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勇踱步过来,看着眼神发直的陆以宁,转头吩咐女儿:“送他回去吧。”
“叔叔……”陆以宁却死死攥着椅背,“我算过关了吗?”
许昭弥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陆以宁,有点愣住了。
“赶紧走吧!”肖玉枝把挎包和车钥匙拍进女儿怀里,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小陆平安送到住处啊。”转头又往许昭弥兜里塞解酒药,“看着他喝完蜂蜜水再走。”
“送完立刻回来。”许大勇背着手补了一句。
……
陆以宁喝得不省人事,许昭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回老宅。
开门的时候,还一直往她肩上倒。许昭弥一手用力环着他的腰,一手摸他口袋。
“钥匙呢?别告诉我你只有那一把钥匙啊!”
陆以宁不说话,垂着脑袋发出含混的笑声。
月光下微启的薄唇泛着水光,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此刻却透着稚气的柔软。
就有那么一点傻。
许昭弥怒了。
“不是吧!真没钥匙就让你睡大街!听到了吗?”
许昭弥发誓,她绝不会收留他的!
绝不会!
话音未落,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便突然扯开了衬衫纽扣。
藏青真丝面料从锁骨滑落,露出挂在银链上的黄铜钥匙。
“”
行,倒还不算太蠢。
许昭弥开了门,把人连拖带拽地往屋里挪,嘴里一路都在念叨:“你怎么这么沉啊,比以前重了至少十斤吧?贝贝不是说你失恋抑郁茶饭不思吗?我瞧着也没少半两肉!”
“到底住哪屋啊?东厢还是西厢?”她喘着粗气环顾院落,突然警铃大作,“别告诉我你住——”
话音未落,廊柱上晃动的灯笼陡然映出东厢房洞开的门扉,门槛外那把缠着枯藤的老藤椅正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这间不就是许昭弥幼时来爷爷家常住的屋子么?暑假甚至还会住上整个月呢。
他倒是会挑房间。
屋子布置的还挺温馨。炕头蓝印花布铺就的矮榻上,釉面剥落的陶土存钱罐与漆色斑驳的不倒翁并排立在一起,破破的小小的,还挺可爱。
不过许昭弥越看越眼熟——这些不是她两三岁时的玩具吗?她赶紧拿起来看了看,罐身还沾着土腥气,像是刚从院里挖出来的一样。除此之外,一旁的木桌上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其他小玩意,有十二生肖小瓷偶,还有歪在针线箩里的褪色的布老虎,许昭弥这下确认了,这些就是她儿时的旧物!陆以宁这人也太神了,这老宅都不知道倒了几次主人了,她这些“宝贝”竟然还能被他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地翻出来。
许昭弥顾不得细看,赶紧把他塞到床上,抬头却撞见床头柜摆着一张合照,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陆以宁。
是那年在西安青灰的城墙砖前,陆以宁攥着相机主动拜托路人定格的光影。相片里,许昭弥的脊背绷得直直的,被他发烫的掌心虚笼在臂弯里,两人的脑袋紧紧挨在一起——可若是细看,分明是他鬓角擦着她耳垂往肩头偏。眸中酿着快要漫出来的蜜意。
许昭弥喉头蓦地发酸。从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此刻像根细针直往心尖钻。
陆以宁头碰到枕头时突然惊醒,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床上,仿佛要失去什么似的,条件反射般抓住许昭弥的手腕,越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别、别走。”他眼皮泛红地呢喃,“房、房本给你……你定时间,去过户……”
“现在就去!”
许昭弥盯着他紧皱的眉头、涨红的脸颊和沁着汗的鼻尖,盯了很久,才发现他并没有醒,只是在说醉话。
刚要试着抽手,男人便立刻发出幼犬般的呜咽,滚烫掌心将她的胳膊拼命往脸上按。
“不、不要拒绝……求求你……求、求你……”
“喜……喜欢你……十八岁就……”
其实我从十八岁那年就喜欢你了。
“演出……大巴车……你缩在角落……偷看我贝斯箱……”
十八岁那年,我们去校外演出,你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明明胆小得不敢正眼看我,却总是偷偷帮我盯着乐器,生怕别人碰坏我的贝斯箱。
“咳……咳咳……”手指胡乱比划着杯子形状,“感冒……你塞药……枇杷膏……一锅……全分掉……笨……”
我感冒,嗓子哑了,你急得偷偷往我水杯里放止咳药。为了送给我润肺膏,硬是买了一大箱分给全队,还说是家里寄来的。
“扔……我没扔!”突然提高音量,又软下来,“半夜……捡回来……舔……甜的……”
我当着你的面把润肺膏扔了,结果你躲在排练室偷偷地哭鼻子……小傻子。
其实我根本没扔,只是故意丢在桌子里,后来半夜又捡回来了
胳膊在空中划出波浪线,“想……想恋爱……真的……我哥……嘭!”手掌猛地拍在床沿,“得走……飞……国外……”
念书时,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谈一场恋爱来着,真的。
可没多久,我哥就出了事,我必须走了,真的必须得走了。
“四年……查……查你……”食指戳着自己胸口,“工作……没有……气死……笨……连华……我换的……”
这些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断了联系,却总托人打听:你毕业了吗?找到工作了吗?听说你们班除了你以外都就业了,只剩你还没找到合适工作,气得骂你怎么这么笨。
是我给你们导师打电话,让她把潞城连华的推荐名额给你,等你投了简历又找人内推……
“情书……皱巴巴……”手用力拍在心口,那里面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裱着……带着……天天……”
你总以为我不在乎你,不喜欢你,可我若当真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当年你写给我的情书?
突然抓住她衣角,“分手……想问……”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许昭弥……我……我……”
分手那天我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额头重重磕在她肩上,“……喜欢你啊……”
“……从十八岁……就……就……”
尾音彻底溺进酒气里。
我喜欢你,我他妈从十八岁就喜欢你。
第76章 乌篷船和碎星灯76是真正属于他和她……
转天清晨,陆以宁醒了。
晨曦斜斜漫入窗棂,在地板上晕开浅金色的光斑。
只有他一个人。
昨夜褪去的衬衫搭在床头,身上盖着羊毛毯。后颈陷在蓬松的鹅绒枕里,依稀残留着某种栀子香。
陆以宁闻到一股香气。
空气里浮着鲜甜的香气。
他顺着气味转头,看见老榆木窗台边摆着的青瓷碟:蟹黄汤包薄皮下晃着金灿灿的汤汁,甜酒酿在晨光里蒸腾起袅袅白雾。
许昭弥却不在。
瓷碟压着张便笺,
簪花小楷工整地洇在米色纸笺上:
“准你一天假”
他撑着斑驳的桌沿怔住,半边脸浸在光晕中。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缘毛边。
忽然低笑出声。
回到床上找到手机,点开置顶的她的微信,给她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过去。
一个戴蝴蝶结的卡通女孩正抱着元宝作揖。
这个表情还是当初许昭弥刚假扮他女朋友时,每当他转完钱,她总发给他的。
明明觉得这表情俗气得可笑,却总觉得那拱手作揖的Q版女孩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她。
当年他第一次收到时,就鬼使神差存进了收藏夹。
现在换成他喊她老板了。
许昭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被肖玉枝和许大勇关起门来问话。
倒也不算是审问。
许大勇难得严肃,板着脸一本正经问她:“爸爸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爸爸妈妈反正没意见,关键还是看你自己。”肖玉枝补充,“要是愿意,就找个时间,让人家正儿八经上家里来一趟。要是不愿意,就把房子的钱给人家,咱们可不能平白收人家这么大礼。”
“本来我也是要把钱给他的,别说我还没答应和他复合,就算真在一起了,我也受不起这么贵的礼。”许昭弥说完就倒在了床上,照顾酒鬼一晚上,她都快累死了。
门缝刚掩实,肖玉枝就激动地掐了掐许大勇的胳膊:“听见没!女儿刚才说什么?复合?”
