觉得缝合难吗?”

“不难。”曾经觉得难,但是许医生学了十年西医,缝合水平比曹学员要好多了,当然,对方才学了一年,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两人虽聊着天,但曹景梁手上的速度一点没慢,待剩下最后两针时,他抬了抬手上的针线:“比划给我看看。”

许晚春有些意外:“我?”

曹景梁点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看懂。”

许晚春的手方才已经消毒了,见师兄真要自己上手,便大大方方接了过来,然后,在对方开口前,利索的逢了两针,没做最后的打结,毕竟师兄方才没教这个。

曹景梁……

“我……只是让你比划下动作。”曹景梁惊呆了,这是什么天选西医小能手?

许晚春赶紧将针线还回去,这就尴尬了,原来是字面意义的比划啊:“不是让我逢起来?”

当然不是,曹景梁做打结处理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一直觉得,自己于西医一道,很有天赋,教授们也多次夸赞肯定。

虽不至于自鸣得意,却也很有自信。

哪成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师妹,你简直就是天生学医的。”

许晚春内心疯狂摇头,不不不,她本来就是正儿八经西医,学了十年才有现在的水平,遇到疑难病症时,也还是需要摇人的小西医!!

曹秀拎着药箱,刚跨进院子,就听到儿子的夸赞,当即笑道:“我就说你师妹天生就是吃中医这行饭的。”

已然激动过头的曹景梁下意识回:“小师妹学西医也会是佼佼者。”

曹秀脸一黑:“滚滚滚!”

曹景梁……

许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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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在师父家里吃完热闹又丰盛的晚餐后,许晚春便与养母回了家。

到家后,母女俩没急着洗漱睡觉,先给当归洗了个热水澡。

又用石榴皮、槟榔、桃树叶等药材煎煮成药水,给小家伙灌了下去。

许荷花看得眉头死紧:“养狗就养狗,娘还是头一次听说给狗灌药的。”

“这可不是灌药,这叫驱虫,动物的身上有寄生虫,不驱虫对它对我们都不好。”说完许晚春又加了句:“它是散养的,一个月就得驱一次。”

这话一出,许荷花的表情更纠结了:“人家养狗咋没这么多讲究?也没听说谁家不好了。”

“这是概率性的,虽然很低,但万一传染上咱们咋办?”

“行吧,你是学医的,只要你不嫌麻烦,就都听你的。”许荷花用破烂的旧衣服给当归一顿揉搓,确定擦得差不多了,才开始给自己舀水洗澡。

许晚春叮嘱:“隔两天了吧?您今天该敷面膜了。”

差点忘了,许荷花一拍脑门,将锁在柜子里的油纸包拿了出来:“还别说,你给娘配的这个啥面膜的,真有用!娘觉得自己白了不少。”从前是不懂,现在知道能养成白皮子,她自然乐意折腾,谁还不爱美呢?

“那是,中医博大精深,美个白还不是手拿把掐。”

“是是是,咱们老祖宗就是厉害……对了,景梁那孩子给你送的礼物是什么?看了吗?”

“看了,是个娃娃。”

许荷花正往脸上抹面膜:“木偶娃娃?”

“不是木偶,是……”本来想说橡胶的,但想到自己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便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那是布做的?”许荷花只能想到这个。

许晚春摇头:“也不是,回头拿给您看。”

“景梁那孩子明天下午就离开了,你要不要回个礼?”许荷花依然不自在面上敷着的美白泥膜,吐字都含糊了起来。

许晚春为难脸:“我也想呢,要不明天早上去镇上买?”

许荷花却不赞同:“镇上也没啥好东西,明天早上娘蒸些红糖发糕,让景梁路上吃。”

其实,在这个年代,那样一个复合娃娃应该挺贵的,红糖发糕真抵消不了,可眼下只能先这样,往后寻到好东西再回礼吧。

也幸亏养母帮忙,起码还有红糖发糕,总比什么都不回要好,许晚春再次感慨母上大人威武,不过……“家里红糖够吗?”

