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变透明 我们昨晚确实亲了
早晨温暖和煦的光线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洒进来,落在男人毛衣的领口处。
“还亲了我一下。”
“?”
短短几秒钟,她脑子里出现无数个问号。
听到这几个字在空气中不断消弭,盛衾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无法抑制的紧张感导致她紧攥的指节手心冒出一层虚汗。
她缓慢地移开了视线,可能是脑子里真的没有一点残存的记忆,导致她空前的笃定,很快便冷静下来,抿唇说。
“我为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你有证据吗?”
看到她认真严肃的神情,宴椁歧眸底黯淡了几分,不过很快便恢复到往日里那般散漫不着调的模样。轻笑声,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所以,盛大小姐是准备赖账吗?”
“赖账?”盛衾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他,反驳道,“我又没做过你说的那些,怎么能算是赖账呢……。”
话说到后面底气却越来越不足,毕竟关于昨晚的事情她完全是一片空白。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这话听到盛衾耳朵里像是某些人又找了个角度想要诬陷她,她着急解释所以声音大了些。
“不记得怎么了?”
“你干嘛?”宴椁歧哼笑了声,语调懒洋洋地有点宠溺和撒娇的意味,“凶什么?”
她侧过脸,不去看他,否认:“没有凶啊。”
“所以说?你现在是不准备负责了?”
他语气轻飘,落在她身上却宛如晴天霹雳。
盛衾完全不能明白对方这一连串的质问欲意何为。
不是他主动提出双方回到好朋友的关系吗?怎么现在又来这一出?
还负责?
她需要负什么责?
盛衾情绪瞬间上来了,转身,抬脚就要往楼上走。
下一秒,前路被男人抵住墙面的胳膊所挡住,她长舒一口气,转身,仰起脸与其
??????
对视,问。
“干嘛?”
宴椁歧低鄂,睨她,语气像是哄着。
“生气了?”
她垂眸,看他还挑逗般笑着,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你想要我负什么责?就算亲了,你当时干嘛去了?不会躲吗?”
空气沉默凝固几秒,她又嘀咕了句。
“再说你也不吃亏……。”
男人半阖下眉眼,不恼也不反驳,不咸不淡道。
“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
盛衾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委屈,可明明她才是被指控的那一方。
“盛衾……我。”
宴椁歧薄唇抿了抿,下颌轮廓利落分明,那张漂亮面孔鲜少地出现过几秒拘谨和不安。
她抬眸,望着他,屏住呼吸。
下一瞬,手机铃声在楼道间传出,十分破坏气氛。
看样子他是不准备接,但外套口袋里的声响不停。
男人不耐烦地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眼的宴时秦三个大字,被他按断。
气氛尴尬,两人视线刚碰到一起,铃声再次响起。
“真耽误事儿。”
宴椁歧不爽地顶了下腮帮子,想要再次挂断。
盛衾轻声问:“你爸……不接吗?”
他犹豫几秒,垂眸,视线交融,轻声说。
“别走,我有话要说。”
她神使鬼差地点了下头:“好。”
宴椁歧蹙着眉,滑动了接听,抬脚下了楼梯。
距离有些远,男人背对着她,单手插着兜。盛衾听不到对面说的什么,电话持续几分钟,几乎都是对面在输出,宴椁歧这边连用三个嗯,敷衍了事。
挂断后,他转身看向她,没继续往前走,神色复杂。
盛衾率先开口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宴椁歧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明天凌晨有时间吗?”
“啊?”她思绪还在刚刚的频道里,被强行切换。
他勾唇,有抹不易察觉的苦涩:“我临时要飞别的地方,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下个地点了,送送我?”
明天凌晨?那不就是今天晚上吗?
盛衾消声的这几秒实际上是在盘算时间。
“你要是……。”
“可以啊。”盛衾确实有些生气他刚刚的态度,但这并不影响正常交流,淡淡道,“我们飞机在后天,不耽误,怎么送?”
宴椁歧喉结滚了滚,声音低沉发哑。
“就送出酒店,我自己开车过去。”
盛衾一口答应下来:“好,那我熬个夜。”
宴椁歧:“也不用,可以先睡会儿。”
盛衾:“没事儿,反正也没工作,就是……你以后不可以提刚才那个事情了。”
宴椁歧:“什么事儿?”
盛衾:“就……你说我喝多了亲你的事儿。”
宴椁歧轻笑声,拖着尾音说:“行啊……。”
几秒后,他又说:“走啊。”
盛衾:“去哪?”
宴椁歧:“你下来不是吃早餐的吗?”
她叹气,下楼,小声嘀咕了句:“让你给我气忘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
宴椁歧低垂看她,问:“我气的?”
盛衾轻嗯了声。
宴椁歧:“盛衾?”
盛衾:“嗯。”
宴椁歧:“我刚才说让你负责和说你赖账,都是逗你的。”
盛衾扯了扯唇,她就知道什么亲了,都是他瞎说瞎编的,不然她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诬陷她!实在有些过分!
她刚想开口,为自己讨回公道。
下一秒,酒店大堂,众目睽睽之下。
他弯腰,俯身凑近她耳边,语气真诚,说:“不过……我们昨晚确实亲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恢复到平日里玩闹调侃的状态,又说。
“但我向来大方,不计较了。”
音落,宴椁歧脚步未停直径朝着餐厅走去。
只剩下盛衾独自一人停顿在原地,她耳廓红了一圈,发烫,心脏像烟花一般炸开后,持续下坠,像是掉入一个无尽黑洞。
几秒钟后,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到呆滞在原地盛衾,走过去,贴心询问她是否不舒服。
盛衾摇头,看向男人逐渐走远的挺拔背影,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
回到房间后,盛衾还沉浸在是否“亲了”这件事的真伪上,宴椁歧说那句话时语气实在太认真,不像说谎。
导致在餐厅里,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莫名有些紧张亏心。
盛衾晃了晃脑袋,干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随手拿起酒店用于装饰隔断板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也许是昨晚酒后的睡眠质量不好,没看一会儿,盛衾便感觉脑袋越来越沉。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盛衾拾起被她当做玩偶全程抱着的书,起身,放置回去。
片刻后,她动作顿住,像是断了线的机器人停在原地,脑海里倏地闪烁出各种之前没有的画面。
举杯喝酒,搂着人家跳舞,踮脚,唇和唇的贴合。
盛衾开始觉得一切不真实起来,耳垂红的能滴出血,心脏狂跳不止。
半晌,她低吼着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真是疯了!!!
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也难怪人家那样说!
这……确实没法躲,猝不及防的,她还好意思说让人躲开?
脸都丢尽了,盛衾心灰意冷地从被窝里露出个头。
要不然晚上还是别去送他了?怪尴尬的。
可已经答应人家了啊!
说很临时的生病了?
或者有很重要的工作?
好像都不太行,毕竟把他送出酒店也就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多重要的事情会因为几分钟耽误呢?
盛衾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狂敲,反复删减后又放下。
群里——追风小队
丁欢:“衾姐早饭到底吃了什么啊?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打电话也不接?”
秦任:“我也打了没接,你要不要去衾姐房间看一眼啊?”
丁欢:“我刚才问陈哥了,陈哥说可能是昨天喝酒没休息好睡觉呢,叫我别吵衾姐,一会儿直接下楼吃饭就好。”
秦任:“那也不至于电话都不接啊?”
丁欢:“笨!睡觉当然静音啊!”