“听见啦听见啦!你也别美,等女儿真嫁出去那天,我看你躲被窝里哭!”
……
陆以宁并没有在家休息,吃了早点,收拾了下自己,就去了客栈上班。
他现在,一定要好好表现自己。
转眼来嘉城也有两三个月了,从料峭春寒,到蝉鸣盛夏,时光过得真快,好像转眼间就从指缝中溜走了一样,
记忆中他来过那么两次嘉城,却都没在脑海里留下过什么痕迹。因为那时他根本不屑也没有去了解她家长风物的兴致,就只是想见许昭弥而已。
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河埠断续飘来的吉他声,这段日子以来的心情好像从没像此刻这般好过。
也好像,终于触到了被治愈的轮廓。
陆以宁不知道自己的心境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只是这些年偶尔闭上眼,都会回想起许昭弥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了解过我的愿望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只想回到家乡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弹吉他的女孩子唱得好像是《天涯歌女》,她站台桥头,甩着水袖,拨片扫过琴弦的刹那,正在广场吃食的白鸽倏然飞起,陆以宁望着空中振翅的鸽群,喉结突然重重滚动。
他想他对许昭弥真的有太多愧疚,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她,在这么一刻,在她家乡的土地上,糖画摊子在他身边腾起琥珀色的烟;裹着酒糟田螺的鲜辣钻进他的鼻腔;穿人字拖的大爷拎着收音机悠哉悠哉地晃过桥洞——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这里似乎也挺好。他或许真的能在这里安顿余生,在暮色侵染的湖畔当个驻唱歌手,他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对她唱那些永远也唱不完的情歌。
……
许昭弥补觉睡到下午才醒,傍晚时分吃过饭冲过凉,披散着微湿的头发,换上鹅黄色温柔长裙,抓起车钥匙下了楼。
想着去客栈看看。
还没进门就看见一阵忙碌景象:波仔和新招的店员小东、阿裕都在忙碌。许昭弥瞥见陆以宁竟也在其中,刚给临窗客人端完花茶,又往后院去了。
“老板来啦!”
“弥姐来啦!”
几个年轻店员端着托盘朝她咧嘴笑,许昭弥觉得古怪——那些坏小子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知始作俑者正是波仔。
自从公益演出那晚过后,
波仔逢人就嘿嘿笑:“那天演出结束我在柜台睡着,结果听见宁哥向弥姐表白!弥姐还哭了!千真万确!”
总之现在是人尽皆知了。
此刻波仔见到许昭弥,立刻挺直腰板:“弥姐好!宁哥在后院呢!”
“谁说我来找他?”许昭弥横他一眼,“别人都在忙,偏你偷懒?还不去招呼客人。”
许昭弥终究还是走向后院。
她倒要看看这人有假不休息,跑来折腾什么。
很快,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院传来几声猫叫,声音奶奶的。
小猫?怎么会有小猫?
许昭弥快步走进去,结果真的是小猫——一只、两只、三只,统共三只小狸花猫,此刻正趴在水井边啄食猫粮。
粉嫩小舌乖乖舔着男人的掌心,绒尾扫出细小的弧。
喂猫的不是别人,正是陆以宁。
陆以宁见她过来也没停手,左手仍抓着猫粮平伸,右手轮流抚过三只奶猫的脊背,腕表链坠在阳光下晃出碎银的光斑。
他半蹲在老槐树下,日光穿过叶隙烙在绷紧的肩线上,衬衫布料被弓起的背肌撑出微微的褶皱。
许昭弥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一天她兴致勃勃问他:“我们一起养一只猫猫好不好?”
那时他合着笔记本电脑答得干脆又冷漠:“不好。掉毛,还脏。”
许昭弥挑了下眉,就问他:“怎么养上猫了?不是不喜欢猫吗?”
陆以宁让最后几粒猫粮从指缝漏下,抬头看她一眼:“不是你说要养猫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脚尖碾着石砖缝儿,许昭弥胡搅蛮缠。
“开一间小店,种几盆花草,再养两只猫。”这是他们分手那年,许昭弥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说出口的愿望。
那是她眼含热泪对他的质问:“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你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你主动了解过我吗?”
现在他把她的愿望,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他要帮她把店开好,和她一起养几只小猫,再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
傍晚的风拖起许昭弥的长发,黄色裙摆也随风轻扬。许昭弥偏头捋了下头发,轻轻咳嗽一声。
有只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帆布鞋上,许昭弥惊喜地蹲下,慢慢将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抚摸。
她动作温柔,眼睛弯弯的,笑得特别好看。
“是流浪猫,有天我在路上看到,就抱了回来。”
许昭弥挺开心的,但是故意嘴硬:“那你自己养啊,放我店里干什么?”
“我们一起养。”
“凭什么?”
“不凭什么。”
许昭弥看他没好两天又要来劲儿,又不想看他了。
“不是准你一天假么?怎么又跑来了?”
陆以宁站起身来,几片蓝花楹的淡紫色花瓣从他肩头飘落。他今天穿了件亚麻质地的米白色衬衫,和身后盛放的蓝花楹树特别地搭,尤其又顶着一头渐变色的粉毛儿,就衬得人格外好看。
再加上他那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许昭弥承认自己有点没出息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被他的美色诱惑到!这该死的心动!
陆以宁敏锐捕捉到她这一点不对劲儿,对她发出邀请:“所以今天我是顾客,能请您喝一杯吗?老板。”
……
臭小孩们一起在起哄,许昭弥受不了,带着他来到了翠微湖边。
两个人手里各捧着一杯酸梅汁,并排坐在游客观景长椅上。
看着夕阳洒落湖面,乌篷船载着满舱落日余晖缓缓归航。
就这么安静地喝着。
一开始,两个都没怎么说话,纯粹就像在享受悠闲的傍晚时光。
倒是过于登对的身影惹得游人频频侧目,快门声混着窃语飘过来:
“这男人好帅啊!”
“他女朋友也好漂亮!”
“好像在拍电影一样!”
陆以宁听到,嘴里就隐约向上勾了一下。
许昭弥这时忽然开口:“你大学时注意过我?”
“校外演出那次?我和你坐在一辆大巴,你还偷偷观察我了?”
陆以宁嗯。
许昭弥就说:“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你呢!我就纯粹是社恐,不敢和人说话而已!也不是帮你看乐器,乐队所有乐器都是我看的,怎么就是专门帮你看呢?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哦哦哦我知道了,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是你先喜欢我的!”
陆以宁笑了:“是,是我先喜欢你的。”
许昭弥歪头看了他一下——怎么回事儿,这么干脆就承认了?杠啊!跟她杠啊!她现在觉得互怼还挺好玩呢。
可陆以宁现在实在太乖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憋出一句怼她的话,很快也会露出一副后悔巴巴的可怜相,小心观察她的表情。
没意思。
回过头来继续嘬酸梅汁,掌心却忽然覆来温热触感。
是陆以宁牵过她的手,在指节处落下轻吻。
那双望着湖面的眼睛突然起了层薄雾,他哽咽:“对不起。”
“什么。”
“为你那些年受过的委屈。”
“为我的混账。”
许昭弥感觉眼皮特别烫,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再次望向湖面,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陆以宁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暮色为相偎的身影镀上金边。
橹声搅碎暮霭,乌篷船在温柔的湖面划开涟漪。
临水客栈的老板端着竹匾踏过青石阶,定胜糕的甜香混着晚风在水岸边散开。
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烟火序曲,这是真正属于她和他的人间。
第77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77“这里没有陆总,……
许昭弥想,这男人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给一点就容易得寸进尺。
这不,天都彻底黑了,店打烊后,许昭弥也要回家了。陆以宁呢?死活拉着她小手,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我想和你一起睡。”可怜兮兮看着她,倒是挺坦诚。
但许昭弥急了,立刻把手抽回来,义正言辞:“那哪行呢!我爸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就坚决不同意。
不管陆以宁怎么磨都不管用,到了老宅,许昭弥一脚油门给他丢下,自己开车跑了。
陆以宁回去后躺下给她发消息:“到家了吗?”
