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雪 少女时期的梦
回到卧室后,盛衾坐在阳台沙发上看了眼袁愿发过来的名片。
名片上面的这个人名跟她去面试那天面试官的名字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她想打个电话过去,指尖碰到屏幕的一瞬间清醒过来。
险些忘记有时差,现在国内那边是半夜。
这几天是避免不开时差这个问题的,既然已经有了联系方式,总不至于回国在联系人家吧。
盛衾垂眸,将手机号输入到搜索栏,果然搜索到了对方的微信。
发送完申请添加好友后,她在一堆夸张的衣服里面选择了件黑色的紧身毛衣,换上。
换好后,盛衾稍稍侧过身看向镜子,紧身的毛衣将她本就较好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更加饱满流畅,领口镶嵌着棕色的不规则钻石,后面是镂空大露背,搭配成套的棕色短款皮裙,把撩人的腰窝和腰臀比衬的更加突出,跟她平时的风格比多了几分高贵和性感。
但她真的不理解这种穿搭,一块冷,一块热的。
正考虑要不要换一套的时候,手机响了。
盛衾视线扫过去,头像就是她刚刚添加的那个人。
说起来电视台的工作是盛衾头一次参加面试,当时面试她的人对她态度不是很好,后续也正如她意料的那般石沉大海。
她当时还有点失落,但后来想想现在找工作的人那么多,工作岗位却有限,没录用她也很正常,更何况实习生的位置一向是最紧俏的。
盛衾搓了搓手心,深呼吸,两秒后,接听了。
“您好,我是盛衾,请问是您去学校找过我吗?”
对方声音从话筒传出,是个中年男人。
“是啊,放假前的事情了,还以为你有别的选择了。”
盛衾扯了下唇,轻声说:“没有,我室友当时以为是采访之类的就帮我自动忽略了,实在不好意思。”
邹民笑了声,告知道:“你面试的那个实习岗位已经招满了,但我们记录片部门还有个实习岗位,你愿意来吗?”
盛衾皱眉,她对于这个方面完全没有了解:“纪录片?”
“对,纪录片。”邹民继续说,“你一个小姑娘干这个行业确实会有点辛苦。我们这个部门跟记者采访不太一样,一出差就是几个月,而且环境大概率不会很好,风吹热晒的,还有可能身兼数职,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盛衾迟缓了片刻后,问:“经常出差吗?可是我学业还没结束。”
可能是没想到盛衾会这么问,邹民愣了下,回应道:“你还在实习的时候,如果不是自愿是不会让你出差的,平时出勤也是根据你在学校的时间来调整。”
盛衾:“好的,那我什么时候去报道?”
邹民又被噎了下:“额……你确定自己适合吗?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这个工作吃苦的一部分,比如,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我现在才收工。”
“我明白。”盛衾淡淡说,“我不怕吃苦,虽然我平时很少看纪录片,但既然是大家都通过提案去记录的东西一定有它的意义。”
邹民那边没了声音,半晌才说:“实习期工资800,没有其他补贴,毕业转正后工资6500,双休,有项目提成,各种福利待遇都有。但我刚刚也说了,咱们这个工作性质,没有真正的所谓休假时间,都是跟着拍摄走,可能一工作起来就几个月没日没夜的。”
盛衾甚至没有犹豫,直接应承下来:“好的,我知道了。”
邹民开口有些质疑,问道:“你确定能接受?”
虽然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对方要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但盛衾还是温和回应。
“我可以的,您放心。”
邹民轻嗯了声:“但……有件事我还需要跟你确认一下。我去学校找你的时候,无意间了解到一些关于你家世的言论,想问问你,这份工作对于你来说是放在什么位置呢?”
“很重要的位置,我会好好干的。”
盛衾明白对方不理解她一个富家千金为什么去干这种工作,换位思考一下,她能明白对方的忧虑,又真诚的补上一句。
“我可以跟您保证,不会态度不端正,不会轻易提离职。”
也许是盛衾跟想象中出入太大,邹民停顿了会后,语气也变得真诚了几分。
“因为我们这个部门是北里电视台新开启的部门,需要做出一定的成绩,前期可能需要你做出点牺牲,出出镜,帮我们提高点流量。当然,后期我们成绩和质量做上去了,就不需要了。”
盛衾简单预设了一下他所说的处境,说:“如果需要我偶尔出镜讲解些什么是可以的,但表演什么的我就不会了。”
“不需要表演,就偶尔出镜讲解一下就好。”邹民笑着说,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那放假过后你就过来报道吧。”
“好。”盛衾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抱歉,我想问一下,当时面试我的不是您啊,我还以为没希望了呢,怎么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邹民也懒得遮掩。
“你的简历我是在垃圾桶里面看到的,最终确定去找你是因为你长的好看。我们这种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你想通过成绩好什么的进来都没用,得有关系。”
盛衾:“……。”
邹民继续说:“因为我们部门是新开发的,所以位置还能富余点,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就是你师父,我叫邹民。”
盛衾笑着说:“好的,师父。”
盛衾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瞬间感觉轻松不少,赶忙在宿舍群里告知其他几人。
盛衾:“我联系好电视台那边了,假期过后就过去报道。”
袁愿:“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盛衾:“不过我去面试的那个部门确实没要我,这个部门是纪录片部,听说是个新部门。”
王晗:“啊?你确定他不是个骗子?”
盛衾:“应该不是,我放假回去就直接去北里电视台报道,又没让我交费,他能骗我什么?”
胡玲玲:“那应该没事,只要不是提前交钱的那种骗子就行。”
袁愿:“可是阿衾,你不是要提前毕业吗?兼顾学习和工作能顾得来吗?”
盛衾:“没事,我多利用碎片化时间没问题的。”
王晗:“连你都这么努力,还让不让人活了。”
袁愿:“没事啊!又不冲突,她努力她的,你摆烂你的。”
王晗:“……。”
胡玲玲:“有道理!人和人是无法比较的,实在想比比那就跟自己比呗。”
盛衾想起小时候祖母跟她说过的一些话。
人活着总是要吃点苦的,不然没有对比,就不知道什么是甜。
“咚咚咚。”
门口响起敲门声。
盛衾以为是宴椁歧毕竟宴黎不会敲门,一转头,却看见宴黎探出个脑袋眯着眼睛朝她笑。
“怎么了?”
宴黎:“下去玩会儿?”
盛衾起身走过去,问:“玩什么?”
宴黎提议道:“玩两把游戏?等会我就出门了。”
盛衾点头:“好,你去哪啊?”
宴黎没回应她的话,绕着她打量了一圈:“你今天这身打扮有点……。”
盛衾抿抿唇:“很奇怪是吗?”
“不是,有点太撩人了吧,跟你平时的风格不太一样啊。”宴黎开玩笑般双手环抱在胸前,“啊……你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我可不喜欢女的。”
盛衾:“……。”
出卧室后,盛衾在公共区域都没看到宴椁歧的身影。
盛衾:“你哥呢?”
宴黎递给她一个手柄:“他好像去超市了,中午你们应该是在家里吃饭。”
盛衾看他问:“你不在家里吃吗?”
宴黎:“我中午出去吃。”
盛衾点头轻哦了声,目光落在屏幕上。
“你知道我跟谁去吃饭吗?”宴黎有些得意。
盛衾配合地晃了晃脑袋。
宴黎:“跟我男朋友啊!你没有吧!”
盛衾:“……。”
打游戏盛衾不是很擅长,玩两把后,两人都没了兴致。
宴黎看了时间还早,无聊又问起:“不应该啊?你这条件不得一大堆人前仆后继的?居然不谈恋爱?”
盛衾局促地攥紧了指节,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时,宴黎又说。
“难道你跟我哥一样,眼光高的仿佛不喜欢人类一样?”
这话,她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僵硬地扯了下唇。
宴黎再次分析道:“如果跟我哥不一样,那你就是有喜欢的人?”
盛衾点头轻嗯了声,承认了。
“谁啊?喜欢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盛衾抬眼看向宴黎,竟然有些羡慕,似乎在他眼里一切都是极其简单纯粹的,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不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做。
“我们现在隔得很远,而且彼此对于未来的规划可能也是大相径庭,所有的外在条件都不太适配。”
还有一点盛衾没说,那就是对方应该不喜欢她。
“哎呦我天……。”宴黎长叹一口气,“你才多大啊,比我还小一些呢,说起话来怎么跟我妈一样。”
盛衾:“……。”
下一瞬,身后厨房的水流声在整个一楼客厅传开。
宴黎猛地回过头,惊讶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宴椁歧垂眸,还在洗手:“回来半天了。”
“我怎么一点声都没听到?”宴黎胳膊肘碰了下旁边的盛衾,“你听到了吗?”
盛衾紧盯着厨房的方向,心跳如鼓,迟缓地晃了下头。
回来半天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那他会不会猜出来了?
她恍惚时,又听见宴椁歧低沉悦耳的声音。
“你们在打游戏,应该没注意吧。”
“哦……。”宴黎说,“我中午不在家里吃,不用做我那份,但我下午就回来了,晚上晚饭怎么解决记得call我啊。”
“嗯。”
宴黎走后,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两人。
盛衾放下怀里的抱枕,缓步走过去,主动问。
“我帮你打打下手吧。”
“不用。”
宴椁歧想起什么,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抬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片刻后移开。
她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眼,才猛然想起自己今天的穿着跟往日反差太大,任谁都会多看几眼。
“刚才温洐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说你没接电话,应该有急事。”
盛衾刚才下楼打游戏没拿手机,但算下来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哦……那我等会给他回个电话。”
宴椁歧没吭声,两人周围除了切菜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声响。
空气中莫名有种尴尬和疏离感,像是昨天稍显亲密的举动双方都意识到有些越界后的刻意回避。
不用紧张,他应该都没仔细听,就算听到了也没关系,反正也没说名字。
盛衾站在原地没动,心里默念安慰自己,盯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男人低着头垂下的墨色发丝遮住眼睑,只见得高挺的鼻梁以及利落流畅的下颌弧线,黑色高领毛衣简洁休闲,不笑时,他身上的冷感几乎要覆盖掉其他所有情绪,凉薄又寡淡。
宴椁歧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说:“不去回个电话吗?”