许荷花:“好像不多了,等会儿娘去屯里换。”

天快黑了,许晚春不太放心:“我跟您一起。”

“行。”

=

翌日。

许晚春起了个大早,帮着养母一起准备糕点。

等最后一笼出锅时,一直蹲在脚边嗷嗷甩尾巴的当归突然冲了出去:“汪汪汪……”

两个月不到的小不点儿,都会看家了,许晚春很是欣慰的跟在后面:“……师兄?”

曹景梁抱着一块厚木板与粗麻绳走进来:“桃花儿,吃了吗?”

许晚春:“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

“师兄这是要做什么?”许晚春指了指少年怀里抱的东西。

曹景梁将木板报到榆树旁放下,才笑着解释:“师兄给你做了两个秋千。”

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许晚春的脸上全是茫然:“秋千?两个?”

曹景梁仰起头,开始选合适的枝丫:“嗯,两个,一家一个,我家那棵榆树上已经挂好了,回头你想在哪边玩都行。”

秋千确实挺符合她小仙女的气质,许晚春在心里开了句玩笑,才好奇:“怎么突然弄这个?”

闻言,曹景梁看了眼似洋娃娃般可爱的小丫头,反问:“你不是喜欢爬树吗?这个更安全些。”

许晚春……她不是,她没有,那只是借口!!!

听到动静出来的许荷花大赞:“这个好,别说桃花儿了,我都想坐上去玩。”

曹景梁笑了:“专门锯了厚木板,麻绳也是加粗的,您当然可以玩。”

这孩子真会说话,许荷花乐的合不拢嘴,忍不住打趣:“也就是你俩的年纪相差太大了,不然婶子真想你给桃花儿做女婿。”

许晚春瞪眼……母上大人讲的什么鬼故事?她这身体才8岁!!!

曹景梁已经选好了树干,正准备往树上爬,闻言倒也不羞,清朗的嗓音中甚至带了笑意:“桃花拜了我父母做老师,女婿算半子,徒弟也是半个女儿,没差多少。”

第18章

秋千并不复杂。

本来就是半成品, 只要再选两根枝丫,捆绑紧实就好。

捆绑妥当后,担心不够安全, 曹景梁自己先坐上去试了试, 确定稳当才朝着小师妹招手:“要上来试试吗?”

许晚春走过去,垫着脚试了试……很好,果然够不着。

“我特地弄高了些,这样婶子也能玩,师兄抱你上去?”他没说的是, 故意调高, 是不想小丫头一个人的时候疯玩,万一摔下来就不好了。

许晚春也不扭捏, 大方朝少年伸手。

曹景梁轻松将小师妹放到了秋千上,又站到她身后帮忙推了几下。

许晚春自觉过了爱玩的年纪,之所以坐上去, 更多是不愿拂了师兄的心意。

却不想秋千轻晃起来后, 不管是风掠过耳畔, 还是打着旋儿飘落在膝头上的树叶,一切都那么地……刚刚好。

见小师妹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显然很是欢喜,曹景梁高兴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往后他很少能归家, 父母那边,基本全仰赖师妹孝顺。

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对小丫头好一些。

若不是时间不够,他都打算为喜欢爬树的师妹弄一个树屋……唔……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是来不及,却可以把想法告知父母。

以他们对桃花的喜欢, 找木匠弄个树屋并不难。

想到这里,曹景梁便提出告辞。

厨房中听到动静的许荷花探出脑袋:“景梁你下午几点走?”

