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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房间里,S+级别的信息素溢满整个空间,浓度高得吓人,将残留在迟然身上的未知信息素挤压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

此时此刻,迟然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只沾染着傅望昭的信息素,仿佛无形的标记。

但beta对此一无所知,他呆愣地看着傅望昭,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半晌才慢吞吞道:“检查…什么?”

“你有没有撒谎。”傅望昭的手指落在迟然的领口,声音低沉危险,“想让我帮你脱?”

迟然退后一步,无辜地看着傅望昭,别起眉毛着急说道:“我没有撒…撒谎,真的没有,对,我有医院的缴…缴费记录。叫了救护车。”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通讯器,想要调出付费记录,但手中的通讯器很快被抽走,扔到桌上。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迟然怔怔地看着傅望昭冷峻的脸,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他垂下眼,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素白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

天气暖和起来,迟然的薄外套里只穿了件衬衫。

这件衬衫是之前奶奶买布料用缝纫机给他做的,他现在穿其实有点小了。但迟然一直很爱惜,上次被傅望昭扯坏扣子给他心疼了好几天。

解完扣子,迟然将衬衫和外套一齐脱掉,露出白皙如雪的身体。

他的肩膀要比omega宽一点,因为干了半年多的体力活,胳膊和腰腹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身体没那么干瘪,反而线条柔和好看。

天生的皮肤白皙细腻,衬得胸前的红色鲜艳妖冶。

不过转瞬间裸露出来的皮肤由白转粉,低着头的迟然怯生生地看了傅望昭一眼,被对方的眼神惊得颤抖了下。

傅望昭漆黑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类似野生动物的侵略性,甚至比上次更浓烈了。

“继续。”傅望昭的嗓音泛哑。

迟然抿紧唇瓣,男性beta和男性alpha的身体外观没有任何区别,卫生间和公共澡堂也都是共用的。

但要面对着傅望昭脱衣服,迟然还是觉得抗拒。

大概是因为傅望昭此时衣冠楚楚,而自己要一点一点变得赤|裸。

迟然这才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他们的地位都极其不对等。就像现在,他根本无法违抗傅望昭的命令。

两个人之间,狼狈的永远是他。

迟然又慢吞吞地脱掉了裤子,两条笔直细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

“我没有撒谎。”他小声说。

alpha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鼓动地飞快,他在军校的时候不知道看过多少男性的身体,比迟然饱满漂亮的多得是。

但他从未有过现在的情绪,陌生得难以形容。

在恢复理智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将迟然推上了床。

“上将,上将。”迟然的脸上写满错愕,用手去推压在他身上的人,但对方宛如一座山,他根本推不动。

傅望昭轻松地制约住迟然的动作,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迟然大腿根的内侧位置有一小块红印,在洁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他猛地单手掐住迟然的大腿,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滑腻的软肉中。

“这是什么?”

“胎记,是胎记。”迟然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上将,我真的没…没撒谎。”

傅望昭望向身下人通红的双眼,像兔子一样,心中某处神经骤然跳了下。

他俯下身,含住迟然颤抖的嘴唇,细密深入地吻着。

那丝丝缕缕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的满足感,傅望昭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不知名的治愈分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只知道,这令他着迷上瘾,游离在失控的边缘。

迟然的身体被亲软了,推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但当傅望昭开始亲他的脖子和胸口的时候,他又清醒过来,用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止。

饶是他再怎么不经人事,也反应过来傅望昭要对他做什么。

傅望昭明明准备和omega订婚了,为什么还对自己做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觉得傅望昭喜欢他,混乱间一个想法浮出大脑。

傅望昭把他当作发泄生理欲|望的对象。

想到这迟然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盈满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溢,滴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洇出一个圆圈。

“上将,求你,不要。”

至少别让他连这一点尊严都保不住。

傅望昭停下了动作,手臂撑在他颈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是这样死亡的角度,他的脸依旧完美得挑剔不出来一点瑕疵。

他眼中翻滚着情欲,声音却依旧冷清:“迟然,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迟然愣住了,大脑仿佛被闷棍击中,脸上满是惊慌和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不光身体是赤|裸的,心也是。

他小心翼翼保护了这么久的秘密,竟然早就被傅望昭知道了。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那么傅望昭是怎么看他的呢?在心里嘲笑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认定自己会心甘情愿成为他发泄欲望的床伴?