“好。”
盛衾长睫煽动几下,而后转身上楼。
回到卧室后,盛衾没立刻给温洐回电话。
她坐在阳台沙发处看着外面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心里却堵得慌,有时候,她还是太高估自己。
即使知道马上就又要各奔东西,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她还是控制不住,因为他的避嫌和冷淡而难过。
云缓缓飘过,遮住太阳光,留下一大片阴影。
盛衾想起来刚才被自己遗忘的电话。
接通后,温洐春风般的声线落入耳膜。
温洐:“阿衾,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盛衾解释:“刚才在楼下跟宴黎打游戏,所以就没接到,怎么了?”
温洐:“没事,就是听琳琳说你在国外,有点担心,问问你那边的情况。”
盛衾:“挺好的,没什么事。”
温洐:“琳琳说,你现在在宴椁歧那里住?”
盛衾:“嗯。”
温洐听出她兴致不高,思考再三还是问出口:“你还喜欢他?”
当初宴椁歧和裘琳琳相继离开,盛衾有段时间情绪十分低落,温洐能感受到盛衾对宴椁歧的心思,毕竟他从没见过,她对别人有那种不舍的神情。
温洐当时问她是不是喜欢,她承认了。
盛衾虽然不明白过去这么久了,温洐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坦率真诚。
“嗯,喜欢。”
“那……你打算表白了?”
盛衾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兴致,解释或者剖析两人的现状说给别人听,缓缓吐出几个字。
“没有打算表白。”
温洐明显感觉自己松了口气:“阿衾……别难过。”
盛衾轻嗯了声,瘫倒在椅子上,安静听着温洐讲音乐学院的趣事,偶尔配合笑笑。
“阿衾。”
“嗯。”
“我有点后悔了。”
这几年,温洐无数次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他没有问出盛衾的那个答案,然后留在她身边呢,现在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盛衾没继续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她收到宴椁歧叫她下去吃饭的消息,出声打断他。
“洐哥,我要吃饭了,改天聊。”
“好。”
——
楼下,两人对坐着,三菜一汤,营养均衡,全是她平时爱吃的菜,口味也是她喜欢的清淡挂。一看就很养胃,盛衾能感受到,他真的在努力照顾她这个客人。
但可能是心情原因,盛衾没什么胃口,慢吞吞地吃了几口后,就开始小口小口的喝水。
“胃还是不舒服?”
她晃了下头,温和说:“没有不舒服,抱歉,我就是有些没胃口。”
宴椁歧不咸不淡说:“道什么歉啊?”
盛衾楞了下,解释说:“毕竟是你好心给我做的。”
“也不算给你做,我自己也要吃啊。”
沉默片刻后,他抬眸,瞥了她一眼,问。
“温洐在国外读音乐学院?”
盛衾迟疑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话题,轻嗯了声。
“他读完之后不回国吗?”
回不回国这么具体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但盛衾记得有次聊天,温洐说毕业之后很忙会有各种演出。
“应该不回,国外这边有演出走不开吧。”
盛衾想起昨天宴椁歧说毕业之后有其他事情,什么事情呢?
她垂眸,筷子无意识在碗里戳了戳,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没胃口也吃点,一会还得吃药呢。”
“好。”
音落,两人身后的大门被打开,盛衾侧过脸看去,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生走进来满脸笑意,开口却是流利的中文。
“歧哥,晚上Anthony举办了个party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过去?”
孙可维视线扫过盛衾那一刻笑容僵在脸上,两秒后,又恢复如初。
宴椁歧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敷衍说:“我不去,最近比较忙。”
“哦。”孙可维积极性并没有被打击,反而说,“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不过。”宴椁歧放下筷子,像是没了耐心,起身,语气冷冰冰的听上去很欠揍,走到楼梯时,脚步顿了下,“以后不管家里有没有人进屋先跟我说一声。”
孙可维委屈巴巴地哦了声,眼看着他上了楼。
盛衾有些懵,一头雾水,一抬眼,两人视线对上,孙可维笑了下,盛衾也跟着笑。
孙可维拉开盛衾旁边的椅子,很自然地坐下:“我没事,他脾气就那样。”
盛衾怎么可能不知道,弯唇点了点头。
孙可维看着她试探问:“你是?”
盛衾一时有些语塞,片刻后,说:“他国内的朋友,在这借住几天。”
“哦。”孙可维依旧笑盈盈地看她,“你好漂亮。”
盛衾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脖颈,温吞道:“你也是。”
两人正说着,被楼上传来的声音打断。
“盛衾,过来吃药。”
孙可维惊讶问:“你生病了吗?看着不像啊?”
“不是什么大病。”盛衾起身,轻声解释,“就是胃病犯了。”
“那就好。”孙可维笑着,“那我先走了。”
盛衾:“好。”
她转身,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从兜里掏出个U盘,递给盛衾。
“这个麻烦你转交给歧哥。”
盛衾接过,点头:“好的。”
目送孙可维离开后,盛衾收拾完餐桌才上楼。
二楼,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晾好的白开水和药片。
宴椁歧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懒散地陷在沙发一角,头上挂着降噪耳机,神情淡漠,一只手举着平板,另只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笔无意识地转了转,思考下一步该画在哪里。
盛衾缓步走过去,尽量不打扰他,弯腰,指尖刚碰到水杯。
“不叫你,自己都不知道吃药吗?”
宴椁歧随手将平板放在沙发上,摘下耳机挂在脖颈,抬眼盯她。
两人视线交汇,她动作顿了下,思绪还在缓冲。
他语气像是质问,不满她的行为。
盛衾没弄明白他的想法,但也没揪着不放,安静把药吃了后,将U盘递给他。
“什么东西?”
“刚才那个女生让我给你的。”
他接过,阴阳怪气道:“你认识人家吗?跟人聊那么久?”
不认识就不能说话了?
再说,三分钟都没到就算久了?
盛衾觉得他情绪不对,似乎很不爽,她没反驳,反而问起。
“为什么不过生日啊?”
有时候,宴椁歧真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脑回路是如何安装的,竟然能让人随时随的,无奈地笑出声。
“不想过,麻烦。”
盛衾没再继续问,视线落在他旁边的平板电脑上。
上面的设计图是项链不同款式的细节部分,她记得宴黎跟她说过宴椁歧修的是双学位,设计和金融,但好像不是珠宝设计,难道这个设计里面包括珠宝设计?
宴椁歧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耷拉下眼皮,沉吟片刻后说。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房东,所有她有……。”
他停顿了下,抬头,质问:“盛衾?”
她回过神,跟他对视:“嗯?”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啊。”
盛衾有点心虚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因为她确实没听。
他盯着她,再度被气笑了。
片刻后,宴椁歧起身收拾东西,唇边溢出自嘲的苦笑,说了句:“算了。”
这句盛衾又没听清,显然她不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问。
“你说什么?”
宴椁歧:“……。”
见他懒得搭理她,盛衾弱弱地问了句。
“你去哪啊?”
“学校。”
“下午有课?”
“嗯。”
“那我也去。”她立刻表示,“我去图书馆看书,不打扰你。”
盛衾知道他没拒绝就是答应,赶紧穿好外套跟上他。等上车了才发现自己手机忘记带了。
到学校后,宴椁歧先把她送到图书馆。
“别乱走,我下课过来接你,有事打电话。”
盛衾抿抿唇,有苦难言。
他看出她的犹豫,居高临下盯她,问。
“怎么了?”
盛衾轻咳了声,含糊道:“我手机忘带了。”
她抬眸观察他,发觉他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赶忙补充道。
“不过没关系的,反正你帮我借了书,我看书就行,哪都不去就在这等你。”
两秒后,宴椁歧从包里拿出备用手机,递给她:“密码是你……。”
他卡壳了会儿,指节抬起碰了下鼻尖,将递给她的手机收回来,操作完才递给她。
“没密码。”说完,将自己常戴的降噪耳机也留给她,“嫌吵,可以听听歌。”
盛衾想起昨天裘琳琳没有找到她给宴椁歧打电话的事情,毕竟人在他这里,出什么事情别人都会找他负责。
她接过手机,乖巧地点了下头:“好,谢谢。”
宴椁歧离开后,盛衾独自看了一下午书,把他歌单里面的歌都听了一遍。
中途还接到宴黎的电话。
盛衾:“喂。”
听到盛衾的声音,对方愣了下。
宴黎:“额……你是?”
宴黎:“盛衾?我哥的备用机怎么在你那?”
盛衾:“我们在他学校,我忘带手机借我用的,怎么了?”
宴黎:“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晚上在哪吃饭,给他主机打电话没人接,就打到这来了。”
盛衾:“他在上课呢,要是在外面吃,等会定好了,地址我发给你。”
宴黎:“好。”
宴椁歧下课后来接她时,手里多了把伞。
盛衾将头上的耳机摘下,挂着脖子上。
“外面下雨了?”
“嗯。”
走出图书馆后,外面温度明显降了不少。
盛衾上半身穿着外套还能应付,下本身那双白皙笔直的腿没走几步就冻得发紫。
宴椁歧撑着伞,伞的面积有限,两人几乎是紧紧挨在一起。
两人都沉默着,雨水落在伞面的滴答声有些发闷,学校内道路两旁落下的枫叶被雨水冲洗干净有些发亮,那股潮湿又阴冷的气流在周遭不断游荡。
他低垂下眉眼,轻声问:“冷?”
这个时候,盛衾也不得不说真话,毕竟她冻得发抖无法掩饰。
“嗯。”
“谁让你穿这么少。”
“我就那一件裤子,昨天不知道蹭到什么有点脏了。”
宴椁歧沉默了几秒,脚步停在原地,盛衾不知所云也跟着停下,并接过他递过来的雨伞。
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垂眸,站在她身前。
“抬胳膊。”
她像是被蛊惑般,努力抑制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配合他抬起手臂。
一瞬间,世界像是在烟雨里按下暂停键,只剩下彼此。
衣服穿到一半,盛衾才回过神,问:“那你呢?”