刚刚她醒来之后就想起那些画面,完全忘记看手机里面的其他消息了。
盛衾退出眼前的对话框,刚想回复消息,警钟立刻敲响。
吃饭?
宴椁歧可能也在,要在还是算了当做睡着了没看见电话和消息,晚上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可这么躲着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吧?
但他马上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到时候,他们彼此都忘记这件事不就好办了,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盛衾脑中的两个思想正在疯狂辩论,不互相让,屏幕上,忽然出现的名字让她心头一惊。
她慌不择路地按下挂断后,才反应过来,按下挂断不就代表她是清醒的吗?
果然,下一秒,电话再次打来。
盛衾被自己气笑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盛大小姐,你是准备饿死自己吗?”
片刻后,男人低沉冷冽的声线落入她的耳膜,手机如同烫手的山芋般被她扔到床上。
脸红心跳间,她想起那个阴差阳错的吻,结合他的声音。
他的唇是软的吗?
碰上是什么感觉呢?
如同身体有电流驶过般,心尖都跟着酥麻。
对方没得到回应,再次问道。
“盛衾?”
第62章 变透明 不奇怪,比平时还漂亮……
男人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出,盛衾只觉脸颊发烫烧得慌,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颊,轻嗯了声算是回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盛衾拾起床上的手机,放到耳边,温吞道:“没有啊。”
“怪怪的?”宴椁歧低笑了声,逗她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脑袋里再次毫无防备的出现那个踮起脚尖索吻的画面,顿时脸红心跳,十分羞愧。
盛衾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否认:“没有。”
宴椁歧没继续打趣她,揪着不放,问:“刚才怎么挂了一次?”
盛衾一边说着一边下床走到卫生间里的全身镜面前,镜中,小脸红润,就连眼眸都湿润了几分满是少女娇羞,随口糊弄过去。
“就……不小心按错了。”
宴椁歧:“穿衣服吧,我去接你。”
盛衾:“啊?去哪啊?”
宴椁歧:“还能去哪,吃饭啊。”
“不用了!”
她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但一时却编不出推辞的理由,卡在半截。
“你真没事儿?”
对方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又问了遍。
“嗯……”
她双手握着手机,隔空,却连连点头,从镜子里面看有些滑稽。
电话挂断后,盛衾本以来安全度过危险,谁承想,她刚松口气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看书,门口生硬的敲门声让人不由得心口一颤。
雷达开启,她起身,由于只穿着白色吊带又没穿内衣,盛衾随手从旁边的沙发上拎起黑色披肩,披在肩膀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直到开门那一刻,她感受到脚面上的凉气拂过,才发觉自己刚刚紧张到忘记穿鞋。
四目相对,空气仿若凝固。
男人很快便察觉到她有些局促未穿拖鞋的脚,松散地耷拉下眼皮。
“等一下。”
盛衾强装淡定,说完,没等他有所反应就将门嘭了一声关上了,转身,走到床旁边把鞋穿好。
几秒后,门被她再次打开,但这次只露出了个小脑袋,仰头看他,明显是不准备让他进屋的。
“找我有事吗??”
“脸怎么红了?”
宴椁歧说着,抬手想要去碰她的额头,被她往后缩了一下,躲开。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他垂眸,始终盯着她,微蹙的眉头以及唇边上扬的弧度都在说明,他很不爽。
那只漂亮的手即将落下时,她本能往前探了下脑袋,额头贴住他手心,仅仅几秒,便移开。
黯淡的眸子被点亮,宴椁歧薄唇轻抿了下,说:“倒是不烫。”
“嗯,没有不舒服。”
盛衾视线从他唇上掠过,秉着呼吸,赞同地点了点头,脑袋里层出不穷的暧昧图像让人十分尴尬亏心,她现在只想赶紧把他糊弄走。
宴椁歧看她全身心都抗拒离开屋子的模样,也没继续勉强。
“等会儿把饭给你带回来?”
盛衾一口气答应:“好,你让丁欢送过来就行。”
宴椁歧:“行……。”
她想着,这应该就是对话的结束了,等了几秒,对方没有其他反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盛衾抬头,视线对应上,他浅棕色眸子愈沉,盯的她有些心慌。
她松开扶着墙面那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顺便把脸颊两侧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问。
“怎么了?哪里很奇怪吗?”
“没有啊。”男人懒洋洋地插着兜,依旧盯着她,“不奇怪,比平时还漂亮。”
他语气不咸不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听到她耳朵里却令人羞涩,心神在顷刻间失去了平衡变得摇摆不定。
盛衾低下头移开视线,耳廓红了一圈,脑袋疯狂思索着如何转移话题,灵光一闪,问。
“嗯……你凌晨几点走啊?”
“四点多。”
“那我们到时候见?”
“嗯。”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落,她没有片刻犹豫将门关上,疲惫地靠着沙发喘气,突然有些后悔刚才那样问,这样就把最后说谎的后路都断了。
没关系吧,都是成年人了,亲一下也没什么的!
再说,人家都不在意了!
盛衾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仰起头长叹一口气然后把整张脸都埋在抱枕里,小声喊道。
“丢死人了!人家都拒绝你了,你这是干嘛啊!”
“也难怪人家会以为你还痴心不改对人家有意思!”
——
熬夜的时候最放松,时间也过的最快。
吃完丁欢打包回来的饭后,盛衾就一直在沙发上看书。
悬疑小说,看开头就一定要看到结尾不然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转眼,墙上的复古挂钟指向四点钟,盛衾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景色。
此刻,天空大海的颜色已经从纯粹的黑色过渡到蓝调时刻,远处海面上飞翔的海鸥,缓慢移动悠哉悠哉的船只,别具风情的建筑风格,海边亮起的城市灯光,以及只能看到幽深轮廓的群山,共同编织这场美丽无比的画卷。
住在热门旅游城市的大平层豪华酒店里,看到的景色自然是最清晰别致的,散发着舒适和金钱的味道。
从前,她还是盛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没住过这样的酒店,除了那个被誉为顶尖豪宅之一的滕宫她哪都没去过,就像是被豢养的宠物,不被允许有任何除了吃穿用住以外的其他需求。
如今成了工薪阶层,却靠着自己挣来的钱住上了。
眼前这种舒适和景色,确实也不枉费她自掏腰包。
这一路走来,她对于宴椁歧和陈宇有很多感谢,去野外附近的住宅都那样没有选择,总不能让他们每一次都跟着她降低生活品质。
海面上的小船缓缓靠岸,盛衾也随之移开了视线。
既然答应人家了就要做到,换好出门的衣服后,盛衾看了眼时间,凌晨04:11,敲响隔壁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男人穿了套剪裁得当的灰色西服,更显他身姿高挺矜贵,青筋裸露的手腕上戴着手表,皮鞋,就连那头张扬惹眼的红发都变得规矩了几分。
他全身打扮都向着两个字靠拢,商务,可盛衾却丝毫没感觉他身上那股散漫又冷漠的气质被压住分毫,甚至,侧脸看上去更加寡淡了。
“挺准时啊。”宴椁歧轻笑,抬脚往屋内走,“坐,我收拾一下。”
“好”
盛衾跟着后面,坐在了沙发一端,另一端被他铺满了各种衣服,抬眼看去,床上和柜子里也都是,不知道的以为是时尚界宠儿过来走秀呢。
她没忍住说:“你带这么多衣服,就这一件西装啊?”