“躺床上了吗?”
“明天几点起床?我喊你。”
“想吃什么早点?我给你带?”
“晚安”
许昭弥一条没回,就觉得他好黏人,真是受不了。
可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
转天一早,许昭弥刚下楼,就看到他已经早早在楼下等自己了。
手里还拎着早点。
许昭弥上下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精神头就这么大,这才几点就跑来她家楼下站桩了?
陆以宁今天穿了件oversize牛仔外套,配工装裤,再加上他那头粉毛,就真的挺显眼。
在她家楼下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吸引不少邻居。
“弥弥,这大帅哥是来接你的喔?体贴的勒,喜酒到时别忘了请婶婶喝喔!”
许昭弥嗯哈两下打了个马虎眼,低头捂脸从陆以宁身边快速走过,左手别到右胳膊后面朝他拼命打手势:走走走!
她有点嫌丢人。
陆以宁跟在她身后笑。
心里却一直想着“喜酒”那两个字。
到了车子前,他自觉走向副驾驶座,刚要拉开车门,就被许昭弥横臂拦住:“嘿嘿嘿,干什么呢?”
“搭车。”陆以宁晃了晃手中豆浆袋,又补了句:“去上班。”
拎着早点的胳膊肘撑在车顶,就还是那么看着她笑。
“笑屁啊!”许昭弥看着他的笑就碍眼,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美什么?
“先说清楚,不是我不载你,是我今天要去机场接朋友,和你不顺路。”
“还是你那男闺蜜?他前几天不就到了?住机场了?”
“不是!”许昭弥就烦他这张破嘴,算了,也没想瞒着他,告诉他也成,“是贝贝。”
“……”
陆以宁有点头疼——她还不如那男闺蜜。
“所以你别跟着我,知道吗?你不是要去上班吗?赶紧去!再墨迹就迟到了,小心我扣你工钱!”
许昭弥现在可威猛了,把当年在他手下打工时受的窝囊气全都还了回去,也要让他尝尝当社畜的滋味。
陆以宁坐着最早一班的景区摆渡车去上班了。
……
许昭弥摇下车窗,就着晨风哼着《好运来》,油门一轰直奔机场。
等红灯间隙摸出豆浆,吸管“啵”地戳破封膜,有滋有味地嘬了起来。
……
贝诗楠一见到许昭弥,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啊啊我好想你宝宝!!”
“我也是呜呜。”
两个人像磁铁一样紧紧搂在一起,一瞬间变成了连体婴。
贝诗楠这次带了一个精品六人小团,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单身女客,统一拖着RIMOWA的行李箱,各个青春靓丽。许昭弥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微笑着说:“欢迎各位入住鸦栖客栈,我是负责人许昭弥。”
“咱们弥弥可是亲自来接机的VIP待遇!”贝诗楠揽过许昭弥肩膀,冲姑娘们挤眼睛:“待会儿到店记得给好评啊,老板要冲携程榜单的。”
许昭弥可太佩服贝贝了,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她还是要多向贝贝学习才行。
此时地接社的考斯特商务车也开了过来,许昭弥带路把大家安全护送到客栈,在前台核对完行程单,又利落帮大家安置好行李,这才到了自由休息时间。
贝诗楠回到房间放下行李后,就立刻飞奔到大堂找许昭弥叙旧!
结果实木楼梯刚踩到一半,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堂端茶送水的陆以宁。
“我靠……”贝诗楠立刻刹了车。
此刻的陆以宁正端着茶托给客人添水,黑色制服衬得肩宽腰窄的,腕表表盘在吊灯下反着冷光。
贝诗楠差点把雕花栏杆抠出指印来。
这简直太他妈令人震惊了!
前两天视频里许昭弥说陆总在店里打杂她还不信呢,结果现在这尊冷面煞神就站在她面前,给人端茶倒水擦手巾!贝诗楠简直太佩服许昭弥了!
她姐妹是真牛逼啊!
就这么同手同脚地下了楼,正好许昭弥在花窗前的孔雀蓝丝绒沙发上坐着朝她招手:“这儿呢,贝贝!”
贝诗楠刚一坐下,陆以宁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把两杯百香果汁摆在桌子上。
“诶诶诶陆总我来!”贝诗楠立刻弹了起来,快速伸手接过自己那杯,她哪真敢让这位给她端茶倒水呢。
“什么陆总,这里没有陆总,只有小陆。”许昭弥纠正她,“贝贝你放那,别管,让小陆弄。”
陆以宁动作顿了下,抬眸看了眼许昭弥,许昭弥抱肩又瞪了回去,气场两米八。
贝诗楠眼睁睁看着陆以宁喉结动了动,嘴里像是有句什么话,活生生给咽了下去,竟真的低眉顺眼地给她俩上小吃、摆盘,贝诗楠就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以宁能忍许昭弥,可却忍不住贝诗楠,她一笑,陆以宁就“啪”地一声把番茄酱碟子拍在她跟前,好像带了那么一点脾气,吓得贝诗楠肩膀一缩。
紧接着许昭弥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嘛呢!有你这么上餐的么!拿起来重放!”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客人耍脾气,反了他了?
贝诗楠眼睛都瞪圆了,看着陆以宁,见他回头又看了许昭弥一眼,在她虎视眈眈的雄威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忍气吞声地捏着碟沿,重新拿起又轻轻放下,睫毛在眼下投出阴翳:“可以?”
我的天,这还是上餐吗?这简直是训狗呢吧!
“可以可以可以,特别专业!”贝诗楠竖起大拇指,桌下却猛踢许昭弥小腿,求她手下留情。
她是真的不能再看了,已经开始心疼陆总了……
许昭弥才不管那个,抱着胳膊往沙发上一靠:“我是老板你是客人,他服务咱俩不是应该的吗?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问的是陆以宁。
陆以宁喉结滚了滚:“是。”
贝诗楠忙摆手:“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呢?”许昭弥指了陆以宁一下,“别走,站着倒酒。”
青瓷酒壶挨着百香果汁摆开,许昭弥特意要了套琉璃盏。陆以宁闻言拎起了酒壶,琥珀色酒液在半空中拉出细长的弧,就那么站着伺候他俩。
贝诗楠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到当年,在莲花当牛做马,在会上被他劈头盖脸骂废物的日子……就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
有点暗爽地偷偷瞟了对面一眼,许昭弥心领神会,又回了她一个“这才哪儿到哪儿的”眼神。
“我们还有特殊服务呢。”许昭弥晃着酒杯,冰球撞得叮当响,“贝贝,要不要点?”
“特殊?”贝诗楠瞄着陆以宁发青的指关节,心想男神的手不愧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是真嫩真漂亮呀,可惜咯,现在只能摸抹布~
“总不能陆总还能陪酒吧?”
陆以宁脸色终于在这时候挂不住了,他从身后勾了把桃木椅过来,椅腿擦着地板发出刺啦一声,紧接着人就大马金刀坐下。
胳膊搭在桌子边缘,“我敢陪,”他屈指叩着酒壶,偏头问贝诗楠,“你敢喝吗?”
“不敢不敢!”贝诗楠忙摆手。
许昭弥眼一立,横道:“让你陪你就陪!哪这么多话!还有谁让你坐下的,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站起来!”
“……”
陆以宁又看了她一眼,脚后跟把椅子往后一踢,扭头对贝诗楠说:“……您吩咐。”
“大声点!”