宴椁歧没回应她,问:“在学校附近吃一口,等雨停了再走?”
“好。”
她点头,车停在距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雨这么大,也不太好过去。
两人并肩走着,他大衣上的香水味还在她周身萦绕,熟悉又安心,长度刚好到她脚裸处,盖住她冰冷的双腿。
最终选择在学校附近的快餐店里避雨,点完套餐还没吃上几口,外面传来凄惨的叫声。
盛衾给宴黎发完地址,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几个人将一个小姑娘扑倒在地,不停用脚踢来踢去,嘴里还说着侮辱的词汇。
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应该还在上学,通过他们嘴里的言辞,谁都能看出来是校园霸凌。
店里的人跟没看见一般仿佛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路过的行人也没有为此停留。
盛衾眼看着心急如焚,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小做不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起身。
正当她几乎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握住她跃跃欲试的手腕,伴随着她的目光离开。
大雨滂沱中,宴椁歧的白色衬衫瞬间被雨水浇透紧贴的他的身上,他快步走过去,不知说了什么,然后一拳打在旁边的路灯柱子上,片刻后,围着的几个学生才黯淡散开。
盛衾被吓傻在原地,直到男人半蹲下身子去扶倒在地上的女孩。
她才拿起旁边的雨伞,快跑出去,站在两人身前为他们撑起伞。
盛衾站在雨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惊慌后怕的感觉遍布全身每个角落,以至于,她手里的伞都快要没力气拿住。
女孩被送往医院后,两人也开车回了家。
盛衾跟在他后面进屋,两人浑身湿漉漉的。
洗完澡,二楼沙发处,她拿着碘伏棉签垂眸看他手指骨节处的血肉模糊,红了眼眶,不自觉,一滴泪,滴到他的另只撑着沙发的手上,有些滚烫。
他喉结滚了滚,开口声音沙哑:“怎么了?”
盛衾喉咙酸涩到完全说不出话,视野模糊,眼底升起一场大雾,袭过一阵揪心的疼痛。
“我受伤都没哭,你哭什么?”
宴椁歧眼尾泛红,哼笑声,低着下颚,睨她,指尖快要碰到她脸颊的泪滴时,又无措放下,语气像是在哄小孩。
“别哭了,不疼。”
她将头埋得很低,断断续续说:“我不知道,我有点害怕……。”
说到这,盛衾突然很担心,那种担心是不断预设他的未来和过去后,无能为力的挣扎。
她猛地抬起头,两人视线毫无征兆地撞到一起。
“宴辞。”
“嗯。”
她长睫微微扑闪一下,便缓慢的低垂下来,心中沸腾加热的烧着,最后却只能闷声说。
“你平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吗?国外毕竟不安全……。”
宴椁歧沉默片刻后,应了声:“好。”
暧昧不清的气氛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
宴黎:“不是!你们在哪啊?我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人。”
盛衾:“我们回家了。”
宴黎:“……。”
挂断电话后,两人同时笑出声。
大雨过后,所有不该存在的都该被雨水冲散,覆灭。
之后几天里,宴椁歧一直很忙,几乎不照面。
盛衾也默契的没有打扰,两人同时为彼此画好了界限,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做准备。
宴黎带着盛衾玩了几天,最后一天,盛衾想把在国内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又怕他没时间,最后约在了学校见面。
林荫大道。
两人相顾无言,盛衾从包里拿出个黑色的礼盒递给他,佯装轻松。
“生日快乐,等不到你过生日那天了,就提前两天。”
“这瓶香水是我自己在国内调的,我闻着还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宴椁歧垂眸,接过,胸口微微起伏:“谢谢,难为你了,随便一个人的生日都记得这么清楚。”
随便一个人?
光是听到这句话盛衾便觉得心口针扎似的泛着疼,这是他对她的定义吗?
她大衣里的指节紧紧攥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些。
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压着要涌出的眼泪,反驳道:“随便一个人,我们不是朋友吗?”
宴椁歧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眸色晦暗难明,鼻音轻嗯了声。
其实最后这几天,盛衾能感受到宴椁歧有意避开自己。
她也没主动,因为注定要离开的,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不舍。
那天帮宴椁歧清理伤口,她甚至有一刻异想天开的想,要不然就留在这,留在他身边,不管他愿不愿意,可这种可笑的想法也只能想想,会被理智吞没最终消失不见。
离开学校去裘琳琳公寓的路上,盛衾彻底绷不住了,这几天里一直紧绷着弦彻底断开,她看着窗外,眼圈通红,怔怔地流着泪。
两人分开这三年里她都没哭过一次,因为她知道,这两次分别完全不同。
之前她是抱着希望的,坚信会再次见面的希望。
这次一别,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他们之间会越走越远,像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少女时期的梦就像薄薄的云,风一吹,毫无防备的消失不见。
轻到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份量。
又因为没有开始过,所以就连哭都觉得不应该不合理。
公寓里。
裘琳琳和盛衾抱在一起。
她从未见过盛衾这个样子,有些手忙脚乱,平时都是盛衾安慰她,换了个位置,她竟然不知如何安慰。
“阿衾,你别伤心,你不是过来表白的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盛衾吸了吸鼻子:“我们好像不会再见了。”
“啊?”裘琳琳懵了,“什么情况?表白失败了?”
“不是,他不准备回国了。”
“怎么可能呢?宴家那么大一个集团,他不管了?他是嫡长孙,宴老爷子最重视他了,他肯定是要回国的。”
“真的。”盛衾情绪有些失控,喊了声,“他亲口说的,有其他打算要留在国外。”
“什么打算啊?”裘琳琳疑惑。
盛衾红着眼,低下头,喃喃道:“我怎么知道?”
沙漠的夜晚寂静无声,繁星如尘。
如今,25岁的盛衾依旧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
第42章 下雪 占有欲?吃醋?
连续三天沙漠里完全没有发生龙卷风的出现前兆。相关的天气数据状况也相对稳定,无任何波动,种种迹象表明沙龙卷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
倒是宠物医院提前联系了盛衾去接罐罐出院,说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
丁欢嘴里嚼着黄瓜味薯片,打趣道:“你别说,这小家伙恢复的还怪快的呢,有可能是因为歧哥起的那个名字,罐罐,一听就硬得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不约而同的发出笑声。
秦任笑着说:“你这封建迷信到了一定境界了,那你名字里有个欢,也没见你天天开心啊?”
丁欢:“……。”
“阿衾,需要我们谁跟你一起去吗?”陈宇轻声道,“正好昨天发现有辆车有点漏油,开着去修理修理吧,说不定哪天用得到。”
盛衾端着刚刚倒好的水在沙发坐下,温声回应:“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们坐车怪累的。”
秦任目光投过去,忽地想起什么,说:“衾姐,你要不要跟歧哥说一声啊,毕竟猫是他要领养的。”
盛衾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沉思片刻,慢吞吞地拿起手机。
“衾姐?”丁欢侧过头观察出她犹豫的神色,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们说话?”
“没有……。”盛衾缓过神,下意识回答,“没吵架。”
她说这话完全就是从事实出发,当时盛衾是本着解决问题跟宴椁歧沟通的,也不知道触到对方什么逆鳞了,几天了都没个好脸色。
不过刚才秦任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是猫的主人,有什么事情应该先跟他说。
盛衾垂眸,在屏幕上快速敲了几个字发出去。
“医生说罐罐可以出院了,我准备一会儿去接它。”
“也是。”丁欢叹口气,接话道,“就衾姐你这脾气,就算别人有意要跟你吵架,也吵不起来啊。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在单位那么多老油条里面是如何存活的。”
陈宇没忍住笑出声:“你们单位那么黑暗啊?”
丁欢尬笑一声:“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你就说黑不黑暗吧,背不完的锅,催不完的款,挨不完的骂,这还是我没待几天悟出来的。”
秦任比盛衾晚两年进的部门,也算是眼看着盛衾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发表起有关言论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幸好衾姐有她师父护着,要不然别人不愿意跟的项目,不愿意干的活基本都是我们照单全收。”
“啊?”陈宇不解问,“既然环境这么恶劣,为什么还是选择干下去?”
丁欢无奈笑笑:“陈哥,你以为国内的就业环境跟国外一样呢?能找到工作都属于不错了。更何况衾姐是属于有编制的,这在国内可是人人羡慕的香饽饽,虽然比起衾姐的家世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大众眼里很不错了,稳定又有保障。”
秦任羡慕发出感叹:“而且衾姐还有个好师父,我们部长可向着衾姐了!”
“我也有个好师父啊!”丁欢边说边挽起盛衾的胳膊,看着秦任挑衅道,“回去我就按照部门习俗认师父,省着某些人不死心。”
秦任瞪了她一眼:“懂不懂先来后到!”
“谁让你迟迟不行动的!”丁欢吐了吐舌头,“打赌还输了!”
陈宇:“什么赌啊?”
丁欢得意地朝着陈宇抛了个眼色:“当初在国内分配人员的时候,我说我通过努力一定能获得这次跟衾姐出差的名额,他不信,还说要打赌,最后我赢了。”
陈宇开玩笑称赞道:“还是我女儿厉害。”
秦任不服气地将脸撇到另外一边。
盛衾双手捧着温热的水杯,听他们斗嘴,不自觉弯起唇角。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她拿起,点开。
只有简单几个字。
“我的猫,我去。”
盛衾虽然很信得过宴椁歧的为人,但他没养过猫,她还是想第一时间看看罐罐的状态,缓缓敲下几个字。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养过猫比较有经验。”
发出后,屏幕上方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秒后,蹦出两个字。
“随便。”
盛衾松了口气,抬眼看向陈宇说:“陈宇哥,车钥匙给我吧。”
陈宇起身,回应:“钥匙在阿辞那里,我上楼跟他说一声。”
“那就不用了,他跟我一起去。”盛衾也跟着起身,准备上楼换身衣服。
Daniel从厨房过来,听了个一知半解,问:“盛衾,你去哪啊?我也去。”
盛衾往台阶上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没用她开口,丁欢毫不客气道:“人家去接猫你也去?你是个挂件啊?”