“这还是中午别人送过来的呢。”宴椁歧垂眸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整理衣服,“时间比较赶,到那边就有个重要的会。”
“这些……。”盛衾轻声问,“都要直接托运吗?”
宴椁歧:“有一部分冬天的衣服和用品,应该有两个行李箱,到时候直接运到你们下一站的地点,其他的都带走,但不托运,先带走一个,其他的酒店帮忙快递。”
她起身环顾一眼四周,又看了眼时间,问:“你几点的飞机啊?”
“六点。”宴椁歧抬眸看向她,说,“没事儿,来得及,开车去机场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啊!”
盛衾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四点半了,六点的飞机,开车还得一个小时,怎么一点都看不见他着急呢,不慌不忙的,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挪步到他身侧,好心提醒:“快四点半了。”
宴椁歧跟没事人一样,哼笑声,甚至还腾出手帮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来得及,喝水。”
“嗯……。”盛衾实在看不下去,喝口水,把水杯放回茶几上,说,“要不然我帮你吧。”
“不用。”他松散地勾着唇,挑眉。“来得及,歇着吧您。”
盛衾松口气坐回沙发上,心底甚至生出几分佩服的意味。
要是她在国内拍纪录片的时候有这种不慌不忙的意志,时间已经如此逼近的情况下还悠闲晃荡,估计邹民看见都得被她气死。
说实话,她完全是抱着不相信的态度,质疑他是否能在五点之前完成。
但一眨眼的功夫,他四点半就都装完了,盛衾回想起刚才,她确实没仔细观察,可能是衣物都已经分类叠好就差装箱了,所以比较快。
“走吧。”
宴椁歧单手推着行李箱,另只手自然地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盛衾没出声,稀里糊涂地走在了前面,通往酒店正门的拐角处被男人再次拉住胳膊拐弯。
“走后门,车停在后面。”
“好。”
她应声,后门的路对比前门的金碧辉煌可以用黯淡来形容,只有些很小束的光线。
盛衾有些散光,看不清脚下的路,身体本能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下一秒,手腕处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楞了下,心口一紧,但某人指尖还在她手腕上随意摩挲着,似乎这只是怕她摔倒,没别的意思,让她不得不控制住大惊小怪的异样感,继续往前走。
第63章 变透明 就是怕太想你了,抱一会儿……
通向后门的路不长,只有几分钟时间,那股热络却如同融在她血液里一般习惯,松开时,竟然有过一秒钟不适的松散感。
光亮处,盛衾抬眸看向对面宽阔路边停放的车子,她站在路的另一头没动,看着宴椁歧推着行李箱一步步走远。
短短半个小时过去,天空却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原本神秘幽深的暗蓝色变淡也变的透了很多,增添了朦胧感和亮度,海平线边缘开始出现微光。
道路两边零星有几棵这边当地形状各异的树,枝叶并不茂盛,光秃秃的,遮挡不住视线。不远处的路灯亮着橘黄色的光,风吹过,带着清晨独有的凉意。
宴椁歧放好行李,转身,两个人隔着马路相望一眼都默契地没有开口,盛衾弯唇,朝着眼前的男人挥挥手。
以往的每一次分别,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告别过,不是错过,就是带有情绪,比如,逃避,伤心,难堪,又或者,一觉醒来人已经不在身边。
从未像现在这样,看着彼此挥手再见。
宴椁歧懒散地靠着车门,单手插兜,另只手配合地抬起挥了挥。
片刻后,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发动的声响通过空气顺入她的耳骨,十分响亮。
几秒后,车窗下降,男人胳膊散漫地搭着,扭头看向她,双方视线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起。
宴椁歧盯着她看了会儿,克制的情绪在眸色中翻涌,他舔了舔唇,倏然地收回了视线。
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不多时,他认输般自嘲地笑了声,车子熄火了。
男人推开车门,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直直地朝着她走过去。
穿过马路,两人相对站着,距离很近,他今天身上的香水味像极了当初她给他调制的那瓶,却和他今天的穿搭不配,味道不够厚重过于清爽了。
对视间,盛衾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忘带了,皱眉,看向他,嘴巴轻微张开,正想询问。
下一刻。
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他弯着腰,双手环抱住她柔软的腰身,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却没有继续靠近她薄而透的肌肤,一侧脸颊贴了贴她的衣物,克制的,隐忍的,贪恋她身上的味道,贪恋她。
盛衾整个人瞬间懵在原地,身子都跟着他突然的举动僵硬不少,疯狂跳动的心脏彼此相交着,分不清是谁的,她紧张地秉着呼吸,像是掉了线的机器人。
“盛衾?”
灼热的呼吸连同他低沉的声线一同钻进她的耳膜里,痒痒的,心尖儿都跟着发颤。
她迟缓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应该回不去,我们到时候打视频好不好?”
盛衾想说不用麻烦,可抿抿唇,最终只有一个好字。
得到回复,宴椁歧并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是加深了这个拥抱。
她纤长的睫毛簌簌地煽动几下,宛如受到惊吓的蝴蝶展翅高飞,喉咙干涩,开口声音温和沙哑。
“怎么了?”
“没事儿啊。”他低沉磁性的声线伴着几分散漫的玩笑,不知真假,“就是怕太想你了,抱一会儿。”
盛衾抬眸看向身后逐渐升起的太阳,心脏一阵紧缩。
她又想起那个混乱的吻,太过暧昧,亲密,身体像是被电流击中,酥酥麻麻的,从头顶到脚底。脸颊有清凉的风吹过可还是觉得滚烫。
“盛大小姐。”
慌乱中,她听到一声带有不同时光少年缩影的声音,只有他会经常这样喊她,时而玩闹,时而调侃,嘲讽,时而又像现在这般温情。
未等她回应,他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轻缓地揉了揉,依旧紧抱着,不得稍离。
“等我回来,好吗?”
盛衾不太能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但那一刻,她整个人的心绪都在他的身上,无法剥离开。
她迟迟没有动静,男人却出奇的比平时有耐心,揉着她柔软的发丝,再次询问。
“嗯?”
几秒后,听到她温吞地轻嗯了声。
“走了,等会儿回去绕一下,从正门进。”
他说完这句话,慢慢的,她能感受到他松开了力道,倏然地从她身上离开。
车子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消失在眼前这条公路的尽头。
——
盛衾回到酒店房间后在门口换鞋,抬眼,落地窗外天已经彻底亮了,刚才身处在外面感受不到,在没开灯的屋内却十分明显。
困意席卷过来,完全没有精力顾忌或者思考其他事情。
她穿好拖鞋,往屋内走,哄着自己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几乎是晕睡过去。
被丁欢打过来的语音铃声吵醒后,盛衾强撑着脑袋看手机,第一反应是想责怪几个小时前的自己为什么忘记关静音!
“喂……。”
“额……。”丁欢犹豫了下还是问道,“衾姐,你还在睡觉吗?”