贝诗楠忙拦住许昭弥,心想可不能让她姐妹再这么训下去了,一会儿陆总真急眼了不成。
就算真成狗了,狗也是有点尊严的。
指着陆以宁头发,噗嗤一笑转移话题:“陆总,您这头发怎么回事?”
其实她刚刚就想问,一直忍着来着,比起陆总当狗,还是他头顶一头调理盘更让她amazing!
这两天他又把樱花粉发尾挑染了几绺灰蓝,整个人离杀马特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许昭弥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了,真放飞自我了似的。
陆以宁却轻呵一声,漫不经心看了许昭弥一眼:“老板喜欢。”
许昭弥脸一红,差点抓起小酒杯朝他砸过去:“什么玩意儿?明明是你自己非主流!少推我身上!”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许昭弥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给轰走了。
贝诗楠望着那道粉毛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终于松了口气,冲许昭弥竖起两个大拇指:“牛逼牛逼,训犬大师简直!”
后来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姐妹叙旧,聊了聊这两年各自的生活。
蜷在孔雀蓝丝绒沙发里,喝着青梅酒,月光从雕花木窗漏进来,洒在她们身上,耳边是旖旎的情歌。
说到正事,贝诗楠打起精神,滑开手机里一段游艇派对视频给她看:“酷不酷?是我们上周在三亚搞的活动!这次呢我们也想像这样包个场,办个派对狂欢夜,许老板给操持操持?放心,我们团里的美女姐姐人均财务自由,预算管够。”
“可以呀,保证到位!”
“干杯!”贝诗楠太开心了,有许昭弥在她可少操一半心,“那今晚我们一起睡?”
“行,我再开个大床房!!”许昭弥当即就给爸妈打电话,说晚上要住在客栈,不回家了,她要和贝贝一起住。
许大勇和肖玉枝都认识贝诗楠,也知道她来嘉城了,所以很快就同意,还特地叮嘱许昭弥:“一定要好好招待贝贝知道吗?”
贝诗楠拿过电话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改天我去您家拜访您!”
“好好,有空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醉蟹,就用你去年送给阿姨的邵兴黄酒腌!”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
得知许昭弥今晚不用回家,陆以宁心思又活络了,趁着许昭弥到后院拿蚕丝被的功夫,几乎是贴着她身后出了月洞门。
竟把她堵在爬满紫藤的老墙下。
“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他双手撑在潮湿的砖面上,俯身时紫藤花瓣落进许昭弥衣领,惊起一片战栗。
许昭弥偏头掸去花瓣,耳尖红得像浸了杨梅汁:“那怎么行!我爸妈不让我住外面……不行不行!”拼命推他。
陆以宁突然握住她手,故意往自己胸前按。
掌心抵着的胸膛传来擂鼓般心跳。
“你今晚不回家,我知道……”他头埋得越来越低,嘴唇几乎快要黏到她耳垂,声音也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
“那是因为我今天得跟贝贝睡。”许昭弥态度坚决,“总之就是不行。”
“那明天?”
“明天也得跟贝贝睡。”
“后天?”
“后天也得……”
气得陆以宁握着她手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许昭弥“嗷”地一声给他一拳。陆以宁吃痛松开她,低头缓了半天没直起腰,许昭弥说了声活该就跑了。
“……”
对于他成功路上突然出现的这块绊脚石,陆以宁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对策。
干脆就那么坐在紫藤花架下,屈起一条腿来,拿出手机划了划。
按下了某个人的通话键。
……
友好协商达成,陆以宁收起手机,心情不错地回到大堂。
晚上八点有演出,他需要表演架子鼓。
陆以宁走到镭射涂鸦的鼓组后方,坐在升降鼓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擦拭着枫木鼓棒,调试镲片时身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鬼鬼祟祟的“陆总~”
贝诗楠从音响设备后探出个脑袋,对他谄媚一笑:“您打鼓的姿势真专业!”
一副巨大的橙色香奈儿耳环在羊毛卷下晃呀晃得,晃得人头晕。
陆以宁掀了掀眼皮,懒得理她,许昭弥不在场时,他连装都懒得装。
“陆总您还记不记得咱们莲花之前有个商户联合会呀?去年奢侈品区团建还包了私人飞机呢~”
“我现在不是莲花的陆总。”陆以宁擦拭鼓棒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扭头朝她一笑,特瘆人,“是你的酒水小弟。”
“别呀!”贝诗楠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嘿嘿到他身边,“您哪能是我小弟呢?我不配!我是您小弟,一日为小弟终身为小弟,再说了,您就算现在不是莲花的陆总,以后不也得是么?您牵线搭桥一句话的事。”
说着掏出一张房卡,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陆总您看,我这能不能换您跟商户联盟的主席垫句话?”
陆以宁多聪明?立马就明白,哼地一声扯过房卡,匆匆塞进了口袋。
那叫一个快。
“算你识相,一会儿推你联系人。”
“好嘞,祝陆总您金枪不倒!”
贝诗楠从没见过陆以宁这么猴急的模样,心想这马屁果然拍到位了!
就是也不知道咱陆总的家伙事儿这么多年了没用了,还好不好使……
“用不着你操心!”陆以宁像会读腹语似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补了一句,“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
贝诗楠不懂,她有什么好操心的?她开心着呢!反正干到年底她就要辞职,现在就指着拉来莲花这波高端客源挣票大的了,年底领了奖金后她就要奔去非洲,签证都办好了!不过她今天这么干还真不是为了她自己,贝诗楠在心里念叨着:弥宝你可真别怪姐妹儿啊!姐妹儿都是为了你的幸福呢~真真的~
……
许昭弥特地给她和贝贝开了间鸦羽大床房。
床头堆满雪白色的仿真羽毛,柔柔软软的,特别舒服。
青铜风铃悬挂在房梁,在穿堂风里摇曳着翅膀~
梳妆台上摆着乌木香薰炉,许昭弥又在房间里喷了好闻的香水,还特地带了从青石井里刚刚打捞上来的冰镇杨梅。
就等着和贝贝一会儿见了面,一边吃好吃的一边聊天了。
到了晚上,她刚把床铺好,就听到门环轻响,紧接着,是“滴”的一声——
“贝贝你来啦!你看这个床怎么—”话音未落,人就被抵在雕花门板上,陆以宁反手甩上门栓,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慢条斯地拆解着领带。
“怎么是你?贝贝呢!”
银质领带夹啪的一声坠在地砖上,陆以宁低头扫了一眼,视若无睹,继续有条不紊地拆着领带,同时脚步朝她逼近,他边走边说:“我给她开了间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这会儿巴不得坐车去镇上了吧。”
“你、你要干什么?”许昭弥察觉到大事不好,吞了吞口水,手胡乱朝一旁摸了摸,正好摸到放在床头的刺绣荷包,她一把攥紧,就要开溜——
结果还没抬脚,腕骨就被陆以宁铁钳般的手掌一把攥住,不费吹灰之力地讲她扣在门闩处。
他力气之大,许昭弥根本无法挣开,只能眼铮铮看着他发疯,藏青领带在她手腕上狠狠绕了三圈,系了个死扣。
“你疯了吗,松开我!”雕花木门吱呀地响,许昭弥怎么都无法挣开。
靠……!!