他一直努力维系的自尊和边界,到头来被傅望昭随便一捏,就碎成了沙。

被进入的时候,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迟然将嘴唇咬出了血,攥紧床单的手都在抖。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像要死了一样-

临近中午,被窗帘遮挡严实的屋内一片昏暗。

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很多东西,尤其是大床的周围,除了衣服还有完全脏掉的床单。

宽敞的床上,被子中间鼓起很大一团,下方的两个人靠得很近。

傅望昭先醒了,他睁眼的瞬间罕见地没有缓冲过来,怔了几秒后昨晚的记忆猛地回现。

他转头朝旁边看去,迟然在离他很近的位置蜷成一团,眉头紧皱着,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傅望昭按了按眉心,些许烦躁从心中冒出来。

他昨晚失控了,从闻到迟然身上有其他alpha信息素的那一刻,复杂浓烈的情绪几乎按灭了他的理智。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标记他、占有他,让他里里外外都沾满自己的信息素。

但傅望昭不喜欢失控。

alpha习惯掌控事物,相对来说性|欲更强,所以傅望昭周围几乎所有的alpha都有伴,对方也基本是omega。

alpha和omega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信息素匹配度越高,于另一半而言的吸引力就越大,在床上也是调节气氛极好用的工具。

在军校里住宿舍的时候,傅望昭经常听到其它alpha幻想能娶个漂亮甜美的omega老婆。

但他不喜欢omega,准确来说是不喜欢omega的信息素,因为厌恶被其诱导发情的失控感。

可是昨晚,没有信息素,他也没有处于易感期,却依然失控得像个疯子。

独属于迟然身体的清冽味道,平时像浇灭烈火的清泉,昨晚却像助燃剂一样,将火越烧越旺。

他的治疗出现副作用了。

傅望昭起来,随意套了件背心和裤子。目光扫到被扔在地上的床单,上面什么液体都有,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几块暗红色。

他烦躁地捋了下墨蓝色的头发,知道自己昨晚做得狠了。

不过迟然的体质特殊,结束之后他查看的时候,发现撕裂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肿得厉害。

alpha下楼去找药箱,碰到几个佣人和管家在一楼忙碌家务。

beta们闻不到他身上情爱过后独有的信息素味道,但能看到总是严肃冷酷的上将胳膊上,错乱分布着被人抓过的红道。

几个佣人都忍不住八卦地偷偷观察着,只有方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又逐渐被妒忌所替代。

“齐叔,药箱在哪?”

齐叔倒是没表现出意外的神色,说:“在前厅的柜子里,我去拿。”

别墅里的药箱由军区医生定期更换,傅望昭很少用,但知道里面药的种类很齐全。

药箱体积不小,他在里面翻找着,等看到一盒药的功效时一怔。

避孕药。

他将药盒捏得差点变形,没有放回去。

傅望昭又在里面找到一盒消肿药膏,拿着这两样东西上楼。

推开房间门,他看见没有穿衣服的迟然正准备下床,动作慢吞吞的很僵硬,但听到声音后跟鹌鹑一样缩回被子里,似乎在发抖。

一双肿成核桃的杏眼,怯生生地望过来,瞬间蓄上泪水,水光潋滟。

“我的…衣服呢?”迟然的嗓音一片沙哑。

“扔了。”傅望昭将自己的睡袍扔在迟然身前,“穿这个。”

迟然猛地睁大眼,因为起身的动作剧烈,被子滑了下去,露出满是斑驳红痕的身体。

“扔哪了?不可以扔…的,不可以。”迟然顾不上身体的狼狈,作势要下床,可是脚刚一沾地就腿软地站不住。

傅望昭伸手接住他,眉头紧皱:“那破衣服扔了又怎么?你在留恋什么?”