Daniel完全不理会丁欢的语气,又问:“接猫,什么猫?”
秦任简单概括:“歧哥收养了一只猫,他们要去宠物医院把猫接回来。”
半晌。
盛衾换完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一道几乎重合的关门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
两人视线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目光交汇,两秒后,双方默契移开。
盛衾跟在宴椁歧身后下了楼梯,全程没有交流。
Daniel看到盛衾从二楼下来的身影,迎上去,兴致勃勃的说:“我也去我也去!我不想跟你分开。”
盛衾停下看他,正思索如何回绝,突然被人撞了下胳膊边缘,扭头一看,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完水从她身后路过的宴椁歧,冷着张脸朝门口走去。
她收回视线,耐心哄孩子般。
“Daniel我就出去接个猫马上就回来,坐车来来回回挺累的,你在家休息,晚上回来一起吃饭。”
Daniel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好,那你早点回来。”
“好。”
盛衾扯了扯唇,应承下来,看着即将消失在屋内的背影加快脚步,追上去。
车库外。
盛衾想起刚才陈宇的话,跟在后面默默说:“好像有个车漏油了,我们开着用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嗯,我知道。”
盛衾没再多话,紧跟着上了车。
宴椁歧好像没有开车放音乐的习惯,再加上车里没别人,他们都不说话,盛衾便觉得静的人心里发慌。
她余光瞟了他一眼,侧脸冷漠,薄唇紧抿着似乎心情很差。
她有些纳闷,一个人心情怎么会连续好几天都不见好转?
平日里不觉得,但赶上几次他情绪不好,盛衾看他染那一头红发像是一团火,熊熊燃烧。
想到这,她忍不住嘴角上扬,将脸侧过去看窗外,尽量憋笑。
可越是想要克制就越想起燃烧的火焰,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有些诡异有些尴尬,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恍惚间,好像看到某人不爽地白了她一眼。
“?”
盛衾顿时有些不服气,笑还不行了?
他自己不开心,也不允许别人开心?
可转念一想,她又开始自省,总不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盛衾脑海里钻入一段,前几天晚上,裘琳琳有理有据的分析。
她抿抿唇,轻咳一声,缓声说:“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宴椁歧身子一顿,瞟了她眼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像是懒得搭理她。
盛衾没受影响,开口复述裘琳琳那套理论。
“我觉得你心情不好可能是在这个环境下待太久了,人事物在你面前都放大了,其实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事情也会被情绪放大,我建议,你还是别把心思都放在附近的人事物上……。”
宴椁歧沉默片刻后,可能是越想越觉得荒唐,冷冰冰地哼笑声。
两秒后,车子在公路边缘停下。
她身子往前一顿,又靠回椅背上,惊恐地转过头看他,跌入那双浅棕色凉薄的眸子里。
他一侧唇边散漫勾着不屑的笑,睨她,神色复杂。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盛衾还没缓过神,呆滞地晃了下脑袋,声音很小:“没什么。”
“什么?”
宴椁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挑眉,有些恼怒声量却不大。
她吞了吞口水,怂了。
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总不能按照裘琳琳所说的原文来,毕竟原文是说宴椁歧吃醋了,因为环境原因对她有不自知的占有欲。
盛衾睫毛煽动,观察眼前这个人。
他人生得高大,坐在这种越野车上长腿都有些塞不进,不耐烦地看她,骨子里带着心高气傲,轻狂傲慢。
这样一个人在拒绝她的表白之后,怎么可能还对她有什么占有欲和吃醋呢?
就算是环境和各种局限的心理反应,她也不信。
盛衾又晃了下脑袋,侧过脸,移开视线:“没什么,我瞎说的。”
宴椁歧彻底被气笑了,他舌尖抵住一侧脸颊,低沉冷冽的声线在空荡的车内散开。
“就是单纯气我?看我不顺眼?”
真是倒打一耙!!!
盛衾瞳孔一瞬间扩张放大,完全不可置信。
但她没准备跟他吵架,主动提起也只是为了他能缓解情绪,温吞平淡说。
“我没有……再耽误一会天黑了。”
宴椁歧沉默着启动车子。
眼前是望不到边的宽阔马路,两侧沙漠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滚烫灿烂。
第43章 下雪 小情侣吵架了?
到宠物医院附近时宴椁歧给修车的地方打了个电话,简单沟通后准备先把车开过去,盛衾觉得没必要两个人一起去,就下车自己先去了宠物医院。
到前台签完出院声明之后,盛衾将原本预支在医院没用完的钱全部用在了给罐罐买日用品上。
大厅里等待罐罐出现的身影时,莫名有种老母亲接好久不见孩子的急迫和紧张感。
盛衾站在前台无意识地搓搓手心,前台看她心急如焚的样子说。
“坐一会儿吧,我已经给医生他们打完电话了,他们忙完就把小猫送出来,真是抱歉啊,让您久等了。我们里面都是刚做完手术的小猫,需要个无菌环境。”
盛衾弯唇笑笑,温和道:“我知道的,没事,不急,我就站会儿。”
视线再次转移时,走廊尽头,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的外国医生抱着罐罐走出来。
小猫身子软绵绵地趴在医生的胳膊上,棕黄色的纹路和老虎很像,小脑袋抬起,眼睛黑且圆,耳朵小且直竖着,额头正上方毛发区域呈倒三角有一小撮黑毛很有特点,远远的就能分辨出。
跟前几天奄奄一息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活力。
盛衾一动不动的盯着罐罐,看着它一点一点靠近,眼框红了一圈。
直到一人一猫站在她身前,她才抬眼,男医生看她红了眼眶明显有些疑惑,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盛衾忍住鼻尖断断续续传来的酸涩感,伸手接过罐罐,柔软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胳膊,移至胸前。
罐罐抬起小脑袋,它似乎懂些什么,对上盛衾泪眼婆娑的目光后低下脑袋,紧紧贴着她的胸前,蹭了蹭。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从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传来,盛衾长睫忽闪几下,一滴泪从眼角缓缓落下。
前台美女起身递过来一张纸巾,三人面面相觑。
盛衾接过纸巾,破涕而笑:“抱歉,有点失态了。”
男医生也笑,安慰道:“没事,很正常,宠物是我们的家人,对于我们来说确实很重要。”
盛衾抿抿唇,纤细指尖在罐罐脑袋上摩挲,问:“日常护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男医生:“基本上都痊愈了,它是流浪猫吗?”
盛衾轻嗯了声:“应该是被人遗弃的流浪猫。”
“可能是之前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这次生病全身功能都有些损耗,肠道也不太好。”男医生推了下镜框,说,“最近半个月,尽量少食多餐,这样有助于它消化,等长胖些后正常饮食就行。”
“好,谢谢您。”
盛衾一只手抱着罐罐,另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想问问宴椁歧那边修车的进度和情况。
刚将屏幕解锁,被男医生的声音打断。
“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啊?”盛衾迟钝了一秒,说,“医院应该有我联系方式,我后续有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医院这边吗?。”
“当然可以。”男医生笑的腼腆,“我想个人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盛衾没明白,但考虑之后罐罐的身体状态,直接问他也方便一点,她点开在国外使用的社交媒体。
下一瞬,身后传出一声刻意的咳嗽声。
哪怕声音只是短暂地被空气携入耳朵,但盛衾还是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
她手上的动作停住,缓缓转过头。
宴椁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红发醒目,身子一侧靠着墙面,双手散漫地环抱在胸前,长腿懒洋洋地交叉着,神情寡淡。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到一起,他眉梢轻抬了下,那个
??????
略带不耐烦的表情像是在说。
还准备聊到什么时候?
盛衾率先移开视线,时间不早了赶回去还需要时间,天黑之后确实不好看路。
她回过头,没犹豫将手机递过去,让对方添加。
男医生却没了下一步动作,看了眼她身后不断走近的宴椁歧,问:“男朋友?”
盛衾愣在原地卡壳了片刻,恍然大悟,才明白过来他想要加联系方式的初衷,但她还是实事求是地晃了下头。
想解释对方只是朋友,却在开口的一瞬间被理智遏制住。
这个称谓放在之前应该还可以,放在现在就有些不上不下,甚至可能会被身后那人扣上套近乎的黑锅。
盛衾扯了下唇,没说话,默默将手机放回口袋。
成年人之间委婉的拒绝不必明说,大家心中自有衡量。
男医生明显失落但还是客套地补上一句:“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好。”
盛衾点点头,弯下腰准备拎起放在旁边椅子上购物袋,动作慢了一步被身后的男人抢先拎起。
再次抬眼时,宴椁歧已经拎着袋子走在前面。
盛衾跟身后两人点头示意过后,抱着罐罐紧跟着男人出了院门。
两人从下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小时左右,车就修好了?
他们这的人什么时候有这种效率了?
盛衾抿抿唇,没忍住问:“车已经修好了吗?”
片刻后,前面传来冷冰冰又敷衍的一个字。
“没。”
她眉头微微皱了下,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的脚步未停,语气温和:“那我们这是去哪啊。”
下一秒,眼前的身影突然停住,盛衾差点撞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满脑袋雾水盯着他的半个后脑和侧脸。
宴椁歧清晰骨感的下颌弧线略微顿了顿,似不爽,轻飘怼了句。
“找辆车送我们回去,不然你想去哪?”