“嗯……。”盛衾坐起身子靠在床头,温声说,“但是现在醒了。”
丁欢语气中带着明显歉意:“既然已经被我吵醒了,要不要下楼一起吃饭吧,酒店今天中午开放自助餐。”
盛衾:“好,我收拾一下就下去,你们先过去吧。”
丁欢:“好的。”
下床后,盛衾本能反应以为宴椁歧走了罐罐就应该是她带着喂饭,弯腰找猫,两秒后,才想起来,这次他工作就在隔壁城市,距离近,所以提前一天把罐罐宠物托运走了。
换好衣服后,盛衾抬头看了眼镜子中自己,刚才着急睡觉没洗头,随手拎起个黑色棒球帽戴上,转身出了门。
灰色设计感V领毛衣单看十分慵懒还是偏女人味那挂的,但盛衾下半身搭配了条十分宽松的深色牛仔裤和灰色板鞋,脑袋上还戴着黑色棒球帽。她帽檐压得有些低,遮住半张脸,这种混搭,穿不好很显土气,可即使遮住脸,还是穿出了大美女松弛感。
盛衾夹好菜端着餐盘,迎面走过去,丁欢不由得感叹。
“人美真的是可以胡作非为的,套个麻袋都好看。”
“那还用说,衾姐可是咱们台里的活招牌,特别是咱们部门,之前没有流量的时候随便出下镜神图传遍全网。”秦任自豪道,“后来流量好起来了,领导就说不能继续消费美貌,让衾姐完全退居幕后了,一点脸不露,但现在各大整容机构还有很多人拿着衾姐的照片,要求整成这样呢。”
“哇……。”丁欢羡慕地看向低头认真吃饭的盛衾,夸张开玩笑道,“虽然已经不在江湖了,但江湖里到处都是姐的传说。”
盛衾明显被这句话雷到,抬眼笑,温声解释。
“根本就没有那么夸张,咱们部门最后能立住脚也是靠作品打下口碑,我只是众多工作人员之一而已,点缀都算不上,还活招牌?”
陈宇也跟着笑,开口转移话题。
“阿衾,我们明天不就离开了嘛,今天都看看有没有要寄到那边民宿的东西,以免托运额度不够,这边托运额外的费用特别贵,我怕你们预算会超。而且最主要的是这次需要转机和转车,东西太多累赘,正好阿辞剩下要寄过去的东西可以一起。”
盛衾点头:“好,那你们把要寄的东西统一放到宴椁歧的房间吧,我明天上午一起寄走。”
“明天上午?”丁欢问,“咱们不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吗?来得及吗?”
盛衾:“明天晚上的,总要给你们整理的时间,等会晚上他们这边就下班了,明天上午寄也来得及。”
“好。”秦任点头,“那咱们回去之后都收拾一下,尽量一人只留下一个小箱子呗。”
丁欢:“好。”
秦任嘀咕道:“也不知道歧哥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总感觉缺点什么。”
丁欢故意怼他:“缺个人给你买单吧!”
“说什么呢你!”秦任翻了个白眼,“我是真心的,谁像你那么势力眼。”
一顿饭下来,丁欢和秦任争论不休,陈宇时不时还补上几句和稀泥,只有盛衾在一旁安静吃饭一言不发,全程心不在焉。
回房间的路上。
丁欢主动问:“衾姐,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就感觉你不太对。”
盛衾晃了晃头,找借口说:“没事儿,吃饱了,有点晕碳水。”
“那你好好休息。”丁欢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我先回屋了,有事叫我。”
盛衾:“好。”
——
回到房间后盛衾一直忙着收拾行李,把所有行李分类打包好后装箱,她东西一直很少,厚些的衣服早就提前寄到下一站的民宿,一个行李箱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趴在沙发上看书,掐掉那些多余的想法。翻开新的悬疑书,开头部分反复读了好几遍硬生生看不进去。
书看不进去又睡不着觉,盛衾开始查询最后一站的相关资料。
最后一站的地点和相关民宿是最早确定下来的,因为雪龙卷本身是非常少见的,全世界每年出现不足100次。他们选择的区域是雪龙卷最活跃的区域范围,但每年也只有30—40次。
现在因为全球变暖以及强烈对流活跃的原因,雪龙卷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最后一站可能会是他们迄今为止耗时最长的一次。
进入工作状态后,国内外关于雪龙卷的报道几乎被她翻了个遍,盛衾一直调查资料和报道到很晚才休息。
隔天,吃完午饭后,盛衾把大家的用品一同邮寄到下个地址的民宿后,几人才出发去机场。
路上还目睹了一场车祸,全程堵车,几人不得不改变去机场的路绕了些远,到达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阴沉沉的,甚至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小雪。
十一月初的天气,国内北方下雪还算正常,但放在这种地中海气候冬天一般温和多雨的地界,下雪实属罕见。
“天啊!”丁欢忍不住吐槽,“这是北方人自带buff吗?这种地方都下上雪了?”
秦任艰难地拉着打滑的行李箱,往机场里走。
“真是越忙越添乱!”
“等一下。”盛衾脚步停在原地,呼出一口气,与冷空气相遇形成薄薄地白色雾气,“飞机晚点了。”
“啊!”丁欢瞬间卸除了浑身的力气,“今天真是水逆。”
陈宇反而是松了口气,问:“是因为天气原因吗?”
“嗯。”盛衾抬眸看向天空中不停飘落的雪花,温和说,“我们现在只能等了,明天这边会有一股寒流登陆,之后一周可能都无法飞行了,只能看今天晚上还能不能飞。”
“哎呀!”丁欢忍不住抱怨,“真是服了,这……那我们后面的转机和车票时间都订好了怎么办?”
“如果今晚能飞,问题就不大,都能赶上。”盛衾淡淡说,“要是不能飞就都只能延后,不过机场这边有相应的补偿措施,咱们也可以报销,这点倒不用担心。我主要是怕这股寒流把咱们困在这,冬季是雪龙卷的限定季节,最好还是不要错过太多天,毕竟我们要增加碰上它的概率。”
登机厅。
漫长雪夜,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坐着一群等待同次航班的乘客。
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外面的雪越来越大,盛衾穿着黑色大衣安静坐着,耳机里播放着熟悉的音乐。
秦任买了些吃的分给几人,盛衾什么都吃不下,满心满眼都是忧虑。
这次的记录片对于台里说是大项目,也是一次重大转折,最后一班岗了,她还是想尽善尽美,有些后悔没多查看几次天气预报,早做打算。
丁欢看她闷闷不乐的模样,递过去一杯热可可。
“衾姐,你多少喝点吧,不然低血糖了怎么办。”
盛衾没拒绝,这个时候不能再出岔子了,伸手接过,小口抿了下,“谢谢。”
落地窗外,明晃晃的灯光将大雪纷飞的场景照亮,不远处零星有几架飞机落地。
片刻后,大厅里稍后登机的消息从广播里传出。
盛衾悬着的心也终于跟随飞机的降落而落地,紧绷的弦得以放松。
由于飞机晚点,落地后本来预留的休息时间被占用,几人被迫黑白颠倒的直接转机,又紧接着踏上了通往目的地的火车。
幸好这次上火车之前的航班时间长,大家都在上面睡饱了觉,便没有那么难熬。
这趟火车是极其出名的必打卡网红路线,除了中间有段幽暗隧道以外,途径的风景美不胜收,几人前后左右邻座的位置都是过来旅游的小情侣。
秦任感叹道:“真好啊!人家过来是跟女朋友旅游,咱们呢,是跋山涉水过来工作的牛马,都没有心情欣赏美景了。”
丁欢被逗笑,说:“要是歧哥在就好了,最起码,咱们这还有一对曾经的情侣。”
不管是什么事情,解释一遍两遍没用之后,在继续解释显然也是没用的。
盛衾当然知道丁欢说的是谁,但已经选择沉默不再解释了。
也许是丁欢说的太过于真切,陈宇好奇问道。
“阿衾,你们在国内究竟发生什么了?”