要不是他今早还算理智,大概会把那件沾了陌生alpha信息素的衣服直接撕烂。

迟然连连摇头,一双流了整晚泪水的眼睛,又源源不断地溢出眼泪,好像无穷无尽。

“奶奶做的,不破,求求你,还给我吧。”

傅望昭抿唇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到他随着眼泪流出来的乞求和惧怕,心脏瞬间收缩了下,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

他松开手,迈步离开房间很快又回来,将被他扔进垃圾桶的衣服丢在迟然怀里。

迟然如获至宝地摸了两下那件衬衫,低着头开始缓慢地穿衣服、穿裤子,一声不吭。

傅望昭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看迟然这幅样子就烦躁得要命。

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似的。

他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扔到迟然跟前。

迟然穿好衣服,视线迟钝地落在药盒上面,看到上面的说明,鼻间瞬间酸楚起来。

他眼睛红成一片,小声说:“我只是个beta,不…不会怀孕的。”

男性beta的生殖腔分化后便萎缩了,通常情况下,只有omega和女性beta能孕育生命。

“最好是,你别妄想生下我的孩子。”

迟然闻声一颤,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他其实很不喜欢自己哭,但又忍不住。

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眼泪管不住,心也管不住。

傅望昭像被那眼泪烫到一样,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beta将药盒拿起来拆开,从铝板上按出一片白色药片,将其倒进嘴里。

没有喝水,就那么生吞了下去。

迟然缓慢站起身,迈着僵硬别扭的步子走到桌子旁边,背上自己的包,走出房间。

一如他来时的样子。

但迟然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望昭见人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口,盘踞在他身体里的暴躁情绪在此刻达到最浓烈,甚至诱发精神力逸散出来。

他将那盒避孕药直接捏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消肿用的药膏还躺在床上,没有被迟然拿走。

回到房间,迟然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下边更是火辣辣地疼着。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底裤。

昨天晚上昏过去之前,迟然记得傅望昭抱他去浴室清理过了。

大概是弄得太深,没有清理干净。

伴有疼痛的记忆闪回,迟然没有见过那么疯的傅望昭,之前易感期的时候都没有过。

alpha就像是衔着自己的猎物,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咬上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

迟然记不清傅望昭“标记”了他多少次,那时他的理智早已被卷进漩涡里了。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光滑平坦,没有半点被标记过的痕迹。

可是就算他伤口愈合得再快,破开皮肉时的痛苦也不会减少半分。

身体不适加上肚子饿,迟然状态有些恹恹的,他慢吞吞地找出换洗衣服,打算先去洗个澡。

他瞥见角落里放着的一大袋狗粮,手里的衣服骤然落地。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立马拖着疲痛的身体往外走。

他跑不起来,只能努力走快些。因为太着急,下楼梯时差点摔倒。

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还没遛跟跟,也没给他喂狗粮和水。

他每天回别墅之后会给跟跟喂一次水,但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

小家伙肯定渴坏了。

艰难地走到狗屋前,迟然打开锁,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啊,跟跟,我来晚了。”

跟跟从看到迟然就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出来,等门一开,它举起前爪扑在迟然的小腿上,十分激动。

迟然先给他的水碗里倒上水,看黄狗急得嘴都埋进水里去喝,心里十分愧疚。

随即后知后觉自己也渴了,嗓子干不说,刚刚那颗药的苦涩味道也残留在嘴里。

迟然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将狗粮倒进饭碗里。

没想到这次它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抖了下耳朵,去舔迟然裸露在外的手腕。

白皙的腕骨上是两圈红色的指印。

跟跟舔了好几下,仰头看着迟然,清澈的眼睛里似是疑惑,似是关心。

迟然有些愣住,随即鼻子一酸,摸摸它的脑袋:“我没事,快吃吧。”

看着跟跟大口炫狗粮的样子,冷透的心终于回过几缕暖意。

还好,他还有跟跟。

“等晚一点我再…再带你出去玩。”

迟然站起来,后腰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龟速地回到房间,拿了衣服下楼洗澡。

那里比他想象得要更肿,清理起来不太容易。

迟然尽管恢复能力好,但不太能吃痛。等他弄干净,额头上都疼出了汗。

他抱着脏衣服上楼,碰到刘姨下来。

刘姨怜爱地看着他,温声道:“小然呐,我煮了点粥给你端上去了,趁热吃。”