第78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78“这么多年,我没……
绑好。陆以宁扯了扯领子,看了她一眼,一把扯开她亚麻衬衫,蕾丝胸衣连带布料直接堆到锁骨。
雪白弹颤着暴露在空气里,腰窝抵着冰凉铜门环,许昭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在巨大的羞耻中,眼睁睁看着那人俯身含住了她的……
“嗯”每记深吮都激得她脚趾蜷缩,贝齿咬住唇瓣,“混账啊!“突然的啃咬让她腰肢反弓,软红从男人指缝溢出绯红。
玩完前面,他喘息着爬起,单手卡住下巴扭到唇边深吻:“乖。”
随后便用力将人翻转,皮带随之落地。许昭弥前额抵着门板上的鸳鸯浮雕,绸裤被他大手一扯,褪到脚踝瞬间,滚烫已破开了春潮。
“要你。”每下都撞散她的泣音,舌尖恨不得钻进她耳蜗搅动。
“要你…”雕花门枢不堪重负地呻吟,震落了身后雪白的墙皮。
领带在挣扎中愈发收紧。许昭弥衣衫凌乱堆叠至锁骨下方,裸露的肌肤在空气里泛起细密的战栗。羞耻与欲望交织成汹涌的漩涡,她耳畔轰鸣着血液奔流的声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悸动,恍然已失去了意识……
干涸的唇瓣徒劳开合,却如何也说不出,残破的字句零落成喘息:“啊!你、你滚蛋…”
下一秒,灼热的鼻息便再度压了下来。沾着血腥气的唇凶猛地碾过她破皮的嘴角,狠狠堵住。
腕间领带终于松脱的瞬间,许昭弥指尖在陆以宁的脊背上抓出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陆以宁双手抱住瘫软在他怀里的女人,快步来到床上,两个人同时跌进云朵般的羽毛里。
伴随着“啊…”地一声低吼。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照见两具汗湿的身躯同时攀上了巅峰。
……
许昭弥蜷缩在被褥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好恨!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昨夜分明是受迫的开始,可当情潮汹涌而至时,竟真从骨缝里渗出了酥麻的快意。
何止是快意?这场暴烈的云雨几乎抽空了她所有力气,此刻连抬腕都觉得酸软无力了。
事实上是,许昭弥必须承认,这夜是她这两年来睡过的,最香甜也是最酣沉的一夜。
……
转天一早,晨风裹挟着凉意钻入窗隙,纱帘被掀起一角,风铃细碎作响。
下巴传来羽毛扫过的酥痒,她轻颤着睫毛,醒了过来,耳畔立刻落下一声裹着慵懒情欲的早安。
陆以宁修长的手指正描摹她干涸的唇纹,温热的胸膛紧贴她脊背,整个人几乎是黏在她身上,
迷蒙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嗓音沙哑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餍足过后的甜腥。
许昭弥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陆以宁这会儿正隔着被子环住自己。他一只胳膊垫在她颈下,赤裸的身躯侧贴着被褥,另一只手臂橫亘在她胸前,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脸颊。
整个身子都曝露在晨光里,唯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许昭弥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觉得脸颊滚烫,浑身肌肤泛起异样的灼热……
特别不自在……
其实也不是初经人事了,真没必要尴尬。两个人睡过多少次了呢?数都数不清了,早就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了,有什么好再矫情呢?
可,终究是不同的。许昭弥从未想过那些年的荒唐旧梦还有重温的一天,恍惚间,竟生出一种隔世经年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揪紧被角,只觉得大腿内侧的软肉隐隐发烫,仿佛还残留着昨夜他唇齿碾过的战栗。
其实许昭弥除了心里别扭,主要是生理上还有点难受,这么多年没有过性。生活,本来就干涩,骤然承欢后此刻正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许昭弥手探进被子里,像下摸了摸,本来动作也是悄悄的,哪知随之而来的一双大手跟着覆在了她手背上,陆以宁下颌轻抬,薄唇擦过她烧红的耳尖:“我来?”
“…不用。”
“害羞?”陆以宁就那么盯着她,笑了笑,尾音尚未落地,天鹅绒被褥已鼓起流动的波纹。
***
许昭弥崩溃了,头和脖子全是汗,双手死死插进他的发茬里,嘶哑着喊道:“你上来!”
“脏死了!”
陆以宁很快爬上来,脑袋从被子里钻出的瞬间,大拇指竟在泛着晶莹水渍的唇角处意味深长地摸了摸,
笑得特混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甜。”
许昭弥可真是太烦他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色!”
陆以宁皱眉,“你倒是没以前温柔了。”
“你还没以前好用了呢!”许昭弥脱口而出。
陆以宁翻身压在她身上,双手捧住她的脸,“你确定?”
许昭弥几乎瞬间感觉到抵在她小腹下的武器*了起来,巨硕无比。
大有种将她就地正法不死不休的势头。
她这张臭嘴呀!许昭弥恨恨地想,没事在床上惹他干什么。
“不确定。”许昭弥眨眨眼,好女不吃眼前亏,秒变温柔模式,“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不了,这事儿必须用做的。”陆以宁真的有点生气,低头亲了她一口,之后又一口,从嘴唇亲到脖子,想让她身上都沾满他的气息。
只沾满他一个人的气息。
最后他喘着粗气伏在她肩头,轻轻吻着,颤着声音说:“这么多年,我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许昭弥就那么瘫在软绵绵的床上,迷蒙地望着天花板,眼皮发红发烫,任他在自己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他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过。
“所以,我太急了,弄疼你对不起。”
说着吻着,沿着纤细小臂一路向下吻去,这次十二万分的温柔,好像身下是什么易碎的宝物。
“现在,我来好好补偿你。”
许大勇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陆以宁的脸还埋在她身下,许昭弥却紧张得立刻夹住了他的脑袋,手慌乱地揪着他的粉毛。
“别动——嘘!”
许昭弥接起电话。
“弥弥啊,醒了不?你妈妈让你问问贝贝,十一来家里吃饭吗?”
“行好好的。爸。来…“许昭弥捂住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她真的要崩溃了。
就在她接起电话的下一秒,身下的舌已经灵活地钻进了草丛,在花蕊上吮吸起泛滥的蜜液。
他胆子真的太大了!
许昭弥恨不得把他踢飞,可是双腿已经酥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甚至隐隐打起了哆嗦。
“还有大飞不是也回来了吗,也把他喊来!”电话里许大勇又说。
这会儿肖玉枝正在厨房做早饭,满屋子叮叮当当,所以他也没听出电话里的异样。
陆以宁倒是一心二用得厉害,嘴巴吃得正香,耳朵也听着上方的动静。
当听到“大飞”这个名字后,许昭弥紧接着回了个“哦、行”,气得他满嘴醋味,故意在最敏感的位置含在嘴里轻咬了一口。
许昭弥差点尖叫出来。
好不容易用手掌死死捂住嘴巴,脸涨红得快要滴血,听到许大勇在那边狐疑地问:“囡囡,怎么了?”
她才用全力挤出两字:“没事。“再铆足力气抬脚蹬腿,照着他脑袋终于踹了一脚。
这个混蛋!
陆以宁干脆仰躺着赖在她下面,用手指拨弄着稀疏的草丛,还挺享受。
电话里许大勇也没当回事,又嘿嘿笑了那么两声,接着说:
“还有啊,是你妈妈的意思,要是小陆也没去处,就让他也来家里吧,人多热闹。”
陆以宁立刻仰起头看向她,露出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不行!”许昭弥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没空!他得值班!”坚决不让他去。
陆以宁生了气,原本把玩的手指突然探进去,精准找到那个敏感点疯狂搅动起来,报复性地使坏!
他手指不仅灵活,技巧更是高超。许昭弥从前就知道他手活特别好,有时候来例假做不了,但又特别想要的时候,陆以宁就会洗干净手伺候她,不出两分钟就把她弄得醉生梦死。
许昭弥这次终于崩了,整个身子止不住痉挛。不等许大勇发问,急忙羞耻地挂断电话。
挂断后再没力气抗争,彻底瘫软着释放出来:“啊。…。………”
她的叫声特别好听,软绵绵带着颤音。以前陆以宁总会故意发坏,在回家的路上,车上,甚至商场没人的角落里,故意弄她,让他叫给他听,她的叫声就是他的兴奋剂。此刻陆以宁听到久违的叫声,涨红了脖子,眼睛也布满情欲的血丝,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几乎成了残影。
许昭弥终于在这样的攻势下迎来巨大情潮。
陆以宁满脸都是,他却不要脸地笑着,漫不经心用手指揩了把,送到嘴边全数舔净。
每舔一根手指就挑衅地看她一眼。
许昭弥平息着余韵,越看越来气,抓起枕头拍在他脸上怒骂:“滚吧你!”