盛衾可能没想到话题会一下跳转到这,愣了下,晃了晃头没吭声。
火车在隧道里行驶的时间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昏暗的环境影响人的兴致,车上又没有信号,放眼望去,周围人几乎都在睡觉。
盛衾侧过脸看向窗外黯淡的隧道墙面,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她不愿意过多揣摩的场景。
那个醉酒后失态的吻,还有清晨不愿放手的拥抱,他好像有点奇怪,有点不一样。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过于暧昧了?多出了朋友的范围,还是这一切又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向来无法猜透他的意图,从前是,现在也是。
大半年前,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盛衾在朋友圈看到一张大合照,发朋友圈的这些人她都不怎么认识,几乎都是之前裘琳琳带她出去玩儿时添加的。
她随意扫了眼,刚想往下滑,图片里中央位置那张熟悉的脸,她甚至没点开就认出来了,几乎是一瞬间,心跳缓了拍,点开,放大。
男人微低着头侧脸看手机,完全没有配合拍照的意思,灯红酒绿的氛围将他的轮廓以及五官都模糊掉,但那股散漫的劲儿,太过熟悉。
图片上面配文,明天圣诞节继续。
这背景上的装修,她十分熟悉,是纽斯,也就是说,他们明天还是会去纽斯过圣诞吗?
盛衾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给宴黎打了个电话。
在他的口中得知,宴椁歧已经回来有段时间了,具体情况他不知道,但听家里长辈说,老爷子生了很大的气,要求他以后定居国内。
也许是分开太久,如今,距离已经不再是阻碍,盛衾无法继续逃避这段感情,她根据宴黎提供的时间,下午跟台里请了假,上午在郊区的拍摄结束后就开车前往纽斯找他。
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和逃避的机会,盛衾选择在人多的时候说。
她提前等在他们下车的地方,顶着风雪远远看去,男人一头乌黑的发变成了红色,看上去更加玩世不恭
??????。
他被一群人围在中央,众星捧月,人声鼎沸中看向她,神色淡漠到似乎两人并不相识,雪落在他的发顶格外惹眼。
“呦!”有人率先认出她,起哄说,“盛大小姐!您这是……。”
“人家和歧哥是青梅竹马,肯定是来找歧哥的啊!”
人群中的声音层出不穷,宴椁歧始终没有说话,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进去等。
人群散开走远,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望,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两年多,他明显变了很多,身上那种疏离冷漠感覆盖掉其他情绪,让人不敢靠近。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宴椁歧双手插兜,垂眸,语气冷冰冰又敷衍。
“两个月前。”
“你头发……。”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温声问却被男人开口打断。
“有事儿吗?”
盛衾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预设过很多,却独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像陌生人那般生疏。
她抿抿唇,心口堵得慌,低垂下眼眸,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说。
“我……我是来跟你表白的,可能有点突兀,但我不想等了。”
说到这,她抬眸看向他,视线重合,他眸色深沉不可揣测。
“我喜欢你。”
等盛衾捧着那颗摇摇欲坠的心,用仅剩的勇气把话讲完。
四周几乎静谧无声,唯独剩下冷冽的空气在她周身徘徊,雪花被风吹的摇晃,暖黄色的路灯下更显凄凉狼狈。
不多时,宴椁歧懒散携着倦意的声音轻飘响起。
“抱歉,最近没什么兴致。”
那一刻,盛衾希望雪是透明的,飞舞的雪花只是一场梦,她还没有越线。
或许有一天雪会融化消失,可那天之后,她心底下了无数场雪,她曾经也想做那个观望雪山融化的人,可雪山不会融化,也不会变的透明。
眼前,火车穿过隧道,车窗外的世界变成了银白色,所见之处皆是雪的王国,亮的有些刺眼,盛衾不适地揉了揉眼睛,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叫其他人下车。
北方孩子对于雪,对于寒冷天气的适应程度是肌肉反应,虽然还是怕冷但心里总归是有预期的。
这次,他们观测的地方同样是野外,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天地间苍茫一片。
虽然说,也算是旅游区,但除了些资深的滑雪爱好者之外,这地方几乎不会有人过来,最近的小镇开车去过也需要四个小时。
跟以往不同,没有钢筋混凝土,这次预定的民宿是用木头搭成的二层小木屋,比之前的都小,但更显温馨,甚至老板娘就住在隔壁的木屋。
舟车劳顿,几人收拾完行李之后就直接休息了。
醒来后,老板娘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晚餐。
陈宇感叹道:“这地方真不错,样子跟国内的北方像不说,人也像北方人那么热情,居然连晚饭都给咱们准备好了。”
“嗯……这小木屋确实挺不错,跟童话小镇似的。”丁欢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寂静又温馨,我能在这呆一辈子。”
秦任开口问:“不通网也能?”
丁欢不都不想直接说:“那当然不行,现代人不通网你确定能活下去?”
“来。”盛衾举起水杯,说,“庆祝咱们平安到达。”
秦任点头,碰杯,赞同道:“确实,这一路也算是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了。”
“最后一个地点,加油!”丁欢碰杯,笑着说。
陈宇也笑,碰杯,轻声说,“感谢你们,让我的休假救援之旅不无聊。”
——
冬日给人的感觉素来都是寂寥而长远的,云层将天空调成一片浅蓝色,阳光和煦温暖却不刺眼。
空旷的白色枝条上偶尔在无光的清晨里,能见得几只零散的不知名白鸟,它们很少叫嚷,所以很容易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就像白昼短夜色长的冬季,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间溜走。
转眼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十一月份中旬。
盛衾生日当天,几人特意拿出前几天去镇上购买的红酒和偷师隔壁老板娘做出的小蛋糕。
黯淡环境里,蜡烛的火光在轻微摇晃,吹灭,灯光亮起。
“生日快乐!”
盛衾放下合十许愿的手,弯唇道谢:“谢谢。”
陈宇将他们眼前的酒杯倒满红酒,问“阿衾?许的什么愿望啊?”
“希望这边的工作……。”
她正说着被丁欢打断。
“陈妈妈生日愿望哪有说出来的!再说,衾姐,愿望不为了自己许一个,居然还想着工作!”