“谢谢刘姨。”

他明白,刘姨肯定知道了,但他眼下也没有力气去想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无所谓了。

迟然进屋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牛奶燕麦粥,一杯蜂蜜水,还有一管药膏。

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感觉身子终于活络了些。又喝了一些粥,胃里没那么空荡荡地难受了。

药膏有点眼熟,迟然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以为也是刘姨拿来的。

草草上完药,迟然钻进被窝,很快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冷清的街道上在刮北风,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段秀芝从厂子回家的路上,照例去居民楼外的垃圾桶翻一翻。这一翻,没看见能卖钱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个奶娃娃。

小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瞳仁亮晶晶的,不哭也不闹。

她连忙抱了出来,发现孩子是热乎乎的,像是刚刚放进去,于是转了个圈找人,也没看到疑似扔孩子的人。

“哎呦,谁这么狠心呐。”段秀芝将小被子拨开些,露出小婴儿的整张脸来。

白白软软的肉乎脸蛋,配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段秀芝心一软,柔声说:“跟我回家吧。”

怀里的白团子望着她蓦地咧嘴笑了,唇边多出两个浅浅的凹陷。

回到家,段秀芝才发现婴儿的衣服领口绣了两个字——迟然。

十数年的光阴坍缩在这场梦境,散落成许多个细小片段。

“奶奶,看!我得的奖状。”

“哎呦,我们然然真厉害!晚上奖励吃红烧排骨。”

“奶奶,这次考试我是第…第一名。”

“然然要好好学习,以后自力更生,做个有出息的人,奶奶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哟。”

……

迟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他用袖子擦擦眼睛,坐了起来,望着墙壁发呆。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迟然从床上爬起来先开了灯,然后去开门,看到齐叔站在门口,脚边放着十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齐叔,什么事?”

“这些,是上将买给你的。明天上午还有一批。”齐叔想帮忙拎进屋,但迟然没有让开,也没有接的意思。

迟然扫了一圈袋子里的东西,都是衣服和鞋。包装袋上的品牌logo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很多都在他买领带的那栋商场里见过。

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上将出手很大方。

“齐叔,麻烦你跟上…上将说,我不要这些,拿去退了吧。”

齐叔视线扫过迟然脖子上的吻痕,叹了口气说:“小然,上将不差这点钱,他想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何苦凭白惹他不高兴呢。”

迟然睫毛闪了几下,他知道,傅望昭给他买这些,说好听叫补偿,说难听了就是嫖资。

齐叔说的对,傅望昭给他的,他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谢谢齐叔。”迟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把那些琳琅满目的袋子收进衣柜,和之前傅望昭送他的便携电脑和通讯器放在一起。

迟然回过身,正好和放在床头柜上的遗像对上目光。

照片里的段秀芝面容慈祥秀丽,眉眼带笑,透过眼周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可以看见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一定是个清秀的姑娘。

将相框拿起,迟然用袖口将玻璃擦了擦,轻轻喃喃着:“对不起啊,奶奶,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用黑布将相框仔细包好,放进他来时带的编织袋里。

又找出两个月前签的那份合约,迟然翻到中间那一页,盯着上面写的十倍违约金出神。

第26章

夏天的气息缠绕在春天尾巴上,悄无声息地到来。

大概是昨天早上没有遛跟跟,让它和好朋友少见面了一天,小家伙今早出门尤其活跃,和萨摩耶玩得不亦乐乎,到点了两个主人都拉不回来。

迟然遛完狗回来吃早饭的时间要比往常晚了点,一进餐厅看见正坐在桌前吃早饭的alpha。

他有些意外,平时这个时间傅望昭应该早已经去军区了,今天也不是休息日。

傅望昭淡淡地望过来,稍稍皱了下眉,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迟然和他对视一眼立马收回目光,可即便是这么短暂的交汇,依然像锚点一样,瞬间让他回忆起前天晚上混乱疯狂的画面。