国庆这天,所有人终于都来到了她家。
第79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79“诚意不该是让你……
正午的阳光斜斜洒进窗棂,楼下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
许昭弥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肖玉枝在厨房忙着做大餐,许昭弥和曲琳琳、贝诗楠都在厨房帮她打下手。
有虾有蟹,还有嘉兴特色的酱鸭、红烧羊肉和八宝鸭。
菜品超级丰盛,竟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客厅里,许爷爷坐在沙发正中间,许大勇坐在他旁边。侧边两个贵妃榻上,一边坐着大飞,一边坐着陆以宁。
几个男人在客厅聊得火热,其实多半都是大飞在和许爷爷、许大勇聊天——说起来大飞也算是许爷爷半拉扯大的孩子。
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陆以宁半天插不上嘴,只能干坐在角落吃闷醋。没一会儿许大勇起身要给茶壶添热水,陆以宁抓住时机抢先拿起茶壶,径直走到厨房加满热水。
回到客厅后,他弯腰给爷爷和许大勇斟满茶杯。
“爷爷,叔叔,别光顾着聊天,喝点热茶。”
“好好,先放着吧。”许爷爷头也不抬,继续和大飞热聊着。
“当年你这臭小子抓周就抓了算盘,如今真出息了……”
陆以宁就什么也不敢再说,默默坐回了角落。
啧啧,真够卑微的。
贝诗楠把脑袋缩回厨房,坏笑着捅了捅许昭弥胳膊:“昨晚怎么样呀?”
“什么怎么样?”
“我看这位女施主珠圆玉润、面色红润,昨晚必有好事发生吧?”
许昭弥手里的黄瓜掉进水池,立刻用湿漉漉的手捂住贝诗楠的嘴,瞪圆了眼睛。
要死啦!
她妈妈就在身后和琳琳一起剥花生呢!这个臭贝贝,生怕她妈妈听不见是不是!
丰盛的菜肴终于摆满餐桌。
开饭前,老爷子照例讲了几句,说年轻人要朝气蓬勃,更要做有意义的事,老一辈也不能拖孩子后腿,还说自己这个渡鸦村代言人明年要更努力。
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许昭弥低着头抿着嘴,脸蛋红扑扑的。她今天穿着奶黄色家居服,散着头发,显得特别松弛。陆以宁偷瞥她一眼,只觉格外可爱。正好许昭弥也抬眼望来,两人同时想起昨晚情景,耳尖瞬间涨红,慌忙低头避开彼此视线,俩人胸腔里心跳都砰砰的。
贝贝琳琳和大飞正忙着大快朵颐呢,自然无暇顾及他们,肖玉枝和许大勇正给孩子们轮番夹菜,也功夫注意他俩。唯有许爷爷,眯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棵老姜跟前的小蒜苗们还嫩着呢。
其实从陆以宁进门那刻起,老爷子就在暗中观察了。白天在沙发上同大飞热络聊天冷落他,都是故意设下的考验。
好在年轻人表现尚可:被冷落时不摆脸色,反倒主动添茶倒水;遭忽视时不生怨怼,依旧恭敬如初。这般作态,足见品性根基。
眼下两个年轻人躲躲闪闪的小动作全被老爷子看在眼里。那小子自不必说,眼珠子都快黏在他孙女身上了。重点要看的,还是自家孙女作何反应。
此刻答案已然明了。
“来,小陆。”许爷爷突然擎起酒杯,“陪爷爷喝一杯。”
陆以宁即刻搁下筷子,恭恭敬敬为爷爷斟满酒,又给自己满上后微微欠身:“爷爷,我干了,您随意。”
许爷爷年轻时也是豪爽人物,此刻在家兴致正浓,竟真陪着干了一杯。
“我也要和爷爷干一杯!”大飞见状不乐意了,拿起酒杯就凑过来,“许爷爷还没跟我碰过杯呢!”
肖玉枝睨他:“你瞎起什么哄!”
“怎么!我现在成明星了,不仅我爷爷脸上有光,许爷爷也沾光啊,还不能庆祝庆祝吗?”大飞从小跟许家人插科打诨惯了,这会儿愈发没大没小。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和,
“说的是,大飞出息了,咱们是该给大飞庆祝庆祝。来,大飞,爷爷跟你碰一个。”
大飞特高兴,直接一口干了,骄傲道:“你们知道吗?我前阵子还和安旎一起录了个综艺呢!”
“安旎?是我认识的那个电眼女神‘安旎’吗?”曲琳琳问。
提到安旎,桌上那几人都默契地顿了下。
“不然呢!除了她娱乐圈还有几个安旎?”
曲琳琳噗嗤笑了:“安旎现在资源跌得这么惨?都沦落到跟你搭档了?”
“哦?安旎呀?”贝诗楠阴阳怪气接道,“可能背后金主跑路了吧?没人捧所以资源就下滑了?”话音未落,陆以宁的眼神就阴恻恻剜了过来,同时许昭弥也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贝诗楠靠,弯腰揉着发痛的脚腕,腹诽道:“果然从一个被窝里钻出来以后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快就护上了?”
哼。见色忘友!
许昭弥懒得理她,也不管陆以宁紧张投来的眼神,自顾自夹菜。
事实上她根本没把安旎这事放在心上。
“胡说!安旎才没金主呢!她人可好了,和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完全不一样。人又漂亮又仗义,我们摄制组的人都超级喜欢她。”
贝诗楠看傻子似地盯着大飞,暗叹这哥们在娱乐圈简直白混了——您家安旎那么大的一个绯闻对象正坐在这儿呢,愣是一点不知道?
“你也喜欢呀?”许昭弥却忽然问了一句。
没想到大飞竟有些脸红了:“当、当然了,都说了我们摄制组没有人不喜欢她”
曲琳琳头回见大飞这副娇羞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你喜欢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
肖玉枝也补了一刀:“就是,女明星眼光应该挺高吧?怎么也得配个大老板?飞飞啊,咱挣点钱也不容易,还是找个普通姑娘踏实过日子。”
“不是!”大飞干完一杯有些上头,这会有点急了,“人安旎都说了,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老板!安旎还说了,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呢,真实、可爱!”
“”
“”
一直沉默不语在饭桌上扮演好学生的陆以宁终于忍不住轻呵了声,随口丢出一句:“那是她眼瞎。”
贝诗楠也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人家安旎眼瞎,有人眼光好不就行了?”故意朝许昭弥坏笑,挑眉,“是吧弥宝?”
“赶紧吃你的虾饺吧!”许昭弥扔了个虾饺给她。
席间,聊到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肖玉枝问曲琳琳:“怎么样了琳琳,听你妈说你跟那个公务员处得挺好的?这是要定下来?”
“凑合凑合得了,日子还没定,等定了我告诉您!”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琳琳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喜欢那个相亲对象。
“好呀,阿姨就等你好消息了。那贝贝呢?”肖玉枝又问贝诗楠。
贝诗楠就说:“我呀?我不着急,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现在这年头,孩子们都不想结婚了。”肖玉枝叹气。
许昭弥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阴阳怪气来了句:“就是,我们现在都是新新人类,不婚主义者,谁还结婚呢。”
陆以宁听出来了,刚拿起的筷子就掉在碗上,委屈巴巴看向她,眼神又有一点迫不及待,好像在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结我结我结!
许昭弥瞪了他一眼:“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我也不着急!”
