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第二天是周六,谈泽照常上班,楚以乔也要去兼职赚三瓜俩枣。
早上7点,闹钟刚响一个音,很快被人按掉,谈泽缓缓醒转,还没来得及彻底睁开双眼,怀里的人一拱,爬起来,对准谈泽的嘴唇,“吧唧”一声,亲得重而快,声音清脆。
谈泽受了惊吓,人瞬间醒了。
睁眼,楚以乔还窝在她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谈泽看,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姐姐,你醒啦?”
话音刚落,又凑上来,好像是想再亲谈泽一口。
谈泽往后仰,及时拦下,左手捏着楚以乔的圆脸把人定在原地,问:“楚以乔,一大早的,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谈泽把口罩铁丝按好,与面孔青涩的几个女孩子擦肩而过,没作声,只是笑了一下。
当时没有读完,不过她的履历应该会留下痕迹,也算。
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临近的学院。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迎合记忆,葱郁树丛围拥红木窗小楼,黑瓦白墙,如上世纪的老照片原景。
谈泽记起来,自己从前似乎常在生物学院这里驻足。
为什么来着?[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工作日的傍晚。谈泽教小孩子弹琴,中场休息时,收到不务正业的楚老师发来的消息。
粗略看了一眼日历,距离那晚已经有几天了。
这期间,谈泽依旧恪守承诺,陪伴李淑平。但工作上的日程卡得紧,除了每天的练琴时间底线,做独奏会最后的安排,还有教课。
再没有多余精力分给楚以乔。
想起昨晚,楚以乔送她回十层。
全程没有出格举止,像她们又做回普通邻居。
一周情人中的“一周”,界限有些模糊,李淑平离开楚以乔公寓的时间点,是否就意味着关系结束?
谈泽回复:[那就今晚。]
谁料,楚以乔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过来。
听筒里是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女人声线听不出情绪,内容也出人意料。
“谈泽,今晚的见面时间能不能延后一点?我到家的时间会在十一点半。”
话中含义不是拒绝,但谈泽听出蹊跷。
她温声让陆佳独自练习一会,自己踱出琴房,找了个安静的区域。
“抱歉,能知道楚老师的理由吗?明天我同样有事,不想打乱作息。”
通话那端静谧一阵,只有车载空调微弱的送气换气声。
沈方宜认识谈泽有五年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谈泽还会有与人亲密的时候。
谈泽由着楚以乔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这种陌生感让她不大适应,身边的人都清楚她不喜近距离接触,就连阮忻平时也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亲昵举动。
但她没有往日那种明显的抵触,也许是因为她们身体有过更直白的纠缠,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亲近压根不算什么。
观光车顺着蜿蜒的山路慢速行驶着,让车上的游客能悠闲欣赏四周风景。
楚以乔继续合上眼,虽然晕着,但她唇边没忍住抿起一丝笑意。离目的地还有一长段距离,在晃晃悠悠中,她打了个盹。
谈泽则始终将脸朝着另一方向的山林,欣赏着倒退的景色,没去看肩侧的人。
沈方宜往谈泽这边看了好几次,只见谈泽都是一动不动坐着,看第三眼的时候,她低声叫了下:“谈泽”
谈泽听到回头,然而就在侧身的瞬间,枕在肩膀的脑袋滑了滑,她下意识抬手扶住。
“怎么了?”
谈泽用掌心托着楚以乔脸庞,也低声问沈方宜。
沈方宜打量着这画面,哑然。她本来想问谈泽被人贴着会不会不舒服,但眼下这情形,谈泽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她还好吧?”沈方宜瞥瞥身边的楚以乔,象征性关心了下。
手心的皮肤滑嫩,谈泽垂眼一看,不知道楚以乔是什么时候眯眼睡着的,难怪靠着丝毫没动。
“睡着了。”谈泽说。
沈方宜局促笑了笑,目光晃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默默扭过了脸。
谈泽收回自己的手,不经意又瞧了瞧,无奈,这人赖在自己身上还能睡这么香,可真好意思。
楚以乔闻着喜欢的香味,本能再拉进点距离,两人手臂贴着手臂。
斜阳余晖,金灿灿地洒满林间。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风微凉,但身畔人身上传来恰到好处的温热,谈泽依稀能感受到对方靠近后的呼吸,均匀安静。
她瞧着有些出神,楚以乔脸很小,睡着以后显得有些乖巧,鼻子和嘴唇都生得精致
目光掠过她嘴唇时,谈泽下意识回避开。
山风一阵接一阵地吹来,吹得发丝轻轻飞扬。
一缕散乱的头发反复扫过楚以乔白皙的脸庞,谈泽看向别处无动于衷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回过头,用手指悄然帮忙理了下。
就坐在一旁的沈方宜留意得一清二楚谈总看起来非但不勉强,似乎还很情愿。
暮色渐浓。随着太阳往西边沉去,阳光带来的温热渐渐消散。
太阳落山后,起夜风了,气温骤降。
春夏之交的昼夜温差大,山区林区更不用说。几个人穿得都挺单薄的,白天爬山还觉得热,要脱了外套,但到了晚上就算裹紧外套也有点吃不消。
谈泽被冷风呛了下,轻咳一声。
“是不是太冷了?”沈方宜关切问着,“要不要和我换个外套,我的比你的厚。”
谈泽摇头,又呛了下,下午就觉得嗓子有点儿难受,这会儿吹了点风更加。
楚以乔听到轻咳也醒了来,她睁开眼半迷糊着,就趴在谈泽肩上轻声问了问她:“冷么?”
沙沙哑哑哼着,跟那晚在自己耳边的撒娇如出一辙因为楚以乔这一嗓,谈泽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喉间。分明是不熟的两个人,可有点亲近暧昧时,又莫名熟稔。
见楚以乔已经醒了,谈泽立即挪挪身,以肢体语言表示该拉开距离。
楚以乔养了会儿神,现在精神好多了。她极其小声对谈泽说:“谢谢。”
谈泽若无其事地:“嗯。”
沈方宜看这两人相处的状态不清不楚,不太像普通朋友。可她打量着楚以乔的模样,就算谈泽会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喜欢这类的?未免太性感明艳了,和谈泽寡淡恬静的性格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沈总,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楚以乔发现了,直言不讳地问。
沈方宜好奇:“你和谈泽是怎么认识的?”
楚以乔刚想回答是在酒吧认识的,就听到一直安静的谈泽“截胡”了她的话:“她是阮忻的朋友。”
“嗯,我是做文身的,帮阮姐文身时认识的。”楚以乔顺着谈泽的话说。
“文身啊挺好的。”沈方宜突然松了口气,心想谈泽更不可能钟意这样的女人了,估计是阮忻的朋友,谈泽才比较给面子。
楚以乔又说:“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沈总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我。”她偶尔也自己推销一下,帮邱蓝减减压力。
沈方宜看看谈泽,忙笑着说:“不不不,那不用,我不弄这个。”
跟要沾上晦气东西似的避之不及楚以乔冷笑着“噢”了声,反正这行被人瞧不上眼,她早就习惯了。
“咳咳——”
谈泽的咳嗽加重了。
楚以乔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谈泽:“有点。”
“今天应该穿厚点的,山上真的太冷了,下山之后会好点。”沈方宜说。
抵达山脚以后没多久天就黑了。她们没去其他地方吃晚饭,就在酒店一楼的西餐厅解决。
虽然累了一天,但谈泽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些蔬菜沙拉。晚上也不准备去周边逛,她想早些回房间休息。
楚以乔晚上也没想出去,昨晚本来就睡眠不足,她看看沈方宜,“我也觉得累,沈总,就不陪你逛了。”“……有应酬。”
谈泽微不可查地垂眼,咀嚼一阵,送出口的话音依旧含笑,“嗯?学校的安排吗,或者是相亲?”