盛衾轻笑声,眉眼弯弯:“除了工作,我没什么愿望了。”
“嗯……。”丁欢叹气,“好吧。”
秦任举杯,说,“干杯。”
盛衾想起什么,耳廓红了圈,推辞:“酒……我还是别喝了吧。”
可能是同时想起盛衾上次喝多后,消失在酒吧,三人苦苦寻找一度混乱的场面。
面面相觑,噗嗤一声笑出来。
丁欢:“放心吧,这次度数特别低,跟果汁没什么区别,不会喝多的。”
盛衾放心下,点头:“好,那我喝一杯。”
由于这边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屋外除了白雪就是光秃秃的树木,庆祝完生日,午饭过后,大家都回到屋内睡觉或者玩手机。
盛衾也独自上了二楼,经过隔壁没有人住的那间房时,她愣了下。
这房子是早就订好的,她没有故意订个二楼,而且楼上还有两个房间的,真是邪门了。
特别是楼下那三位都说懒得爬楼梯,没有人肯上来住,导致她隔壁最终还是宴椁歧的房间,就算他人没来,箱子也住在里面。
盛衾看了眼平板上的天气分布图,叹气,关掉屏幕扔在沙发上。
旁边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拿起看了眼,是宴椁歧给她发的罐罐的视频。
这半个月,他们几乎没有正面交流,基本上都是他给她发罐罐的图片和视频,她发个表情包。
只有刚分开那几天,他问了问是否安全达到。
盛衾点开那个视频,看着罐罐小舌头一伸一伸地舔着猫条,不自觉弯起唇角。
视频播放完,她退出,发了个表情包表示已读。
闲来无事,反正就只有最后一站了,盛衾干脆开始整理前几站的收尾工作,着手写调研报告。
不知不觉就写到了天黑,晚饭后,盛衾继续写下午没完成的部分,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写完大致的初始报告。
她站起身,疲惫地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铃声响起,盛衾垂眸看过去,是那个在熟悉不过的头像。
慌乱间,她才想起半个月前分别时,他说过生日要视频电话,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的钟,22:30。
盛衾长舒一口气拿了个垫子扔在茶几旁边,坐下,将手机架好,点了接听。
结果因为视频就被网络卡掉,只看见了一瞬模糊的脸部轮廓。
这边野外网络很不好,特别是晚上,盛衾正犹豫要不要再拨通过去,电话铃声响起。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你那边网络可真差劲。”
她本来还有点尴尬,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是吐槽。
“嗯……特别是晚上,视频几乎都播放不了。”
宴椁歧哼笑声,语气突然认真几分。
“盛衾。”
“嗯。”
“生日快乐。”
她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鲜活地跳动了下,抬眸,时间来到,22:33。
怎么会是这个时间呢?
盛衾垂眸,回忆的浪潮再次席卷过来。
手镯被盛朗摔成两半后,盛衾找个很多修复师,没一个人能保证镯子恢复如初。
平时不爱计较的盛衾遇到这个事却偏偏钻不出牛角尖,找了好几个月,还是没能找到复原的人。
她突然来了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没能保护好镯子,还是气裂痕无法修复,干脆把镯子扔进来垃圾桶,那一刻,她就是无法面对那个镯子,所以选择解脱。
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全程心不在焉,就连宴椁歧跟在后面都不知道。
“盛衾。”
她迟缓了几秒,才扭头看过去。
“丢魂了你。”
他两步迈到她旁边,手自然地放在她后脖颈处捏了捏。
盛衾晃了下脑袋,心慌被无限放大,她总是想起垃圾桶里那个被她丢弃的镯子。
“哎。”宴椁歧倒着走在她前面,散漫地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这几个月,压抑的情绪堆叠到一起,迸发出来,她平静又漠然的语气像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把手镯扔了。”
“扔了?”他伸手扯住她的胳膊,情绪起伏比她这个当事人都大,“扔哪了?”
盛衾低头,视野里出现自己那双洁白的球鞋:“我们班门口的垃圾桶里。”
音落,几秒后,少年松开扯住她胳膊的手,撂下一句话,往回走。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那天的举动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盛衾的胸口,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看不见那个镯子与它相关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点点消散,只是每次路过班级旁边的垃圾桶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直到盛衾生日那天,经过上次不愉快的生日宴后,终于没人张罗给她办撑面子的生日宴了。
她本来是不准备过的,但裘琳琳说生日总要过的,可以只找几个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过,盛衾没尝试过那样的生日,便邀请了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朋友过来庆祝生日。
宴椁歧是其中之一,可当天都散场了他依旧没有踪影,裘琳琳劝她别等了,但她还是一个人等了很久。
不出意料地等来了风尘仆仆的少年,他喘着气,额头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等很久了?”
“也没有等很久。”她摇头。
宴椁歧看了眼桌子上切好的蛋糕,挑眉,问:“给我留的?”
“嗯。”
他坐下要吃,被她伸手拦住,他舔舔唇,坏笑。
“干嘛?不是给我留的吗?”
“今天是我生日。”她提醒道。
宴椁歧玩味地看向她,懒洋洋地拖着尾音:“知道啊……。”
“你都不祝我生日快乐吗?”
盛衾低下头,别扭地抿着唇,语气里带着几分化不开的委屈。
片刻后,他突然说。
“生日快乐。”
她再次抬眼时,不久前被她丢掉的玉镯就明晃晃地出现在了眼前,看上去完好无损。
盛衾拿起来,仔细瞧了瞧,表面上看不到一点裂痕,她鼻尖酸涩,眼底泛起些晶莹。
“你别太感动啊。”
少年笑的张扬,语气十分嘚瑟。
她开口声音沙哑:“谢谢。”
“盛衾?”他转移话题。
“嗯?”
“你是什么时辰生的?”
“我祖母当时给我记下说,我是22:33分出生的。”
“那我以后就按照这个时间祝你生日快乐。”
“好。”
她以为这个约定早就被时间淡忘,没想到他还记得?
信号不太好,两人没说两句就挂断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敲响,盛衾开门是陈宇拿过来一个礼盒,说是宴椁歧交代这个时间送。
盛衾打开,是一条项链,这个款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脑海里涌现出一个画面。
去国外找他那次,他画的就是这条项链。
盛衾整个人呆滞地停在了原地。
他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她还安慰自己别多想,分别那天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现在仔细回想,好像自从宴椁歧说做回朋友之后,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会是……喜欢?
盛衾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结果呢,还不是被拒绝。
那种几乎覆灭式的天旋地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手机屏幕响起,她放下手里的项链,弯腰,点开。
宴椁歧:“我月底回去。”
第64章 变透明 再给个机会?
清晨,光洒向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将一切有生机的唤醒,没有生机的照亮。
盛衾眯着眼睛起床将窗帘拉开,窗外厚重的积雪十分晃眼,她下意识伸手挡住视线,转身直奔卫生间。
脑袋还晕乎乎的全程放空,手上已经开始挤牙膏进行下一步动作。
这种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生活是最容易在不知不觉间飞速离开的,在你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翻日历,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角落的缝隙里都积满了灰。
这段时间盛衾的生物钟像是彻底调试过来了,作息的健康程度堪比养老院,每天十点入睡早上六点多起床,雷打不动。
一墙之隔,床上的手机响起,声量减弱了几分,盛衾刷牙的动作被迫停顿了下,确认后才转身回床上拿手机。
她一只手拿着用到一半的牙刷,另只手解锁手机屏幕。
是裘琳琳发过来的视频,她反手拨了过去,对面秒接。
盛衾拿着手机往卫生间走,继续刷牙一点不耽误,随手将手机架在自己对面的柜子上。
裘琳琳看了眼时间,说:“起挺早啊!”
盛衾点头轻嗯了声,刷牙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含糊不清道:“最近这半个月生物钟反而适应了这个作息,到点就醒,想继续睡都睡不着。”
“什么时候回来啊?”裘琳琳问,“你上次不是说,时间提前了吗?”
盛衾漱了漱口,回应:“嗯……这都月底了,如果十二月份中旬还是没观测到就回国了。”
“月底?”裘琳琳重复了遍她的话,想起什么突然问,“宴椁歧是不是快回你们那了?”
要不是她提起,盛衾都快把这茬忘干净了,半个月前他说这个月月底回来,应该就这几天吧。
裘琳琳看她若有所思又问:“那到时候他们两个跟你们一起回去吗?”
盛衾晃了晃脑袋:“不知道啊。”
“行吧,我就随便问问。”裘琳琳说,“你回来日期确定了千万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盛衾迟缓地点了下头,问:“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就是着急带你参观一下植物园。”裘琳琳笑着说,“你这人,警惕性那么高干嘛?”