盛衾没明白自己又戳中他什么敏感点了,一句简单的问话也能被阴阳怪气,不想激化矛盾,淡淡回应。
“我就问问。”
宴椁歧像是听不见她的解释般,又说了句。
“你要是想在医院待着我也没意见。”
盛衾:“……。”
她没吭声,指尖在罐罐毛发上揉了揉,见他转过身,跟在后面开口无声吐槽。
“神经……。”
病还没说出口,他又停下,回过头,甚至没看她一眼,单手将罐罐抱走。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快到,盛衾还没反应过来,猫就已经不在她怀里了。
刚才她接到猫后她甚至还有些感动,觉得幸好是宴椁歧收养了,这样起码在他回国之前她还能经常和罐罐待在一块。
现在,那点仅存的感恩之心,完全不足以抵抗他神经病一样的行为。
几分钟后,修理店门口。
盛衾眼看着宴椁歧走在前面拉开副驾驶车门后,坐在了后面。
她低头看手机回复群里消息的功夫,另一侧车门被打开,他抱着猫坐在了另一边。
车门被关上,盛衾疑惑地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她刚刚在医院买的宠物用品。
路程过半。
她余光扫过去,男人垂眸看手机,另只手放在罐罐身上偶尔动动。
在她身上还没抱热乎呢就被抢走了,到现在也不说让她抱一会儿,盛衾看着眼馋,也不敢说什么。
她侧过脸,指尖不声不响地放在小猫的脸颊上,正沉浸在指尖柔软的触感里,下一秒,男人大腿朝着另一侧挪动,她递过去的指尖扑了个空。
这一下午的情绪累计到瓶口,盛衾有些不服气,开口语气却温吞颇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就摸一下怎么了?”
宴椁歧侧过脸不看她,唇轻微勾起。
“盛衾。”
她缓了缓,疑惑应声:“嗯?”
他喉结轻滚,像是在逗她,又像在挑衅。
“这是我的猫,你撒娇也没用。”
盛衾:“?”
她没忍住哼了声,用车里人都能听见的声量,小声嘟囔。
“小气,幼稚。”
驾驶位修车店的老板一直看热闹,也笑出声,问。
“小情侣吵架了?”
音落,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盛衾怕某些人又以为她占便宜,一本正经地主动开口解释。
“老板,我们不是情侣。”
老板一副我懂的样子让盛衾的解释看起来十分苍白无力。
但无所谓,毕竟盛衾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反正她解释过了,让人挑不出来刺就行。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稍显尴尬的氛围。
宴椁歧接起电话,抬眸看向窗外,放在罐罐身上的手也跟着移开。
离的近,即使宴椁歧没有开外放,她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对方说了一堆集团的事情,盛衾最讨厌这种总结式的汇报发言,每次部门开会她都强撑着脑袋,要是到了台里开大会,几乎就是魔咒一直响。
她耳朵自动过滤掉很多内容,吸收了一些碎片化的关键信息。
重点就是问宴椁歧什么时候回去,现阶段这些不能处理的问题都找谁。
看来上次他说要去集团上班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的已经着手处理集团的业务了。
半晌,宴椁歧捏了捏山根,言简意赅又若无其事道:“找我爸。”
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艺术品,青筋裸露的手臂上戴着块跟他今天穿搭相得益彰的棕色偏休闲款手表,精致复古。
盛衾算是知道他那么多行李怎么回事了,衣服配饰不带重样的,就连香水都经常换不同的味道。
他不像是在野外救援,更像是选美。
她思绪还停留在旁边那个人身上,搭在腿上的手指触及一片柔软。
盛衾缓过神,低头,罐罐自己凑了过来,此刻,正紧紧贴着她的大腿一侧。
盛衾迫不及待地将它抱起,贴近,低声细语说:“你怎么过来了?”
人类强大的敏感感官,让她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
她抬头,对上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心跳缓了一拍,有种偷别人孩子被发现的错觉。
盛衾赶忙解释,用口型说。
“它自己过来的。”
宴椁歧像是懒的搭理她,散漫地移开视线。
电话那头,小心翼翼问。
“宴总?还在听吗?”
宴椁歧敷衍道:“嗯……听着呢。”
“那您父亲那边问起来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怎么说?”
“说,无可奉告。”
“……。”
“你就说,我说的。”
“……。”
对面小郑嘴角抽搐,真的很想吐槽,本来就是你说的。
电话挂断后,车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盛衾身子几乎呈现防御状态,生怕旁边那人心血来潮把罐罐突然抱走。
宴椁歧佯装无意地瞟了她一眼,侧过脸低鄂,咬唇,许是觉得好笑,那双浅棕色眸子始终似笑非笑的闪着光泽。
——
两人到家时饭菜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开饭。
丁欢看见小猫在盛衾怀里第一个迎上去,手指在小猫下巴上挠来挠去。
“罐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Daniel也过来凑热闹:“就是这个小猫啊?”
盛衾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嗯。”
Daniel:“他们跟我说了小猫前几天生病的事情,听说你当时还哭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猫。”
别的小动物盛衾也喜欢,甚至可以说,她喜欢大自然里面的一切。
但盛衾跟猫的羁绊从那个冬天以后就不一样了,可能是对于小黑猫的愧疚无处发泄,只能爱它的每个同类。
盛衾没解释,扯唇笑。
“你们别聊了,一会儿菜都凉了!”陈宇看了眼已经上桌,并且已经吃上没等任何人的宴椁歧,阴阳道,“一会儿人家都吃完了,咱们还没开动呢!”
宴椁歧跟没听见似的,反而还指使上人。
“秦任,拿瓶水。”
“好。”秦任从冰箱里取完水,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走到餐桌,开玩笑说:“谁让他们不吃?吃饭就得吃热乎的,我也开动了。”
“哎!”丁欢笑着声张道,“你们可真是过分啊!我陈爸爸还没吃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笑声中,陈宇洗完手走过来,问:“阿衾,小猫用不用喂点吃的?”
盛衾笑着应声:“不用,我在车上喂了点,医生说它现在不能吃太多,少食多餐。”
陈宇:“好。”
宴椁歧冷不丁来了句,语气听着有些欠揍:“它叫罐罐,你是年纪太大记不住吗?”
陈宇:“……。”
丁欢:“歧哥,我们陈妈妈已经很努力了!”
“哈哈哈哈哈哈。”
盛衾忍着笑问:“怎么又陈妈妈了?”
丁欢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说:“因为他的属性就很妈妈啊,什么都操心,什么都包揽,像温暖的妈妈,听着比甩手掌柜爸爸好多了!”
秦任笑着点头:“也是,那以后你们就是母女组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衾也没忍住笑,刚喝进去的水,卡在喉咙呛到开始咳嗽。
她稍弯下腰,捂着嘴,侧过身不对着桌面。
咳嗽几声过后,后背被人轻缓地拍了拍,缓解之后才直起腰自己拍了拍胸前。
盛衾侧过脸看向旁边的Daniel,笑着说:“谢谢。”
Daniel笑着晃了晃头:“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到了。”
盛衾弯唇,抬眸,意外跌入一道晦暗不明的视线里。
片刻后,宴椁歧先行移开视线,起身往楼上走。
丁欢关切问:“没事吧,衾姐?”
盛衾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背影上。
饭后,盛衾开始整理这段时间的素材和下个地点需要提前知道的具体线路和具体地点。
这段时间沙龙卷一点没拍到,大漠风光倒是拍了不少。
一楼沙发上,盛衾穿这件纯白的紧身T恤,将她本就较好的身材凸显的更加优越,却不俗气,像一杯温温凉凉的白开水。头发被随意挽起盘在脑后,低垂眉眼看电脑屏幕,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罐罐安静趴在她旁边,任由她在身上摸来摸去。
沙漠附近民众稀少,大部分都是过来探险旅游的,基本上没有机会采访。
盛衾粗略地剪辑了这些天在沙漠的拍摄素材,没有民生采访总体看上去单调许多,再加上没有龙卷风的部分,像是个制作精良的旅游Vlog,看到成品之后,盛衾实在没忍住是有点想笑。
就这质量,别说领导不满意,就连她自己都连连叹息。
现在就只能祈祷剩下的日子里沙龙卷给点面子出现一次。
不然到时候项目启动,删除沙漠这个环节未免有些可惜。
盛衾甚至在想这个地方现在没人住,那从前呢?
罐罐叫了几声把盛衾拉回现实,告诉她,它饿了。
盛衾将腿上的电脑放到沙发上,晃动两下僵硬的脖子,起身,没站稳,伸手扶住沙发边缘,两条腿皆是酥酥麻麻的疼,无一幸免。
Daniel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腿麻了?”
盛衾点头轻嗯了声。
Daniel问:“你要干嘛去?”
盛衾:“我想给罐罐拿个猫条。”
Daniel:“在哪啊?我去拿吧。”
盛衾:“在冰箱旁边的柜子里。”
Daniel:“好。”
盛衾撑着沙发坐下,抱起罐罐。
不多时,Daniel将猫条递给她,在旁边坐下。
盛衾接过,打开:谢谢。”
Daniel若有所思的问:“盛衾,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盛衾喂猫的动作一顿,她很清楚没必要跟Daniel讲述自己的过往,或者说,就算是讲述她都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说喜好吗?
可她这个人唯一好的一点就是随和,不执拗,什么都可以也都行,很少有什么非要不可,很少有什么是独一份,无论什么她都能找到平替或是放手,就连父母的爱都是如此。
说经历?
没什么特殊的节点或是转机,宛如水流,平缓绵长。
说恋爱就更是白纸一张,从前有个暗恋撑着她还能有盼头和希冀,还有个能让她牵肠挂肚的人,现在也没了。
盛衾缓缓叹口了气,睫毛忽闪几下。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可能没什么好说的,要不说说你的过去?”
她开口回应,与其同时,二楼栏杆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被楼下声音掩盖过去。
男人神情淡漠地俯视楼下,视野开阔,两人聊得开怀。
他眸色愈沉,浅浅地咬着烟蒂,周遭雾气缥缈,使人短暂看不清模样。
第44章 下雪 傻不傻?