末尾两个字有短暂卡滞,但语气随和。
仿佛不经意提及。
“不是。”楚以乔迅速回复,“只是和家里人吃顿晚餐。”
心底原本被小石子硌轧,有些不知味,可听见女人不曾犹豫的笃定语气,谈泽握紧手机的力度悄然松开。
“你在哪里?如果觉得太晚,可以先休息,回去后我电话叫醒你。”那边接着说。
谈泽撒了个谎,温声答:“好,那我养精蓄锐,等楚老师的叫醒服务。”
刚才教琴时,给表现优秀的陆佳发糖时,她可还被小姑娘拽着衣角撒娇,问“要不要在家里吃饭”。
可谈泽没想到,今晚的饭桌上还会有她小姨。
忽然想顺水推舟,给楚以乔一点小小的惊喜。
她不怕会有人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楚以乔的姐姐不认识她。且她本就身份正当,平平无奇的一个钢琴老师罢了。
谈泽以前不知道楚以乔有姐姐,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没有警惕心,轻易答应来这户人家教钢琴。
起初是排斥的,但现在她们是情人关系,那些存心躲避女人的想法也就淡了。
算准从嘉大开车到这里的时间,晚八点半,门铃按时响起。
谈泽客套且礼貌地坐在餐桌角落,等待风尘仆仆的女人走进餐厅,并发现她。
熟悉的木质调清冷香气,夹杂室外些许凛冽春寒的味道,随门开后在室内飘荡,流淌在谈泽呼吸间。
直至停留在她身后。
“姐姐。”楚以乔唤。
原本冷感疏离的嗓音细微改变。起初像是蕴着一捧冰,可却在望见陌生客人时逐渐变温,转热。
安静听楚盈介绍完谈泽的身份,她垂眼,恰巧与抬眸微笑的人对上视线。
伸出手,在谈泽的右手指尖上轻轻一握。
“很高兴见到你,谈老师。”
她想了很久才回忆起原因。
好像是等人。
等一个那时对她而言意义特殊的人。
见到了,一整天心情都会变好,见不到,连饭也吃不下,睡前还抑制不住地揣摩猜测,直至失眠。
谈泽笑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恋爱脑,折寿了可不好。
课间,不时有从楼里走出来的白大褂学生,或许是理科生内敛,看见驻足门边的谈泽,羞涩到不敢直视,匆匆离开。
谈泽等了一会,收到沈琼发来的消息,说还得等一节课,叫她逛累了就来生化楼313教室歇着。
趁铃声敲响前,谈泽沿着走廊,缓缓跟随着人流前行。
最终停在一间阶梯教室后门处。
313教室,门上的电子考勤板显示课程“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
“学姐,你也是来重修生物化学的吗?快进来,楚教授考勤很严的。”
铃声即将响起的前一分钟,她被身边的人推搡进了教室。
姓尤?姓氏很特别,菡菡的导师吗?
谈泽想起了在德国时,自己的公寓里常年摆着的尤加利。叶片苍翠,不着粉饰,颇有几分性冷淡感。
她想,这位尤教授应该也是一样。
教室里宽敞且明亮,前排已经坐满了人,略显嘈杂。
讲台旁,一道身影正在调试投屏与讲义,脸颊旁垂落几缕墨色发丝,神情辨不清晰,但可以看出五官清冷轮廓。
谈泽瞥了几眼,没看清女人长相,但看见了坐在前排助教位的蒋菡菡,对小姑娘招手微笑。
顺势坐在最后一排,她摘下帽子,以免被学生当做是什么可疑校外人员。
就当陪蒋菡菡了。
铃声响起又平息,谈泽视线落在讲台上的教授身上。
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女人只抬眼略扫视一圈,教室便安静下来。
投影仪展示出标准刻板的PPT首页,下面注了授课人的信息。
西装女人背脊很直,肤色极白,鼻梁骨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眉眼笼着一圈不散冷雾。
连带着声音也很清淡。
“新学期愉快。本周将由我代课,讲授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这一门课程。”
教授今天穿了白西装外套与西裤,薄青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涂了显气质的正红调口红,却衬得气质愈发清冷,不容亵渎。
谈泽指节微僵,顿了顿,没有作声。
“诸位好,我姓楚,楚以乔。”
她盯着台上的女教授,听她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音,方才还放松自在的状态倏然收紧。
教授这种身份生来就带着端肃禁欲感。
但之前呢?
曾经,或许也有胆大妄为的人亵渎过,融化冰层,触碰到岩浆似的滚热温度,窥见冷意之下的春融冰雪。
谁知道。
就像谈泽并不知道,尤教授,会是楚教授。
最后的最后,她不认命似的,又问了一句:“确定没有不舒服吗?有的话和我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楚以乔又困又激动,点点头“嗯”了声。
难道是今天?
不要呀,姐姐,我好困。
楚以乔睡着了。
谈泽也没求婚。
第 42 章 第42章本章不修错别字(二合一)
楚以乔的萎靡状态持续了一周,一直到拍卖会的具体时间下来,才又被这个好消息清扫得一干二净。
接到通知时楚以乔正坐在专教上专业课,转眼间已是四月中下旬,气温稳步攀升,连续一周燕京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放眼整个教室,大多数人已然换上了短袖,楚以乔却还穿着轻薄的长袖,过长的袖子垂着,抬手时布料堆在手肘间,把右手臂遮得严严实实。
课间,周边人提前聊起五一的规划,聊来聊去无非两个安排,回家和旅游。
楚以乔听着,时不时点头应两声,脑子里也开始遐想,她终归是忘不了谈泽疑似快要和她求婚的事情,心想其实五一也很适合结婚的,顺便还能度蜜月呢。
临杭去过了,这次要去哪里玩呢?
楚以乔想着想着,思绪突然被一声呼唤打断,回过神才发现几人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天气。
独自提了行李,谈泽戴好口罩,送Sarah登机。
随后将自己齐腰的棕褐长发盘起,檐帽遮住半张脸,垂头走出机场大厅。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蹲她。自己回国的消息应该没有传播开,热度也不及流量明星的行程,照常理不必担忧。
但还是小心为好,以免被问些尴尬问题。
送机厅里人来人往,擦过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被谈泽出众姿态吸引,盯着她看了几眼。
谈泽压下帽檐,匆匆离开。饭桌上气氛不凝重,但也不活络。
普通泽常的家庭晚餐,谈泽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但她却在社交破冰上天赋异禀。频频牵起话题,发言时礼貌且妙语连珠,倾听时又安静专注。
楚以乔坐在她旁边,全程无言,只有在必须需要回应的场合,才清淡嗯一声。
谈泽察觉到,她在刻意躲闪与自己的视线交集。
连手臂处的衣料不小心接触到,都避之不及般撤开距离。
怕家里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吗?
一餐结束,果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楚以乔用餐巾拭净唇角,神色淡淡起身,示意想离席,并轻声留下一句“失陪”。
楚盈视线停留在她脸庞上,观望似地打量一阵。余光又去瞥谈泽,见她在喝茶,没有一同要离开的意思,神情稍松。
谈泽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又和餐桌几人语气温和地交谈几句,错开和楚以乔的时间差,这才说要走。
回琴房取随身物品,本以为楚以乔已经走了,毕竟两个人没有知会过,默认十一点在郊区那边见。
可一推门,却望见楚以乔背对她,端坐于琴凳上,正凝视着琴上曲谱。
“今天教小佳的,是《欢乐颂》吗?”女人显然听出她的脚步声。
“对。”谈泽内心情绪微妙,但没有表露。
她上前去取手包,拿到后,便安静站在楚以乔身后侧稍远一些的位置。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楚以乔低垂的睫毛,以及置在膝间的规整双手。
今天的女人身着通勤风修身大衣,裹住略显清瘦的躯体,典雅黑灰二色与氛围很搭。
坐姿端庄,眉目清冷,单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本该就此离开,可谈泽被显然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楚以乔勾起兴趣。
上前几步,如同老友碰面般,视线拂过熟悉乏味的八十八颗黑白颜色,最终指尖停在高音区C键。
清透又不失收敛的音色,像水晶。
她一直认为楚以乔的声线就是这样,也实践过,从前乏陈可数的那几个夜晚,女人抵在她耳边的吟声便如此。
“楚老师这样问,难道是想我教你弹吗?”谈泽含笑试探。
她想起初遇后酒吧的夜晚,楚以乔的模样从未有过的低弱,抱着她,说要她收费教她弹琴。
可琴声响起,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楚以乔果然推拒,“不用。”
拒绝得太过生硬,她抿唇,又补充:“今天推迟和你的见面时间,抱歉。你可以先回去,我和姐姐还有事要谈。”
谈泽望一眼女人,先乖乖应了,又装作不经意问:
“生气了?”