陆以宁就快委屈哭了。
曲琳琳和贝诗楠艰难忍着笑,头都快埋进脖子里,差点绷不住了。
肖玉枝也是服了这些孩子,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快吃饭吧,一会儿喝凉汤该闹肚子了。”
这顿饭陆以宁吃得小心翼翼,可怜巴巴,吃一口看许昭弥一眼,吃一口看许昭弥一眼。
给许昭弥都看毛了。
饭后肖玉枝起身收拾碗筷,陆以宁忙站起来抢先一步:“我来吧,阿姨。
他主动收拾完碗筷,留在厨房又接着洗碗、擦灶台。
许昭弥也不管他,和琳琳、贝贝挤在飘窗垫上美滋滋聊天。
“可以了宝,陆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从了吧。”
曲琳琳晃着脚上的毛绒拖鞋,顺手捞起床头柜的八音盒看了看,觉得挺好玩:“真好看啊,在哪买的?”
贝诗楠眼睛一亮:“这不是……”
许昭弥眼疾手快夺了回去,一把塞进被窝里。
“行了你们两个,都几点了,是不是也该回各自寝宫了?”她指着贝诗楠,“还有你,丢下客人自己偷跑出来,你这导游当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行吧,知道你赶我俩走的真实目的,溜了溜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叙旧。”
贝诗楠确实不能多待,还有工作等着她呢,所以吃饱喝足后第一个溜了。
琳琳家教严,也不能太晚回去,又坐了一会儿就和肖玉枝、许大勇分别告了别。
大飞正好也要回家,叫了辆出租车顺路送她。
“你也一块走吧。”陆以宁刚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干了一晚上活,衬衫都湿透了,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喝口热水,许昭弥就把他一起推到门外,手机扔到他身上:“再见!”
陆以宁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下楼送送?”
本想拒绝,结果曲琳琳也说:“是呀,送送我们呗。”
许昭弥只好拿了门钥匙,瞥了陆以宁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我是送琳琳,可不是送你。”
陆以宁把手机揣进口袋,笑着跟上。
到了楼下,大飞叫的车已经开进来,就在楼门口停着,两个人上车走了。
许昭弥和他们摆摆手,目送车尾灯消失在视线中,收回目光时看了陆以宁一眼,又有点懒得送到小区口了。
就说:“行吧,你也走吧,我回去了。”
说完就踢踢踏踏往楼上走。
结果走到三层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紧接着,陆以宁整个人就从她身后压了上来,他喘着粗气,双手捧起她的脸,一步步将她推到身后的墙上。
狭小逼仄的楼道里,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打在她们身上。陆以宁吻了她很久,终于分开时,雾气蒙蒙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跟我结婚吧。”
许昭弥呼吸还很剧烈,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来。楼上传来许大勇开门的声音,还有爷爷拐杖拄在水泥地的声响,肖玉枝的大嗓门嘱咐道:“路上开车慢点,把她爷爷扶上楼,给爷爷洗了澡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许昭弥偏过头,手隔在他胸口用力往外推:“我…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快回去,我爷爷和我爸下来了。”
陆以宁依依不舍松开她,却依旧拉着她的小手:“还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行吗?”
“总之我看不到你诚意。”眼看人就要下来,许昭弥胡乱编了个借口,“要不你在鸦栖先唱够三百场再说吧。”
“……”
许昭弥抽出手,嗖地朝楼上跑了。
……
夜里下了雨,许昭弥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又一次失眠了。
转天一早,外面依旧下着小雨,许昭弥吃了饭画好妆,换上一条碎花裙,举着伞下了楼。
刚走到楼栋口,就看到陆以宁在楼下,头顶着透明雨衣兜帽,扶着一辆很有年代感的二八自行车,后车座被防水垫严严实实地罩着,
其实这点毛毛雨倒也没什么。
“接你去上班。”
许昭弥乐了,走上前,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这辆古董车,军绿色的车架上画着牡丹和喜鹊,铃铛盖锈出铜绿,车把还挂着串褪色的千纸鹤,还挺好玩。
“哪儿淘来的?”
“集市上。”有天晚上下了班路过,看到有位老爷子在卖,说是孙子结婚换汽车了,想着沾沾喜气,就买了。
也省得他每天坐景区摆渡车。
“我想了想,三百场不难,就算结了婚我还能唱一辈子。但让你等三百场我不愿。”
他转身取下防水垫,露出里面的坐垫,又拿出纸巾擦了擦,这才请她上车,“诚意不该是让你等出来的。”
许昭弥看着他睫毛上颤动的雨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感动到,心跳突然有了一点加速的感觉。假装伸手不看他,低头戳了戳坐垫上憨态可掬的熊猫刺绣,最后说了个行吧。
“给你个机会。”她侧身坐上去,陆以宁紧跟着半蹲在她身下,为她整理好裙摆,防止裙摆拢进链条里。
没骑多久小雨忽然就停了。
很快雨后的初阳刺破了云层,车轮碾过青石桥时溅起细碎的水花。许昭弥松开抓着后座的手,指尖悬在陆以宁起伏的腰线上方。
风送来渡口早茶的香气,她忽然把脸贴上他湿透的后背,就像经常出现在她梦中场景一样。
第80章 乌篷船与碎星灯80“难道是因为他太……
雨后的青石板泛着粼粼水光,陆以宁骑得小心翼翼。许昭弥干脆收起碎花伞仰起脸,耳尖不小心蹭到男人被雨水浸透的白衬衫,忽然就有那么一点脸红,指尖下意识揪住了他衣角,她想到了什么,把眼底的热意连同往事一起揉碎在了风中。
拐过河湾,新修的柏油路直通往渡鸦村。十月金风掠过麦田,穗浪里浮动着野菊花的苦香。陆以宁正要说话,惊雷突然劈开了云层。
嘉城的天气果然向变脸,太阳还没出来几分钟呢,这又要下大雨了。
“快蹬!打雷了!”许昭弥最怕打雷了,这会儿吓得整个人贴上来,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他腰窝。陆以宁喉结滚动两下,猛地站起来蹬车。生锈的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黑云转眼压到头顶,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筐里叮咚作响。
眼看他越蹬越快,不要命了似的,许昭弥紧忙扒着他汗湿的后背喊:“慢点!别等雨没淋到先累出毛病!”
后座突然一轻。陆以宁单脚支地转身,把惊呼的人拦腰抱到了前梁。雨幕倾泻而下的瞬间,他解开雨衣将人裹进怀里:“抱紧。”说完他变干脆站了起来,老自行车在暴雨里歪歪扭扭作出最后冲刺,最终停在了渡鸦村的霓虹灯牌下。
结果前脚刚到客栈,暴雨便砸得青石地面腾起了白烟。许昭弥贴在雕花窗棂上望出去,整条衔柳路几乎瞬间浸在了晃动的雨帘里。对面民宿临水露台的竹帘被风卷成了浪,茶馆老板娘正踮脚摘被雨水拍打的灯笼,檐下避雨的游客们也纷纷举起手机拍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许昭弥进屋就喝了碗热姜茶,扭头正好撞进换好工装的陆以宁怀里。他发梢还滴着水,胸牌就已经别得端端正正了,前台电话此起彼伏响着要加热茶,许昭弥瞥了眼他还没干透的头发,想了想,终于大发善心了一次,把他喊了过来。
“喝了。”给他倒了杯热姜茶。
陆以宁特别感动,双手捧着杯子就像捧着圣旨,心里暖洋洋的,喉结每滚动一次都要抬头看她一眼,怎么都不舍得喝完似的,就腻腻乎乎。许昭弥受不了他这样,拍桌子:“快喝!喝完给我去干活!别在这磨磨唧唧给我偷懒!”
被老板凶,这男人却还在笑,简直没救了。
许昭弥回到柜台后给贝贝发消息:“下雨了,要不要派车去接你们?”今天她带姑娘们去附近景点玩,很快回来信息:“不用!没挨浇!我们在寺里禅修呢!这感觉太棒了!”