不需要去沙漠的日子大家几乎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眼看着时间飞速流逝,九月份的尾巴也随之离开,陈宇和宴椁歧还能偶尔出去救援一次。龙卷风这边进展依旧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暂停,盛衾无奈也只能把工作重心放在下一站的规划上。
丁欢和秦任从原来的叫苦连天变成了无所事事,竟然都开始有点羡慕救援队的工作。
用丁欢的话说就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适合救援,不适合追风。
要不然就是这地方跟他们八字不合,之前好歹都有出现的征兆,这回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折腾了。
盛衾更是把前段时间没睡够的觉全补了回来。
正刷牙呢,裘琳琳一连串发了几条消息不见盛衾回复后,视频电话弹了过来。
盛衾似乎早有预兆,将手机立在柜子上对准自己,接听。
“怎么了?我刷牙呢,没看见你发的什么?”
“啊?”裘琳琳惊讶,“你们现在都这么消极对待工作吗?”
不等盛衾解释,裘琳琳低头看了眼时间,夸张道:“你们那边应该已经下午二点多了吧?你刷牙?才起床?”
盛衾刷牙的动作没停,苦笑声:“你以为我想啊,丁欢都差点给这沙漠磕一个了,我们就算是想工作也没有机会啊。”
裘琳琳笑着问:“你那个小助理?”
盛衾点头嗯了声。
裘琳琳笑着说:“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她要是在你们那干的不开心,欢迎她过来我这边上班。”
“啊?”盛衾疑惑地看向手机屏幕,“去你那上班?”
“对啊。”裘琳琳点头,轻声解释,“差点忘了,给你打电话除了八卦Daniel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
盛衾:“什么消息?”
裘琳琳:“就之前我不是说我很忙嘛,我真的没在玩闹,不提前跟你说也是因为怕我们没干成功,所以没说。”
经过她这么一说,盛衾的好奇指数持续上升:“到底是什么啊?”
裘琳琳抿抿唇,笑:“我跟宁雪开了个稀有植物园,就是把全球各地要濒临灭绝的植物运过来,在植物园内栽培,倒是跟我本专业对口。”
“嗯……挺好的。”盛衾简单思考了下,认真问道,“但全球各地,这个范围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运输,包括跟各个国家的沟通成本会很大吧。”
裘琳琳轻嗯了声,说:“是啊,但前期还好,我导师帮我引进了前期的植物资源,目前够大家参观展览,后期肯定就需要我们自己去找了。不过宁雪说,她可以包揽这个持续出差的工作,我就在植物园维系好植物经营就行,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
盛衾弯唇,温和说:“应该可以,我记得宁雪当初学的专业就是出口贸易,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裘琳琳叹口气:“是啊,可笑吧,我当初学这个植物学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用上了。”
盛衾想起前几天宴椁歧回来时,沈宁雪打过来的电话,问。
“琳琳?”
裘琳琳:“嗯
???????”
“宁雪她滑雪时受的伤好点了没?”盛衾关切问。
说到这,裘琳琳忍不住翻个白眼:“早好了,她就是喜欢用那种拙劣的演戏想博取某些人的同情,可惜人家根本就是完全无视她,抛媚眼给瞎子看。”
盛衾漱了下口,转身离开卫生间:“没事了就好,我听陈宇哥说的还挺严重。”
“亏你还关心她!”裘琳琳有些恨铁不成钢,“她那个傻子,还拿你当什么情敌呢。”
盛衾轻笑声,缓缓说:“其实她心里都知道的,之前我们也沟通过了。”
裘琳琳欣慰地点点头:“还是你格局大,她就是嘴硬,其实心里超级关注你。之前还跟我提起说你去那种地方上班,看上去有些艰难,要不要接济你呢!阿衾,既然你格局都这么大了,要不要投资啊?”
盛衾愣在原地两分钟。
对面裘琳琳瞬间炸锅:“盛衾!你犹豫了!你不信任我们!我们这次是来真的,自从上次失恋之后我就一直没出去挥霍,这次的启动资金都是我和宁雪自己的私房钱,没用家里的!”
“我知道,我当然很开心你们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盛衾温吞说,“我刚才在算,我卡里一共能有多少流动的现金。”
“啊!好吧……冤枉你了!”裘琳琳喜开颜笑,“你准备把所有流动的现金都投进来啊?”
盛衾郑重地点了下头:“房子的钱我都已经还完了,没有什么必要支出项,我留点余钱应急,剩下的就都投进去吧,反正也没多少。”
裘琳琳嘟起嘴巴有点得意:“好吧,既然你这么相信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盛衾笑盈盈地嗯了声:“但,你们也别太累了。”
“放心吧,我们初期也只是在植物园打转,主要是得让植物园运营起来,不盈利一切都是空谈,这些濒危植物也没有钱养护了。”
裘琳琳晃了晃头,继续说,“别说植物园了,我最近都住在这,在张口闭口的提真的要吐了!你呢?你那边怎么样,Daniel已经走了吧,好像已经过一周了。”
要不是裘琳琳提起,盛衾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茬。Daniel自己不主动说,她好像也不好说,像是撵人家走一样,毕竟Daniel和裘琳琳关系那么好。
不过,Daniel在与不在对于盛衾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多数时候他也只是待在她旁边偶尔说几句话,完全不像第一天见到她那般没有分寸,自顾自的表白。
盛衾开口声音平缓:“没走呢。”
“他怎么回事?”裘琳琳撇撇嘴,“不是说好一周怎么还不走,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不然老待在那烦你也不是个事啊!”
“还好,他平时也不烦我。”盛衾温和说,“电话你还是别打了,我觉得他自己应该有数。”
“行吧。”裘琳琳叹口气,眼皮有些打架,“那我先睡觉了,困死了,之后打钱和合同的事情,咱们在详聊。”
盛衾:“好。”
电话挂断后,盛衾换了身衣服走出卧室。
一楼大厅直对着二楼方向的墙上挂着鲜艳的红色国旗,周围更是见缝插针塞满小国旗。
盛衾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国庆节。
楼下只有丁欢和秦任在忙活布置,盛衾下楼后,随口问:“就你们两个?”
丁欢点头:“Daniel在厕所呢,歧哥和妈妈酱接到电话去救援了。”
盛衾拿起旁边已经吹好的气球,挂上,问:“你们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啊?”
秦任:“去华人超市那次买的,快到国庆节了,我看好多人买就也买了点。”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盛衾边问边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个猫条,蹲在地上喂罐罐。
丁欢:“陈哥说了晚饭不用等他们,估计是去的地方比较远,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盛衾:“好,那我们晚上?”
剩下的几个人里没一个会做饭的,三人面面相觑有些茫然。
秦任:“可以吃火锅啊,不用做,食材和底料都是现成的。”
盛衾赞同:“好。”
饭后,盛衾收到很多裘琳琳发过来的资料和植物园图片。
美其名曰她是搞媒体的网感好,审美好,让她帮忙搞下宣传视频以及网页。
盛衾早就知道支持她们创业这件事光上交财产是不行的,多少还得付出点别的。
怕裘琳琳他们着急要,盛衾干脆熬夜加班加点将视频和网页赶了出来。
成功发送之后,她站起身,缓慢地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她设置的极端天气报警在平板电脑上亮起。
盛衾赶忙蹲下身子,仔细看了所有的相关数据,确认明天有希望看到沙龙卷之后一直提的心脏总算是松绑了点。
她关掉电脑屏幕,站起身,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心里默念。
一定要出现。
一定要出现。
一阵凉风从门口蔓延到一楼大厅的角落。
盛衾再次睁开眼,男人站在距离她不远的身侧,单手插兜,另只手散漫地拎着蓝色棒球帽,穿了件白色V领毛衣外面是蓝白相间的宽松棒球服,姿态慵懒而冷漠。
可能是刚摘下帽子的缘故,发顶有些凌乱,像是刚打完球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的青春男大。
她打了个寒颤,侧脸看过去,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浅棕色眸子。
这个表情,像是在嘲笑她。?
果然如她所料,下一秒,宴椁歧从她身边经过,语气冷淡又欠揍。
“傻不傻?”
盛衾心情好,没跟他计较,转头看向身后的陈宇。
没想到陈宇也笑,问:“阿衾,你什么时候开始走祈祷挂了?”
“……。”
盛衾垂眸,扯了扯唇,说:“明天可能会出现沙龙卷。”
“真的?”陈宇跟着激动,“多大概率?”
盛衾沉默片刻,应声:“百分之六七十这样吧。”
“哇!”陈宇笑,“那很高了哎,好像是咱们过来这边最高的一次!”
盛衾点头轻嗯了声。
陈宇说:“那我不聊了,我得快点睡,明天还得起早去沙漠呢。”
盛衾:“好。”
陈宇回房间后,客厅内就只剩下两人。
盛衾弯腰收拾好东西刚要离开,转头,看到宴椁歧从冰箱里拿出片吐司,坐在餐桌前慢斯条理地吃。
她长睫煽动几下,问:“你们没吃饭?”
男人漫不经心地抬眸,睨她,嗤笑了声:“盛大小姐,您觉得沙漠里会有地方管饭吗?”
盛衾:“……。”
她明显就不是那个意思好吧,还以为他们在车里怎么着也得垫吧一口。
片刻后,宴椁歧又补充了句,不费余力的讽刺道。
“还是说像你一样祈祷会比较管用?”
盛衾:“……。”
她真是纳闷,说个话干嘛总是夹枪带棒的?这人的嘴巴是什么管制刀具吗?
盛衾没跟他一般见识,又考虑到之前的两饭之恩,轻声问:“还有剩下的火锅,热一下就行,你要不要吃?”
“不用。”宴椁歧垂眸看手机,“已经饱了。”
盛衾没再说别的,转身上楼。
时间紧任务重,盛衾洗完澡定个闹钟之后就强迫自己关机。
几个小时后,闹铃声响起。
快速收拾完自己后,盛衾就挨个房门提供叫醒服务,确认都醒了之后开始准备在车里也能吃的速食和热水。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很晚回来,毕竟发生沙龙卷的概率大,不可能轻易放弃回家。
客厅内大家各忙各的,盛衾抱着罐罐准备先去车上等其他人。
Daniel紧跟在盛衾后面,却被宴椁歧拎着后脖领一把薅了回来。
“你去把那边的摄像机搬过去。”
Daniel埋怨地看着他,又看了眼乱作一团的客厅,乖乖走过去听指挥干活。
准备工作全部完成后,Daniel率先上了车,挨着盛衾坐下。
他屁股还没坐热,“嘭”地一声,车门被关上。
车窗外,宴椁歧冷淡的侧脸掠过。
Daniel委屈巴巴地看着盛衾,明显被吓一跳。
“他故意的。”
“……。”
盛衾缓声安慰:“他应该是没看见。”
Daniel瘪了瘪嘴,指了下自己的脖子,告状:“他就是故意的,刚才把我脖子都弄红了。”
“……。”
盛衾看了眼车外男人挺拔的背影,叹口气。
Daniel越说越委屈:“他是不是看不上我,不喜欢我?”