气她不打招呼,通话里还骗人,只为触碰底线,看她在家人面前隐忍不自在的模样。
若是从前,谈泽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因为楚以乔会立刻切断和她的联系,拉黑整整半个月都算正常。
“没有生气。”楚以乔答。
她更换坐姿,转了身,微微扬头,沉静双眸倒映谈泽,“……我怕你等不及。还好,在这里碰面了。”
这反倒出乎谈泽意料。
如同不经意被羽毛拂了一下心尖,痒且发酥,她头一次没掩饰好表情,纵容情绪,唇边泄露些许笑意。
指尖从琴键上抽离,去抚女人精致侧脸。
“楚老师。”她俯身,试探性接近那瓣看上去冰冷不近人情的唇。
“想亲你了。”
说到做到。楚以乔不知道自己趴在桌前睡了多久,醒来时肩颈连着手臂都酸麻,她懒懒揉着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夜深了,落地窗外的夜景璀璨,给漆黑的房间添了些微弱的光。
她瞥了眼画纸上的设计稿,头大。
依然毫无头绪。
外边短促响了两下敲门声,办公间的门便被人冒冒失失推开了。
“大晚上的怎么不开灯。”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被明亮填满。
光刺过来,楚以乔下意识伸手挡了下眼睛。
“你不是睡到现在吧?”邱蓝靠在桌旁,顺手拿起画稿,“图已经画好了?”
“还没。”
邱蓝一瞧:“这不挺好的?”
楚以乔抽走邱蓝手里的画稿,“还差点感觉。”
“这单周末就要做。”邱蓝提醒她,“这稿先给客户看看,没准人家很满意。”
“再往后延一延吧。”楚以乔盯着画纸若有所思,并不打算让步,她低头轻飘飘说,“如果对方着急,就把定金退了。”
“说不要就不要?这可是个大单呢。”邱蓝无奈笑了,“我说大小姐,你赚钱能不能稍微积极点?”
楚以乔没应声,只是托腮望着对方。
邱蓝知道楚以乔这人平时看着没个正经的,但工作上绝对百分百靠谱,她对作品有自己的要求,绝不会敷衍了事,也正因为这点,她们工作室在圈内的口碑极佳。
“行,我去跟客户说。”邱蓝最终叹息妥协了。
楚以乔歪头一笑:“爱你啊。”
“爱你个头。”邱蓝骂骂咧咧来了句,“这个店没我迟早得散。”
这家工作室是她们两年前开的,只做原创文身,虽然规模不大,但经营得还不错。
楚以乔不算资历深的文身师,客人乍一看都会觉得她太年轻,又傲,能靠谱吗?但她从来是甩作品说话,审美别具一格,有灵气,能让人心服口服。
邱蓝则是负责工作室的日常运营宣传,两人认识多年了,共事起来合拍默契。
邱蓝做自媒体有一套,会整活,社交账号上除了定期发工作室的作品,还时不时更新几张楚以乔的工作照,年轻貌美又身材火辣的文身师,简直噱头拉满。两年下来硬是把楚以乔捧成了一个小网红,粉丝都有小几十万了。
这年头什么行业都卷,酒香也怕巷子深,宣传到位了,工作室自然也就不愁接单的问题。她们弄预约制,单通常能排到一个月后。
邱蓝挺佩服楚以乔的,国内top1的美院高材生,毕业后却选择了当文身师,也是有个性。倒不是说文身行业有什么不好,其实这行的优秀人才也很多,但社会上多少存在一些世俗偏见。
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太好,楚以乔不打算和设计稿死磕,她问邱蓝:“去喝一杯吗?”
邱蓝看看时间,“不了,今天想早点回去补个养生觉。”
楚以乔叹了口气,“又没人陪。”
“你个骚包还怕没人陪?群发一条消息出去,分分钟凑几桌麻将。”邱蓝呛她,又问,“芊姐不是在追你吗?现成的你不找?”
楚以乔喜欢女人,青春期时就觉醒了,这件事坦坦荡荡从不掩藏,所以身边的人都清楚她的性取向。
“我没答应她。”
“为什么?你不是就喜欢成熟型的,上次还说有点心动。”
楚以乔想想:“短暂心动了一下。”
邱蓝不禁翻了个白眼:“以秒为单位是吧?”她太了解楚以乔的性格了。
楚以乔又揉了揉泛酸的脖颈,“说真的,你会对谁一直心动吗?难道不会腻?”
“真喜欢上了就会一直心动啊。”跟楚以乔一比,邱蓝觉得自己像个纯爱战神,“你这种没有心的死妖孽当然不会明白。”
“姓邱的你再骂一遍。”
邱蓝并不嘴下留情:“死妖孽,真盼着有人能收了你。”
俩人关系好,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偶尔这样互怼一下挺有意思的,还能解解工作的乏。
楚以乔扬着嘴角,笑起来眼睛弯起一抹弧度后,更媚了,又有些恣意俏皮。
她起身,懒懒散散扭着腰,在邱蓝前头走到了门口。
“哎,你真一个人去喝酒?”邱蓝叫了叫她,“我陪你吧?”
楚以乔没回头,背对着对方,边走边说着:“没,出去透透气。”
一下楼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工作室开在春风巷里,地段不错,这条街道上的小店都颇具格调,很受年轻人青睐。
楚以乔站在街头,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没灵感的时候就爱出来透透气,一个人闷着难受,她喜欢热闹喧嚣,喜欢往人多的地儿凑。
春风巷里藏了好几家酒吧,所以一到晚上,比白天还热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楚以乔打底穿得很清凉,外面简单套了件薄开衫,风拂过时,开衫从肩上滑了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肩头和手臂,姣好的身段也若隐若现。
她裹了裹开衫,尽管春末时节了,夜里还是凉。因为设计稿的事,她今晚格外烦躁,没什么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晚风迎面,春风巷里的春风一吹,这一路的花儿便陆续开了。尤其是那几棵雪坠海棠,几乎成为了北临的热门拍照地点。
街道对面,月光下一簇簇清冷的白色映入眼帘。
雪坠海棠也盛开了,过分美丽,楚以乔不自觉驻足。
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深夜里的白海棠要比白天更动人。
楚以乔随手拿起手机,习惯性拍照记录日常,没准哪天就成了灵感来源。当她拍到第三张的时候,不小心有人入镜。
她本想移开镜头,但当对方闯入时,她微微一怔,定格了画面。
一个漂亮女人,身段优雅,路过夜色,一身矜冷成熟的气质,和身后清幽宁静的白海棠很搭。
赏心悦目得像幅画。
楚以乔放大了抓拍的照片,太远,看不太清脸,但能感受到对方出挑的气质。她盯着屏幕好一会儿,再抬头望去时,花树下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绿叶环抱着白花,在夜风中一起微晃,偶尔飘落几片花瓣。
楚以乔左右看了看,目光寻找,依稀看到对方进了一家酒吧。
时光,整个春风巷里最有人气的一家酒吧。
因为没人陪,楚以乔本来不打算去喝酒,但这会儿鬼使神差的,她穿过马路,也朝时光走了过去。
时光离她的工作室很近,她常来这家酒吧,一来方便,二来她在这边有熟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季希应该在这边。
楚以乔喜欢社交,朋友多。季希是她在大学时认识的好友,目前还在研究生实习,只是晚上会来时光做兼职调酒师。
轻车熟路走进酒吧,她穿过人群,很快就发现了季希的身影,“学霸。”
吧台旁正调酒的人抬起头,熟络寒暄:“今天不忙?”
“忙,出来偷个懒放松一下。”楚以乔打量着季希肩头火红惹眼的文身,这属于她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季希往酒吧这么一站,简直是她们工作室的活广告。
季希问她:“喝点什么?”