曹景梁:“吃过中饭就走。”

“我做了些红糖发糕,你带在路上吃,让你娘少准备些干粮,回头吃不完就坏了。”

“谢谢婶子,我会跟我妈说的。”

=

一天24小时。

看着时间挺长,钟表的指针挪移起来却极快。

再是舍不得,分离还是准时来临。

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早午饭,便起身为将要奔赴战场的少年英雄送行。

村口,李贵的大轱辘车已经等着了。

苏楠眼眶通红,却始终没让泪水落下,她甚至面带笑容:“……该说的话妈妈都说了,该叮嘱的也叮嘱了,你既然选择坚定奔向自己的信仰,那就好好做,别担心我跟你爸,我们还年轻,也有桃花陪着。”

曹景梁再次安抚:“妈,您别担心,我是医护人员,是后勤,只需要镇守后方。”

骗人!许晚春在心里反驳。

军医,军医,首先是军人,真要到了最后关头,后勤也得上前线。

苏楠虽然不了解军人体系,但显然也不信儿子的说法,只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才嗔道:“行了,爸妈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车上警醒些,别被扒手偷了钱财。”

虽然这话母亲已经说了好几遍,但曹景梁依旧好脾气地应着,直到确定父母不再说什么,才看向桃花,正要张口时,就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给打断了。

几人齐齐朝着马蹄声音的方向看去,好奇这时候会是谁。

只有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曹秀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

苏楠看向丈夫:“什么赶上了?”

“前些天不是去县城照了相吗?昨天我请敬军叔家的利民帮忙跑了一趟。”曹秀快速解释了两句,人便迎了上去。

许利民一路策马,也是累得不轻,但曹大夫给的报酬实在太多了,所以即使颠簸了半天,递上信封时,他还是笑出了一口白牙:“曹大夫,照片都在这里了。”

曹秀再次道谢:“多谢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高壮汉子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极有分寸道:“照片您看一下,没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没问题,一张不少。”送走许利民后,曹秀将他跟妻子还有桃花的合照递给儿子:“带在身上吧,多少是个念想。”

合照只有2寸大小,往日轻飘飘的物事,这会儿却格外沉重,曹景梁鼻头发酸,接过照片珍重放进钱夹里:“爸妈,我走了。”

曹秀苏楠两人齐齐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一路平安。”

曹景梁又跟许荷花道了别,才将视线放在小师妹身上,说出方才被打断的请求:“桃花,往后劳你多照顾我爸妈了。”

许晚春没说长篇大论,只认真保证:“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兄放心!”

小师妹果然灵慧,曹景梁朝着她感激的笑了笑,便催促车把式起程。

车轮滚动,吱呀作响,灿烂阳光下,穿着军装的少年人,洋着大大的笑容,挥着手,勇往直前。

而这厢,确定再也看不到儿子,苏楠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

这一次,许晚春没有卖乖凑趣……师娘哭出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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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

许晚春继续请了假。

感谢当下学校管理不严,才让她有机会常住师父家里。

或许是有了她的插科打诨,师父师娘的脸上渐渐有了轻松。

不止如此,许晚春在曹家,还有了属于她的专属卧室。

师兄离开的头两天,她不放心两位长辈,死皮赖脸留了宿。

后面师娘便专门帮她整理了一间卧室。

卧室的窗帘跟铺盖全是小碎花的,书桌上还插了鲜花……很田园,很女生的房间。

不止许晚春喜欢,就连许荷花看了后也连连惊叹,原来房间还能这么秀气。

于是乎,回家就将闺女跟自己的卧室做了大整顿。

现在的许晚春,一个人拥有两间漂亮卧室,怎么不美滋滋?

“傻笑什么呢?刚才说的话听清楚了没?”这天下午,曹秀正给小徒弟细细讲解病例,哪成想小家伙完全没有专注听,他顿时就黑了脸。

许晚春一秒严肃了表情:“听清楚了。”应完还不够,张嘴就将师父方才的讲学重复了一遍。

曹秀面色稍霁:“你既已知道患者是因为肾虚滑胎,可有什么治疗方法?”

许晚春学中医还不到半年,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背诵草药习性,接触的病例其实没多少。

但师父这么问,便是笃定她能在已知的知识中获取答案。

于是她沉下心思,仔细在脑中逡巡适合的治疗方法:“……得分药疗跟食疗,药疗的话,用菟丝子、桑寄生、阿胶……”

曹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屈指敲了敲桌子:“食疗呢?”