盛衾抿唇跟着笑,不是她警惕性高,是她太了解裘琳琳的个性,这么急着询问除了八卦之外,必定有所图。
裘琳琳语气讨好笑着说:“当然了,你要是能拿着相机帮我拍摄一下就更好了!”
盛衾:“……。”
“拍摄?”盛衾轻声问,“你那个宣传视频我看了,还可以啊。”
裘琳琳叹气道:“说实话,那个视频当时拍摄经费也给了不少,但效果我和宁雪都不是很满意。现在账上也没有闲钱,有点钱还得维系这些植物的日常所需呢,都是稀罕的品种很娇贵,我们又不好意思跟家里和其他朋友开口,好像我们办不成事情一样……。”
“那等我来得及吗?”盛衾不知道她们的具体用途和限制时间,问,“我最快也得十二月下旬回国。”
裘琳琳轻笑声说:“时间上倒没什么,宣传上我们可以先用之前的视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效果。”
盛衾一口答应下来:“好,那我回去联系你。”
“行,那我睡觉了?”裘琳琳打着哈欠。
盛衾看了眼时间,国内应该是刚晚上七点左右,但自从裘琳琳经营植物园开始作息就极其紊乱,植物时常有突发情况,只有忙完才能休息,那个曾经整日逍遥快活的大小姐不复存在了。
盛衾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温声说。
“好,你睡吧,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裘琳琳嘿嘿笑了两声,隔着屏幕亲了她一口。
电话挂断后,盛衾像往日一般洗完脸,大致整理好房间后,出了门。
今日一楼大厅的热闹程度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盛衾加快下楼的脚步,朝着门口声音聚集的地方张望。
不多时,几人携带着一股冷空气走进屋。
盛衾看向刚在沙发坐下的三人,缓步靠拢,疑惑问。
“怎么了?”
陈宇喝了口热水回应:“阿辞快到了,我们准备去小镇接他,正好买点食材回来,让他提前一站下火车。”
盛衾心不在焉地哦了声,转身,快步走向岛台,倒了杯热水。
对于陈宇口中那个人的到来,她早就有所准备,预告了快半个月,关于她脑中那一连串飘忽的思绪似乎终于接近尾声。
这半月来,表面上风平浪静,只有盛衾自己知道。她的刻意回避多么明显,关于罐罐的视频她不再回复的那么勤快,对于她自己的那些猜想,她也不敢剖析,只是日子越临近,她便越发有些无法抑制的慌乱。
“衾姐?”丁欢扭头看她,问,“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盛衾僵硬地扯了扯唇,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也行,衾姐容易晕车,能不坐就不坐吧。”秦任轻声说,“我们去。”
盛衾喝了口水,问:“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宇说:“我们先过去买东西,然后去接他,下午三四点这样?”
“差不多,确实得尽快,这边四点左右就已经黑了。”秦任起身,与盛衾对上视线,问,“衾姐?你中午自己在家吃什么啊?”
盛衾弯唇,温声回应:“不用担心我,我中午吃点速食就行。”
丁欢:“好,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盛衾目送他们离开,说:“好。”
几人离开后,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变得十分冷清。
她双手捧着散发温热气息的水杯,坐在沙发一侧,又莫名想起那个时隔多少年的生日礼物。
如果她没记错,宴椁歧为什么要把当初在国外画好设计图纸的项链,现在送给她呢?
还有之前那些越界的亲密举动,都算什么呢?
盛衾不由自主地开始皱眉,这种迷宫一样的困境,让人不由得心生烦躁。
她又想起,一切都是从某些人说重新回到朋友的身份开始,就不对劲了,他态度就完全转变了,还是说,他对待朋友就是那样亲密?
越想越烦,盛衾心一横。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干脆跟他保持距离不就行了?
想通后,盛衾长舒一口气,转身上楼。
由于这半个月十分清闲,盛衾主动在邹民那里拦下很多力所能及的活,帮他分担。
正在写稿子,邹民的电话打了过来。
“师父?”
“阿衾?你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其实原本他们对于雪龙卷的规划时间就少,因为其特殊性出现的频率太小,但盛衾想着之前规划的部分进展较快还有剩余时间,所以延长了半个月时间观测。
“这边进度跟半个月前一样,没有任何征兆。”
邹民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压力别那么大,我建议你时间别拖那么久,你要知道,跨了年,你这个项目的时间长度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盛衾解释道,“我准备最后留出半个月时间,跨年前一定回去。”
邹民点头赞同:“好。”
盛衾平时虽然待人温和谦卑,从不跟台里的人斡旋置身事外,但她也明白邹民的话里有话。明明只是差距几天的事情,跨了年时间性质就不同了,有心的人做起文章来也就更加得心应手。
——
写完稿子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盛衾给自己泡了碗泡面随便对付一下。
时间飞速流逝,落地窗外的天色越来越黯淡。
不多时,屋外的吵闹声打破寂静。
她缓步走到门口,抬眼望去,前几天刚下过雪,眼前的雪松软广阔的,树枝上皆是白色像是厚重的棉絮,洁白灿烂。
视线移动,她不由得心口一紧,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宴椁歧站在不远处,侧脸神色寡淡,双手插着兜半个身子在房檐的阴影里,落日余晖中,在冷与暖的交界处散漫站着。
丁欢率先发现她站在门口,朝着她招手,喊道。
“衾姐,拿东西!”
男人的目光跟着她招手的方向转移,视线重合,她屏住呼吸,心跳漏了一拍,强装淡定地移开视线,内心的慌张无处遁形。
盛衾转身,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穿好出了门,直径朝着车门另一边走过去拿东西,完全忽视宴椁歧的存在。
等她第二次从屋内出来搬东西时,男人站在她视野盲区,让她避无可避正面遇上。
他懒散地靠着车门,睨她。
“看见了,不知道叫人?”
她垂眸,不看他,不断坚定自己上午的决断,既然她无法理清这段感情,就远离,指节紧握着,说。
“我觉得,我们不是可以随便闲聊的关系。”
片刻后,盛衾听见声低笑,还有句不痛不痒的问话。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见她不肯回应,他继续问。
“谁答应的?先做回朋友?”
屋内传出其他人出门的声响。
盛衾屏着呼吸,准备装作无事发生从他面前经过。
两秒后,手腕毫无防备地被扯住。
某个混球勾着唇,吊儿郎当如同玩笑般说。
“之前算我不识好歹,再给个机会?”
第65章 变透明 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想理你
空间仿若凝固,周围不在有任何声响。
耳边冷冽的风吹过,将她白皙的肌肤吹的红了几分。
盛衾抬眸迟缓地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可手腕处温热的触感在心底生出异样,不断提醒她刚才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视线相交,宴椁歧依旧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散漫样儿,眼底笑意愈沉,让人一时间分不清他话里有几分真假。
“额……。”陈宇快步走到车旁边,来不及躲,就看见眼前这个场面,不得已问出,“你们这是?”
身后传来的声响将诡异的气氛打破重建。
盛衾回过神,顾不得自己满心满眼的疑惑,下意识用力挣脱开男人扯住的手腕。
她一用力,他便松了力道,轻微的触碰感和温热暴露在空气中被逐渐削弱。
片刻后,她垂眸,紧张地心跳趋于平稳,转身,从他身前走过,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把罐罐抱出来一声不吭地离开。
宴椁歧姿势没动,依旧懒洋洋地倚靠着车门,掀了掀眼皮看向不远处站在原地的陈宇。又半阖下眉眼,在外套兜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微低下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咽,松散地半叼在唇边,另只手抬起遮住风,点燃,仰头,缓慢地吐出口白烟,神情淡漠却笑着说。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陈宇:“?”