“老样子。”
楚以乔知道季希晚上忙不过来,没空陪自己闲聊,于是点好酒以后,安安静静坐到了一边。她百无聊赖喝着酒,拿起手机,忍不住又点开了方才拍的照片,细细看着。
她重度颜控,尤其对有气质的熟女毫无抵抗力。
喝了小半杯酒,音乐声稍沉的时候,她耳畔飘来对话声:
“小季,这是送你的。”
“谢谢。”
“不用客气。”
楚以乔闻声转过头看,瞬时,整个人都顿住了,照片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巧合太过奇妙,弄得心跳都快了几拍。
借着昏暗闪烁的灯光,她看清了对方的侧脸,头发简单干练地挽着,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极漂亮。
楚以乔直直盯了许久。
或许对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忽然回了回头。
相隔不远,两人撞上目光,安静对视。
楚以乔正轻晃着手中酒杯,只觉这一眼让自己心跳更快了,然而转眼,对方又匆匆离开了。
朝着渐远的背影,楚以乔又看了好一阵,腰背也很美。她美术专业出身,见着比例好的女人,总会下意识多欣赏几眼。
“看什么?”季希问。
楚以乔回过神,好奇,“刚刚那是你朋友?”
季希瞥瞥楚以乔。
“她好有气质啊,改天可以一起喝酒,认识一下。”除了文身,楚以乔最大的乐趣就是交友了。
“人家是这儿的老板。”
“这儿的老板?”楚以乔不可思议,对方看着不像是喜欢泡吧的人。
季希一针见血问:“你又想招惹了?”
楚以乔笑,“什么叫又想招惹?”
季希看破不说破,她清楚楚以乔,楚小姐嘴上说的好感和心动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比你大很多的。”季希没明说什么,只是友情提醒一句。
楚以乔也猜到对方也比自己大,她倚在吧台边,“你不知道我很受姐姐们的欢迎吗?”
季希浅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提了嘴:“她跟你认识的那些‘姐姐’可不一样。”
楚以乔性格外向很玩得开,身边认识的人不少也这样,大家总是开玩笑,互相撩来撩去的,没多少认真。
不一样
楚以乔没反驳季希的话,因为她也觉得不一样,一眼就感觉不同。说不上为什么。
楚以乔心不在焉喝掉了剩下的酒,杯里只剩下冰块,杯壁上凝了一层冷霜,她细长的手指来回刮着冷霜,渐渐泽湿了指尖。
片刻。
她又好奇问季希:“她哪里不一样?”
咫尺之间独属于女人的木质香调扑她满面,谈泽轻啄一下,发现楚以乔不像表面那样冷,反倒烫且软。
这种体验有些奇妙,在她奉献人生近二分之一时间的钢琴前,与衣着肃穆的教授做这种事,竟莫名心悸。
抽身时,萦绕在谈泽脑海里的念头是——身后的门究竟关了没有。
楚以乔侧过头,呼吸微微紊乱,膝头的手本能攥紧大衣下摆,“好了,谈泽,你先回家。”
谈泽弯眸,并不怕,只意味深长地提示女人:“这算不算偷情呀?”
楚以乔似乎被惹到,蹙眉,冷淡瞥她。
隐在发后的白玉耳廓却有发热迹象。
“好,不说了。”谈泽点到即止,拎起手包,右手轻柔地按在楚教授肩上,“一会见,你应酬也不要太晚。”
“应酬”,特地延用女人通话里的用词。
谈泽没有追问。有关楚以乔和姐姐的关系,这是她自己的事。
作为合格的一周情人,她不会过多探究。若楚以乔信任,自会告诉她。
尽管这份真相,事关她们六年前分开的原因。
谈泽驱车回去,行驶在空荡人少的内侧高速车道上。
霓虹灯擦过侧脸,褪去社交辞令般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把持方向盘,神色转淡。
从前有朋友评价她,表面温柔体贴,实则心里冷得很,只装着事业和自己。
以前,或许还有楚以乔。
但现在阔别六年,按照她的忘性,个中细节早该清空。
好奇心害死猫。她不该好奇,也不准自己好奇。
因为情人关系,就只剩几天。
忽然,背后却传来几道兴奋呼声:“快追,那个就是!”
谈泽瞥了一眼自己刚才压帽子的左手。
手背上有枚浅红的小痣。
现在的小报记者真是……眼尖敬业。
“您好,请问您是谈泽女士吗?您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回国?”
“在德国受到的歧视与不公是否会桎梏您事业上的发展?”
记者一蜂窝地涌了上来,对比不远处的明星站姐们,人数少得可怜,纠缠的劲头却分外不减。
“谈泽女士,您对别人称您为‘德国女艺术家’有什么看法?”
谈泽口罩下的唇勾了勾,停下步子。
她摘掉帽子,取下口罩,直视面前的长.枪短炮,温声答:
“我的评价是。”
语气轻柔,内容却格外拉仇恨。
“管好自己的事最重要,比如……想想中饭该吃什么?”
“饿肚子很久了吧。毕竟,像尽职尽责的人类伙伴那样始终在机场蹲守,你们也很辛苦。”
话外之音明显。
记者们没想到谈泽竟然性格与外貌不符,纷纷瞪着眼,哑口无言。
谈泽微笑着随手从包里取出护照,对准摄像头焦距,晃了一下,很快收回。
证件上的国籍信息清晰可闻,人像端秀昳丽,和本人别无二致。
就像在回答刚才记者们的提问。
记者想再追过去,谈泽已经走出很远了。
身边还多了个人。
那女人个子足有一米七八上下,穿着黑皮衣,身材像是常泡健身馆,回头时眼神更冷。
记者们打怵,不太敢继续再上去纠缠。
“琼姐,谢谢你来接。”上了沈琼的车,谈泽叹气,“不然我就麻烦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沈琼将车开出了机场范围,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从烟盒里叼了根烟,摸打火机的时候,想起谈泽闻不了烟味。
于是只开口:“欢迎回来。”
“嗯,回来了。”谈泽把弄乱的发丝用手梳回耳后。
前车镜里映出一张白皙面颊,浅色瞳孔十分具有记忆点,衬着柔软的半身长深棕卷发,含蓄又外放。
沈琼看得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挪开目光。
她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谈泽看窗外风景,话音没什么波澜,始终带着笑,“就是一直弹,我喜欢嘛,也不觉得累。”
沈琼抿了一下软烟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开口。
“琼姐,你们呢?”谈泽没发觉。
“我看朋友圈,菡菡都研究生入学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小朋友呢。”
“还行。”沈琼听见蒋菡菡,语气柔和不少,“她聪明,进了嘉大,生命科学专业。研一就做了导师助教。”
谈泽交叠在腿上的双手蜷缩,动作太细微,以至于不露端倪。
“是吗?真不错。”习惯性地扬唇。
没人知道,她心中忽然抽跳一下。
经年未曾定时翻转的沙漏骤然倾倒,心口流淌出沙沙声音。
至于究竟哪个词触动了沙漏开关,谈泽根本难以确定。
只觉莫名其妙。
车里有点闷,沈琼瞥了谈泽一眼,把窗玻璃降下。
“和我去接菡菡,然后一起吃个饭?”她提议。
谈泽颔首,答了声好。
离开华国已经快六年,窗外景色说不陌生也不大可能,她静静托腮望着流逝的街景,随车驶往某个方向。
快到惊蛰时节,暖风乍起,卷着娇嫩淡雅的樱瓣,洋洋洒洒,如一场盛大春雨。
嘉大这里谈泽算熟悉。走进校园,她放任沈琼去接人,独自闲逛。
几个艺术生并肩走过,谈论十五分钟后将要开始的乐理课,还有其他杂事。
“看这条热搜,谈泽今天回国!”一个女孩捧着手机。
“说起来,她还算是我们学姐呢。”有人兴奋回应。
一个念头突然蹦进楚以乔脑子。
她懂了,她真的什么都懂了。
doi,做饭,给自己讲过去,带去餐厅吃饭,买新衣服。
这不就是……!!!
“怎么这么开心?是因为买新衣服?”赵景行怪好笑地看看楚以乔,没想到大小姐谈恋爱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不是,”楚以乔摇摇头,突然小声凑过来:“景行姐,你知道吗……”
赵景行期待地看着楚以乔。
“姐姐周三要和我求婚!”
赵景行:?
不是,上面也没通知啊。
第 43 章 第 43 章
结婚结婚结婚。
楚以乔真是要被结婚这件事给逼疯了,简直恨不得直接开口问。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打直球。
在楚以乔的计划里,她打算等到下一次姐姐偷偷给她戴戒指的时候,不装睡了,直接睁眼,先来一个吻,然后说:“Yes!I do!”