他走到流理台前剥了个鸡蛋放进嘴里,就着小半碗粥吞下去,吃得比平时仓促快速。

“过来坐下吃。”

迟然闻声脊背僵了一瞬,他将碗很快冲洗好放进柜子里,平静回道:“我吃完了。”

他往门口走,却被叫住。

“站住。”

傅望昭压着胸口的烦躁,看向迟然的眼睛:“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迟然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旧衣服,洗得发白,款式也老土。

“不太合适。”

alpha感觉气顺了一点,肯定不是尺码不合适,他亲手量了一晚上的尺寸不会有错。

那就一定是款式不喜欢了。

尽管他挑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但迟然的喜好不一样也有可能。

“待会儿还会送来一些,要是还没有喜欢的,下午带你去商场逛逛。”

其实他想说干脆让设计师定制算了,但又觉得太过隆重,显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个beta似的。

beta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他回:“您的心意我…我收到了,只是我习惯穿…穿自己的衣服,不用再麻烦了。”

傅望昭眼神瞬间变冷,他终于忍无可忍,目光灼灼:“迟然,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迟然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诧异,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身上,他的惊讶中还有几分委屈。

“我没有。”

傅望昭猛地站起,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不太好听的声响。

他径直离开餐厅,不多时别墅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迟然垂下眼,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如果傅望昭讨厌他的痴心妄想,为什么前天晚上还要对他做那种事。

就让他一直保持着安全甚至疏远的距离不好吗。

桌上还摆着傅望昭吃剩下的早餐,迟然想着刘姨昨天给他煮了粥,今天帮她收拾一下桌子。

他走近才发现,这份早餐几乎没有被动过,而且已经完全冷掉了-

“笃笃。”

“笃笃。”

韩一诚敲了好几遍门没人回应,最后推门而入,看见办公桌前紧皱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仿佛看杀父仇人一样的傅望昭。

“年纪不大,你耳朵倒挺背啊。”

“滚。”

“哟!火气这么大,一份报告不至于吧。”韩一诚在沙发椅上一摊,“谁惹我们傅大上将了?不会是你那个欲擒故纵的小情儿吧,还没拿下呢?”

傅望昭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冰冷尖锐。

“有事说,没事滚。”

“靠,真被我猜中了?”

韩一诚接受到傅望昭狠厉的眼神警告,双手合十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真有事。”

“最近南区又有一伙异能者出没,搞违禁品贩卖,也不大张旗鼓就偷偷卖。听说有什么瞬移、障眼换物的异能,人很难抓,东西也缴不到,影响挺不好的。”

“那边军区没想出法子,上报主城来之后,军长让我负责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傅望昭:“想找我舅舅帮忙?”

“圣上英明!不过顾上将已经退休了,让他出山不太合适,只要借用一下他的人脉和眼线就可以哩。”

“自己去借。”

“我连他家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你给我一个地址也行啊。”韩一诚表情戚戚,眼睛一转,“这样,我给你当情感顾问,你帮我联系顾上将。”

傅望昭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用这个当条件?”

上次就是听了他的话,迟然躲他更远了。

韩一诚坐直:“我当然好意思!你说,咱们兄弟几个里,是不是我感情经验最丰富。前几天我还帮手下一个小排长追姑娘呢。”

“学生悟性差,不能怪老师教得不行吧。”接收到傅望昭的冰冷眼神,韩一诚停止贫嘴,“来,跟我说说,你和你那小情儿怎么个事。”

傅望昭迟迟没有开口,他的心里很乱。

迟然是他的私人医生,负责给他治疗,两个人只是止于合约的雇佣关系。

但现在他越界了。

可怕的是,尝过越界的滋味后,他更上瘾了。

周围很多人都养情人,玩儿一夜情,傅望昭一向不感兴趣,但现在他觉得,把迟然养在身边挺好的。

迟然喜欢他、做饭好吃,模样还行,哭的时候特别招人。

但迟然的态度让他很恼火。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甚至,到现在,迟然都没有对他说一句喜欢。

傅望昭烦躁得要命,在发现这几天的情绪好像都由迟然牵动着之后,就更烦躁了。

他把这归结为不服输,迟然既然喜欢他,就应该有喜欢他的样子。

alpha半信半疑地瞥了眼韩一诚,草草讲过这两天的事,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他的失控,再比如他因此烦躁到连份述职报告都写不出来。

韩一诚摸着下巴思考半晌,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活太差了?”