很快给她发来几张照片:姑娘们戴着斗笠,在古寺回廊临帖,青苔斑驳的禅房外,万亩油菜田在雨雾中晕成水彩画一样。
又发了一张她歪戴僧帽的鬼脸自拍:“主持说我尘缘未了~”
许昭弥无奈笑笑,收起手机,点燃一支香,又从柜底抽出一条备用的羊绒毯盖在膝头,就这样开始工作。
没一会儿波仔慌慌张张跑下来,说阁楼漏水了,把211房客的汉服给泡汤了!
许昭弥立刻给客人换了房间,又让小鹿把客人的衣服亲自拿到镇上的五星酒店去干洗。她自己来到阁楼检查,在漏雨的三角梁下急得转了几圈,给维修师傅打电话都无人接通,最后没办法,正要给许大勇打电话的时候,陆以宁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我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这会儿已经褪了制服,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许昭弥便收起手机,往窗边退了半步,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距离。
看他挺像那回事,但许昭弥还是不放心,主要就是不信他:“你会?”
陆以宁路过她时就幽幽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但是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瞧不起谁呢!
工具箱哐当落地。陆以宁踩上折叠梯,就那么爬了上去。腰间围着工具包,里面钳子锤头扳子什么都有,晃得金属叮当作响。
台风裹着雨柱砸向阁楼天窗,他卡在三角粱下补漏雨处,高举的双手青筋暴起,铁锤每凿一次腐朽的木料,肩胛骨便在湿透的白衬衫下收紧一下。
许昭弥抱肩在下面看着,陆以宁踮脚够横梁时,西裤布料骤然绷紧,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他蜜桃般的挺翘的屁股,啧啧,别说还挺好看,挺性感的。
许昭弥承认,陆以宁的身材确实没得挑……又愤愤自己没出息,竟然盯着人家屁股意淫了几秒??身材好又怎么了!该给她干活时照样干!
许大勇给她打来电话:“下大雨了,客栈没事吧?”
许昭弥抬眼望着悬在梁上的男人,那块漏水的地方好像已经快要修好了,正在被他贴上最后一块防水胶布,不知怎么自己乐了一下:“没事儿,好着呢。”
又过了十分钟,陆以宁咬着手电筒偏头睨下来,朝许昭弥抬了抬下巴。两个人交换位置,陆以宁从梯子上下来,双手为她扶好,许昭弥踩着梯子上去检查了一番,行,修的还不错。
下来后看着他眼神又不对劲了。陆以宁甩着湿透的额发,脚步一点点往前挪,大有变禽兽之势。许昭弥吓得赶紧后退两步,后腰抵上霉湿的砖墙,伸手按住他胸膛,“干嘛呢?”
陆以宁双手撑在她两侧,微微俯身,眼睛盯着她唇瓣,鼻尖悬在距她唇峰一厘米处。汗珠顺着挺拔的鼻梁往下滑,到下颌要掉不掉,又欲又性感。
他开口:“要奖励。”
“记着呢记着呢!”
许昭弥烦死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色、狼,“给你记账行吗,大功一件!”
“下楼!”给她按了一手汗。
陆以宁先去员工宿舍洗了个头,随后跟下来,许昭弥端着一碗冰杨梅来到他面前,啪地声放在吧台上,琉璃碗撞出轻脆声响:“奖励,吃吧。”
他忽然俯身越过杨梅碗,唇峰擦过她耳垂,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许昭弥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已经起哄上了,陆以宁没事儿人似的,直起腰,衔起一颗冰杨梅,喉结滚动同时笑着说了声“真甜”。
“你更甜。”
许昭弥耳尖腾起火烧云,瞪他:“你还说!”
不知是装傻还是他故意逗她,陆以宁慢条斯理吐出果核,紧接着又来一句:“我爱你。” !!
周围的起哄声简直没法听了,许昭弥红着脸梗着脖子,把看热闹的臭小孩一脚一个踢开,气得一巴掌拍向吧台:
“你有病啊?”
“对,你是解药。”他还没完没了!
调酒师被那声脆响惊得“哇哦”一声,反把许昭弥吓得倒退半步:“你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哦老板。”调酒师捧着泛红的脸耸了耸肩,朝台面那杯粉色鸡尾酒一指,感动地说:“这是新研发的特调,刚才灵感迸发想到个绝妙名字——”
“?”
“病入膏肓”
“……”
“……”
小鹿趴在柜台后笑得直捶桌板,这店里每天也太有乐了~
“都怪你!从今天起不许再说这三个字!”许昭弥脸都红温了。
陆以宁拈起颗杨梅,慢悠悠睨她一眼,根本不听她的,唇形无声开合,又来了:“我爱你,我、爱、你。”
许昭弥气的骂了句脏,扭头就往外冲,带风的步伐撞得鸦鸦的笼子哐当乱晃。
那鸟扑棱着炸毛的翅膀,扯着破锣嗓子连喊了三声:“讨厌!讨厌!讨厌!”
鸦鸦是只打工鸦,原本是只虎皮鹦鹉,有回许昭弥突发奇想,要拿鹦鹉cos神鸦,给客栈充吉祥物,于是有了这倒霉玩意。
“我讨厌?信不信把你薅成走地鸡!”许昭弥收拾不了活人,还收拾不了这只傻鸟?
训了整整三个月,连句欢迎光临都学不会,天知道跟哪个缺德鬼,就逮着那句讨厌往死里练。
现在可好,客人进门它喊讨厌,人家退房它还喊讨厌。
许昭弥掐着笼杆的手直抖,真想连笼子带鸟全扔进翠微湖。
鸦鸦梗着脖子扑棱翅膀,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以宁还从没见过人鸟对骂的奇景,给看乐了。许昭弥甩来一记眼刀:“再笑?这瘟鸟归你调教了,三十天内教不会‘你好’,你俩给我打包一起滚蛋!”
陆以宁领了懿旨,往鸟食罐里丢了颗坚果,眯起眼睛——忽然又动了一点别的心思。
是时候给这笨鸟加点新课了。
……
暴雨过后,后院那棵百年紫藤被台风拦腰折断。许昭弥带着冬冬波仔冲到现场,四个成年人憋得脖颈青筋暴起,老树依然纹丝不动。她抹着汗摸出手机,肖堂接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带着琳琳、猴子和三个健身教练体格的壮汉杀了过来。
小鹿还从楼上喊了些客人下来帮忙。
陆以宁刚往人堆里挤了半步,就被许昭弥揪着衣领拽出来。倒不是针对他——她余光扫过他还缠着绷带的手腕,那还是刚在阁楼修屋顶时弄的。当时他揭木板没注意,被翘起的木刺豁开的,划出那么长一道口子竟也没吭声,还是许昭弥巡查时发现的,好心给他上了药,又大发善心准了半天假。
也别说她这个老板不体恤员工。
上药时她还受了工伤呢。
陆以宁一个劲在她耳边重复“我爱你”,把许昭弥气够呛:“你就这么爱玩是吗?”
“不是玩,是真的。”陆以宁反手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那些年你总说我不主动不在乎,其实我不是,我只是把那些话藏在心里,从未说出口。”
“我后悔了,我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我想把那些年欠你的情话都补上。”
许昭弥红着耳朵听完,倒是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认真,给他手腕用力一缠,什么也没说就跑了。
这会儿又缠上来,许昭弥让他走开,他偏不听,反而凑到她耳边:“爱”
许昭弥彻底疯了。
目睹这一幕的肖堂目瞪口呆,趁着黏人小帅哥埋头干活的功夫,凑到许昭弥身边悄声问:“哎你跟我说说,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他可太好奇了,“难道是因为他太黏人?”
许昭弥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还能说什么?说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还是抬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