谁成想,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谈泽再没晚上偷偷给楚以乔戴过戒指,抱着自己直接睡觉,弄得楚以乔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晚上是真实存在的吗?
难道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不过现在不用想了。
楚以乔身形良久停顿。当晚,楚以乔敲响十层的门。
谈泽在整理谱子,闻声下楼,迎人进来。
女人仍是刚刚碰面的规整着装。室外冷,她指尖捎带春寒,面颊也是冷白色,轻抿着唇,并不多言。
只在看见谈泽脸庞时,表情稍微松动一点,变得柔和。
楚教授深夜来拜访,自然不是单纯的做客。
谈泽恪守情人职责,酝酿今晚该有的氛围,门关后,圈住女人清瘦腰身,将她发冷的手覆住,捂热。
体贴地问:“想做些额外的事吗?还是直接上楼就好。”
楼上除了琴房只有卧室,这是句昭然若揭的暗示。
楚以乔不语,手却遵循真实心思,蜷了蜷,恰巧勾住谈泽小指。
谈泽觉得侧脸被吻了一下。
女人垂眸,肌肤染上一层浅淡粉,刻意不去看她。
“随你。”
今晚,不知道是否有刚才“偷情”的楔子在,总觉得楚老师的表现不同以往。
话少,但行动多。
谈泽随手把琴谱放在客厅,牵她上楼。
掌心里的手始终发冷,捂了很久,没有起色。
进卧室,关好门,她去找空调遥控器,想着把温度调高一些。
楚以乔身子骨瘦弱,可能是长期蹲实验室烙下的病根,从前手就总发冰,或许今晚实在太冷了。
但刚迈开几步,谈泽觉得背后有人拉住她。
黑暗中,她轻笑一声,调戏,“嗯?楚老师喜欢刺激一点的?”
没得到回应。
按理说不太正常,楚以乔作风正派,性格一丝不苟,肯定会教导她,叫她不要说轻浮的话。
谈泽调整措辞,语气温和了点:“我去开灯,再把空调温度调一下。今晚冷,冻到就不好了。”
还是没有声音。
她转过身。
卧室窗帘没有完全拉,月光擦亮楚以乔的侧脸。本就肤色白如雕塑的人,如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了,楚老师?”谈泽抿唇,这才察觉到楚以乔不对劲。
楚以乔收紧她的手腕,发丝随动作低垂,依旧不声不响。
直到上前几步,将谈泽从身后抱住。
清冷持重的女人,情绪波动那么少,现在肩膀却在颤,吐息飘忽发热。
“谈泽。”声音如耳语般轻,“下次不许了。”
“不许再去那边。”
她无声埋进谈泽睡衣领口处,额头抵着衣料,滚热温度与冰冷双手形成鲜明对照。
谈泽没见过楚以乔这副模样。
楚以乔将脸偏过去。
分明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谈泽却察觉领口却陡然沾上冷湿。
心脏酸涩抽疼。
她恪守情人本分,轻搂住女人细腰,顺着话柔声安抚,“是我不对,应该提前和你打声招呼的。”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吃过晚餐后,我们可以一起回来。”
楚以乔低低呼吸着,听到她的补充,无言抬眸。
可肤色太白,眼尾一抹明显殷红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透过镜片,显得脆弱至极。
“发生什么了吗?你可以……”
谈泽循循善诱,想说“告诉我”,可是没有说完,抱她的人已经仰脸吻了过来。
唇齿纠葛之间,所有理性和探泽都显得不堪一击。
楚以乔像是在用肢体语言宣泄情绪,又或者是通过亲密接触,从谈泽身上汲取安全感。
吻到脸颊发热,氧气被剥离殆尽。
大概因为不是在九层,是从前她们一起住过两个月,做过更过分事的楼上,所以连吻都大胆许多。
明明是早春的夜,带着微弱入骨的冷意,此时却烫得惊人。
楚以乔的修身长外套跌在地板上,但是没有人去在意。
谈泽得以用手丈量教授腰身纤细尺寸,而怀中人竟也乐意纵容她。
亲吻间隙,她有时会想,楚以乔在躲避什么、又想隐藏什么?甚至不惜以主动吻她来转移重点。
但没一会,注意力就被拉了回来。
楚以乔嗓音低柔潮湿,仿佛浸透水汽,叫她:“谈泽。”
又低低唤:“谈泽。”
“我们还可以,再多一周吗?”
仿佛不抱希望,却孤注一掷,倔强说出口。
谈泽现在想通楚以乔为什么不让她去开灯了。女人生性自尊心强,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乞求的模样。
她去抚楚以乔微红的眼尾,把长睫上缀的月光揩净,动作轻柔,像对待珍宝。
但两个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对待情人的假象。
因为紧随其后的,是柔软且真诚的婉拒。
“不急,楚老师。还剩三天,没那么快。”
最终还是要结束。
“怎么样做,你才可以留下?”楚以乔不依不饶,静望着她,低声追问。
“没什么条件呀,及时行乐,到期截止。”
谈泽说完,弯起眸子笑。
“非要定一个标准,嗯,楚老师想让我发现更多秘密的时候?”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心的。
防备设下了,也刻意保持距离。
但吃一堑不长一智,依旧愿意给楚以乔留后门。
楚以乔被谈泽吐在耳畔,近在咫尺的提示弄得耳垂发烫,只好视线微移,掩饰情绪。
秘密。
谈泽想知道的秘密。
经由刚才的亲密接触后,似乎不用调空调温度了。
怀里原本冷得像冰的人,脱掉外套后又软又热,依偎时体验感很好。
谈泽补充:“不用今晚就告诉我。你很累了,明天也还要工作,维持现状就好。”
楚以乔抓着她睡衣的手无声收紧,默了默,才答:“……嗯。”
“那还想在这里亲吗。”声音又恢复了方才的打趣,“或者,想我再哄哄你?”
黑暗中,谈泽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只来得及窥见月光下蔓延粉霞的白皙颈侧。
楚以乔脸皮薄,果然后退几步,想和她拉开距离。
但脚边还有刚才吻得厉害时掉落下来的外套。
“小心。”谈泽视力向来好,抿唇,想把人拉回来,以免摔倒。
但有点来不及了。
还好卧室铺着很厚的羊毛毯。
从前,楚以乔就体寒,搬来这里住的两个月,频频感冒生病。她们又喜欢在床以外的地方胡闹,谈泽遂购置了羊毛毯,铺满地板。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到。
搂着楚以乔摔进还算厚实的地毯,只是闷闷磕一下,不太严重,甚至没多疼。
唯一能让谈泽觉得讶异的,是女人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单薄体重。
楚以乔慌乱想起身,看看谈泽有没有摔坏了。
摸索着,反倒摸到对方的掌心,柔软温暖。指尖颤了颤,就想收回,可是却很快被握住了。
黑暗中,这个姿势显得比刚才暧昧数倍。
也顾不得坏心眼的小猫这个时候还在盘算什么。
“谈泽,你怎么样?”楚以乔匆匆俯身,懊恼刚才如果开了灯就好了,想去看谈泽的具体情况。
后背却忽然被按住,力度轻柔,引着她贴近。
“不疼。”黑暗中是谈泽带笑话音。
“不过,如果楚老师摔倒了,我会心疼的。”
“你这么瘦。”
短暂几秒过后,镜片后的睫毛垂落,复又扬起。
再对视时,依旧平静,甚至无动于衷。
她从讲台上拿起了讲义,雪白的纸张,衬得指节有些发红。
谈泽盯着楚教授的另一只手看。
是空的,并且紧握指尖,同样很红。
不难想象楚教授刚才为了克制情绪,都做了什么。
谈泽心里自嘲。
嘲自己刚才的判断完全失误。
楚以乔怎么会忘掉她?