许晚春:“ 黑豆、核桃、枸杞、党参……”

直到小徒弟说完,曹秀面上才露出满意笑容:“不错,看来关于药材与食物的适用性,你背诵的很扎实,只是方才药疗里面需再加上续断,菟丝子、桑寄生、续断、阿胶是寿胎丸的药方,最合适肾虚型滑胎。”

说到这里,见小徒弟奋笔疾书记录,曹秀便继续讲解:“滑胎分很多种,大致分为气血虚弱型、脾虚型、血热型……”

就这样,师徒俩,一个诚心教,一个认真学,很快半天就过去了。

收拾书本时,许晚春听到师父说:“明天去上学吧。”

见小徒弟看过来,曹秀揉了揉她的脑袋,再重复一遍:“明天回去上学吧,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初小生。”

还真是,许晚春无奈笑了:“那我明天放学再来。”

曹秀:“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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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

许晚春的生活再次恢复成了往日模样。

上学、跟着师父学医、帮养母分担家务,时不时再抽空去后山采药……

生活很忙碌,却也充实。

这天是星期六,放学时,老师宣布星期天休息。

天天上课,从未受过这般约束的学生们快要闷坏了,当即欢呼出声。

回家的路上,背着书包的许晚春,依旧被小姐姐牵着走。

不同于旁人,李玉兰小朋友很珍惜,也很喜欢上学,哪怕在路上,也不忘复习老师教的内容。

“……桃花,我又忘了,1+4等于多少来着?”

“等于5。”

“对对,桃花你好聪明啊,我总是会忘记。”

许晚春……

“桃花儿,我明天能来你家,跟你一起做作业吗?”

“可以啊,我下午应该在家。”

“那……那我把水煮鸡蛋留给你吃。”

“好呀,我们换着吃。”

“哇……桃花你真好,我们果然是最好的朋友!”

一个天真,一个乐意哄。

小姐妹俩一路叽叽喳喳先到了许家。

李玉兰本来只打算将小妹妹送回家便离开,却不想会看到母亲:“娘,您怎么在桃花家?”

正在纳鞋底的许兰草头也不抬:“娘跟荷花婶子唠嗑咧,等等就回去。”

“那……”李玉兰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好朋友:“桃花儿,我能进来等等我娘吗?”

这孩子也太腼腆了,许晚春抱起朝她疯狂摇尾巴的当归,笑着邀请:“能啊,玉兰姐你快来,我们抱着狗去秋千上玩。”

真正的小朋友哪里经得起这些诱惑,李玉兰大大的圆眼里全是星星,抬起小短腿就哒哒哒快跑了进来。

闺女总算有了朋友,作为一个合格且友善地家长,许荷花很有眼色地放下手上的活计,将两只矮墩墩的小家伙抱上秋千后,又去厨房给她们一人拿个野梨,才坐回织布机旁。

时下孩子多是散养,许兰草被好姊妹一连串的动作惊呆,好半晌才呐呐:“荷花妹子真宠孩子。”

许荷花继续哐哐织布,很是不以为意:“养了就要给最好的,不然养她干啥?再说了,我家桃花儿多好的孩子?”

这话……没毛病。

看着秋千上,闺女笑到小脸红扑扑,许兰草突然欢喜地抹了抹眼角:“妹子,你快瞧我家那丫头,从前八棍子也砸不出个屁来,我是真怕她哪天把自个儿憋死,这下好了……还得是咱桃花有能耐,你说你咋这么好命?桃花要是我亲闺女多好。”

许荷花手上动作飞快,却不耽误她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当时不同意我养桃花,还嫌弃她磕碜的?”

“别瞎说啊,我可没有。”许兰草坚决不承认,否认完还担忧地望了眼院子里的两个孩子,猜她们应该没听见,才忙忙转移话题:“我听说敬军叔让咱们大人也去上学咧。”

这事许荷花还真没听说:“啥意思?”