“你找死?”

看到傅望昭抓起电脑要朝他摔过来,韩一诚连忙说:“诶诶,你看你这么凶,哪个好人能受得了,温柔一点行不行。”

傅望昭冷哼了一声,将电脑放回去。

“听起来你这个小情儿不喜欢物质方面的东西,要解决的话,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人话。”

“啧,着什么急。”韩一诚拿出老师的姿态。

“你先试着对他好,用心的那种。”

迟然这两天没有去自习室,就待在屋子里画画,也没有人来打扰。

相比于自习室有一点好,坐累了可以在床上趴一会儿躺一会儿。

晚归的人换成了傅望昭。

这天上午,迟然做了件令他十分愧疚的事,愧疚到前一天晚上就开始酝酿怎么说才好。

他想提高自己在镜语上接画稿的费用,为此写了一篇长达五百字的小作文,说明自己现在需要用钱的情况,并且提供免费改稿的服务。

动态一发,不一会儿就收到好多条评论,迟然看到先是一愣,随即被暖得眼眶湿润。

“大大早该涨价啦,薅羊毛都薅得我良心不安了。”

“没关系的,大大你涨价了也还是比别人便宜哈哈哈,给大大比心。”

“什么?!我一直以为大大是纯为爱好画画的有钱人,毕竟之前的价格真的低……大大不会是炒股失败了吧?”

“大大是生病了吗?急需用钱的话我可以把之前约的画稿费用按现在价格补上。上次多亏大大帮我紧急赶稿,都没有收我加急的费用。”

……

迟然吸了吸鼻子,每一条评论都打了好长一段话回复。

最近他接到的约稿越来越多,但是自己的精力有限,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根本画不完这么多。

之前他都是一个一个地去沟通,问问人家着不着急,愿不愿意等。

可是眼下他需要钱,所以权衡过后决定涨价,这样约稿的人会减少一些,他也可以多赚到钱。

发动态之前迟然纠结了很久,毕竟许多人愿意来找他约稿都是出于一份信任,不知道突然的涨价会不会辜负她们的期待。

幸好,大家仍然愿意相信他。

晚上,迟然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画画,被敲门声打断专注。

他以为是齐叔,连忙下去开门。

看到来人的瞬间,大脑出现完全的空白,怔愣着说不出一个字。

距离上次在餐厅发生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打照面的次数都很少。

迟然以为傅望昭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尽管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某些时刻,他还是会因此失落。

傅望昭看着像是傻住的迟然,心里烦躁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他又巡视了一圈迟然的脖子,上面他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又恢复了光洁的样子。

啧。

他忍住想将人占有的冲动,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用红丝绒带子圈装好的手提盒。

“送你的,礼物。”

迟然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个蛋糕。

如果他没有愣神,再观察仔细一点的话,就能发现alpha的脸上十分罕见地挂着一抹不自然。

“谢谢。”

等傅望昭回房间了,迟然才后知后觉地想,上将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提盒拆开,里头果真是个蛋糕,而且是个特别漂亮的蛋糕。

蛋糕整体是巧克力色的,外围点缀着鲜红水润的樱桃,和中间立体的巧克力樱桃树呼应。最特别的是,樱桃树旁边有一只在吃胡萝卜的小兔子。

白色的小兔子在深色蛋糕上很显眼,做得也十分精致,连吃东西时满足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好可爱。”迟然小声道。

他都舍不得吃了。

迟然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蛋糕,但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他才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奶奶通常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攒钱,然后在这一天满足他的愿望。

盼了一年的迟然,在得到蛋糕时会无比的期待。他先是十分有仪式感地关灯,然后在奶奶唱得有些跑调的生日歌中,双手合十许愿,鼓起嘴将蜡烛吹灭。

将第一块蛋糕分给奶奶之后,迟然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这份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

尽管那只是蛋糕店里最常见不过的蛋糕。

迟然踌躇好一会儿,才用叉子挖出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他眼睛一亮,这个蛋糕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口感细腻、入口即化,甜中带着浓浓的奶香,还有巧克力的香味。

迟然忍不住连吃了好几口,心想要是奶奶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就好了。

因为吃得过于沉浸,beta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入的alpha。

傅望昭看着迟然脸上和那只白兔子如出一辙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好吃吗?”