他哪是看不上你啊,是看不上所有人。
盛衾心里默默吐槽,伸手拍了拍Daniel的后背以表安慰,说:“没事没事,他就那样。”
Daniel博同情:“所以是他有问题。”
盛衾深表赞同,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一抬眼,车窗外的男人不知何时回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凛冽而锐利的目光,刚说过坏话她有些心虚,快速转移了目光。
去往沙漠中心的路上。
丁欢笑着说:“我发现人就是犯贱,闲着的时候想着工作一下也挺好消磨时间。到了真工作的时候又后悔还不如在家躺着。”
秦任:“我也是,好久不起这么早,真的好不适应啊。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是涣散的。”
陈宇说:“你们就谢天谢地吧,阿衾被逼的昨晚都开始祈祷了,要是今天真能拍到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丁欢:“你别说,国庆去沙漠追风还挺酷的!”
秦任:“衾姐,你真的辛苦了。”
盛衾弯唇,轻声说:“没事,这都是我应该考虑的,不过就算今天拍到沙龙卷,没有采访,我还是觉得差点意思。”
Daniel,问:“什么采访?”
丁欢率先回答:“就是住在沙漠附近的民众采访,不过现在附近除了民宿就是荒无人烟,几乎不可能找到合适的人。”
Daniel思考片刻,说:“我应该认识之前在这边住的人。”
盛衾惊喜地看着他:“真的?”
Daniel点头:“嗯,我准备探险的路线就是那老头告诉我的,他是我邻居,但最近去度假了,等他回来我告诉你。”
盛衾:“好,但他什么时候回来?”
Daniel:“圣诞节前怎么着也回来了。”
“啊?”秦任,“那还有两三个月呢。”
丁欢接茬:“但没关系,我们后面去的小岛距离Daniel家不远,空出一个采访时间还是有的。”
秦任:“你怎么知道?”
丁欢:“前两天闲聊,Daniel跟我说了他现在的家在哪。”
陈宇玩笑道:“看我姑娘多厉害,八卦都能用在工作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丁欢说:“妈妈酱,我发现你们这个活,跟着我们还真没错,就得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看,最近这救援频率最起码翻了一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宇笑:“行,跟定你们了。”
——
烈日当空,广阔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沙漠中,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是下午四点多。
丁欢扫了眼平板上的气象分部图,努力睁开眼睛仔细看,完全看不懂。
“衾姐,今天还有希望吗?”
盛衾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转移至窗外金灿灿的一片黄沙中。
“有的,我们在等一下。”
丁欢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好。”
将近五点,盛衾看分布图察觉到风暴在逐渐转移,没犹豫,几人开着车在看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漠中穿行。
两个小时后,终于在无数次试错中找到风暴中心的位置。
离开车内空调的庇佑,空气中的热浪烧着身上袒露出的每一寸肌肤,戴着墨镜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盛衾望向远方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纤细指尖抬起压住耳旁被风吹起的发丝。
陈宇嘀咕了句:“好像真的有。”
“哎!”丁欢兴奋道,“那个连上的是吧!”
由于距离太远,肉眼看不太清,只能见得远处沙漠和天空混乱在一起。
盛衾:“秦任,开机器看一下。”
通过摄像头,可以看到风暴中心,强风裹挟的沙土从上至下呼啸而过,闪电在旋涡浅薄的位置尤为明显,紫色闪着强光的裂痕如梦似幻极其不真实,壮美且带有迷惑性景象不断在天空之上演绎,不停变换着各种形态,有时厚重如山倒,有时薄弱似轻纱,瞬间摧毁力如同世界末日的来到。
风暴没持续很长时间,仅仅半个小时便消散如烟,仿佛刚才所有的惊涛骇浪都不曾发生过。
伴随着车内被“嘭”地一声关上,高温加上高强度日晒,让人身体极度不适,大家瘫倒在座椅上。
盛衾翻出事先准备好的藿香正气水给大家分了喝,以防中暑。
原地修整十多分钟外加上藿香正气水发挥药效,几人才逐渐缓过来。
陈宇看着刚才的录像,遗憾道:“刚才要是离近点就好了,咱们就能肉眼看到这种壮观的景象。”
盛衾轻笑,温声说:“沙漠不好逃跑,离太近可能都没命回来,这样的效果已经很好了,超出预期。”
恢复精气神后,几人说说笑笑往回开。
完全没有发现,为了追风暴的位置,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沙漠深处,陈宇和宴椁歧也很少探入,毕竟单靠人走很难走到,就算开车一般人也不会贸然进入这么深的地方。
几个小时过去,天色越来越黑,温度更是急转直下。
“陈哥?咱们今天还能出去吗?”
秦任看着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漠,隐隐不安,只有车灯照射的几米范围内可见。
为了减少耗油把空调关了,几人穿着准备好的羽绒服,但还是感觉四处漏风。
丁欢将羽绒服拉链全部拉上:“不会要在沙漠过一晚吧。”
陈宇叹口:“咱们刚才一直在里面打转,好不容易摸索到方向,天又黑了。”
一直没有说话,完全置身事外的宴椁歧开口提了意见。
“别开了,就停这吧,咱们准备的油够明天天亮开出去。”
陈宇犹豫:“要在车里待一晚上吗?”
宴椁歧仿佛一点没受影响,开口还是拽的要死。
“不然呢?您有什么高见?”
确实,现在沙漠里面黑乎乎一片完全无法辨认方位,贸然开车除了耗油以外也增添了危险。
盛衾笑着安抚大家的情绪:“就先停在这吧,明天太阳升起能辨认方位就好了。”
丁欢点头,轻快地笑了声:“还挺刺激的,一般人可没有这种经历!”
Daniel附和道:“是啊是啊!我最喜欢冒险了!”
秦任想起网上沙漠星空的照片,提议。
“一会儿咱们可以下车看星星啊,反正在车里也休息不好,正好咱们还有羽绒服傍身也不怕冻着。”
丁欢立刻欢呼起来:“那还等什么?现在就下车呗!”
Daniel可怜巴巴又天真的语气有些好笑:“可是我没有羽绒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
Daniel临走前已经听了盛衾的话把最厚的衣服穿在身上,还拿了两件陈宇的毛衣,但说到底还是没有羽绒服来的顶用。
盛衾哄孩子般,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没事,我在车里陪你。”
Daniel笑着看向她,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真的?”
盛衾:“嗯。”
下一刻,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冷气瞬间席卷了车内。
丁欢朝盛衾抛了个眼神:“衾姐,那我们先下去了?”
盛衾点头,嘱咐道:“别待太久,外面冷。”
丁欢:“好,放心吧。”
其他两人也紧随其后下车,车内就只剩下盛衾和Daniel。
夜色中的沙漠,寂静幽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身边几人。
星辰点亮整个苍穹,犹如人间的盏盏灯光般密集,深广无垠的星空下所有烦恼都显得微不足道,大动干戈,没有世俗的喧闹,只剩下对于美好最初的向往。
丁欢凑近认真观察星空的陈宇和秦任,说。
“你们看那个就是启明星吧。”
秦任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过去,疑惑问:“我怎么没看见。”
看秦任观察的如此认真,丁欢笑着:“我瞎说的,还没找到。”
秦任:“……。”
盛衾听着他们在车外的喧闹声,心中异常平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Daniel聊着天。
罐罐安静趴在她腿上,她侧过脸看向窗外,指尖在车窗的雾气上没有意识地滑动,画着小时候经常对着起雾窗户画的心形图案。
丁欢喊道:“太美了,快让衾姐出来啊,还有银河带呢!!”
两秒后,车窗前出现一个身影,透过朦胧的雾气,她认出那模糊轮廓的主人。
盛衾抬手,将雾气擦掉一部分,视线交叠,那双浅棕眸子缠绵着笑意比平时柔和许多,仿佛天生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她呼吸微窒,纤长密集的睫毛颤动几下,心跳漏了一拍。
宴椁歧没说话,手臂抬起,指节轻微弯曲了下,示意她下去。
盛衾下意识看向身后的Daniel。
Daniel微笑:“去吧,等会陈哥上来我借他羽绒服下去看。”
第45章 下雪 不冷吗?
车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冷冽的风扑面而来,盛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大脑强制清醒被迫开机。
前方不远处,丁欢笑着欢蹦着招手。
盛衾缓步走过去,站在几人旁边,眼前是漆黑一片,身后车子内的暖光照亮了一片天地。
丁欢扯住盛衾的袖子,将她拉到比几人所在位置还往前的地方。
“好,你现在完全站在黑暗里了,抬头看吧!”