作为人生清白经历的污点,她的名字镌刻在耻辱柱上,恐怕时时都要被拿出来咀嚼一番。
耳边响起书本翻动的窸窣声。
PPT翻页,讲台上的女人早已开始讲课。
谈泽甫自垂眼,目光没再落到女教授脸上。
她不打算走,逃课很失礼。况且,离开更像是煞有介事的隐喻。
但声音却无法阻隔。
绪论部分枯燥乏味,楚以乔却讲得深入浅出。嗓音通过麦克风递到耳边,虽清冷,却认真细致。
与六年前,谈泽每天早晨都能在耳边听见的那道声音分外不同。
那时是哑的柔的,楚以乔会搂着她语气温柔地说“早安”,现在则又冷又疏离,只在讲台上理智地推导她看不懂的生物分子式。
整节课如坐针毡。
终于熬到课间。谈泽看见蒋菡菡回头,朝她眨眨眼。
女孩双眼发亮,对着她比口型,说的却是“我姐也来了吗?”
刚才还一副想她想得不行的模样,现在惦记的还是沈琼。
谈泽笑了下,坐在最后一排给沈琼发消息,转达蒋菡菡想她了,顺便问今晚蹭饭的菜单。
没留神,耳边倏忽安静下来。
桌前罩下一道纤细阴影。
“同学,你的课本呢?”音色像是浸透在冰雪中,冷得淡漠透骨。
楚以乔立在教室过道,双目低垂,看不清神情。
她本就身形高挑,又因规整衣着和高跟鞋,愈发衬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周围的学生悉数噤声。
“课本还没有去教材科领。”
谈泽话音温和,在手机屏幕上敲完最后一个字,这才礼貌颔首,视线落在楚以乔身上。
“老师,我会在课后下载电子版的。”
表面有礼,但双方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句虚晃承诺。
谈泽选择的视线落点很巧妙,眉心以上,能让对方感受到尊重,同时又不会有太多目光交集。
楚以乔没接话,深墨色的眸子偏了偏,避开如今陷入劣势的交锋。
视线落向谈泽手里不加遮掩的手机屏幕。
聊天对象只一个“琼”字,内容却极亲昵,家常便饭,惯用撒娇伎俩。
“课后加好助教微信,她有电子版教材。”楚以乔开口,没再留多余的话,转身回讲台。
谈泽并未应声,可也失去了和沈琼闲聊的心思,熄灭屏幕。
视野里白西装女人的背影纤细而笔挺,西裤随走下台阶的动作现出微皱,空气里的冷香浓度逐步淡下去。
可她记得楚以乔从前从不用什么香水。
也不涂口红。
又要相亲去了吗?
脑海里回荡着女人走近时的每个细节,还有说话时形状姣好的微张红唇,色号是正红调。
高知分子,漂亮又有气质,相亲对象应该会喜欢。
谈泽按了按口罩铁丝,枕在桌上,隔绝课间的喧闹声响。
窗外纷扬的粉樱融入细碎雨幕,再不像方才街边望见的轻柔飘旋。
原来下雨了。
拍卖师精准利落地报出编号和出价。
落锤25万。
拍卖师:“恭喜7562号女士!”
全场掌声雷动,恭喜7562号女士拍下这幅画。
唯有两人纹丝不动,满室喧嚣是她们的背景,世界再次缓缓缩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谈泽想起赵景行跟她汇报的情况,楚以乔的心是玻璃,谈泽把她看得透透的。谈泽的心却是一滩浑水,她自己也无法摸清。
无论如何,赵景行已经去订花了。
第 44 章 第 44 章
04场拍卖结束,茶歇设在拍卖厅的楼上。
Aureat会根据参拍人的等级设置不同规模的茶歇。
按照常理,寻常以拍卖青年艺术家作品的书画场,标配的茶歇应该规模不大,提供些甜点简餐就好了。
但推开大门,楚以乔被面前的宏大规模震撼到了。
这根本不能用普通的“茶歇”形容,她曾经陪同谈泽去的慈善晚宴布置也不过如此,路过几人身上穿的全都是小礼服,手里捏着细长的高脚杯。整个场景传达出的纸醉金迷的气息另楚以乔头晕目眩。
她转头,却发现谈泽还是平时那副淡然的表情,仿佛早有掌握。
仔细一想也应该,谈泽既然能在楼下宣传板正中央签名拍新闻照,说明她对这场的了解根本不是“妹妹参拍所以陪同的姐姐”,而掌握更多楚以乔不知道的咨询。
谈泽在某个初春遇见楚以乔。
当时她们也是陌生人,只不过陌生的含义与当下大不相同。
三月嘉平,气候将暖未暖,她与一大伙朋友约饭,穿行在不算熟络的城市,萧条雨幕中硬是走出了长征八百里的气势。
她其实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但经不住喧闹,偶尔也会说几句好听的,气氛不知怎么就更吵了。
楚以乔不喜欢吵闹。
可天意弄人,硬要将她们捆在一起。
烤肉店旁边是家酒店,平素寡言的楚以乔在与酒店前台交涉,争论不休;喜欢说漂亮话的谈泽累了,在人群里做笑眯眯的哑巴。
不期对视,四目交集。
谈泽竟然开始后悔没带伞,淋得狼狈,叫楚以乔看见,失掉第一印象。
楚以乔肤色很白,那时周身疏离感刚好,不会叫人望而却步。眉眼精致干净,黑曜石般的眸子透过镜片浅浅望向她。
她穿得简单却足够吸引人,白衬衫和深灰的修身外套,腰身纤细,腿型修长,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单人间真的没有了吗?”音色清泠,比室外的细雨绵绵还凉。
“女士,入住也是要先登记付押金的,您……”
谈泽看见楚以乔顿了一下,没能取出身份证,也没有钱。
或许是钱包不见了。谈泽看去,靠在桌旁的女人脸蛋和嗓音一样,妩媚得张扬,她头发很长,自然的大卷,快垂到盈盈的腰间。
“没碰。”男人问,“你们一起的?”
楚以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跟宣示主权似的。
一见着楚以乔过来,男人眼神变轻佻许多,笑着上下打量,言语有挑逗的意味:“我请你们喝杯酒呗,今晚遇着就是缘分。”
对油腻男的这种凝视,楚以乔见得多了,她不耐烦扭开脸,刚想拒绝,身边的另一个嗓音却先响起:
“没兴趣。”
声音柔中带冷,但不乏气场。
来酒吧的人很多都抱着交友目的,搭讪司空见惯。大概是今晚喝多了些,谈泽没压住不耐烦的情绪,不像往常那样笑着婉拒,而是直接朝客人冷了脸。
男人识趣走了。
楚以乔寻思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人家可是这儿的老板,用得着自己出头么?
谈泽抬起头,目光和身旁的人遇上,又看了一眼,她隐约觉得眼熟。出自礼貌,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楚以乔这才看清她脸庞,只化着素雅日常的淡妆,但眉眼不需修饰也动人,过分冷静的成熟下,又像藏满了故事。
她穿着纯色的丝质衬衫,很有品味,只是在闪烁的光影下看不清具体颜色。
很多女人来这种场合也喜欢穿衬衫,但会“心机”多解开几颗衣扣,露出吸引人的脖颈和锁骨,不会像她这样,把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满是冷淡禁欲的味道。
刚刚两人的一唱一和,无形间拉近了一下距离。
“我叫楚以乔,是季希的朋友,那天我们见过。”楚以乔与人熟络起来毫不含糊,混杂着噪音,她自我介绍着。
谈泽没听太清,想了起来,前些天在吧台边两个人是见过。虽然只片刻,但她有印象,因为对方眼睛生得漂亮,像会勾人,身材也很惹眼。
“可以拼个桌吗?”楚以乔问着,挺没脸没皮的,喝了酒更厚脸皮。
谈泽先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楚以乔自来熟,直接坐了下来。她这段时间频繁往时光跑,就是想“偶遇”眼前的人,现在面对面坐下了,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有种直觉,她不像一般人那么容易搭讪。
怕干坐着尴尬,楚以乔想叫服务生过来点杯酒。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谈泽一副随意的姿态,她今天本就是过来试酒的,来个人一起也挺好。刚刚,人家也算在善意帮她解围。
楚以乔受宠若惊,“可以吗?那我不客气了。”
一起喝上酒,聊点什么就要方便许多。楚以乔问着:“你今晚也一个人?”
谈泽“嗯”了声,但在嘈杂的环境里相当于没回答,她继续喝着手边剩下的那杯酒,安静。
楚以乔:“心情不好?”