迟然被吓到,嘴角擦过叉子,浑然不觉地沾上了一小块奶油。

“好…好吃,你也吃一…块吧,太多了。”

迟然说完去翻看盒子,发现没有切蛋糕用的塑料刀,连叉子都只有他手里那一个。

脸上顿时浮现出懊恼的表情,等他想起身下楼去取工具时,傅望昭已经先一步走到他跟前,稍稍弯下腰,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将他困在其中。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迟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傅望昭。

“我去拿…”

没等他说完,傅望昭突然靠近,唇瓣落在他的嘴角,又用舌尖勾了下。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颊,迟然的呼吸被激得凌乱起来,他偏头往旁边躲,却被扣住后脑,深深地吻住。

这一次傅望昭的吻没有像往常那样猛烈急促,而是耐心地一寸一寸地舔过口腔,碾磨他的舌头。

舌根都被碾得酥麻,傅望昭把他的舌头当成蛋糕一样,在细细琢弄品尝。

听到对方的吞咽声,迟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吃掉了。

一吻结束,迟然半张着嘴大口呼吸着,柔软的舌尖若隐若现。

傅望昭盯着迟然那被欺负得比樱桃还红润的嘴唇,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直起身,嘴巴里还残留着奶油的清香,哑声说:“确实好吃。”

beta脸上的薄红加深,蔓延到耳朵和脖颈,看得alpha牙根泛痒。

然而捕猎需要耐心,得让美味的猎物自己跳进陷阱。

他上次太冲动-

翌日上午。

傅望昭按时将述职报告上交,眼下没什么事,点开了韩一诚发给他的文档链接。

第一行居中加粗写着四个大字——追人宝典。

昨天他看到这几个字差点没把通讯器扔韩一诚脸上,带点气急败坏的意味:“谁说我要追他了?”

“标题而已,重点在内容。”韩一诚奇怪地看了傅望昭一眼,“以前没看出来你挺抠字眼。”

“凑合看吧,找我取经的人那么多,我还能给你个性化定制啊。”

整整三大页,密密麻麻的字,傅望昭昨天就看完了一条。

投其所好。

他接着往下看,——了解对方的审美,定向狙击。

这一项傅望昭直接跳过,他不需要。

alpha正阅读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王助理抱着两份文件推门而入,先是打量了一下傅望昭的表情,看到对方似乎心情尚可的样子,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惹到了上将,隔着办公室的门,他都能感受到s+alpha不悦的气息。

“三团的枪械和任务申请。”王助理将文件递给傅望昭。

傅望昭将平板倒扣在桌上,认真地翻看过文件,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助理接过文件夹没走,傅望昭抬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嗯,”王助理神情有些犹豫,“就是,您和迟然之间是不是产生了误会之类的?”

傅望昭下意识皱起眉头,望向助理的目光严肃而犀利,无形的压迫感涌出。

“为什么这么问?”

王助理咽了口唾沫,暗道事情好像不妙。他本来没想说的,是看傅望昭心情不错,才觉得报告一下比较好。

眼下他骑虎难下地说:“迟然来问我,合同的违约金可不可以分期付。”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

办公室安静得像空无一人,王助理低着头,他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因为傅望昭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在不断溢出。

并没有针对性地压制他,而是单纯控制不住地溢出,像情绪有了实体。

信息素会随着主人的情绪而有不同的变化,同为alpha的王助理可以感受到傅望昭的心情变得糟糕,甚至比前两天还差。

他有苦难言,又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要解约的又不是他。

“什么时候问的?”

“今天早上。”

信息素更浓烈了,王助理已经有点受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说的?”