伴随着耳边声音的消弭,盛衾抬头,如梦似幻的星河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又极其不真实,让人无法辨明真伪,也无法移开视线。
她不记得自己站在原地抬头看了多久,像是多年前那个小女孩不知站在湖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多久。
久到,鞋里的脚变得冰凉,两颊在寒风中没了知觉。
久到,只有这片星空跟她共存。
半晌,盛衾一侧脸颊在寒风中感受到温热。
她脸颊离开那个异样的触感,转头,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思绪被拽回某个落魄的夜晚。
自从搭上宴家这条线,盛路看到盛衾都是笑脸相待,说是点头哈腰也不为过。
就连跟宴家和其他几家的重要饭局也要带上盛衾去,这种看似是普通聚会实则是比单纯谈生意更重要的场合,盛路和刘琴从来都不会带她去,盛衾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宴家这条线是由她起头造成。
虽然盛衾对于这些并没有实质上的兴趣,但爸妈的态度对于一个从小被忽视的小姑娘来说,还是有些份量。
饭局当天,她掐好时间跟老师请假,回到盛家时却被徐妈告知,他们已经带着盛朗离开了,听说是盛朗吵着要去。
盛衾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其实,就算一开始他们说要盛朗陪同一起去,她也不会有意见的。
向来都是如此,盛朗回来后,一切好事都是盛朗的,但盛衾并不会因此将自己的不幸,降罪到盛朗的身上。
因为,她从来都知道,就算没有盛朗,他们也会忽略自己,从他们的眼睛里盛衾没见过爱意。
从前,她以为,他们就是冷漠的性格,对于儿女不上心不关注,毕竟家里的生意要有人忙。
直到有一天,盛朗出现,他们眼睛里汹涌的爱意虽然不如其他父母那般波涛持久。但总归是存在,如果盛朗没有对她出现莫须有的敌意和不好的作为,盛衾甚至会祝福他,有了她从未拥有过的亲情。
可坏事从来没有预告,它总是一连串的出现,让人在崩溃和理智的边缘疯狂游走,最终,在荒谬的世界里安定下来,怅然若失。
墙上的钟表不停,每半个小时敲响一次,震击人心。
钟声第三次响起之后,徐妈没忍住走过去说。
“小姐……吃点东西吧。”
盛衾抬眸看她,从飘荡的情绪中落地,眼圈红红的却没有泪,像是她此刻的心情,难过,失落,却找不到一个具体的原因。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她起身,准备上楼,被徐妈再次叫住。
“小姐,别因为他们难过,不值得。”
盛衾知道徐妈口中的他们是谁,也知道不值得,可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如此跌宕,所有的情绪糅杂到一起品不出味来。
她扯了扯唇,轻嗯了声,转头往楼上走。
徐妈以为盛衾又会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盛衾穿着严实的大衣从楼上走下来。
徐妈疑惑地看她:“小姐?”
盛衾笑着乖巧说:“我出去走走,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徐妈站在原地几秒后,还是跟着盛衾走出门口,又问,“需要我跟着吗?”
盛衾晃了下脑袋:“不用。”
北方冬日的冷风跟其他地方单纯的冷不同,它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走在路上原本室内缓慢行动的思绪,像是被冻住逐渐变得更加平缓。
盛衾漫无目的的散步,想起死在上一个冬夜里的小猫,刻意避开那条路线。
等走到分岔路口才愕然发现,走的这条路是宴椁歧告诉她的那条回家的路,她每天形成了肌肉记忆。
她站在路口没动,看着眼前那条通往学校的路。
这个时间他应该和盛朗他们在一起吃饭吧。
也不一定,他性子傲慢,不受控。
盛衾没继续往下细想,转身,朝着另一边她从未步行过的道路往前走。
寒夜里冰凉刺骨的风将她整个人包裹,最终,盛衾在湖边停下,灯火通明高耸入云的大楼倒映在湖面上,整个世界颠倒开来。
市中心的夜晚永远不缺行人,她安静盯着眼前的湖水,鼻尖被冻得通红。
事到如今,这样的处境,盛衾甚至不知道该去怪谁。
父母不爱她就是错的吗?
谁还没有个自己的喜好?
书本上父母对于子女本能的爱本就是错的,那是单薄的,无据可依的,这个世界最不缺各种反常规的人事物。
四肢被冻得僵硬,盛衾的思绪却愈发活络,像是无数个毛毛虫遍布神经,痒,甚至是疼的,但总归比麻木好。
恍惚中,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盛衾。”
盛衾没理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那声音从身后清晰的传来,她疑惑转身,视线落在不远处宴椁歧身上。
他怎么在这?
不等她过多思考什么,下一瞬,脸颊温热的感触使她眼底的迷雾明朗了片刻。
两人中间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低垂着眉眼看她,那双平日里疏离,笑意难抵深处的眸子,此时含着揉碎了的笑。
他举起杯温热的奶茶贴着她的脸颊,低声问:“不冷吗?”
盛衾下意识晃头,反应过来后又点点头,看上去懵懵的好像没有睡醒,但还是紧贴着她脸颊旁边的纸杯奶茶。
宴椁歧嗤笑了声,将奶茶从她脸颊移开,递给她,而后懒散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打趣道。
“盛大小姐,就您这智商,考试还能考出高分?”
盛衾被逗笑,接过奶茶,紧随其后想坐他旁边,还没等落座被他扯住衣角制止。
“凉。”
“没事,我衣服厚。”
“等会儿再坐。”
盛衾眉头微皱了下,没明白,等会儿坐不还是凉吗?
不过没有必要情况,她通常不会询问或者反驳,干脆听话站在他身侧,问。
“你怎么在这?”
宴椁歧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跟他今天一身矜贵的黑色西装有些不搭却又符合他散漫的调性。
“路过。”
盛衾垂眸看他,他和身后纸醉金迷的湖中倒映融为一体,恣意且松弛,仿佛他天生就该这般高高在上。
“哦。”她没怀疑,点头。
他玩味地舔舔嘴唇,笑:“你盯着我干嘛?喝啊,一会儿凉了。”
盛衾这才感受到手心里的温热在蔓延,低头,将吸管插上。
“减糖的。”
她一顿,抬眸,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耳廓红了圈,又迅速低下,轻轻哦了声,听了叫人心里痒痒的。
盛衾将吸管外包装纸放进口袋,下一秒,被扯住手腕。
那只漂亮的手,连带着体温停留在她冰凉的手腕上,她整个人紧绷地停在了原地,体内像是被一道强大的电流击中,酥酥麻麻地传遍了每一处神经末梢。
宴椁歧挪了个位置,把自己原本坐的地方让给了她。
盛衾迷迷糊糊地在他刚才的位置坐下,原来,这样就不凉了。
虽然身处寒冷的冬天,心底确实暖洋洋的。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在湖边长椅上坐了一会儿。
良久。
他问:“吃饭了吗?”
盛衾迟钝了下,实话实说:“没有。”
两秒后,她又条件反射般客套地问了句:“你呢?”
宴椁歧:“没呢。”
得到的回复她有些令人惊讶,这个点了,就算没跟人家里大人们聚餐,也应该吃过饭了。
“怎么?”他对上她困惑的目光,逗她说,“我到饭点就必须吃饭?不吃饭不行?”
盛衾移开目光,低头咬了下唇:“没有。”
宴椁歧不咸不淡问:“你好点没?”
盛衾:“?”
宴椁歧继续问:“情绪好点没?”
盛衾有过一秒钟犹豫对方怎么知道她情绪不太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挂脸。
她点了点头。
宴椁歧:“吃饭?”
盛衾又点头:“好。”
宴椁歧懒洋洋拖着语调:“盛大小姐现在架子可真大,吃个饭都得人三请四请的,才肯吃……。”
盛衾:“?”
他不是就刚才说过一次吗?而且她也没拒绝啊?
两人视线碰撞,她刚想开口反驳,他已经起身走在前面。
盛衾立马就忘记了刚才的想法,赶忙跟上他。
半夜,滕宫十三号依旧灯火通明。
盛衾吃完饭回到家里时,刘琴和盛朗已经回来了,盛朗不知踪影,刘琴还在沙发上端坐着,像是有意在等她。
“阿衾?去哪了?”
盛衾原本没打算打招呼,现在被架在这,也只能应声:“出去转转。”
刘琴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柔声问:“阿衾,是妈妈不好,忘记告诉你早点回来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就带着你哥哥去了,你不介意吧。”
盛衾面无表情地晃了下脑袋,正准备上楼,徐妈从楼上下来看见盛衾说。
“小姐,刚才宴家少爷过来找你了。”
宴家少爷她只认识那一位,但他刚才不是说路过吗?
盛衾疑惑重复了遍徐妈的话。
“他过来找我?”
徐妈点头:“我告诉了他你去的方向,你们没遇到吗?”
盛衾:“遇到了。”
徐妈笑着离开:“那就好。”
“阿辞,原来是去找你了?”刘琴脸都要笑开花,“我说,他怎么一口没吃就走了,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盛衾垂眸,没吭声,脚步刚挪了一下,身后刘琴说。
“这也挺好,也算是给你们创造机会。”
她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心,指节攥紧,抬眸看向刘琴,面无表情,语气与冰冷湖水没有区别。
“以后不论什么形式的应酬聚会,都不需要告诉我了,我没兴趣。”
刘琴被她突然其来冷漠的态度吓到,没了声,眼前着她离开。
卧室。
盛衾盯着手里的音符吊坠,陷入沉思。
他是发现她没在,直接离开去找她的吗?
此时,满天繁星下,记忆深处的少年与现在低声问她冷不冷的男人重叠。
不同的是,当初的少女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是重要的,是特例。
现在看来,可能不过是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乐趣罢了。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该怪他,因为他什么都没做错,也确实是她无数个灰暗时刻的救赎,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丁欢的喊声把她思路断开。
“衾姐,喝点热水,暖身子!”
盛衾缓过神,从男人手里接过纸杯,没回应他冷不冷的询问,礼貌道谢:“谢谢。”
没一会儿,Daniel穿着陈宇的羽绒服从车里出来,和丁欢他们在后面打闹。
外面愈发冷了,盛衾转身回到车里。
陈宇笑着看她:“冷了?”
盛衾笑着点头:“嗯。”
陈宇:“要是睡不着咱们就聊聊天,这边天长,亮得早,一会儿就亮了。”
盛衾喝了口热水:“好。”
两人说话的功夫,其他几人也陆续回到车里。
秦任主动问起进度:“衾姐,我们这算不算沙漠板块结束了?”
“呦!”丁欢笑着质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进度了?”
秦任一副你别戳穿我的表情,说:“这不是过节嘛,这边要是结束了,明后天是不是可以去城里放松下?”
盛衾温和道:“嗯……这边算结束了,明天回去休息一下,后天你们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回来收拾行李就行,然后我们就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