“怪我了?”陈宇没惯着他,吐槽道,“是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想理你……。”
男人利落分明的五官轮廓在烟雾中被模糊,他偏过头忽地哼笑了声,薄唇动了动,声音很小带着点委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不理我。”
“嘀咕什么呢?”陈宇说着,走过去拎起后座上仅剩的一袋食材,又调侃道,“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吧,拒绝别人那么多次,你这绊住一次就疯了?”
宴椁歧没回应,想起什么,咬着烟蒂,双手插进兜里找东西,两秒后朝着陈宇的方向扔过去一个银色钥匙。
陈宇单手接住,低头看了看,揣进兜里。
“你家老爷子给你的。”宴椁歧垂着眼梢看他,解释了句。
陈宇笑:“那么重要的合作场合让你去了?”
宴椁歧勾了下唇:“你以为我愿意去?整天跟一帮老头子待一块又累又无聊……。”
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抬眸看向身后门口,不咸不淡道。
“好不容易熬回来了,我们家小姑娘又不理人。”
“你们家?”陈宇转身离开,不客气地怼道,“真不要脸。”
宴椁歧吐着烟圈,眸色晦暗难明,低声说:“之前就是太要脸了,早就不应该要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天色已经完全被黑夜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盛衾抱着罐罐回到房间,打开灯,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
她现在从上到下都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眼前这样了?
他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应该是说着玩的吧!但宴椁歧又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啊!
突然就喜欢她了?
也许是真的觉得可笑,盛衾盘腿坐在沙发上,莫名地笑了几声。
那也太突然了点,她长舒一口气,纤细白皙的指节无意识地在罐罐抚摸。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盛衾拿起手机,解锁,是裘琳琳把植物园相关的周边图案发了过来,上面还印有某人画的logo。
她心里堵得慌,无处发泄,不知不觉指尖在屏幕上敲动打出一段话。
“琳琳,你说,如果一个曾经拒绝过你的人,跟你说再给他一个机会,算不算表白呢?”
不出意外,语音毫无征兆地弹了过来,对面的八卦之心都快溢出屏幕。
“当然算了!”裘琳琳激动的声音从听筒里穿透出来,“宴椁歧跟你表白了?”
盛衾无意识地咬了咬唇,仔细回想了刚才两人对话的全过程,温吞说:“我知不知道那算不算……。”
“都再给个机会了,还不算吗?”裘琳琳惊讶问道,“你们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怎么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说实话,这也是盛衾想知道的,细想下来,他态度彻底的转变应该是在那次醉酒之后,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在混乱中亲了一下?
那?之前不喜欢她是因为他们之前没亲吗?
想到这,盛衾再次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
“喂?”裘琳琳见她那边没了声音,还莫名发笑,说,“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个时候还溜号啊?”
盛衾轻叹口气:“不然呢?该干什么?”
裘琳琳:“你怎么想的?面对表白无非就是拒绝或者接受呗。”
“我不知道。”
盛衾泄了气,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在她脑海里显得十分混乱,那么细枝末节的存在越来越清晰。她不想做这个选择,换句话说,她明明已经放弃了,此刻更希望事情没有发生,一切回到正轨。
“说不定,他就是说着玩的呢。”
裘琳琳被她自欺欺人的本领给整笑了。
“你觉得宴椁歧那么傲慢一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盛衾再度没了声音。
裘琳琳知道她在逃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最终问道。
“你还喜欢他吗?”
她还喜欢他吗?
这个声音不停在脑海里追问,如果说当初表白前她的喜欢是纯粹的,那现在,这份感情糅杂了太多情绪,她一时根本分不清,更别说还存在那么多外在因素,以及对方莫名其妙的态度转变。
刚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她没接。
几秒后,才如同刚刚插上电源的机器人,缓慢地看了眼手机。
是丁欢打过来叫她下楼吃饭,盛衾下意识想要拒绝,第一是她还不饿,第二是她确实有意想避开某个人。
可问题是两人最少还要相处半个月时间,这是她避无可避的,总不能一直不吃饭不出屋吧?
她抬眼看向窗外,一片灯光将屋外部分白色的雪照亮,又想起那个圣诞节的雪夜。
片刻后,盛衾想通了,反正这次不是她想要主动获取一段关系,那么紧绷做什么?当一切都没发生就行。
她起身,拎起沙发上的外套穿好,下楼前临时看了眼天气分布图。
眼前一亮,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历经一个多月天气终于出现点动荡。
刚才的阴霾几乎在她身上一扫而空,盛衾快步走到楼下迫不及待宣布这个好消息。
“小欢,明天有概率出现雪龙卷。”
“真的?”丁欢还没看到盛衾人影就听见楼上传来声音,朝着声源处看过去,“刚才显示的吗?”
盛衾点头往楼下走,说:“按照今天晚上的天气走势,明天大概有百分之二三十的可能。”
“太好了,二三十也比没有强啊!”秦任笑着从烤箱里端出披萨,放到桌子上,问,“那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盛衾思考几秒后说:“等会晚点我再看看,之后在群里确定时间。”
“雪龙卷要是也被咱们拍到,就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吧!”陈宇也跟着开心,转头看向岛台内慢条斯理洗手的宴椁歧说,“阿辞,切点水果,今天吃的东西太干了。”
这时,盛衾视线跟着移动才注意到男人的身影,下一秒,男人也看过来,她生硬地移开了视线,刚才的喜悦渐渐消散,转而代之的是尴尬和不知所措。
宴椁歧也跟着垂下眼眸,问:“吃什么水果?”
陈宇:“就台子上摆着的。”
“衾姐?”丁欢已经坐下,旁边秦任也挨着她坐下不好移动,便说,“帮我拿瓶水呗。”
盛衾迟缓地点了下头,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她几乎是绕着圈走的生怕挨着岛台那侧。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她刚从冰箱拿出瓶水,冰箱门还没来得及关上,身后,男人低沉冷冽的声线响起。
“盛衾。”
她心跳缓了一拍,关上冰箱门,转身看向他,轻嗯了声。
对方跟没事人似的,仿佛刚才在门外的那个场面根本就不存在,也没应声。
盛衾无奈只能走过去,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站在他身侧。
宴椁歧侧过脸,垂眸看她,又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递到她面前。
盛衾:“?”
“帮我挽下袖子。”
她沉默着将水放到台子上,走近一步,指尖即将要触碰到他衬衫袖口的时候顿了下,抬眸,正好跟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对应上,他眉头渐渐舒展,轻挑了下眉梢,像是在示意她继续。
简单的心里挣扎后,盛衾确实拒绝不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帮助,但他刚才那个神情就像是在拿捏她一定会继续,她有点不爽,小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挽个袖子你就不能自己弄吗?”
“嗯?”他楞了下,像是没听清。
她不在说话,默默翻了个白眼。
男人轻笑声,语气放缓像是撒娇,听着宛如羽毛轻轻拂过心尖。
“这不是手湿嘛。”
盛衾低头,没回应,指尖在他白玉般的钮扣上转了圈,解开,挽上两层,刚要走,他又开口。
“这边还没呢。”