不知道对方是没听到,还是没心情说话,依然沉默。
陷入尴尬。
见如此,楚以乔也不再缠着硬聊,她喝酒的模样虽说情绪稳定,但又浑身都透着股紧绷的劲,能明显感觉到低气压。果然是很难接近的女人。
两个人都默默喝自己的酒。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也不失为一种“陪伴”。
好歹比一个人好,楚以乔这么想。只是,她们俩此刻处在火热的氛围中,沉寂得过分了。
又是几杯酒下肚。
这是在喝闷酒吧?楚以乔余光扫着,看了出来,“少喝点吧。”
谈泽正握着酒杯,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很漂亮养眼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这一碰她不怎么抵触,但还是不动声色移开了自己的手腕,不习惯与人有亲密触碰。
楚以乔指尖落了个空,果然很抗拒别人靠近,不经意碰一下都急着拉开距离。
头有些晕,今晚差不多了,谈泽没再去喝手边的酒,她抬眸,又遇上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楚以乔忽然听到对面温柔而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谈泽口吻带点儿慵懒,人也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倦怠状态。她发觉一晚上,对方都在直勾勾看自己,眼神似乎不太安分。
这家酒吧是她和发小阮忻合资开的。虽然不是les吧,但阮忻喜欢女人,所以来酒吧的许多熟客,不少都是阮忻那个圈子里的人。
她心里清楚,来这里的很多女人,都对女人怀着想法。
楚以乔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还问得这么直接。被戳破后,她不尴尬也不心虚,坦然回答:“你很漂亮。”
烂俗的搭讪话术,却因为坦荡显得没那么反感。谈泽听了,嘴角勾起了很小的弧度,很快淡下来。
泽了醉意的笑,楚以乔不明白这抹笑的含义,就是觉得,也太美了。
“你慢喝。”夜深了,谈泽不准备再待下去,一站起来,她才意识到今晚真喝多了,走路都是飘的。她长期混迹职场,酒量不在话下,但耐不住今晚的酒烈,又各种掺着喝了不少。起身后,她扶着桌角缓了缓。
楚以乔见状,也站起来:“你喝多了,叫朋友来接你吧?”
谈泽摇头,“不用。”说罢,继续往外走。
楚以乔:“哎”
酒吧里人多,温度比室外高上不少,加上酒劲上来,谈泽虽然只穿了件衬衫,但也裹得身上燥热,她加快了步子,此刻想快些离开密闭空间,出去透个气。
楚以乔看她的状态有些担心,还是跟了过去。
音乐嗨过头了,震得人头皮发麻。
谈泽闷着头往前走,不知道被谁冒失一撞,原本就飘然不稳的身体倾了倾。
“没看见,对不起啊美女。”
楚以乔抢在那人前头扶了过去,贴心揽了一把,想到谈泽拒绝别人时的那句“你别碰我,我会想吐”,十分抗拒肢体接触的模样,稍微扶了下,她很快又松开手。
“”谈泽没料到会突然被松开,还没站稳。
楚以乔赶紧上前再将她抱住,这一阵兵荒马乱的,最后还是结结实实将人抱在了怀里。楚以乔也喝了不少,她抱着,直将人压在身后的墙上,两人才站稳。
被温热的怀抱环住,谈泽扬起头后,眼底映入方才那张脸。
胸口压住胸口,衬衫下的腰细软,楚以乔面对面搂着谈泽时,心骤然混乱颤着。她们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点上。
她们此刻站在灯光找不到的角落,呼吸轻轻掠过对方面颊,嘴唇,胸口起伏着,几乎贴在一块儿摩挲。
还是这双会勾人的眼睛,谈泽莫名被盯得心头发烫,这姿势,即便是女人和女人,也暧昧不清。
燥热,楚以乔微红着脸,心间也升起这股感觉。她今晚喝得有些晕,现在更晕了,她稍动了动,鼻尖无意擦了一下对方鼻梁,抱着腰的手臂不想松开了。
谈泽不明白自己心跳如何会这么快。
她想,她此刻应该推开对方,保持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再礼貌得体地离开。这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但她当下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太缺少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她任由着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彻底裹住自己,由着不清不楚的暧昧蔓延,刺激着神经。这香气张扬撩人,带着侵略性,很适合调/情时的氛围。是她永远都不会尝试的风格。
楚以乔早已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落在她好看的眉眼,也忍不住扫过她双唇。
谈泽被这露骨的目光逗得分神,红唇不禁微微翕动。
这种场合,越到午夜,气氛就越不可言说。音乐,酒精,不经意的触碰,点点滴滴都太容易推波助澜了。
一个过界的姿势,带着醉意的对视,无声无息,勾起了心底深处却又在理智之外的情绪。
成年人之间的情/欲冲动一瞬间就炸开了。
耳畔音乐缠绵响起时,她们带着酒气的吻来得自然,起先只是互相试探蹭着唇瓣,渐渐,便是情不自禁的呼吸缠绕。
楚以乔从来不是矜持害羞的人,又喝了酒——
温软不断朝自己唇间送来,谈泽觉得这热情难挡,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让她更透不过气了。但混乱间,甘甜的缠绵占了上风。她合上眼后,竟下意识贪恋起来。
心率更快了,快到她自己陌生。
迎着回应,楚以乔边亲边将怀里的人紧紧抵在墙上,再偏头更深地吻过去。
幽暗中,她们红唇反复吮/吸红唇,从轻柔到深缠,热烈得冲昏头脑。
“嗯。”向来固若金汤的理智被冲散,谈泽垂着的手慢慢抬起来,也环上了对方,而几近疯狂的吻,让她感到热意蔓延。
不是因为逼仄空间里过高的温度。而是——
她竟然有感觉。
谈泽抱紧着身前的人,皱着眉,放任自己沉溺在亲吻之中。好像虚幻得不真实,这种感觉怎么会属于她呢?
她以为永远平静如水的状态才属于她。
现在却
外边还是人声嘈杂,而她们在暗处相拥,两人都失控忘情,快换不过气。
午夜,躁动的音乐停下,换了首抒情浪漫的小曲。
楚以乔也不清楚她们刚刚纠缠了多久,分开时,她们唇上的口红都花了,蹭红了嘴角和下巴。
两个人站在角落,额头贴着额头,气息急促不停。
楚以乔细细凝视眼前的人,伸手用指尖擦着她嘴角的口红印,这乱七八糟的口红印,跟她冷淡的气质实在违和。
谈泽尚未缓过来,她不是第一次喝多,但不知道今晚怎么了,光是指尖碰着嘴唇的动作,也让她心神不定。她没躲开脸,而是扫了眼对方红润微张的唇。
楚以乔更克制不住,她轻轻托住她脖颈,点点靠近,又在她嘴角吻了起来。
唇再度被堵上,谈泽这次主动张开了唇。
浪漫柔情的音乐反而更勾着冲动,两人或深或浅地吻着,再对视时,脸庞都泽上了醉意之外更深的绯红。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夹杂酒气的呼吸缠着,不想今晚就这么结束。
她走上前,与楚以乔并肩。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亲昵的称呼,不经大脑思索的解围话术,显得突兀且冒犯。
谈泽没兄弟姐妹,可姐姐两个字咬字婉转,像在撒娇,无形让别人信了好几分。
社交恐怖分子。
她知道一定有好友在身后这样揶揄,可已经浑不在意,只能从嘈杂无序的背景音中捕捉到频率过快的心跳。
楚以乔偏过头,视线第一次长久落在谈泽身上。
“嗯。”竟然没有推拒,平静地应,“来住店。”
谈泽想过很多回答,被拒绝,被质疑,但唯独这个走向,她从未预料过。
店外春雨细密,润物无声,无意砸进的每一个思绪翩跹的角落,都长出绿芽。
“早点和我说就好啦。”谈泽平素扯谎不带脸红的,这次却觉得嗓音染上了一层潮气。
“那你……要和我走吗?”