许兰草撇嘴:“说得啥扫盲,还啥全员识字,反正弯弯绕绕,文绉绉的,我没记住。”

许荷花:“去哪学?”

“不知道咧,还在动员,说没有女老师教咱们这些妇女……管他在哪学,反正我不想去。”

“要交学费?”

“不收费吧,咋?你想去?”

“我到时候再看,不过不收费你干啥不去?”许荷花现在都没停止跟闺女学认字,简单的算术也学的不错,去不去扫盲班对她来说不重要,但是好姊妹不愿意去,就有点可惜了,多好的机会。

许兰草捻着针,在头皮上刮蹭了两下,很是不以为然:“我都活到四十岁了,一辈子不识字,也没影响我过日子。”

当然,这会儿的她还不知道,很快就会被啪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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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5,是星期天,还是大集。

这天一大早,与许荷花交好的几个妇人便挑着箩筐,背上背篓,聚在一起往集市赶去。

许晚春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师父劝她劳逸结合,才有了这趟赶集之行。

一起行动的还有李玉兰小朋友。

两只短腿小姑娘一起骑着驴,倒也没耽误大人们的速度。

因为几位婶子都有农副产品售卖,所以出发的格外早。

到了目的地,又成功抢占到好位置时,太阳也才刚从地平线升起。

许荷花没有东西需要卖,便带着闺女跟李玉兰去买早饭。

集市上多好吃的东西没有,但烧饼油条还是买得到的。

刚出锅的烧饼,外皮酥香,内里绵软,许晚春抱着比自己脸还要大的烧饼边啃边走。

待再回到几个婶子的摊位时,才发现几人的摊位前面都有了客人。

许兰草除了两板豆腐,还带了一篮子鸡蛋。

豆腐是常做的生意,算起账来很是顺滑,轮到不常卖得鸡蛋就磕巴了。

客人是位头花花白的婆婆,要20个鸡蛋,两个人如何都算不明白。

一毛钱三个鸡蛋。

许晚春站在旁边,听着她们一会儿一块四,一会儿五毛的,差点憋笑到肚子疼。

最后还是许荷花看不过去,又劝老太太拿了一个鸡蛋,二十一个鸡蛋正好7毛钱。

虽然老太太跟许兰草还是稀里糊涂的,不确定对不对,但7毛钱21个鸡蛋,确实大差不差。

于是乎,稀里糊涂的卖家,成功送别了更加稀里糊涂的买家。

等客人走远,许兰草惊喜的不行:“诶妈呀,荷花妹子,你还会算账呐?”欢喜完又不大相信的看向桃花:“你娘没算错吧?”

这话一出,不等许晚春回话,许荷花先不乐意了,她翻了个白眼:“我跟闺女学几个月了,还能算不明白你几个鸡蛋?”

许兰草眼睛瞪得溜圆:“这样事儿的?以前咋没听你说?”

其余几个婶子也齐齐看过来,面上全是好奇与佩服。

“这有啥好说的?”许荷花被盯得不大自在,说完后,又白了好姊妹一眼:“昨天不是还说扫盲麻烦,识字没什么用吗?打脸了吧?”

许兰草撇嘴:“是没啥用啊。”

许荷花一噎:“起码……起码算术还是挺重要的吧?几个鸡蛋你就算不明白了。”

“刚才不是有你在吗?”

“以前没有我在的时候呢?也不知道你少收了多少钱。”

这话是绝杀,为了钱,许兰草肉疼的捂住心口……

=

回去的路上。

只剩母女俩人的时候,许晚春问起扫盲的事情。

许荷花:“有这个打算,不过咱们屯里除了敬军叔,没有别人识字,他一个人施展不开……曹大夫跟楠姐不算。”

师父师娘的性子确实很是疏离冷淡,许晚春沉吟几息后,看向养母:“您为什么不去?”

许荷花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句:“去哪?”

许晚春:“您去帮婶子们扫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