“我说,合同我只是代签,这件事你得和上将商量。”

“你出去吧。”

王助理如获大赦,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只是在关上门后,听到屋里传来一道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办公室内,一个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平板躺在地上。

alpha被不知名的情绪激得呼吸急促,他盯着花屏的平板,一贯盛着冰冷肃然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了脆弱的裂缝。

第27章

即将下落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半藏在厚重的云后,浅淡的暖黄蔓延开来,映入室内。

迟然在账本上写写算算,偶尔发愁地挠挠额头。

到目前为止,他拿到两个月的工资,十倍违约金就是六百万。

六百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也代表着,就算上将同意分期支付,那么每个月还一万块,要还五十年。

“唔。”迟然用笔圈起一个数字,“以后要更努…力了。”

迟然合上账本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上将会同意吗?

他揣着心事下楼准备帮刘姨打打下手,再吃顿饭,填饱肚子和脑子。

没想到,转过回廊,和傅望昭迎面相对。迟然先是愣了下,然后有点局促。

原因是傅望昭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早回来过,迟然反应迟钝,缓冲了好几秒。结果他刚要开口打招呼,人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上楼了。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迟然边往外走边想,这个节骨眼还是别在上将眼前讨嫌了,于是跟刘姨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不用准备他那份,就带着跟跟出去溜达了。

在外面吃完饭,迟然掐着时间回别墅,他得去找傅望昭谈解除合约的事。

拿着合同在傅望昭房间门口酝酿了十分钟,迟然才抬手敲敲门。

敲了三次也没人应,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从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迟然开门进去,看见屋内的熟悉陈设,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个晚上,后颈甚至有点发麻。

他垂着眼走到傅望昭对面,后者正坐在桌前看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alpha不说话,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当来人是空气一样。

迟然抿抿嘴唇,将手里的合同轻放在傅望昭手边,认真道:“上将,我想解约。”

“原因。”

“这份工作不太适…适合我,我不想继续了。”

“哪儿不适合?”

迟然紧张地手指绞在一起,他没想到傅望昭会问他这个问题。网上说这个辞职理由很好用,一般不会有老板低情商地追问的。

“嫌钱少了?”傅望昭终于抬起眼,目光冰冷刺骨。

迟然连忙摇头。

“那就是因为,”alpha停顿一秒,修罗般缓缓开口:“我睡了你,是吗?”

beta身形一颤,低垂的睫毛抖动了下,他想否认,却没有动作。

傅望昭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苗,又被他掩藏过去,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睡吗?”

这话让迟然心里翻涌出又酸又涩的情绪来,跟海上的浪似的,一波又一波袭来,涨潮般快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以傅望昭的条件,自己当个陪睡的都是高攀。

可是,他从来没想高攀。

他只想守好自己的心意,在这一年时间里完成工作,再偶尔偷偷获得一点小小的甜蜜,供以后回忆。

这就够了。

可惜他精心侍养的喜欢,在傅望昭眼里,不过是爬上他的床的资格。

廉价得低贱。

六百万,买下他平生头一回的怦然心动和剩下的尊严,迟然觉得值。

“确定要解约?”

“我确定。”

“好。”傅望昭拿起那份合同,将纸张翻得啪啪作响,“合约期限内提出解约,十倍违约金。”

“三千六百万,现金还是转账?”

迟然闻言猛地抬起头,对上傅望昭冰冷的眼神,脊背一紧。

不对,不对。

他只拿了两个月的钱,为什么违约金要付一整年的。

迟然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断断续续地分辩道:“我只拿到两…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都还…没给,怎么能算呢?”

傅望昭死死盯着迟然迫切焦急的脸,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小臂上的青筋因为攥拳而绷起。

浓重的信息素溢满整个房间,攻势霸道凶猛,然而落在beta身上却和空气中的灰尘没有区别。

“拿不出来的话就免谈吧。”

迟然咬着嘴唇,在傅望昭面前忍住了眼泪。

他没有钱,即便是六百万,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拿出来,等攒到了,合约也早就到期了。

自己的去留,其实全凭傅望昭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