潮湿天气会让思绪生锈。她推了和朋友的聚餐,明目张胆诱拐楚以乔,却不知道目的地该在哪里。
傻到原路返回,停在嘉大前,像自报家门。
“以后记得带伞。”
楚以乔手里的透明伞交给了谈泽,侧身望她。
清泠眸子像被春雨洗过一遭,透出错觉般的温柔。
雨早就停了。街边有嘉大的学生半蹲身,拆开手里的猫条,勾得校门口的流浪猫撒娇打滚,软声喵呜叫。
谈泽怔在原地,看楚以乔走进嘉大,走向生命科学学院的方向,背影高挑,像融入初霁的一滴水墨色。
街边的猫猫睁圆眼,伸出小爪子去够香喷喷的猫条。
谈泽也追了上去。
后来她才知道,楚以乔和她同校,是大四的学生。她没钱交这一学期的住宿杂费,那天是打算去教学楼捱过一晚的。
后来,她们住在一起。
谈泽从没这样感谢过专业的双人大宿舍,还有素未谋面的转专业舍友。
透明伞就放在房间里,两个人都可以用。
可整一年后,退宿,出国。
谈泽再没见过那把伞。
楚以乔瞪大眼睛,仿佛脑袋刚被锤子砸了,她看看谈泽又看看远处的烟花,随后突然领悟到什么,眼底水光潋滟,分明受了极大的感动。
谈泽心下一惊,连忙也把目光转向窗外堪称规模巨大的烟花上,犹豫地开口:“楚以乔……”
偏偏,同一时刻,窗外的烟花秀不合时宜地摆出了爱心的图案,楚以乔一眨眼,白皙的脸蛋上瞬间出现两行晶莹的泪痕。
她转过头,突然抱住谈泽,亲了亲谈泽的嘴唇,用哭腔说:“姐姐我愿意!”
谈泽把手伸进外套兜,恰好摸到那枚成品戒指。
第 45 章 第 45 章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吗?
谈泽出门时特地把这枚成品戒指带上,是不是冥冥之中受了什么感召,预见今晚楚以乔会误会她向她求婚?
是不是在她那晚故意把戒指戴到楚以乔手指上时,也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命运总是站在谈泽这边。
这个世界对谈泽太好,对楚以乔太差。谈泽希望能够逆转一下,她不需要那么多好运气,让笨蛋获得好运吧。楚以乔真的很需要。
沈琼去车上取伞,叫谈泽和蒋菡菡在教学楼等一下。
楼外雨幕虽小,却渐密,蒋菡菡揽着谈泽手臂,像只黏人的小动物。“都不提前告诉我和我姐一声,就回来啦?”
“多大了。”谈泽被她贴得有些痒,“这不是回国第一时间就来你家蹭饭了,嗯?”
电梯响了,从顶层九楼到一楼大厅,门缓缓开启。
蒋菡菡迅速立正站好,整理衣着,隔着谈泽,表情惴惴不安。
那种被良久注视的不自在感又涌了上来,谈泽听见身边女孩乖乖向来者打招呼:“楚老师。”
“小蒋,今天辛苦你了。”高挑身影在她们面前站定,扑来一股很淡的木调冷香。
缓了一会儿,楚以乔才又开口:
“冷了多加衣服,回去注意安全。”
“多谢楚教授照顾我们家菡菡。”谈泽对上楚以乔始终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笑着答。
这一次没有对着眉心,她直视年轻教授静潭般的双眼,逐渐划过她高挺鼻梁,以及形状饱满的红唇。
虽然背道而驰六年,可楚以乔依旧清冷漂亮,还多了一些为人师表的成熟。
移开视线的前一秒,谈泽发觉那汪静潭掀起一丝涟漪。楚以乔还想再说什么。
可微妙空气被打破,不知是谁包里的手机响了。
“抱歉。”楚以乔匆匆垂眼,取出手机,颔首致歉。
她接听电话,抽身离开时,恰巧与赶来的沈琼擦肩经过。
听见女人一句“等久了?”。楚以乔瞬间变脸答应得爽快,晓晨一脸无语,果然老板见了漂亮女人是没有原则可言的。
楚以乔又望了望谈泽,这么有缘分,是不是说明她们注定要纠缠?
谈泽佯装打量周遭环境,避开了目光。
“在楼上,跟我来吧。”楚以乔说了句,转过身。
谈泽顿在原地,她面色平静得出奇,却浑身都不自在。
“怎么了?”阮忻见谈泽走神不在状态的模样,“走吧。”
谈泽被阮忻拉着,就这么上了二楼。
整间工作室的设计感很强,不太像文身店,更像是个艺术展馆,审美和个性都在线。
谈泽对绘画艺术方面也有所涉猎,能感受出来,开这家工作室的人很有品味,也难怪阮忻会执着来这儿。
楚以乔跟里面的女孩子说了声,女孩很爽快就答应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私密位置。
看到进来的两个女人都是成熟貌美的姐姐型,女孩就更乐意了,满脸笑意。
楚以乔指了指一旁的长沙发,“随便坐。”
阮忻笑道:“嗯,你忙。”
楚以乔继续忙自己的。
没一会儿,有人送了柠檬水和水果过来,谈泽道了声谢。稍稍抬眼,从她的角度抬头看去,正好瞥着工作时的楚以乔。
低头模样专注。
跟前两次印象不太一样,今天她穿得休闲,快及腰的长卷发扎了起来,垂下几缕,很随意的感觉;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眉眼,半遮的鼻梁翘挺。
谈泽意外,她竟然是文身师。可浑身上下却一处文身也没有。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屋子里很静,只剩纹身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
又过了几分钟,很能忍的女孩还是忍不住疼出了声,“疼。”
“很疼啊?”楚以乔听到轻笑了下,刚做完割线又接着上色,确实是疼上加疼,能忍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那我轻点,你深呼吸试试。”
一双桃花眼弯起一点弧度,挺勾人的笑。这笑谈泽记得很清楚,只不过她看到的,还要更放肆热情些。
不知不觉又分了神,谈泽低了低头,要知道两个人会这么再碰面,那天就不该答应陪阮忻过来。
阮忻吃着水果,然后侧身凑到谈泽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谈泽突然被惊扰思绪,手不小心碰倒了边几上的水杯,大半杯柠檬水撒了出来,弄湿一片。
“抱歉。”
楚以乔听到这一声,立即转过头,她看看谈泽,轻声说:“没事,不用管,放那会有人收拾的。”
阮忻给谈泽递过纸巾,说笑:“你今天怎么回事,昨晚又没休息好啊?”
又没休息好楚以乔闷头听到这句,敏感。昨晚,她难道又去找人发泄了吗?
那一晚,楚以乔觉得对方是在发泄,更像压抑已久后的放纵,而不是因为醉酒后起了兴致。
“刚回来,公司里要交接的事比较多”谈泽小声跟阮忻聊了几句。
楚以乔依稀听到,她继续在皮肤上上着色,或许是自己太敏感。这么隐忍克制的人,那晚和自己擦枪走火一次,估计都是极限了。
半小时后图好了,楚以乔在文身处缠好保护膜,又跟女孩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女孩这边结束以后,楚以乔没休息,带着阮忻换了个工作间,各种工具和消毒都提前准备好了。
阮忻将上衣往上拉了拉,整个人趴了下来,露出腰上要扎图的皮肤,她心里忐忐忑忑,“美女,对我温柔点哦,我怕疼。”
“嗯,会的。”楚以乔笑着应了下,先在她后腰的位置擦拭清洁。
谈泽在一旁陪着阮忻,难免目光会扫到边上的人,今天这一出,弄得心不怎么静。
阮忻确实怕疼,听到机器发出的声音以后,很快就闭上眼,哼了起来,“嗯——”
谈泽看着,几乎要满头黑线,她只见那针头高速颤着,但压根还没碰到皮肤。
楚以乔也无奈飘出一句:“我还没开始。”
阮忻“噢”了一声,“那你继续。”
一落针,果不其然,整间屋子里都是阮忻发出的叫声,以及另外两个人的沉默汗颜。
疼就是疼,阮忻也不怕一把年纪难为情,直接喊了起来:“啊~这么疼的吗?比我想象中疼。”
楚以乔专心致志扎着图,嘴里说着:“是有点疼,坚持一下。”
阮忻还是一惊一乍地喊着,疼得一声都忍不了。
谈泽都看不下去了,不禁在边上提醒阮忻:“你稍微忍一下,乱动人家不好弄。”
楚以乔手中动作慢了慢。好温柔悦耳的嗓音,还这么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